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滑铁卢·第四
作者:阿尔明·冯·隆·德国
出自————《世界大屠杀》
出自————《战争通史》
一 瓜达卡纳尔岛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没有一个德国人会听到这个月份而不浑身战栗。
在那个不祥的月份里,我们短暂的绝对统治遭受到同时发生的四场灾难:两场在北非,一场在俄国,一场在南太平洋。
英国人十月下旬开始的阿拉曼攻势于十一月二日把隆美尔的非洲兵团挤出埃及,一去不复返。十一月八日,英国人和美国人在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登陆。从十三日到十六日,瓜达卡纳尔的战局逆转。十一月十九日,苏维埃的大股兵力突破斯大林格勒战线,开始把我们的第六军切断。
历史学家都趋向于略而不提这四管齐下的打击在时间上的可怕一致。我们德国作家们高谈阔论的是斯大林格勒,对地中海大都一笔带过,而对太平洋则缄口不言。在共产党的伪史学家笔下,似乎当时只是斯大林格勒在打仗。温斯顿·丘吉尔所写的阿拉曼是教课书里面的一次小战役,《租借法案》的物资供应使英国人占有一面倒的优势,决定了战场上的胜负。美国著作家强调他们在法属北非轻松愉快的进军,而莫名其妙地不把瓜达卡纳尔这一场美国的最佳战役放在眼里。
全球滑铁卢事实上是我们的战争努力在遍及全球的范围上遭遇的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烈焰腾腾的逆转——在海洋上,在沙漠里,在海滩上,在丛林里,在城市的街巷中,在热带海岛上,在漫天风雪中。我们德国人全都把灵魂交托给他们那个要征服全世界的冒险家希特勒,他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丧失了主动权,从此便一蹶不振。在那以后,他便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不再是为了世界帝国,而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而战了。
从军事上说,甚至到了那个时候,局势也没达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只要我们采取正确的军事战术,事实上我们当时也有一批杰出的战术家。曼施坦因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撤出高加索的典范战斗撤退必将名垂青史,堪与色诺芬向黑海的进军媲美。但是身为军事首脑的希特勒却只能蠢猪似的错上加错。由于没有任何人能够把他对武装部队的高压钳制稍加松缓,日尔曼民族便被他拖着一起走上了绝路。
第三帝国的鼎盛时期
要知道希特勒在垮台之前何等狂妄自大,有必要对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以前的德国形势稍作勾画。
对于现今的德国读者,这是一件难事。我们已经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民族,对于我们强大的、然而却是浮士德式的过去感到羞愧。我们被战败的、幅员大减的祖国横遭肢解。布尔什维主义挟制了它的一半;另外一半则向美元打躬作揖。我们的经济活力已经复苏,但是我们在世界事务中的地位仍属暧昧不明。短短十二年间纳粹的错误和罪行已经使几个世纪的光辉记录黯然失色。
但在一九四二年夏季,我们仍一帆风顺。东线德军恰似离弦之箭,攻势凌厉。我们强攻了塞瓦斯托波尔,扫清了刻赤半岛的敌军,然后兵分两路大举突入苏联南部腹地:一路越过顿河直趋伏尔加河,另一路则驰向南方的高加索油田。斯大林的军队在我们面前处处向后退却,损失惨重。隆美尔声威夺人的攻克托布鲁克之役,开辟了通向苏伊士运河的道路,只差没把丘吉尔打翻在地。
我们的伙伴日本已经占有了东南亚,正从缅甸向印度边境进军。在它掌握之中的无力动弹的中国沿海省份是万无一失的。它在中途岛的失利为战争的浓雾所笼罩,不为人知。它的陆军所到之处无不旗开得胜。世界力量的变易使全亚洲为之战栗。印度因骚乱不已而陷于四分五裂。它的国民大会党要求英国人立即撤走。一个印度的流亡政府正在组织之中,它要站在日本人一边打仗。
北极海上,六月底PQ–17护航舰队遭受惨败,我们便切断了驶向摩尔曼斯克的租借物资的供应,使得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红军又受到了一个严重的打击。这次失败标志了英国在海上的穷途末路。护航舰队的掩护力量发出警告说,我方的重型海面舰只正在逼近,命令货运商船立即疏散,它自己便立即掉头火速逃回英国!德雷克和纳尔逊的英灵一定在忠烈词里伤心落泪。随之而来的杀戮不过是动用我们的空军和潜艇去射杀一群兔子。无情的大海一口吞没了三十七艘商船中的二十三艘和十万吨战争物资,还使一大批人员葬身海底。丘吉尔给斯大林的一份厚颜无耻的电报宣布取消摩尔曼斯克运输线,引起了斯拉夫人大发雷霆。资本主义和布尔什维主义的古怪联盟因此伤筋折骨。
眼见为实的证据表明,一九四二年夏季和秋季我们虽处逆境而节节取胜,尽管美国也投入了反对我们的一方,尽管希特勒的一再失误使我们大受牵制。
英译者按:摩尔曼斯克运输线在北极漫长白昼的夏季月份停止使用,后来又恢复了。十二月,护航另一支船队的英国驱逐舰击退了一支包括一艘袖珍战列舰和一艘重巡洋舰的德国特混舰队。希特勒为了这一败仗而勃然大怒,下令把德国舰队全部拆散,把大炮移作陆战使用。海军元帅雷德尔辞职。邓尼茨接掌海军,但是德国的海面舰队在希特勒一怒之后再未能恢复元气。
隆对瓜达卡纳尔之战所作的评价倒是不存成见,也是信得过的。那里的战事没有德国人参加。
太平洋战区
整个欧洲,从比斯开湾到乌拉尔,可能在檀香山和马尼拉之间沉没得无踪无影,可是在太平洋上作战的海域却还要大出许多。闻所未闻的作战区域,史无前例的陆、海、空联合作战方式:太平洋上的追逐迷人之处就在这里。成全这样一种作战行动的历史时刻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它的一个高潮是为时六个月的一场混战,一次从天上到海面、从水下到丛林的激烈战斗,为了争夺一片只容得下六十架飞机的小小机场:瓜达卡纳尔岛上的亨德森机场。
