“元首歇斯底里大发作”·第二十四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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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首歇斯底里大发作”·第二十四

“元首歇斯底里大发作”·第二十四

作者:约翰·托兰·美国

出自————《最后一百天》《东西会师·第三

出自————《战争通史

   斯大林虽然向哈里曼保证,苏联的主攻方向是德累斯顿,但是到四月二十二日,他的意图完全暴露无遗了,即使最天真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科涅夫的一支部队确实在向德累斯顿前进,然而,另一支更强大的部队正朝西北方向进攻,在舒埃纳尔和海因里希中间打开了缺口。拂晓,这支部队到达了地下避弹室以南60公里的卢肯瓦尔德。早晨六点,一辆俄国的装甲小汽车沿大道风驰电掣般开进了卢肯瓦尔德附近的ⅡA战俘集中营,17,000名盟国战俘光着膀子涌出棚房,拼命鼓掌。小车停下后,驾驶员打开顶盖爬出车外。俄国战俘一拥而上,将他举起,抛向空中。

   四小时之后,几辆俄国坦克开到战俘营门口。一位身材高大的步兵战士站在第一辆坦克上,拉着手风琴放声高唱。在一辆半履带装甲车上,一位战士弹着巴拉莱卡琴,好象奏着音乐奔赴战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俄国人快活地跳到地上同战俘们握手,拿出葡萄酒、伏特加和啤酒,不停地为三大国、艾森豪威尔、科涅夫,飞行堡垒、斯托摩维克攻击机和斯蒂倍克汽车干杯。

   红军坦克车队渐渐远去的时候,一辆坦克开到围墙前面对准铁丝网冲了过去,把铁丝网拔了起来。“你们现在自由了!”指挥员用德语叫道。

   在卢肯瓦尔德南面,科涅夫向德累斯顿方向发动的攻势遭遇到意想不到的顽强抵抗。希特勒把他的主要防御力量部署在那里,他错误地认为,那里是斯大林的主要目标。有几处,俄国人根本无法顶住舒埃纳尔的反扑。在一条长达两公里的地段上,有一支由18名预备役军官组成的奇特队伍,其中一人名叫米哈伊尔·科里亚科夫。他原是空军的记者,由于宗教信仰的原因,被调到步兵部队。科里亚科夫上尉现在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通讯员。

   四月二十二日拂晓,科里亚科夫把枪靠在排指挥所小屋的墙上,掏出珐琅质的圣母像,跪在地上开始祷告。然后,他给卧在散兵坑里的同志们送饭。散兵坑挖在长满绿色禾苗的麦地里。前面几百米处有一片树林,一条公路从树林中间穿过。这是一个静谧的地方。突然,公路上出现了一伙人影。

   “去看看是什么人!”指挥员大声命令。

   科里亚科夫走向前去,看见了长长的难民队伍。难民们推着装满行李的儿童车,一些人骑着自行车,另一些人跟在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后面慢慢走着。忽然,一排子弹嗖地钻进科里亚科夫脚边的土地。他听见从树林里传来的德国自动武器短促清脆的射击声。马匹惊奔而走,好几辆马车被掀翻,孩子们跌倒在地。紧接着,炮弹落地爆炸,科里亚科夫赶紧卧倒,动弹不得。每当他试图匍匐撤退,树林里就射出一排子弹封锁他。他趴在地上大声祷告:“我们束手无策了,噢,圣母!只有你能救我们……”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一名高大的德国兵看着他,举起枪托。“波兰人?”他吼道。

   科里亚科夫试图向他解释,他是俄国军队的上尉。德国兵放下枪,把他推向另一个士兵——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德国人在指挥部审问科里亚科夫是否虐待过德国妇女。

   他摇摇头。

   “好,好!”一名上尉奚落地说。他扬手给了科里亚科夫一记耳光,科里亚科夫的眼镜被打落在地。德国上尉用德语大喊大叫。科里亚科夫只听懂一个词:“枪毙!”

   四个肥胖的德国女人朝他们挤过来,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德国上尉困惑不解。为首的女人边擦眼泪,边向科里亚科夫微笑。她在险些被奸污时,科里亚科夫曾经救过她。她的三个女儿紧紧围在他身边,流着眼泪向他点头微笑。

   一位中年的德国上校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最后,他拾起科里亚科夫的眼镜,一声不响地递给这个俄国人。

这天早晨,地下避弹室里的人都在议论斯坦纳。他是否已从北面发动了解救柏林的进攻?如果已经开始进攻,现在打到哪里了?希特勒三番五次地向克莱勃斯提出这个问题。克莱勃斯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无所知。

   十一点,克莱勃斯接到海因里希打来的电话。他还没来得及问话,海因里希将军就说:“今天是希特勒离开柏林的最后机会。我没有足够的兵力救他!”
“斯坦纳呢?”

   海因里希忍住了笑,他彬彬有礼地说,除非疯子才会把最后一线微小的希望寄托在斯坦纳身上。克莱勃斯说,海因里希有责任阻止柏林被围。置希特勒于不顾是可耻的!

   这番话激怒了海因里希:“你说我应该阻止元首不体面地落入圈套。然而,你不顾我的意愿,不听我的奉劝,不考虑我已把指挥权交你支配这一事实,仍然不允许我把部队从前线撤下来保卫元首。”

   克莱勃斯还没来得及反驳,对方已把电话挂上了。他再次接通电话后,对海因里希说:

   “元首不同意这样调动部队,因为这可能会把德国切成南北两部分。”

   “事实已经如此,”海因里希说道。他要求克莱勃斯再次请示元首并在十三点给他答复。

   十五点,克莱勃斯终于通知他,布赛可以撤出一部分部队。

   海因里希立即给布赛打电话,布赛并不感到特别高兴。

   “这不是上策。”他说:“要么,我和我的所有部队一起撤,要么我就留在此地。”

   “那好!撤退。”海因里希当机立断。

   他故意结布赛下达一个不明确的命令,让布赛理解成允许他撤出全军人马。

   但是,布赛不能让海因里希承担这种责任。“我有元首的命令。他命令我原地不动,”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只不过是借口。假如他现在撤退,已经陷入重围的比勒的部队将在法兰克福要塞全军覆没。二十四小时以来,他们企图在俄国防线上夺路突围,但是没有成功。只有等比勒同第九集团军残部会合之后,布赛才能撤退。

戈培尔博士似乎已把昨天埋怨德国人民的长篇大论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应该承认柏林人的勇敢和才智,”他一边看着窗外在柏林上空盘旋的盟国飞机,一边对他的新闻官说:“他们甚至不躲进防空洞,而是抬头看着将要发生什么情况。”

   街道交通阻塞,到处是破砖碎瓦和抛锚的汽车。戈培尔不得不取消了每日记者招待会,开始录制告人民书。但是他还没有结束录音讲话,俄国的炮弹已经在屋子附近爆炸了,一颗炮弹紧挨着屋子爆炸,窗上的玻璃被震得粉碎。戈培尔镇静地停了一会,然后继续录音。讲话结束后,他转身问录音技师,电台播放这篇讲话时,人们是否会听到刚才的爆炸声。“你不觉得这是很好的音响效果吗?”