瓜达卡纳尔是一次受人忽略的战役,围绕那块供飞机歇脚的场地展开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小小的太平洋上斯大林格勒之战。如果它是一次英国人的胜利,丘吉尔准已为它写上一厚本。但是美国人对他们的战史却是麻木不仁的。他们缺少欧洲的那种怀古之情,也缺少有广阔文化熏陶的作家。
我的研究工作诸多掣肘,未能对斯大林格勒和瓜达卡纳尔两大战役作出恰如其分的叙述,但仍不妨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在这个极点之间旋转。我们在八月间抵达斯大林格勒北面的伏尔加河。美国人在八月间登上瓜达卡纳尔岛。保罗斯将军于一九四三年二月二日在斯大林格勒投降;美国在二月九日固守住瓜达卡纳尔。两个战役都是在一道背水的阵地上决一死战,取得防御的胜利:俄国人的背后是伏尔加河,美国人是在背靠大海的滩头阵地上。两个战役都是民族的意志力迎头相撞。两个战役的结局都使它们各自战区的局势改观,已为举世所共见。
德国的读者们务必要记住,这是一场全球性的大战。我们心目中只有一个欧洲,布尔什维克的历史学者们同样也是这般撰写。但是在阿道夫·希特勒的外行的、然而富于动力的领导下,我们的民族冲破了整个世界帝国主义体系。六年之久,五洲风雷激荡,举世沧海横流。我们这个行星上的大片陆地——五千八百万平方英里的不动产——已经朝不保夕。亚洲的武士阶级应运而起,和北欧的军人缔成联盟,一心要把地球表面容人居住的部分来一个公平合理的再分配。两场武力火并居然会在地球的两边同时爆发,其缘故应该说隐含在这一场殃及全球的动乱的性质之内。日本人的浩荡进军吃了当头一棒而受阻于中途岛,和我们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受阻于莫斯科城下正好相仿。两者都是令人毛骨惊然的警告。但是致命的较量却还有待于日后在斯大林格勒和瓜达卡纳尔的无独有偶的两场大仗。 两者的区别自然也不容小看。如果我们在斯大林格勒打败了红军,历史就不会以现在的形式存在;然而,如果美国人被赶出了瓜达卡纳尔,他们还是大有可能会派遣新的舰队、空军机群和坦克师卷土重来,在别处打败日本人。斯大林格勒是一次规模大得多的战役,一场更名副其实的决战。尽管如此,其类似之点仍应牢记。
海军上将金
美国海军里边流传一句俏皮话,说什么海军上将欧内斯特·金“用一管喷火器剃胡子”。金是一员海军航空兵老将,生平勋绩不可胜数,包括把一艘在公海沉没的潜艇升上水面。他本来已经被安顿在军务会议里面终养天年,那是一个专门收容一个无处安排的海军老将的顾问小组。他生性冷酷,咄咄逼人,因而不得人心。自尊心被他损伤的,前程毁在他手里的,都大有人在。珍珠港事件之后不久,罗斯福任命他为美国海军总司令。据说金曾有过这样的话,“等到大事不妙,他们就会来找龟儿子了。”在德国军队里面,叫人伤心,一旦“大事不妙”,元首找的却是些阿谀奉承之徒。
除了横冲直撞的日本人这个问题之外,金还得和既定的罗斯福一丘吉尔方针,即“德国第一”的方针作斗争。联合参谋长们都偏爱那场更大的斗争而亏待“他的”战争。金横下一条心的方案是进攻图拉吉岛,这个方案演变而成为瓜达卡纳尔之战。
日本的战争目标日本人虽然口说大话,气势汹汹,他们并非果真要一战而打垮美国。他们的目标是有限的。他们认为,东南亚容不得美国染指。由于我们征服了欧洲,时机已告成熟:把帝国主义剥削者驱逐出去,奠定一个为亚洲人所有的和平的大东亚,包括一个已经绥靖的中国;一个日本领导之下的所谓共荣圈,跟未来的世界之主德国友好相处。
他们的作战目标是迅速占领他们梦寐以求的地区,然后在一个强国的防卫圈上实行内线防守。他们寄希望于远隔重洋、养尊处优的美国人会对一场耗费巨大而他又不十分有利可图的战争感到厌倦,因而会缔结一项保全面子的和约。要不是由于珍珠港受到了袭击,这倒是很有可能成为事实的,那一次袭击激怒了骄傲的美国人,特别是激怒了他们优秀的海军,使他们象不讲理性的牛仔一般怒火中烧,渴望实行无法无天的边境上的复仇。
越南的经验使我怀疑冯·隆的这一番话是否绝对正确。
—— 英译者在一九七三年第三版按语
美国的战争目标
另一方面,美国海军二十年来早就处心积虑,一旦美国的霸权受到“黄祸”的挑战,便要摧毁日本。他们的作战方案预拟日本会中计而首先发难,并且也已炮制好一项陈腐不堪的反攻计划。有人说过,切斯特·冯·尼米兹曾在战后声言,美国完全是依照海军军事学院计划好的路线赢得战争的。计划的内容是:
一、守住一条通向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主要前进基地的交通线,位于日本飞机航程之外的一条弧线上的各个岛屿都有军事设施。
二、经由西南太平洋各群岛用炮火向北打开缺口,实行侧翼进攻。
三、穿越中太平洋的环状珊瑚岛群向西挺进,作为主攻方向,用越岛作战的攻势进逼吕宋岛和日本。
但是金要把这一计划付之实施,却又苦于他主管的战区内兵力不足。美国陆军总参谋长乔治·马歇尔将军是一个能干的计划者和组织者,他力主“德国第一”,并且要在一九四三年大张旗鼓地进攻法国,寸步不让。他要全力以赴,立即在英国大量集结美国的人力和物资。
使金喜出望外的是,英国当局丘吉尔也好,他下面的人也好,都对此次进攻议论纷纷。当年在索姆和敦刻尔克的情景,他们焉能忘怀。一九四二年七月,马歇尔万般无奈地向罗斯福总统建议,把美方实力投入对日作战。金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力促要火速在大平洋上发动一次规模有限的进攻行动:占领日军在所罗门群岛的一处水上飞机基地,小小的图拉吉岛。虽然已经批准在先,但是图拉吉行动由于陆军和海军之间争夺最高指挥权而陷于停顿·现在它行动起来了,关于指挥权问题作了一番错综复杂的交易,暂时绕开了那条死胡同。此后不久美英两国的计划专家们便埋头从事名叫“火炬”的北非登陆行动的工作,但是金的行动在此期间照样进行。它的名字是‘了望塔行动“。他的兵力实在可怜,所似在战场上他们取了个绰号叫“鞋带”。