   午餐时,戈培尔神情傲慢,甚至很愉快。他说丘吉尔是“小人物”,艾登是“摆阔气的穷酸”。然而,当他的老朋友温克尔医生打电话来找他时,他首先庄重地感谢温克尔过去为他所做的一切,然后低沉地说,“我们永别了。”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希特勒越来越烦躁易怒。他无法了解斯坦纳的进展情况。每当克莱勃斯向他报告:尚未得到准确报告时,他都抑止不住地发作一通。(斯坦纳指挥的那支可怜的装甲部队仅能向西南前进了13公里,现在被彻底挡住了。)

   今天下午出席元首会议的与会者中有几位新人。埃卫希·福斯海军少将代表邓尼茨。邓尼茨正在德国北方建立另外一个司令部。同希特勒的一位女秘书结婚的埃卡德·古里斯蒂安将军代表空军。他代替已将司令部迁至柏林西北的科勒尔。出席会议的还有鲍曼、凯特尔、约德尔、克莱勃斯以及他从古德里安那里带来的副官弗赖伊塔格·冯·洛林霍芬少校和其他副官们、秘书们。

   克莱勃斯照例要装出一副乐观的样子,约德尔却向希特勒报告了真实情况:柏林三面被围。朱可夫的一支部队已到达城东。另一支部队由北向波茨坦逼进,预计一周后将同来自南方的科涅夫部队会师。

   约德尔的话使希特勒感到震惊。他再次问道,斯坦纳向前推进了多少公里?克莱勃斯只得说实话,斯坦纳的部队仍然存在,但仅此而已。

   希特勒摇摇头,呼吸急促起来,用紧张嘶哑的声音命令,除了几位将军和鲍曼之外,其他人都出去。大家急忙走出会议室,一声不响地站在候见室里,心里非常害怕。

   门一关上,希特勒就暴跳起来,左臂迟钝地垂着。他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用力地挥动右臂大骂他身边的人都是叛徒、骗子。他大声说,他们太渺小,太可怜了,不能理解他的伟大的抱负。他们腐化、怯懦,害了他,今天人家都抛弃了他。

   会议室里的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失常。他用手指点着将军们,指责他们以及其他军人把战争打输了。在场的人中间,只有鲍曼表示反对,军官们听了不禁大吃一惊。可是,鲍曼说的话无疑是为了安慰希特勒,并不是为军人辩解。

   希特勒念叨了几声斯坦纳,突然跃坐在扶手椅里,苦恼地说:“打败了!”尔后,他用颤抖的声音说,第三帝国以失败而告终,他本人只有一死了。他脸色苍白,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是痛不欲生。

   忽然,他平静下来,微张着嘴,慢慢地直起身子,用他那双死眼盯着前面。这比他狂怒的时候更使人胆战心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谁也不知道这样挨过了多长时间。最后,元首脸上慢慢泛起了血色。他神经质地痉挛了一下。鲍曼、凯特尔和布格道夫恳求他保持信心。假如他丧失信心,那真的一切都会完了。他们劝他立即前往贝希特斯加登。他慢慢地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他决不离开地下避弹室,他们要是愿意走,可以走,而他要在首都等死。他要见戈培尔。

   隔壁房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菲格莱因急忙抓起电话,向希姆莱报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希姆莱十分震惊,赶忙给希特勒打电话,恳求他不要丧失信心。他答应立刻派党卫队去。

   “柏林的人都疯了,”希姆莱对党卫队中央办公室主任戈特劳布·贝格尔中将说道。贝格尔头脑简单,从未怀疑过国家社会主义的光辉前途。他认为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你应该立即到柏林去,帝国元首先生,当然,必须带上你的警卫营。元首打算留在帝国总理府内,你不应该把一个营的人留在这里。”希姆莱毫无反应,贝格尔厌烦地说:“那么,我去柏林,你也应该去,这是你的责任。”

   希姆莱没有动。他再次打电话,恳求希特勒离开柏林。希特勒还是不答应。菲格莱因拿起电话,劝他的上司亲自来劝说。他们一直争论着,希姆莱最后答应在瑙恩会见菲格莱因。这个城市距离地下避弹室40公里,位于柏林最后的一条退路上。

   希姆莱同格布哈特一起等候菲格莱因。格拉维茨教授自杀之后,希姆莱刚刚任命格布哈特为德国红十字会主席。两小时后,格布哈特说他想单独去找希特勒,请求元首批准他担任这个新职务。

   希姆莱欣然同意,如释重负,因为他不必再等菲格莱因,可以返回他的司令部了。希姆莱要格布哈特放心,元首肯定会同意这项任命的,并嘱咐他告诉希特勒,帝国元首的警卫营誓死保卫地下避弹室。说完,他转身向北走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戈培尔得到元首精神已垮的消息时,还在自己家里。有人告诉他,希特勒要立刻见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对他刺激很大。他刚准备出门,又接到通知说希特勒还希望会见玛格达和孩子们。大约十七点,弗劳·戈培尔镇静地吩咐保姆给孩子们换衣服去见元首。孩子们非常高兴,一个劲地问,阿道夫权叔会给他们巧克力和糕点吗?他们的母亲心里明白,他们可能是去死。她强颜欢笑,告诉孩子们:“你们每人可以带一件玩具,只准带一件。”

   戈培尔全家分乘两辆汽车朝地下避弹室驶去。泽姆勒目送他们远去,他注意到他的上司镇静而又庄重,但玛格达和孩子们却哭了。

   戈培尔全家被安顿在临近希特勒的房间的四间小屋里。一切安排就绪后,戈培尔和妻子去看望元首。戈培尔说,他也想留在地下避弹室自杀。玛格这说,她也这样做,谁都不能阻拦她,甚至希特勒也不行。她坚持让六个孩子同他们一起死。

   凯特尔终于把其他人打发出会议室,以便同希特勒单独谈谈。他想说服希特勒连夜奔往贝希特斯加登,开始谈判投降事宜。希特勒曾经多次听到这类劝告,因此,不等元帅说完,希特勒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完全知道你要说的话:必须立刻作出决定!”希特勒提高了声音:“我已经作出了决定。我决不离开柏林。我将守卫这座城市,直到最后一刻!”