我在此处删去了冯·隆对陆军和海军之间关于指挥权的争夺以及对图拉吉行动所作的长篇分析。麦克阿瑟跃跃欲试,胃口更大,企图一举拿下拉包尔的大型日本空军基地·冯·隆的评语是:“将领的虚荣心会左右战局,也会断送战局。麦克阿瑟和尼米兹之间的各自为政的指挥权问题在太平洋战争中迭起风波,终于导致莱特湾之战的出丑露乖。”在本书下文中我将收进一篇冯·隆所写的论述莱特湾之战的有争议的文章。
—— 英译者按
初次喋血
攻取图拉吉的作战准备正在进展之中,一份海岸警戒的军情谍报使这次行动身价陡增。离开图拉吉不过几英里处,日本人正在瓜达卡纳尔那个大岛上构筑机场。
这是爆炸性的消息。太平洋作战有赖于空中优势,空中力量或者来自航空母舰,或者来自作战区内的机场。航空母舰可以游七运动,把空中力量送往需要的地方;它们也可以逃离强大的威胁。另一方面,飞机场没有沉没之虞,陆上基地的飞机可以比舰载飞机携带更重的炸弹,飞得更远。一处作战机场是太平洋棋局中一颗最有威力的棋子。
东北方向距离瓜达卡纳尔七百英里的拉包尔空军基地,威胁了澳大利亚的交通线,阻挡了向日本进军。所以麦克阿瑟冒进计划要向那里动手,金把它否决了。但是象瓜达卡纳尔这样一个深入南方的空军基地,这是金所不能接受的心腹之患。把它从敌人的手中敲掉,他就可以掌握所罗门群岛一带的空中优势,美国空军还可以和拉包尔进行远距离的交锋。“鞋带”部队在上船之后收到了补充命令:占领并守住瓜达卡纳尔机场。
美国就是这样,不妨说是歪着身子进入了它的一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太平洋战役。
瓜达卡纳尔岛的形状象马铃薯,长一百英里,宽五十英里,海岛本身并不是争夺对象。地面的激战在飞机场一侧北面海岸上一条狭长的种植园地带进行了数月之久。这多山的海岛的其余部分全是蚊子、丛林鸟兽和土人的天地,对于北面海边上发出隆隆巨响、冲天火光的焰火,土人们也许觉得既害怕又有趣。
这支人数不多、装备可怜的“鞋带”远征部队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图拉吉和瓜达卡纳尔机场,但是近在飓尺的日本基地出动的凌厉反击也来得很快。在一次叫作萨沃岛战役的夜间战斗中,日本兵舰击沉了四艘巡洋舰的全部美国炮火掩护兵力,然后扬长而去。他们本来满可以把那几艘束手无策、空了一半的运输舰全部击沉,消灭“鞋带”部队,可是他们不能不估计到美国航空母舰就在夜幕掩盖下的近旁游弋,一等天亮就会来攻杀。因此他们撤出战阵,给美国人一个短暂的喘气机会,靠了这个机会保住了他们的阵脚。两军对阵,强大的敌人已经被打翻在地,最好是再把他的喉管割断。事实上弗莱彻将军和他所统率的全部航空母舰都在作战距离之外准备加油。害怕来自拉包尔的空中攻击,他在运输舰还在卸载的时候便开走了。
在珊瑚海贻误战机,在中途岛未能投入全部飞机,弗莱彻早先已经因为怯战而受过金的斥责,不过他的海战经历中似乎也交过一次好运:在中途岛给了斯普鲁恩斯一个讯号,“我配合你行动。”他在瓜达卡纳尔把运输舰丢下就走,几乎把这次战役一开始就送终。这位将军凡是在危险临头的时候便好象身不由己地要远走高飞到二百英里之外去加燃料。瓜达卡纳尔之后他便不见踪影了。
在这儿冯·隆又接下去把弗兰克·杰克·弗莱彻恣意椰榆一番。我的巡洋舰“诺思安普敦号”没赶上萨沃岛之战,不过我知道在这一仗中,日本人的指挥、炮火和鱼雷都发挥良好,我方却是一塌糊涂。我们损失四艘巡洋舰的原因在此。弗莱彻理应迅速给予反击,他的撤退确属失之保守。
—— 英译者按
一九四二年八月到一九四三年二月的陆上作战
日本陆军也和他们的海军一样因为自信过高而受害不浅;他们也许以为中途岛之战仅仅是因为海军的无能,从而没吸取教训。白种人毕竟还没在陆地上打败过日本。陆军正忙于贯彻进攻新几内亚、威胁澳大利亚的计划,只向瓜达卡纳尔投入零星兵力,给予的支援也大小太少;美军的兵力在机场周围形成了一个防守圈,敌方一次次高喊“万岁”的冲锋势不可挡,血肉横飞,虽曾使这道防线险情迭现,却始终未能突破。
对美国人来说,在一个长时间中这都是一条摇摇欲坠的战线。他们确实也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敌机的轰炸、敌舰的炮击、敌军的夜袭——尤其是疟疾和其他热带疾病——使他们伤亡很大。他们的海军已经大伤元气,只能偷偷运进一点杯水车薪的补给和增援。饥饿、干渴,并且感到被人遗弃和置之不顾,他们吃的是缴获的日本大米,烧的是日本汽油。区区几架觑隙溜进来的飞机和飞行员很快就飞不动了,或者被打下来了。海尔赛将军的著作证实,在一个最黯淡的日子里,亨德森机场只有一架可以作战的飞机。罗斯福总统开始在公开谈话中把瓜达卡纳尔说成是一次“小规模行动”,这是一个最不吉祥、最窝囊的信号。但是这一批被围困的海军陆战队官兵和计穷力竭的飞行员誓与阵地共存亡,直到局势改观。
跟美国军人在别处的不光彩记录对比起来,亨德森机场的史诗般的防御者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这些捍卫者是海军陆战队,海军里面首屈一指的两栖作战部队。美国的海军史家塞缀尔·埃利奥特·莫里森的话也可足以说明一切:美国确实幸运,在这个战场上,在这个关头,它仰仗的不是应征入伍或被诱劝参军的战士,而是一批志愿投军的“硬汉子”,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跟偷袭我国的敌人拚个你死我活,这个敌人已经激起了他们的一切原始本能。
冯·隆对我们的陆军信口雌黄,这是不可容忍的。德国人跟我们打过两次大战,如果把卡塞林山口的那次接触略而不计的话,他们就不曾打过一次胜仗。我们甚至赢得了凸出地带战役的胜利。我们的大军直抵易北河。若非盟国已有协定在先,把柏林划进了俄国占领区,我们本来也可以把它攻下。
只要考虑到我们的社会和政治条件,考虑到美国人对战争的传统厌恶,我们的军人就变得优良非凡了。他们不受拘束,足智多谋,积极主动;他们奋勇作战而不怀仇恨·冯·隆的心胸容不得美国的作战方针,因为它是非常简单而非欧洲式的;生命的损失要尽量小,又要打胜仗。
莫里森确实是为了瓜达卡纳尔而神魂颠倒,美国海军陆战队也确实在那里打了一场惊天地而泣鬼神的漂亮仗。
—— 英译者按
海上作战