   凯特尔说,这纯粹是“荒唐的念头”。他终于提出请元首立即乘飞机前往贝希特斯加登。他说,这样,元首可以继续领导帝国和武装部队,但在柏林却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柏林同外界的通讯联系随时可能被切断。

   “没有人阻拦你立即飞往贝希特斯加登。”希特勒反驳道:“我命令你赶快走。但是我将留在柏林。一小时前,我在电台宣布了这个决定。我决不食言。”

   凯特尔焦虑地说,如果希特勒不走,他也不走。就在这时,约德尔走进了会议室。

   希特勒又叫来鲍曼,命令他们三人坐飞机到贝希特斯加登去,凯特尔作为元首的私人代表同戈林一起担负起指挥的责任。

   “七年来,我从来违抗你的命令,”凯特尔随声附和着:“但是,这个命令,我拒绝执行。”他提醒元首说:“你仍然是武装部队最高司令。你领导我们,指引我们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你不要你的参谋部了,并且希望参谋部能指挥战斗,这是不可思议的。”

   “总而言之,一切都完了,我无能为力。”希特勒反驳道。他还说,今后的事留给戈林处理。

   “没有一个士兵会为帝国元帅而战,”一位将军说。

   “你所说的‘战斗’是什么意思?可以说,今后再也没有战斗了,如果我们终于要进行谈判的话,帝国元帅会比我更管用。至于我,要么就投入柏林战役并打赢柏林战役,要么就死在柏林。我不能落在敌人手中。我将在最后一刻自杀。这就是我最后的、不能改变的决定。”

   将军们发誓,情况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舒埃纳尔仍然很有力量,温克的第12集团军可以运动过来解救柏林。几天后,斯坦纳将得到足够的补充,可以在北面同时发动进攻。

   希特勒的眼睛马上开始闪光了,他令人难以置信地又有了希望,并开始作决定了。他提出许多问题。过了一会,他详细地提出于拯救柏林的方法。

   凯特尔说,他马上亲自去向温克下达命令。希特勒完全恢复了常态,要求凯特尔留下,先喝一碗豆泥汤。他命令凯特尔和约德尔在柏林西面波茨坦附近设立最高统帅部。万一柏林被围,他们可以安全撤到邓尼茨那去。克莱勃斯留下,担任元首的军事顾问。

   凯特尔和约德尔拿着一篮子三明治、白兰地和巧克力——元首亲自下令这样作——乘坐一辆参谋部的汽车,离开了帝国总理府的废墟。天黑了,凯特尔悲伤地说:“我能够告诉温克的一切,就是关系着元首命运的柏林战役已经开始。”

   午夜时分,凯特尔在地下避弹室西南100公里的一个孤立的森林窝棚中,非常意外地找到了温克的司令部。凯特尔命令他向后转,向东北方向进攻,突破科涅夫的头几道包围圈。同时,布赛向西北方向进攻,他们一起解除柏林之围。温克说,这根本不可能:布赛陷入重围,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

   凯特尔搬出一大堆论据。他说,柏林战役已经开始,这次战役的胜败决定着希特勒和德国的命运。第12集团军和第九集团军必须援救希特勒。他说,元首的生命完全取决于温克。他透露了一个甚至没有告诉过约德尔的想法:他决心把元首从地下避弹室弄出来,如有必要,不惜使用武力。

   温克连声反对。他说,解救柏林的计划是空想,因为计划中要使用的师已经不复存在。凯特尔却一个劲地劝说。最后,这位年轻的将军只得答应尽力而为。他目送凯特尔的汽车远去的时候,心中惦念着养育他长大成人的柏林,为城里的妇女和孩子们的命运担忧着。

几天来,弗赖伊塔格·冯·洛林霍芬少校一直要求克莱勃斯设法使大家不要死在地下避弹室里。可是,他的长官却劝他听天由命。也许,克莱勃斯不愿离开,也许是不能离开。他告诉年轻的男爵,他对自己担任元首最后一名军事顾问一事丝毫不感到骄傲。“但是现在,我无法改变这种状况。元首命令我留下。你同我一起留下。”

   四月二十三日午夜过后不久,克莱勃斯终于使希特勒作出了让步,或者是克莱勃斯认为是让步的决定:布赛可以撤退。克莱勃斯立刻打电话向海因里希报告这个好消息。当然,撤退的唯一目的是让布赛同温克一起进攻,解救柏林。

   但是,布赛仍然拒绝撤出战斗,然而,这次他向海因里希报告了拒绝撤退的真实原因。他说:“在所有部队撤出法兰克福之前,我不能撤退,我要一直等到比勒同我们会合。”

   这个决定激怒了海因里希。但是他理解布赛的心情,于是,挂上了电话。

在希特勒歇斯底里大发作几小时之后,克里斯蒂安将军来到柏林城郊科勒尔的司令部。“元首泄气了!”他讲述了刚才发生的可怕事情。

   科勒尔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在贝希特斯加登的戈林通电话,因为帝国元帅是希特勒的合法继承人。“我们常常请示的那个人不愿意离开他所在的地方,”科勒尔对戈林的副手贝尔恩德·冯·布劳希奇上校说:“但我必须从这里出去。”

   布劳希奇明白,科勒尔指的是希特勒。他说:“帝国元帅希望你立即到这来。”

   挂上电话后,科勒尔转身问克里斯蒂安:

   “最高统帅部在干什么?”

   “最高统帅部离开了柏林,今晚在坎普林茨(柏林和波茨坦之间的一个坦克训练营)集结。最高统帅部决定将西线部队投入东线,继续进行战争。”

   科勒尔要地下避弹室的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希特勒的副手、空军上校冯·贝罗:“克里斯蒂安告诉我一些事……我感到吃惊。这一切是真的吗?”

   “对,是真的。”

   科勒尔问,他是否应该加强北线的防御。

   “是的。”

   但是科勒尔要的是另一种答复。

   “这毫无用处,”他恼怒地说,“现在是千钧一发。”

   他说,他必须去南方,亲自向帝国元帅全面汇报。

   “去吧。”对方答道。

   “他(希特勒)不可能改变决定吗?”

   贝罗的答复是:不可能。

   科勒尔急忙驱车火速赶到最高统帅部的新驻地,要求约德尔证实克里斯蒂安叙述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克里斯蒂安讲的都是真的。”约德尔镇静地回答。

   科勒尔问,元首真会自杀吗?