在海上,这一仗呈现出瑰丽的壮观。作战双方在海上的任务都是支援为争夺亨德森机场而厮杀的部队。美国人据有机场,得以控制住白天的时辰,美国供应船可以在单薄的空中掩护下活动。但是日本人拥有强大得多的海面力量,可以在黑夜的掩盖下在所罗门群岛海域往返自如,以致美国人把它称之为“东京快车”。这两支海军虽然因为日夜行动交叉而彼此错过,但还是有过无数次接触交锋,日本人通常都占上风。但是美国人在决定胜负的那一场全力出动的瓜达卡纳尔之战的拚杀中取得了胜利。
这是一场不分日夜的海上大厮杀,持续四天之久。双方都投入了全部力量;日本人终于要派大股增援部队登陆,美国人则要予以阻止。目睹者描写了海上夜战的令人毛骨惊然的如画景象:黑夜里红色曳光弹象阵雨一般泻下,蓝白色的探照灯光束划破夜空长达数英里,兵舰上的弹药库爆炸,火光耀眼如同白昼,熊熊燃烧的舰艇在黑色的水面四处漂流。双方都损失惨重。到最后只有一件事情值得一提:美国飞机,有舰载的,也有陆上基地的,击沉了十一艘日本部队运输舰中的七艘,其余的全都撞上了海滩,被炸得只剩下烧焦的残壳。日本人最后一次要夺回这个岛屿的努力就这样结束了。
从此以后,美国人的力量日益雄厚,天皇的军队陷入绝境。到末了,“东京快车”执行了一次热带的敦刻尔克撤退,把备尝艰苦的残余部队运了出去。但是日本不象英国那样有一个富裕而无所事事的强国挺身相救。它在瓜达卡纳尔以后一直未能恢复元气。
海军上将金达到了他的目的。在日军炮火下度过一个个夜晚、咒骂声不绝的汗流泱背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们,穿梭般飞来飞去、冲向死亡的飞行员们,骸骨洒满了瓜达卡纳尔岛外海底的海军官兵们,他们无疑至死都在诅咒那些大人物把他们派到这么个鬼都不来的地方执行如此众寡悬殊的战斗任务。在美国战斗人员的粗话里,瓜达卡纳尔当年是,今日仍是“操他娘的那个岛”。但是征战杀戮的沙场都有其自发趋势,金一旦用瓜达卡纳尔把弗兰克林·罗斯福牵引到太平洋上,他便拿稳了趁我们第三帝国已经四面楚歌、日暮途穷之时有足够的人员和船舰去打日本人;而不是坐失良机,一直等到后来日本人得以站稳脚跟而同盟国又精疲力竭的时候。这样一来,金就可以使日本人得不到一个谈判解决的机会,而它的战争目标本来却是要来一个谈判解决。
冯·隆用英语引述了上面那句粗话。考虑到当今的文学中流行的语言,我估计本书的读者不致于会过于感到愤慨。顺便说明一下,那恰恰也就是我今日对瓜达卡纳尔的想法。
鉴于后来在莱特湾一章中对海尔赛将军批评特甚,我以冯·隆在本章内未曾一提他的功绩为憾。瓜达卡纳尔之战的转机与海尔赛解除戈姆利海军中将的南太平洋司令职务一举同时发生。戈姆利因过度疲劳而陷入失败主义,麦克阿瑟也于此时意志消沉。海尔赛的顽强斗志与激动人心的领导推动了全军重新奋勇战斗。
—— 英译者按
二“火炬行动”
进攻北非的“火炬行动”是英美方面安抚斯大林的一个姿态。从我们进攻苏联的一天起,他便喋喋不休地要英国人“立即开辟欧洲第二战场”。这个要求不过是空喊一气,斯大林自己也明白。英国人衰弱到如此地步,哪里还谈得到什么第二战场。
但是一旦日本不甘受人捉弄而袭击了珍珠港,使罗斯福兴高采烈地投入世界大战,斯大林的要求也就变得咄咄逼人了。没有损及一根毫毛的美洲联邦既已坐收渔人之利,又庆幸远远地处在轰炸机的航程之外,而它本身却具有出兵一千万的潜力。它的生产军事器械的能量是无限的,而苏联却已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
然而那个爱好战争赌博的总统只有一支训练得半生不熟的、正在扩充中的军队,兵员都是新近征召的,带兵的军官都不曾上过战场。国内人心惶惶。温和的配给法令引起了一片抗议的嚎叫;我们德国人已经习以为常的节约措施,在娇生惯养的美国人看来就象世界末日已到。更加糟糕的是——二这正是他们的致命弱点,罗斯福也知道——一美国人民和意大利人一样,经不起战场上的重大伤亡。这个事实决定了弗兰克林·罗斯福的一切战争决策,包括北非登陆行动在内。
罗斯福解决问题的办法可加以彻底剖析。美国要赢得世界帝国的公式有两个方面:
一、德国第一。
二、利用他人的流血来使德国流血。
罗斯福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这将是政治历史家和军事历史家长期研究的课题。
罗斯福的困境
罗斯福的子民们并不赞同他的“德国第一”的目标。他们所要求的是为珍珠港报仇雪恨。由于威克岛和菲律宾群岛已落入黄皮肤的进犯者之手,美国人的种族暴行也越演越烈。数以万计的日本血统的美国人被关入集中营,跟德国防线上的犹太人完全一样,并且也是为了完全一样的原因:他们是战时安全的隐患。罗斯福对我们就犹太人所采取的安全措施表示抗议时的那种涕泅纵横的义愤之情在日本人身上就完全不见了。
日本移民所受的苛待是战争歇斯底里所致。他们没受到集体谋杀,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也全都活着,并且领回了他们的财产。这件事情本身固然不容辩解,但是它有别于犹太人之处则为冯·隆将军所不见。
—— 英译者按
然而这位总统很快就发觉,战争并不全然是象饮酒嬉乐一样的快活事情。就在他的大西洋海岸一带和加勒比海地区,沿海城市入夜后灯火大放光明,正好给我们的潜艇提供了瞄准目标,闹得他们深夜里鸡飞狗跳。令人心惊肉跳的告急呼号全向罗斯福涌来,不是要求军火支援,便是要求行动支援,败退的菲律宾守卫部队发来的,夏威夷司令部发来的,走投无路的中国人发来的,英国本土防守部队发来的,非洲、缅甸、澳大利亚、印度的英军发来的,而叫得最响又最难听的则是苏联。但是美国的战时生产还没安排就绪,何况罗斯福还有他自己的陆、海军需要装备。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虽然如此,英美两国的计划人员还是得着手制订一份第二战场的作战计划。美国总参谋部的军官们都还没闻到过战场上的硝烟,他们都是按照教科书上的条条思考的:尽早在海峡沿岸发动强攻,然后穿越北部的平原地带直捣柏林·但是英国人反对这个主张。他们提出在挪威、在北非、在中东的作战方案;事实上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就是不要在我们能够集结大量兵力的地方。让红军去摧毁德国的武装力量;如果那样一来会使战后有一个孱弱的俄国,那就更好!
如同后来人们所知道的,两国参谋部之间打了一场“横跨大西洋的笔墨官司”,你来我去争执不休。罗斯福也听任一封封信件、一份份备忘录、一次次访问、一轮轮会议无休无止地继续下去。他从未对马歇尔将军的下述美国方案给予有力的支持:
一、 在英国大量集结人员和补给;
二、 如果俄国显出有溃败的迹象,作为一项紧急措施,一九四二年就在法国紧急登
三、 否则,一九四三年发动横渡海峡的全面进攻。
罗斯福丝毫不曾为之出力,因为他自有完全不同的打算。
罗斯福的基本作战计划
中途岛之战使他得以放手按照他自己的方式去摧毁德国。
在那以前,有一个所向无敌的日本在他背后虎视眈眈,他还不敢针对我们放手大干。要是山本五十六在中途岛得手的话——他也完全应该可以——舆论就会迫使罗斯福在太平洋上投入全部力量。但是在尼米兹一斯普鲁恩斯大捷之后,他就可以把他的“草深林密的头脑”用之于利用他人的流血去赢得自己对全世界的统治。实际上这也就是不惜任何代价要使苏联一直打下去。
弗兰克林·罗斯福打赢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基本计划就是要以蛮横凶悍人多势众的俄国大军从背后进攻德国。别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他无情而坚决地看准了这个最有利的机会。从军事上说,这是一个一清二楚的绝妙计划;可悲的是这个计划奏效如神。
这就说明了何以会如此狠心地分配美国的作战物资。他无情地克扣太平洋部队,几乎使他们在瓜达卡纳尔的殊死激战中支持不住,同时却通过波斯湾和北方航线把大量物资供应给不知感恩、贪得无厌的俄国人。他还经由好望角和红海给埃及的英国人送去充足的供应,处于困境中的隆美尔大军却由于希特勒的置之不顾而粮尽弹绝。这样一来,罗斯福就可以稳操胜算,当他的未经战阵的部队在只有微不足道的维希抵抗的法属北非登陆之后,远在两千英里之外阿拉曼的我们骁勇善战的非洲兵团就会处境不利,阵脚大乱。
罗斯福的诡计
他还巧妙地把没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的违约的责任推给英国人。
他听任“横跨大西洋的笔墨官司”拖延下去,直到马歇尔从伦敦向他报告,两国的参谋人员相持不下,形成了僵局。海军上将欧内斯特·金向来力主转向太平洋;遭受挫折,恼怒的马歇尔本来就是跟乔治·华盛顿一模一样的一个不知圆通、独断专行的人,也向总统建议,对付英国人的冥顽不化的唯一办法就是全面转向太平洋。
这正是罗斯福盘算好会来到的时机。他不失雍容大度的本色,通过他的心腹人物哈利·霍普金斯告知参谋长联席会议“收拾起自己的杯盆一走了之”是不对的。罗斯福喜爱说上几句家常话来掩饰他的深沉心计。西方盟国总得在一九四二年找个地方跟德国人交战,以示对俄国人言而有信。既然英国人果真这样谨小慎微,况且苦战已久,力有未济,他又何乐而不欣然从命,接受一项他们的建议:法属北非在他看来是完全合适的。
马歇尔提出警告,开辟一个地中海战场就等于取消在一九四三年举行横渡海峡的进攻;不过他还是克尽军人的天职,听从罗斯福的决策。所以从表面上看“火炬行动”是罗斯福对英国人的一个让步,而实际上却是正中他的下怀。
冯·隆将军在这里以能够洞悉别人的肺腑自命。据我亲眼所见——有时是近在身边——罗斯福先生是一位精明练达、随手解决问题的能手,他根据常识,也根据他对历史情况和对后勤限制的深切了解,解决日常的问题。他也有足够的自知和知人之明,凡是需要从长计议的事项,他便完全信任马歇尔和金这样深谋远虑的人士,在这一类问题上他们也确是游刃有余。
—— 英译者按
丘吉尔承担了去向斯大林通报这个坏消息的责任,因为罗斯福是在故作姿态向他“屈服”之后,才把美国军队投入一次万无一失的行动。法属北非是最最省力的接触。入侵部队碰不到一个德国军人。它又不在德国飞机航程之内。他所要担心的只不过是法国的“荣誉”(这一点已经因为他和头号妥协人物达尔朗的交易而不成问题了),天气或潮水的反常现象也许会淹死几个美国兵,或者在他们涉水上岸的时候浸湿他们的两脚,使他们染上肺炎。这支无敌舰队的后勤装备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大规模生产和组织过去是,现在也是,美国的拿手好戏。
斯大林在莫斯科向丘吉尔大发雷霆;不过他当然不是真的动怒。这纯粹是一幕政治表演。斯大林对罗斯福一向显得乐于遵命;可能是因为他自己身为世界上的头号屠夫,对于这位善于差遣别人去替他执行屠杀的政客大老板也甘心俯首帖耳。
丘吉尔的回忆录里有一段引人入胜的文章,详细叙述了在克里姆林宫举行的那次长时间会谈中,斯大林对他是多么粗野无礼,然后又把他延入私邸,摆上葡萄酒和伏特加,把莫洛托夫也请来担任供人椰榆取笑的陪客,快快活活地享用一顿整只烤乳猪的午夜点心;丘吉尔因为头痛欲裂,谢绝了这一道美点。这一幅画面是留传下来了——头号布尔什维克津津有味地吃掉一头猪,奉陪他的是神情倦怠、心头作呕的年迈的头号帝国主义分子。
英国人当时顶住了要在法国登陆的计划,这是一次聪明之举。八月间的迪埃普之役,大部分加拿大入侵部队不是在我们手中送命就是当了俘虏,这一点可以用来作证。如果在一九四二年或者即使是在一九四三年试图要在法国登陆的话,英美联军,特别是初出茅庐的美国兵,会受到何等热烈的欢迎。但是在北非登陆之战中,他们可就恰恰是象罗斯福所盘算的那样,如同举行一次茶会一般轻松愉快;事实确是如此,直到隆美尔在阿拉曼大战之后挥师横越大沙漠,这才教他们首次尝到了货真价实的战争的辛辣滋味。
冯·隆故意贬低有史以来就其规模、困难,以及所取得的成就而言都是无与伦比的一次远渡重洋的进攻作战。如果说这次作战显得轻而易举,那是因为它计划得周密,执行得完美。要不然的话,它也未始不会是象加利波利登陆战那样的一场惨败,而失败的规模可就大得无法比拟了。
—— 英译者按
三 隆美尔
命运的转折点
温斯顿。丘吉尔在他的回忆录中,把阿拉曼战役称之为“命运的转折点”。事实上,这是一场饶有趣味的遭遇战典范,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术在沙漠地带的重演。阿拉曼战役和“火炬行动”的政治上双重冲击,无疑是十分严重的。正是美国在北非西端小心翼翼地染指欧洲大战的当口,传奇式的“沙漠之狐”在东端被赶出了埃及。举世为之震惊。盟国士气大振,德国士气低落,意大利士气则一蹑不振。
北非战场尽管战线异常漫长,战斗进行得有声有色,然而它毕竟是一个次要的战场。地中海战略是打赢这次战争的最后机会,希特勒一旦放弃之后,这条战线就一降而为一场代价高昂而结局悲惨的小战役;而且当他为时过晚地把大量兵力投入突尼斯时,它就变成了一次军事上的大出血。丘吉尔本性不改,用了二十来页篇幅去写阿拉曼战役,而对斯大林格勒战役和瓜达卡纳尔战役的叙述,加起来也只有七页左右。历史眼光的短浅,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了。
丘吉尔的最大失策
首先,丘吉尔对他军队司令员的愚蠢干涉造成了北非战场的这种形势,当然他对此只字未提。