   “在这个问题上,元首不会出尔反尔。”

   “莱比锡市长全家自杀后,元首说过:‘这是逃避责任的一种愚蠢和怯懦的办法。’而现在,他也要干同样的事!”

   “你说得对。”

   “你怎么办?对我有什么吩咐?”

   “没有。”约德尔说。

   科勒尔说,他立刻出发,去向戈林汇报。有人告诉他,元首曾说:“如果谈判,帝国元帅比我管用。”“这种消息绝不能通过电报说明,唯一的办法是我亲自去。”

   “你说得对,”约德尔简练地答道:“没有其他办法。”

   四月二十三日拂晓前,科勒尔及其参谋部全体人员分乘15架容克-52式飞机,飞向慕尼黑。

   在俯临贝希特斯加登的上萨尔斯堡别墅里,戈林已经从另外一条渠道,得到了许多有关消息。那天上午,他告诉他的看门仆人约瑟夫·齐希斯基——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鲍曼发来一封密电,说元首歇斯底里大发作,要戈林行使指挥权。戈林半信半疑。他该怎么办呢?立刻行动,还是等待?

   直到中午,科勒尔才到达上萨尔斯堡。他走进戈林那所舒适但并不显眼的别墅,激动地向帝国元帅和纳粹党官员菲利普·布勒述说希特勒发作的消息。戈林当然心中有数,所以不太激动。这倒使科勒尔感到意外。戈林问,希特勒还活着吗?他是否指定鲍曼为继承人?科勒尔答道,他离开柏林时,希特勒还健在,柏林还有一条,甚至两条通道。这座城市大概可以坚守一周。“不管怎样,”他最后说:“你现在应该采取行动,帝国元帅先生!”

   布勒表示同意,可是戈林仍然犹豫不决。希特勒怎么没有任命鲍曼为继承人?他还在寻思。他的死对头鲍曼打来过一封密电,那可能是引他上钩,诱骗他非法接管政权。“如果我照办,他会说我是叛徒。如果我不行动,他可以指控我在最严重的时刻溜之大吉。”

   他召来了鲍曼的私人助手(此人正好在附近)和上萨尔斯堡党卫队司令,又派人去找汉斯·拉默斯部长。此人是帝国总理府主任,法律专家。希特勒一九四一年签发的二份指定元首继承人的正式文件的保管人。这些文件规定,在元首暂时或永远不能担任自己职务的时候,指定戈林为希特勒的代表。如果元首逝世,指定戈林为接班人。

   戈林希望知道,根据柏林的军事形势,他可不可以接管政权(总之,希特勒已陷入重围),但是拉默斯无法决定。

   戈林心里明白,他对希特勒的影响逐渐缩小,而鲍曼的影响则日益扩大。他问,1941年后,希特勒是否下达过其他指示,取消了他的接班资格?

   “没有。”拉默斯答道:“假如元首下达了其他指令,我肯定会知道。”他不时地得到一些消息,证实这些文件没有被取消。他说:“这项法令具有法律效力,不需要再次颁布。”

   有人建议他致电元首,问他是否允许戈林作他的代表。大家都赞成这个意见,戈林开始草拟电文。科勒尔见戈林越写越长,急忙拦住他说,柏林没有时间抄收这么长的电报。

   “对,确实如此,”戈林承认:“你另写一份。”

   科勒尔和布劳希奇每人起草了一份电报,戈林选中了布劳希奇的电报:“元首,鉴于你决定留在柏林,你是否希望我根据1941年6月29日颁布的法令,接管帝国的指挥权?”

   戈林把电报重读了一遍,拿起笔添上:“……拥有处理国内外事务的全权。”这样,他便可以和盟国举行和谈。但他还不放心:“假如他不答复我怎么办?我们应该定个时限,我可以得到答复的时限。”

   科勒尔建议给希特勒八小时的时间,戈林在电报上写道:“如果到22点,我还没有得到答复,我将由此得出结论,你失去了行动自由。我将认为你的法令规定仍然具有法律效力。我将为我国人民和德国的利益采取行动。”他收住笔,停顿了一会,又匆忙加上:“你应该理解我在这最困难的时刻对你的感情,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它。愿上帝保佑你,尽快地帮助你。你忠实的赫尔曼·戈林。”

   他吃力地站起身。“太可怕了。”他说:“今晚十点,如果没有答复,我必须立刻行动,发表告武装部队书,告人民书等一系列文件。希特勒的行动准则日益明确。而我将马上停止战争。”

在同一时刻,阿尔贝特·施佩尔建议希特勒任命邓尼茨为接班人。希特勒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个问题,他一声不吭。

   施佩尔是乘飞机来柏林向希特勒当面告别和承认一件事的。他没有替自己辩解,坦率地承认,几周来,他一直劝说军事长官和重要领导人保全工厂和桥梁,阻挠他们执行希特勒的“焦土”政策。(他当然隐瞒了自己最近决定暗杀希特勒的计划。他原想将毒气灌进地下避弹室的通风管道,毒死希特勒。他也没有告诉希特勒,他发现管道旁有一根最近安上的防护筒。)施佩尔29岁时,在希特勒的建筑师保罗·特罗斯特教授手下工作过。不久,希特勒把他拉入了自己人的圈子。现在,希特勒认为他是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施佩尔估计自己可能被捕,甚至被枪毙,可是希特勒对他的部长能够坦白的吐露真情仅仅表示“深受感动”。

   施佩尔还在同希特勒交谈着,戈林的电报到了。不等元首开口,鲍曼破口大骂戈林竟敢要求在22点之前作出答复,这简直象是最后通牒。他好象受了最大的侮辱,在戈培尔的支持下,他要求处决戈林。

   希特勒迟疑了片刻,然后承认,他对戈林的弱点早有了解,帝国元帅吸毒,腐化堕落。但他迅速改换口气说:“他能谈判投降的事情。这是不容置疑的。”他虽然拒绝下令处决戈林,但终于被说服给戈林拍出这样一封电报:

  你的行动是背叛元首和国家社会主义。叛变应受到死的处罚。但是,鉴于你过去为党效劳,如果你辞去一切职务,元首将免去你的死罪,请回答是否同意。

   电报是鲍曼起草的,过了一会,希特勒又发出了另外一份电报:

  41-6-29法令已经废除。我的行动完全自由的。我禁止做你打算做的事情。
然后,希特勒发出第三份电报。这份电报与前两份截然不同,表明了他本人的态度:

  你认为我已不能自主的假设是完全错误的,不知这个可笑的想法出自何处。我要求及时地坚决地辟谣。我将在我认为必要的时候,及时地、坚决地把权力交给我认为称职的人。直到现在为止,我是领导。

   鲍曼担心这份电报是元首原谅戈林的开端。他通过电台秘密通知上萨尔斯堡的党卫队司令,以叛国罪逮捕戈林 [ 注:克莱勃斯从地下避弹室打电话给凯特尔,详细述说了戈林被解职的消息。凯特尔感到震惊,不住地说这里面有“误会”。突然,话筒里传出了鲍曼的声音,大叫戈林甚至丧失了“元首的首席猎手的职能”。凯特尔不屑回答。他想,形势“如此严重,怎么还能说这些讽刺挖苦的话”。凯特尔元帅听到这些令人痛心的消息,无法入睡。这件事突然加剧了“帝国总理府的绝望情绪”,特别加强了“鲍曼日益增长的影响”。他想,只有鲍曼一人可以使元首犯这样的错误。然后,他思索着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希特勒是否决定处死戈林,然后在最后一刻自杀? ] 。

最近几周降临的一连串灾祸动摇了德国军官们对神圣的领导的信念,很多指挥部自作主张,甚至发动兵变,这在国防军的历史上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首先是古德里安,他公开反对希特勒并且确实希望自己被解职;然后是海因里希,他公开反抗,直至下达含糊不清的命令,妄图挖希特勒的墙脚;最后是温克,他违抗命令,擅自决定向东进攻。

   反叛之风吹遍于指挥部。海因里希顶撞希特勒,布赛反对海因里希。布赛的指挥部里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他手下的第56坦克师暂时调离第九集团军,目前正在柏林以东30公里处,顽强阻击突破泽洛的俄国人。这个师的师长赫尔默特·魏德林将军接到了一些相互矛盾的命令:布赛要求他向东南运动,与第九集团军主力汇合,希特勒命令他立即向柏林外围靠拢,如不执行命令,立即枪决。也有人恶毒地说,魏德林已经逃到波茨坦去了。

   由于魏德林皮肤粗糙,举止粗野,他的士兵给他起了个外号“带刺的卡尔”。他是职业军人,一名头脑简单的士兵,只想履行自己的职责。他决定面见克莱勃斯,彻底弄清情况。

   在地下避弹室,他受到克莱勃斯和布格道夫的冷淡接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枪毙我?”魏德林发作了。

   克莱勃斯严厉斥责道,元首非常生气,因为魏德林离开了设在柏林西面的指挥部。“真可笑!”魏德林惊叫起来。他拿过一张地图解释道,他的指挥部一直在离俄国阵地不到四公里的地方。实际情况确实如此。克莱勃斯和布格道夫安慰魏德林,他们俩人向元首汇报真实情况去了。

   克莱勃斯和布格道夫返回来时,看见魏德林情绪非常激动。他刚收到他的司令部发来的电报,通知他最高统帅部解除了他的职务。他大骂两位将军是胆小的奴才,不敢向元首反映一个同志的真实情况,生怕自己因此而失宠。

   克莱勃斯没有生气。他告诉魏德林,解除他职务的命令刚刚被取消,元首希望马上见他。他们下了一段楼梯,走进走廊尽头的候见室。候见室的长凳上坐着好几个人,魏德林只认出了里宾特洛甫。

   克莱勃斯和布格道夫陪着他大步走进会议室,希特勒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查看地图。他们进来后,希特勒转过身,紧张的眼神,充血的脸。他咧开嘴笑了笑,伸出手低声问道:“我们见过面吗?”

   魏德林说:“是的,一年前在上萨尔斯堡,授予我铁十字骑士勋章的时候。”

   “我记得你的名字,”希特勒说:“但是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魏德林暗想,他自己的脸只是一具强颜欢笑的假面。他坐下时,发现元首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根据克莱勃斯的提示,魏德林说道,他已经命令部队撤向东南,同布赛军的主力汇合。克莱勃斯说,如不取消此令,柏林东南将出现缺口,来自泽洛方向的朱可夫部队可能从这个缺口打进来。

   希特勒不住地抖动着右腿,连连点头称是。然后,他滔滔不绝地解释了他制定的解救柏林的计划。温克的第12集团军从西南方向发动进攻,布安从东南方向发动进攻。这两支部队将消灭柏林南面的俄国人。与此同时,斯坦纳从东北方向压过去,阻止朱可夫部队在柏林北面发动的攻势。温克和布赛消灭南路俄国人之后,立即挥师北上,发动大规模进攻,帮助扫清北路敌军。

   希特勒觉得,这个计划似乎是很清楚的,可是,对于魏德林这样一个讲究实际的军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笔糊涂账。怕是在做梦吧?

   这时,克莱勃斯突然宣布,由魏德林负责柏林东部和东南地区的防御。魏德林茫然不知所措,他慌忙站起来。希特勒也想站起来,但又跌坐在椅子里,只好抬了抬手。魏德林走出会议室。元首的身体状况使魏德林非常难过。他蹒跚地走着。这里会发生什么情况?国防军还有没有最高司令官?他走到地下避弹室顶层,打电话通知部队进入新阵地守卫柏林东郊。然后,他问克莱勃斯:

   “我归谁指挥?”

   “由元首直接指挥。”

   魏德林开始研究柏林地图,建议由一个人统一负责指挥柏林保卫战。

   “有这么一个人,那就是元首,”克莱勃斯说。

   “我好象是在做梦!”魏德林叫道。他的坦克师和布赛的其他部队都已战败。难道克莱勃斯真的相信,一眨眼就可以击退强大的俄国军队?他说,如果守不住奥得河,那么必须宣布柏林为不设防城市!

   克莱勃斯听了微微一笑,这些意见他仿佛早就听够了。他说道:

   “元首命令守卫柏林,因为他坚信,柏林陷落时,战争就会结束了。”

午夜前,几辆小汽车朝着汉堡北面的德国港口吕贝克驶去,在市内一座公园旁边的一幢小房前停下。希姆莱和舍伦贝格下车走了进去,身后跟随着几名党卫队军官。这里是瑞典的领事馆,希姆莱一行是来会见贝尔纳多特的。贝尔纳多特把他们引进一间点着蜡烛的小房间。谈话刚开始,外面就传来了空袭警报。贝尔纳多特问希姆莱是否愿意同其他人一起钻防空洞。希姆莱还是老样子,不能当机立断。当他了解到防空洞只不过是普通的地窖时,又迟疑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希姆莱在地窖里不停地向每个人提出问题,好象是在收集每个人的意见。贝尔纳多特发现,他的神色疲惫不堪,强打着精神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