英国人在敦刻尔克的危局中抛弃盟国而自己逃之夭夭。法国已经站不住脚,于是墨索里尼便在一九四零年把意大利投入战争。这位意大利独裁者满以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捞取两个已经入土的帝国留下的战利品,所以他从利比亚这块辽阔而干旱的领土上向埃及发动了入侵。这种情景犹如一只鬣狗把一头受伤的狮子误认为死狮子而过早地去咬它。英国的空军和海军几乎仍旧完好无损。他们的中东军团也是这样。他们不仅从陆地和空中反攻,迫使意大利人向西逃窜,而且向南方派出少量兵力,一举拿下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从而在红海和东非海岸全线为英国海上运输清除了障碍。
当时,在地中海沿岸意大利人被打得溃不成军。英国的装甲纵队在哪里出现,那里的意大利人就纷纷不战而降,尽管他们在人数上要大大超过敌人。眼看英国就要赢得北非的战争,直抵中立的法属突尼斯了。也就是说他们掌握了地中海的制海权和制空权,这将给我们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虽然希特勒当时一心筹划入侵俄国,这一连串事件还是促使他向西西里岛派遣了一个空军飞行大队,向的黎波里派出一支规模不大的装甲部队,以加强面临崩溃的意大利部队。永垂不朽的隆美尔就是这样出场的。一九四一年二月他在的黎波里登陆的时候,正值意大利部队濒临土崩瓦解的境地,当时他只是一名不见经传、资历短浅的装甲兵将军。单凭他一万人的非洲军团是很难阻挡迅速逼近的英国军队的,但丘吉尔在整个战争过程中的一次最愚蠢的行动,为隆美尔提供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大好机会。
当时,无勇无谋的墨索里尼在希腊陷入困境,而希特勒却想先对巴尔干国家敦睦修好,以便进攻俄国。表面看来,我们很可以入侵希腊去稳定那里的局势。正是由于丘吉尔作出了这种判断,他才命令取得节节胜利的非洲部队停止前进,强行抽调出四个战斗力最强的师运往希腊!他的巴尔干狂老毛病又复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就曾为此而在加利波利出丑。
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丘吉尔都被一种怪诞的念头附上了身,使他认为巴尔干半岛上那许多说五花八门语言、叽里呗啦的人们、早先的奥斯曼帝国遗留下来的一片颓垣断壁上象七巧板一样拼在一起的那许多小国家,会听人笼络而联合起来,“奋起反对德国”。这次他的这种愚蠢行动使英国又经历了一次小小的敦刻尔克撤军,在希腊和克里特岛惨遭失败,而且也同时丧失了保全北非的机会。这四个师败回利比亚的时候,他们的装备已破烂不堪,锐气已经消磨净尽,但隆美尔却已站稳脚跟,而沙漠战役仍在继续。要进行两年的激烈战斗,整个英美强大的部队联合发起进攻,才能弥补由于丘吉尔的愚蠢举止所造成的损失,才能夺回英国本来已经到手而被它丢掉的战果。
世上没有不犯错误的伟大人物。丘吉尔将部队从北非调往希腊是时机上的失算。但丘吉尔在其大言不惭、妙笔生花的六卷本《第二次世界大战》这部历史著作中对此没认账。人们要想对当时发生的情况有一个更加清晰的理解,就必须阅读其他人的一些著作,包括象隆这样的著作。
—— 英译者按
沙漠之战
北非的沙漠战役是相距一千四百英里的利比亚的黎波里港和埃及亚历山大港这两个海港基地之间的拉锯战,长达一年半之久。它象是一场相互轮番进行追逐的游戏,开始是非洲军团,继而是英国部队,都为了发动进攻拉长了供应线,都是因补给不足而又各自撤回基地。隆美尔写道:“沙漠战役之胜负,在交火之前就由军需部队决定了,”可见后勤供应在这次战役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暴露南方侧翼在埃尔温·隆美尔出色的沙漠战术中占有主导地位。北面是地中海,南面是一片广羡无垠的沙漠地带,面对这一望无际的暴露侧翼,传统的陆战法则也就无用武之地了。隆美尔就是以这种侧翼运动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因为他不断变换花招,弄得他呆头呆脑的敌人晕头转向,眼花缘乱。
然而一支沙漠军队的活动范围,犹如一支舰队,取决于它所能携带的燃料、食物和水的数量,以及返回基地时所需的相等数量的储备。隆美尔一往直前势如破竹,有点忽略了这种限制;所幸的是,他的参谋人员却没忘记这点。而阿道夫·希特勒对此是永远无法理解的。他的头脑仍旧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一个步兵的头脑。在欧洲,物资充沛的供应线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的军队可以靠被占领的富饶国家,象法国和乌克兰,取得给养。对装甲纵队在寸草不生的茫茫沙漠地带行进的情景,希特勒是想象不出的。尽管他在统帅部经常观看新闻纪录影片,但这些影片的内容在他僵化的头脑中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关于隆美尔飞到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去要求增运补给的情况,其中有两次我曾在场。有一次戈林也在那儿。这两个政客的那种爱理不理、稀里糊涂的眼神,一定使隆美尔感到恶心。希特勒两次的反应都一模一样,都是拿这位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不着边际地打趣奚落一番,说他是个“悲观主义者”,满口应允改善补给,还表现出满腔热情相信隆美尔“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能应付得了”;然后再发给他一枚勋章。
戈林仅插过一次话,那就是在隆美尔说到英国人正在使用美国新式的战斧式战斗轰炸机的威力时。一触及到他的德国空军痛处,他便干笑一声说:“胡扯,美国人的本事就只会造电冰箱和刀片。”
隆美尔马上反驳说:“元帅,非洲军团欢迎给我们一大批这样的刀片。”
但是隆美尔对这两个大头目大胆直言却毫无结果。为了保全墨索里尼的面子,非洲战场仍由意大利指挥;而意大利人却没履行墨索里尼许下的诺言,迅速提供更多的补给。
托布鲁克:有毒的胜利果实
一九四二年六月隆美尔直捣托布鲁克,这对我们来说标志着高潮。这一高潮到来之际,适逢曼施坦因夺取了塞瓦斯托波尔,我们潜艇击沉的敌方船舰数字直线上升的时候,因此攻克托布鲁克震撼了世界。英国人节节败退,一直退到埃及的阿拉曼一线,距亚历山大港仅八十英里。托布鲁克的战利品极为丰富——石油、食品、坦克、枪炮、弹药,其数量之多只有敌人才可能有,我们却从未有过。精疲力竭、弹尽粮绝的非洲军团象一头饿瘪了的狮子,抓到一只瞪羚吞食了,便又恢复元气,威风大振。隆美尔请求授权他乘胜夺取决定性胜利。希特勒为他开了绿灯。向苏伊士前进,甚至向波斯湾前进!