   警报解除后,他们回到小屋里。有人端来了饮料,希姆莱只想喝汽水。“我怎通了,你以得对。”他出乎意料地说:“战争应该结束。”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承认德国战败了。元首可能已经死了。我对他发过的誓言再不能约束我了。”

   在两支摇曳着的烛光映照下,希姆莱越发显得鬼鬼祟祟,犹疑不定。他接着说,战争能不能结束,唯一的问题就是要看盟国怎样对待德国了。如果盟国要把德国人民全部消灭的话,希特勒就将成为英雄和烈士。“在目前情况下,”他喝了一小口汽水说:“我完全有权决定。为了使德国的大部分领土免遭俄国的侵略,我希望在西线投降……但在东线决不投降。我过去是,将来永远是布尔什维主义不共戴天的敌人。”他问伯爵是否愿意把这个建议转告瑞典外交部,让它再转告西方各国。

   贝尔纳多特不喜欢这个主意。他说,如果东线不停战,德国不可能同意与盟国单独媾和。

   “我知道这是极其困难的,”希姆莱回答:“但另一方面,我想使几百万德国人免遭俄国占领。”

   贝尔纳多特同意向瑞典政府转达投降的要求,但他又问,如果遭到拒绝,希姆莱有何打算。“这样的话,我将担任东线指挥,在东线战死。”

   他说,他希望会见艾森豪威尔,希望立刻投降。“作为上流社会的人物,我应该向艾森豪威尔伸出手吗?”他悄悄地问道。

   临走时,希姆莱说,这是他一生中员痛苦的一天,他立刻赶往东线。他故意在黑暗中快步走上汽车,坐在方向盘前。他发动汽车,冲过一道篱笆,一头撞进环绕房屋四周的一道铁丝网。在场的瑞典人和德国人七手八脚地把汽车拖了出来,希姆莱摇摇晃晃走下车。伯爵对领事馆的几名随员说,这是目前局势的最好的写照。

第二天上午,四月二十四日,克莱勃斯及其两位副官弗赖伊塔格·冯·洛林霍芬少校和格哈德·博尔特上尉被唤进元首的会议室。戈培尔和鲍曼也在里面。

   克莱勃斯报告情况时,博尔特被唤去接电话,听取前线的最新消息。当他回到会议室时,戈培尔伏在桌上低声问:“有什么新消息?”博尔特告诉他,俄国装甲部队在曼特菲尔北翼突破了50公里宽的防线。这支部队是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指挥的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他切断了曼特菲尔的北翼,朱可夫切断了南翼,这表明,斯大林的主攻方向是柏林。俄国三个方面军约250万人正在合围首都。

   满怀希望的希特勒朝博尔特转过头来。元首一个劲地摇头,使博尔特感到有些恼火。他汇报了新的失败情况。希特勒沉吟了片刻,然后厉声说:“我们有奥得河天险,俄国人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次胜利,完全是由于那里的德军指挥官无能。”

   克莱勃斯试图为海因里希和曼特菲尔辩解。他说,海因里希和曼特菲尔的预备队——包括斯坦纳部队——都被调走了,有的被调去加强曼特菲尔的北线,那里战斗非常激烈,有的被调来守卫柏林。这却使希特勒想起了斯坦纳未能发起的进攻。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地图说,明天开始,从北面向柏林方向进攻。“第三坦克军要把全部兵力投进去,这肯定会削弱不参加进攻的其他地段的兵力。北方必须夺回通往柏林的通路。立刻执行这个计划吧。”

   布格道夫建议由斯坦纳指挥这次进攻,希特勒一听就火了:“我不用这些骄傲自大、令人讨厌、优柔寡断的党卫队军官!不管情况怎样,我不要斯坦纳担任指挥官。”

   克莱勃斯离开会议宣,在候见室里遇见魏德林。

   “昨天晚上,你给元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说:“现在,他命令你指挥柏林防御战。”

   “你最好还是枪毙我。”魏德林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接受了任务。他提出一个条件:只有他可以下达有关柏林防御的命令。他不愿受到戈培尔这样的柏林卫士的干扰。

下午,约德尔来到斯坦纳的司令部,斯坦纳是唯一没有参加这场新攻势的人。

   “元首命令,”约德尔宣布:“你应该立即发起进攻。”

   “我不愿意向柏林运动,”斯坦纳不相信这次进攻能够成功,他拒绝执行命令,这种对上级失去信心的现象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而现在则成了国防军中司空见惯的态度。他说,他没有足够的掩护力量,他的部队将大部被歼灭。“我不干!”他重复道。

   约德尔瞪着两眼,脸气得发紫。可是斯坦纳也不示弱,他昂起头看着约德尔。斯坦纳并非一时冲动,因为他深信,只有同西方谈和才能挽救德国。一个星期前,他同曼特菲尔秘密商定尽早同艾森豪威尔联系,告诉他盟军可以越过他们的防线直抵奥得河。

   斯坦纳正同约德尔争得面红耳赤。这时,有人报告,1千名希特勒青年团员和5千名飞行员前来报到。“把他们动员起来,投入解救柏林的攻势!”约德尔命令道。斯坦纳又一次抗拒执行命令。他说,他们未经训练,都将在战斗中丧命。他命令这些人返回他们原来的基地。

   约德尔无可奈何地返回最高统帅部。几小时后,凯特尔来了,催促斯坦纳迅速发动进攻。

   斯坦纳左右为难,心中暗想,哪一位德国陆军元帅象凯特尔这样侮辱过他?但他仍然一口拒绝:“不,我不愿意进攻。这次进攻是荒唐的,这是白白送死,随你怎么处置我吧!”

   凯特尔也明白毫无希望,于是转身走了。

虽然希姆莱和盖世太保头子米勒共同许诺,国际红十字会还是没能制止萨赫森豪森集中营囚犯转移。但是红十字会仍然希望拯救关在附近的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内的两万名妇女。红十字会派出一名代表,阿尔贝·德·科加特里克斯,带着一封急信去找党卫队上校鲁道夫·赫斯。赫斯代表德国集中营总监,他以前负责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工作。

   科加特里克斯向北走去,一路上常被逃难的人流挡住去路,直到晚上才到达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他找到集中营负责人党卫队少校弗里茨·祖伦茨,说他要见赫斯。可是,赫斯此前出了车祸,不在这里。

   科加特里克斯述说了萨赫森豪森集中营囚犯在转移途中遭受的残暴虐待,警告祖伦茨,犯有这类暴行的人将来是要还债的。他建议由红十字会代表负责管理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的妇女,让她们留在营棚里,直至俄国人到来。

   但是祖伦茨说,他接到希姆莱的明确命令,把集中营里的人全部转移。此外,军事形势并不是没有希望。俄国人不仅将被阻住,而且还将被大规模反攻打回他们的草原去。

   他说:“只有1,600个病号可以留下。你知道,患病的俄国人都跪在地上求我们把他们带走,生怕落在他们同胞手里,他们大叫:‘布尔什维克是妖怪’。”

   第二天,四月二十五日上午九点,几千名妇女排列在集中营办公室门前。祖伦茨在办公室里接待了科加特里克斯,告诉他这些“女士们”士气很高,并把她们写的意见书递给他看。

   一名女党卫队员走进办公室报告:“文件已全部销毁。”

   少校谨慎地要求这个女人保持镇静,然后向她介绍红十字会代表,并且问她,最近转移的几名囚犯受到了什么待遇?