在那些日子里,地图室里充满了兴奋和陶醉的气氛。我清晰地记得,面色苍白、脸上浮肿的元首直挺挺的两臂撑在北非地图桌上——他的一个得意的姿势——戴着那副公众从未见到过的老光眼镜,伸出一只又短又粗的白皙的手,微微颤抖着从托布鲁克迅速越过苏伊士、巴勒斯坦和伊拉克,直指幼发拉底河口。不幸的是,元首打仗惯常都是用挥挥手臂来横扫三军的。他对后勤事务感到厌烦。他或者是对那些纠缠不清的补给方面的具体问题置之不理,或者是大喊大叫,恫吓那些用这类琐碎事务逼得他太紧的将军们。因为有时他的令人生畏的意志力会收到奇迹般的效果,所以他已习惯于提出无法实现的要求。
这次他确实是要隆美尔去做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因为他以托布鲁克的陷落为借口,取消了奇取马耳他的“海格立斯行动”计划。马耳他这个海岛基地虽小,但是一个坚固的堡垒,正好横拦在隆美尔的供应线上,离西西里岛一百英里。墨索里尼一心想占领这一岛屿。但由于希特勒集中精力于东线,对此支支吾吾不置可否已达一年之久,到如今他居然撒手不管了。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马耳他的阻拦作用是无休无止的。每沉没一辆坦克、一艘军火船,都削弱了隆美尔的力量。希特勒确信,德国空军的轰炸可以使马耳他无力动弹。但是英国人把简易机场修补好,飞来了更多的飞机;在护航舰队的掩护下,悄悄地开进来更多的潜艇,并使驻军得到供应。
托布鲁克一仗使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深信,隆美尔有超人的本领,凭他一双赤手空拳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对供应方面的抱怨只不过是一个头牌女角的任性发火。为他提供补给的压力也就放松了。随着隆美尔向阿拉曼推进,以及八月下旬发动的一次功败垂成的进攻,托布鲁克的掠获逐渐告罄。补给仍然不见到来。他的显赫名声使他陷入了绝境。
英国聚集力量
托布鲁克失守对英国方面产生的效果恰好相反。
丘吉尔当时在华盛顿,罗斯福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向来不知害臊的丘吉尔张口就要三百辆谢尔曼式坦克。这种坦克是美国军队中最新式的武器。罗斯福不顾军方的反对应允了这一要求,而且额外又加了一百辆格兰特式坦克、许多新式的反坦克炮以及其他物资。一支十万火急的大型护航运输队立即启旋,取道好望角驶往埃及。护航运输队于九月份卸船,单这支运输队运载的军火和补给品就超过非洲军团拥有的用于阿拉曼战役的全部物资。当时,英国也从地中海大力重新装备蒙哥马利。而且,波斯的炼油厂以及驻在巴勒斯坦的后备力量都随时可以动用。
事实上,这已不成为一场较量了。隆美尔为此大受指摘,说他本该及早从阿拉曼撤兵,避开这一场硬仗,因为英国集结的力量越来越惊人了。
隆在这里列了一张表,显示出在阿拉曼战役中,英国在坦克、飞机和军队的数量上所占的优势是五对一以上。虽然英国方面的记载中所列的数字未必可靠,但双方实力对比上的一面倒确是事实。
—— 英译者按
但隆美尔是走不掉的。他的后勤供应情况是那么糟糕,最高统帅部对他是那么见死不救,而马耳他拦阻所造成的损失又是那么大,事实上非洲军团连跨越利比亚所需要的汽油也没有。隆美尔只能按兵不动准备战斗,耗尽他所有的汽油决一死战。过了阿拉曼就是亚历山大港,那是一个比托布鲁克更富足得多的补给基地,再过去就是苏伊士,它仍远远地在向他招手。他多次挫败英国人,他对他们的能耐心中有数。再打一仗,再取得一次胜利,事情仍然是大有可为的!
阿拉曼是英国人经过长期经营的固守阵地,工事坚固,地雷密布。四十英里长的战线从海岸延伸到卡塔拉洼地,那里的悬崖峭壁下面是一大片盐碱沼泽地和流沙,低于海面二百英尺。这种地形,对于英军统帅部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思想状态来说,正是理想的阵地,而隆美尔的沙漠战术在此却无用武之地。
隆美尔在整个前沿一带进行了大规模布雷,纵深达九英里,这些地雷主要是从英军那里缴获的。他在高地上加固工事,节省燃料和军火。他为了得到更多的补给而恳切请求,据理力争,甚至也大发雷霆,他等着让敌人来进攻。但是他的对手伯纳德·蒙哥马利却并不着急。蒙哥马利一开口便是慷慨激昂、声色俱厉,但是在制订计划、指挥作战时却是极端地小心谨慎。艾森豪威尔曾有一次称他为优秀的“按部就班的指挥官”。蒙哥马利要把这次对隆美尔的按部就班的作战准备得万无一失。
埃尔温·隆美尔身体已经有病,健康情况支撑不住了。他请病假飞回德国。战斗打响的时候,他仍旧住在医院里,而英美无敌大舰队已经在大海上乘风破浪,向法属北非进发了。
阿拉曼战火冲天
十月里的月望之夜,蒙哥马利发起攻击。一千门大炮密集发射,炮弹象凡尔登之战的排炮一样倾泻而下;接着步兵一阵一阵地穿越布雷地带,夺取前沿阵地;地雷工兵沿着纵向狭窄布雷地带一码一码地清除地雷;坦克紧跟在他们后面慢慢移动。这场战争具有桑赫斯特军校战地演习的那种正统性:一场兵力密集、没有想象力、咬住不放的作战。蒙哥马利占有兵力、炮弹和钢铁上的优势,他不想用巧计取胜。我们的部队和几个优秀的意大利师隐蔽在全线深固的战壕里,顽强抗击。到天亮时,进攻在布雷地带被阻止了下来,并受到了激烈的反坦克炮火的围攻。
希特勒命令“沙漠之狐”出院,飞回阿拉曼继续指挥作战。这种双方力量悬殊的战斗激烈地进行了一周。就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那样不把人命和物力放在心上,蒙哥马利也投入了大量的士兵和坦克,还是未能突破防线。隆美尔出色地进行了反击,他把日益减少、所剩不多的几辆坦克分散到各处出击。实际上,每次反击之前,他都要计算一下炮弹的数量,数一下汽油的罐数。
丘吉尔在伦敦焦急地等待突破的消息。他要下令让全英国的教堂都响起胜利的钟声,这次战争中的第一次胜利钟声;同样,墨索里尼也在七月里飞到了利比亚——连同他的随从、白马以及全副行头——以便举行盛大的入城式,进入亚历山大港。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胜利的钟声暂时取消。无情的事实是,非洲军团已经把蒙哥马利的攻势顶住了。在亚历山大港和伦敦,人们都越来越担心,也许不得不撤出战斗,出现一种沙漠上的僵持局面,就象一九一六年的西部战线那样。
但隆美尔的消耗太大,他的坦克部队损失殆尽,他的炮弹几乎全部用光了。他得不到任何空军支持;而英国皇家空军却可以任意对他狂轰滥炸。没有坦克来消耗他的汽油了,现在他可以把剩下来的汽油开动卡车,将部队运回利比亚。他决定这样做,但他犯了一个严重错误,打电报给希特勒要求准许他撤退。当然,立刻就得到了回音: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阵地,决不后退一步,我们的军队一定要给德国的历史写下新的、光荣的一页,等等,等等。