   “人道的待遇。”她用教训从的口气说。

   “你看!你看!我说没有问题吧!”祖伦茨大声说道。

   他兴奋地挥动双臂,滔滔不绝地讲述集中营的优点,吹嘘在囚犯教育训练中取得的出色成绩。他大声说道,关于集中营的可怕的故事都是“诽谤宣传”。他要求科加特里克斯亲眼看看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的情况。

   他开始参观。尽管营棚里塞满了三层床,他觉得这座集中营象一座战俘营。他又看了医务室,图书馆和监狱。使他吃惊的是监狱非常小。但是祖伦茨不让他参观集中营东边的几座楼房,说那是为国防军生产的纺织厂。

   祖伦茨好象很随便地叫来一名女囚犯,问她是否遭到虐待,是否挨打,有没有不满之处?这个女人不住地夸奖看守人员。祖伦茨又叫来几名女囚犯,提出同样的问题。她们异口同声地称赞看守人员。每个囚犯回答后,祖伦茨都要转过头去看看红十字会的代表,语调低沉地说:“请看吧!”他又叫来一名党卫队女看守。

   他问:“你虐待过囚犯吗?”

   “这是禁止的!”她故作气愤地说。

   “那你打过她们吗?”

   “那我们会受到惩罚的。”

   他又问了几名女看守,问答都一样。科加特里克斯走出集中营时,真想要求祖伦茨让他参观煤气室和焚尸炉,但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在办公室里遇见了萨赫森豪森集中营长官党卫队上校凯因德尔。上校矢口否认他的囚犯在转移途中被杀。科加特里克斯说,红十字会的两位司机和一位代表亲眼看到一些犯人被打死。

   凯因德尔耸耸肩:“可能是为了减少他们的痛苦,几位党卫队看守才开枪打死他们。这是人道的行动。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在这几个死人身上大做文章,而对德累斯顿的德国平民遭到的狂轰滥炸则不闻不问。”他承认,一些党卫队士兵可能有过分行动。但真正虐待犯人的是匈牙利人、罗马尼亚人和乌克兰人。他们的思想完全不同。

   科加特里克斯同祖伦茨一起走出来。祖伦茨亲切地挽住他的胳膊,悄悄地——令人作呕地——说:“你不用担心,我这里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贝希特斯加登的党卫队司令接到鲍曼的电报之后,立刻把戈林及其亲属禁闭在他们的家里。在帝国元帅戏剧性的生涯中,最近48小时变化最大:元首歇斯底里大发作,他认为元首将命令他领导第三帝国。谁知,希特勒连发三份电报。现在他认定自己将被枪决。

   昨天夜里,一名党卫队把一支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放在戈林的床头柜上。戈林对他的看门仆人齐希斯基说:“我不自杀。我应该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说着,他鄙视地把手枪推到一边。

   第二天,四月二十五日上午,几位党卫队军官当着戈林夫人和侍从长的面,劝说戈林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宣布自己由于身体的原因,辞去一切职务。戈林拒绝签字,他虽然接到了电报,但是仍然不相信希特勒真的会这样处置他。当党卫队军官掏出手枪时,戈林马上签了字。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大家迅速钻进屋子底层的防空洞。

   盟国飞机经常飞越贝希特斯加登上空,去轰炸萨尔茨堡,林茨和其他目标,但是直到现在,元首在贝希特斯加登的退隐地尚未遭到轰炸。可是今天,两批盟国轰炸机飞临贝希特斯加登上空,轰炸了这个建在山里的元首住所。艾森豪威尔虽然断定元首在柏林,但还是确信,纳粹政府的其余人员已经向这个“民族堡垒”撤退,准备在上萨尔斯堡建立司令部。

   十点,第一批轰炸机在元首住所上空投弹,炸弹在这个山间别墅周围爆炸。半小时后,第二批轰炸机飞来了,这次数目更多。轰炸机轮番轰炸了近一小时,在上萨尔斯堡投下了大量重磅炸弹,其中最小的也在五吨以上。

   最后一架轰炸机飞走之后,驻扎在慕尼黑的第六航空军司令罗伯特·里特尔·冯·格赖姆坐车来到上萨尔斯堡。希特勒幻想的后方指挥部成了一片烧焦的废墟。格赖姆沮丧地环顾四周,只见元首的房子——著名的伯格霍夫——正中挨了一颗炸弹。一面墙壁全部倒塌,瓦楞板屋顶被爆炸的气浪掀开,可怜地垂挂着。几百公尺外,鲍曼的屋子继续冒着滚滚黑烟。再往下看,戈林的房子也被炸成废墟。党卫队营房、普拉特霍夫旅馆和希特勒撰写《我的奋斗》一书的小屋都在燃烧着。

   忠诚的纳粹分子格赖姆接到了柏林来的电报,电报命令他到地下避弹室去。他找到科勒尔,因为他听说科勒尔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格赖姆开始指责戈林离开地下避弹室并且犯下“叛变”罪行。起初,科勒尔还为他的上司辩护,后来,他长期埋在心底的怒火爆发了:“我根本不应该为帝国元帅辩护。他的错误数不胜数。他给我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他以卑鄙无耻的态度对待我,毫无理由地说本应把我送交军事法庭审判枪决。他曾经当着总参谋部全体人员的面威胁要枪毙总参谋部的军官。”然而,科勒尔不象格赖姆走得那样远。“我知道,四月二十二日和二十三日,帝国元帅没有采取任何可以称为叛变的行动。”

   格赖姆根本不相信。他说,戈林的所作所为是不可原谅的。说完,他便启程前往柏林去了。

那天清晨,刚晋升为陆军元帅的舒埃纳尔乘坐的飞机在柏林附近的机场徐徐降落。他下了飞机,坐上汽车直奔地下避弹室。希特勒要召见他。他估计,元首可能察觉了他同西方谈判的企图。同希姆莱、沃尔夫和斯坦纳——他们都是党卫队领导人——一样,他主动采取了这种行动。其实,同西方谈判的倡议是外交部官员汉斯·考夫曼 [ 注:这不是他的真名。他担心由于试图单独同盟国谈判而受到同胞们的报复。 ] 提出的。考夫曼曾同里宾特洛甫发生过争吵,后被送到中央集团军群的一个机枪营当兵。考夫曼说服了舒埃纳尔,他们可以通过捷克民族主义者同盟国单独媾和。这是一个复杂的计划,但是经过考夫曼的多次秘密联系之后,两架德国军用飞机载着捷克人,分别前往瑞士和意大利同盟国谈判。可是,美国人和英国人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后台是舒埃纳尔,他们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谈判。

   舒埃纳尔虚惊一场,希特勒丝毫不知道这些事情。他还是以同样的热情欢迎他喜爱的指挥官。舒埃纳尔没有想到,希特勒竟然对他说:“你去把阿尔卑斯山要塞搞起来。”希特勒解释道,奥地利和德国之间的山区应该迅速建成要塞,并且要调集现有的精锐部队防守。这道防线不是用来对付西方的,而是对付布尔什维主义的最后一道屏障。

   舒埃纳尔走出地下避弹室,去找戈培尔和瑙曼博士,以便得到更详细的指示。宣传部长解释说,还有一个类似的计划,叫做“北方计划”,就是由邓尼茨在基尔运河修筑一条防线。他说:“这两个要塞具有伟大的政治意义。在这两个地区一定要保持严格的军纪,这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万一必须向西方投降,我们手中仍然牢牢掌握着部队,毫无疑问,艾森豪威尔不得不让德国参谋长指挥这些部队。”

   戈培尔继续说,当西方各国人民得悉可耻的雅尔塔协议——协议把东欧大部分交给了俄国人——之后,他们必将迫使杜鲁门和丘吉尔进攻俄国。盟国军事首脑们知道,单靠他们自己是打不过红军的。到那时,他们会感激不尽地接受南北要塞德国士兵的帮助。

红军对柏林的钳形攻势就要合拢了。朱可夫和科涅夫之间只剩几公里宽的地带就要会师了。柏林只剩下一条通向外界的走廊。柏林南郊的滕泊尔霍夫机场附近,战斗特别激烈,在这个机场降落简直等于自杀。

   卡尔·魏德林花了一整天重新调整了柏林四周的防御。将近午夜,他才赶到地下避弹室报告战况。希特勒伏在铺满地图的桌子上。

   戈培尔站在桌子另一边的一条凳子上,活像一只栖息在树枝上的鸟。魏德林绕过其他人,指着一张大地图,唐突地说:“柏林的包围圈即将收口。”希特勒突然抬起头,露出满脸凶相。魏德林毫不在意,他继续说,从地图上看,双方兵力相等:一个德国师对付一个俄国师。不过,“我们的师名存实亡呀,”他用嘲讽的语气说:“力量对比是一比十。至于火力,悬殊更大。”

   希特勒不承认这种悬殊。他说,柏林的陷落将使整个德国毁灭。他决心留在地下避弹室,与柏林共存亡。在场的人中只有戈培尔提高嗓音随声附和着,他们的看法完全一致,所以也谈不上谁唱谁和。

   魏德林看见没有人发表不同意见,好象被刺痛了。希特勒的话,大家都默认了。这些人真的胆怯到如此地步,连话都不敢讲?他真想大声疾乎:“我的元首,这是狂想!这些兵力不足缺乏弹药的部队根本守不住柏林这座大城市。我的元首,如果继续战斗,你想想柏林人民将遭受到什么样的苦难呀!”但是,他也一言未发。

   海因里希的整个防线被打得支离破碎,部队伤亡惨重。但是,这位将军刚收到一个使他感到欣慰的消息:比勒终于从法兰克福突破了俄国人的重围,同第九集团军主力汇合了。布赛终于开始向西,向温克那里撤退。

   曼特菲尔行将陷入包围,因为朱可夫的部队和罗科索夫斯基的部队已经从南北两面夹击过来。罗科索夫斯基的部队已经渡过奥得河,抢占了两岸宽70公里的滩头阵地,并且向前推进了40公里。尽管如此,希特勒仍然命令曼特菲尔固守阵地。

   “你能够执行这个命令吗?”海因里希问。

   “我们大概能坚守到晚上,”曼特菲尔忧郁地回答:“今晚,我们将撤退。”

   海因里希说,这样撤退意味着要打一场运动战。

   曼特菲尔答道:“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假如原地不动,马上就会象第九集团军那样陷入重围。”

   海因里希承认,曼特菲尔必须在短时间内撤退。然后,他坐上汽车,直奔西南,去见斯坦纳。斯坦纳曾在电话里说,最高统帅部再三命令他向柏林方向进攻。

   海因里希走进斯坦纳的司令部,看到他同约德尔争得而红耳赤:“我不能发动这次进攻。这是让我的士兵去白白送死!”

   “这是特殊任务,”海因里希竭力说服斯坦纳:“是解救元首的最后机会。你至少可以试试吧。”他还说,从战术角度来看,也应该发动进攻。因为,这还可以掩护一下曼特菲尔的侧翼。可是,斯坦纳仍然没有答应下来。

   海因里希和约德尔的汽车顶着大雨,向最高统帅部驶去。最高统帅部刚刚迁到格布哈特大夫的诊疗所附近。海因里希指着公路两旁的难民和仍在燃烧的房屋,对约德尔说:

   “看看这一切吧。我们为什么继续打下去?老百姓受多大苦啊。”

   “我们应该救出元首。”

   “救出他后,我们怎么办呢?”

   约德尔含含糊棚地说,元首被救出来后,能够掌握局面,也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

   海因里希从这个含糊其词的答复中发现,最高统帅部根本没有制定继续进行战争的战略。夜幕降临时,他走进自己的司令部。电话铃响了,他连大衣也没脱,急忙拿起听筒。

   “我是曼特菲尔,”听筒里传来紧张的声音。“俄国人进入沼泽地,打进了我的第二道防线。我要求允许我立即向预定阵地撤退。否则,就来不及了!”

   希特勒刚才又下达一道命令:不经最高统帅部的许可,严禁任何部队大规模撤退。但是海因里希毫不犹豫地说:“开始撤退。放弃什切青要塞。”他放下听筒,命令艾斯曼上校立刻通知最高统帅部:他已下令让第三装甲集团军撤退,让希特勒的命令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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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