这封电报使忠心耿耿的隆美尔的撤退时机整整推迟了四十八小时,并且迫使他放弃他们一个意大利步兵师,以保全非洲军团。要是在两天之前,他是可以把所有部队都撤出来的,但现在他只得分个轻重缓急,首先要保存他的打击力量。蒙哥马利在追击中行动缓慢,“沙漠之狐”顺利地撤退到了利比亚和突尼斯。
大吹大擂的所谓“命运的转折点”的阿拉曼战役的真相就是这样。
到了一九四二年十月,非洲军团由于国内当局的失职罪行而得不到补给,几乎已经到了彻底垮台的地步。蒙哥马利经过一番空前的声威逼人的准备之后,把第八军这把手枪对准疲惫不堪的隆美尔的太阳穴,扣动扳机——没有打中。沙漠狐纵身一跳,逃走了,这就是当时发生的主要情况。
英美军队登陆之后,事实充分证明,当时所急需的补给包括部队、坦克、燃料、飞机、反坦克炮,是随时可以大批运来的,但现在为时已晚。当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敏感的政治神经受到猛刺之后,他们就把整军整军的部队从海上和空中紧急运往突尼斯,逐渐集结了近三十万人的部队。如果在七月份为隆美尔提供了这样的增援,本来是可以使德国的势力达到波斯油田和印度的。隆美尔甩开了那些心不在焉的追击部队,在且战且退的激烈战斗中穿越了北非大陆,担负起突尼斯的袋形地带的指挥任务,从而打乱了盟军地中海战略的时间表。但苏伊士以及由苏伊士再向前进的美梦已一去不复返了。
“火炬行动”:简况
英美联合进行的北非战役,甚至在隆美尔还未登场之前,就已显得未必高明。濒临西西里海峡的比塞大一突尼斯海港地区是关键所在。这一地区距欧洲不过一百来英里。英国想在这地区附近登陆,并迅速向目标突击。但美国军队面对初战的考验,不敢冒险深入直布罗陀海峡。德国空军会怎么样?西班牙出兵干预的可能性如何?因为它能够切断这支远征部队的供应线。这些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美国佬将军们心中的疑团。他们想在非洲外缘的突出部分卡萨布兰卡的大西洋汹涌波涛中来一次谨慎的登陆。从那里只有一条崎岖不稳的铁路线同关键作战地区相连。最后的折衷方案是在卡萨布兰卡登陆,同样也在直布罗陀海峡里边占领滩头阵地,但是即使这些滩头阵地也还是离开主攻目标太远。轴心国的增援部队从海上和空中越过地中海并且首先夺取了突尼斯。
然而赢得向突尼斯赛跑的胜利只是一个陷阱。掉进这个陷阱是两个独裁者一大错误。我们有整个欧洲堡垒需要保卫、我们同实力雄厚、完整无损的美国工业系统进行较量,归根结蒂是不可能取胜的。我们派往突尼斯的部队是注定要成为一只大口袋里的俘虏的,象第六军在斯大林格勒的下场一样。甚至象隆美尔这样的将帅之材也无济于事,尽管他粉碎了盟军速战速胜的计划。北非战役是在我们最杰出的将军指挥下遭受的一次最无意义的失败;是元首作战方针的一场灾难。
罗斯福的胜利
罗斯福从“火炬行动”的登陆中获得了他所需要的东西;一次鼓舞国内士气的胜利,一块可供他没听到过枪声的新兵和钮扣闪光的将军们以最小的代价犯第一次错误(这种错误他们犯了不少)的战场,以及在俄国人面前搪塞得过去的第二战场。马歇尔准确地预言,这一场小戏使战斗至少拖长一年,但罗斯福这个政客却捞到了好处。“火炬行动”的轻易取胜,把西班牙束缚在中立地位上了,又使土耳其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促使墨索里尼早日垮台。
罗斯福在法属北非所取得的这一成就,付出的代价是:大约有两万美国人阵亡或被俘,再加上不到此数一半的英国人的伤亡。如果把这个数字同使美国实际上称霸世界的四年战争中的伤亡加在一起,美国在所有战场上的战斗死亡人数还不到三十万人——和我们在斯大林格勒损失的人数大约相等——而俄国人则牺牲了大约一千一百万士兵,我们可能损失了四百万,在这方面,不能不说弗兰克林·罗斯福的全面战争是一个用心恶毒的天才杰作。
丘吉尔一直未能敲响他的胜利钟声,隆美尔在撤退之前已经把第八军打得一蹶不振。而且,美国的未经战阵的部队就要发动“火炬行动”了,丘吉尔也许担心那边会出个大乱子。总之,他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妙。所以,隆美尔即使作为败兵之将,也封住了英国教堂的钟声。
由于隆对隆美尔将军如此高唱赞歌,在这里也许有必要引述一句隆美尔的《回忆录》中的话:“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三日开始的阿拉曼战役,扭转了在非洲抗击我们的战争局势。而且事实上也许是标志着整个大战的转折点。”很显然,隆美尔在这一点上是和丘吉尔同样的“目光短浅”。
在任何军事伦理学的讨论中,隆美尔都是一个重要而有争议的人物。他卷入了一九四四年将军们谋刺希特勒的阴谋。大部分的将军们仍旧奴颜婢膝地效忠希特勒,而且元首派了其中的两个人去结束隆美尔的生命。他们提出了两个办法供他选择,以叛国罪公开审判,或者服毒悄悄死去(公开宣布是心力衰竭而死),然后为他举行“英雄葬礼”,保证其全家的生命安全。他服毒死后被送进医院。希特勒如约宣布全国为伟大的“沙漠之狐”志哀一天。
隆美尔为希特勒战斗到最后一息。在他遇害的时候,他就已经气息奄奄了,疾病和一次严重的车祸夺去了他的健康。他知道灭绝犹太人的集中营。他认为元首在军事指挥上是个外行。他对于为了一场失败了的战争而浪费生命和财产感到悲痛。他痛恨全体纳粹党棍,他们为了延长他们攫取的权利,不惜牺牲还剩下来的那部分德国。然而他仍然继续战斗直到他已陷于无能为力的境地;然后吞服了元首经由他的袍泽送来的毒药。
隆美尔的生涯,对于一切投身军旅的人都提供了某种客观的教训,如何在难以划分界线的坚贞不渝的忠诚和罪不可忘的愚蠢之间知所抉择。
至于隆美尔所说的“美国人经不起战场上的损失”这句话,我从欧洲人的口中听到的次数太多了。一次有个俄国将军告诉艾森豪威尔说,他清除布雷区的办法是,派几个旅走过去。我们美国人,如有可能,不这样干。但在南北战争中,我们也打过几次历史上最残酷的血流成河的战役,而南方在停战之后是靠吃青草和橡果过活的。谁也讲不清,美国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干得出什么。
我们的道德风气看来确实江河日下——我是在一九七零年这个“反文化”时代写这本书的——但我的长者们在二十年代那个“热血青年”时代也发出过同样的感叹,我本人也许或多或少是那一批青年中的一份子。
—— 英译者按
四 斯大林格勒
冯·隆将军以对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评述为其《世界大屠杀》一书的战略分析部分作结论。原书对于直到战争结束为止的所有大小战役都有概略叙述。隆在他的这部洋洋巨著的尾声部分,即题作《作为军事领袖的希特勒》的追忆他本人跟阿道夫·希特勒亲身接触的部分,恰好也把下文涉及的过程勾出了一个概貌,并且更富于遗事轶闻的趣味。在各条战线上德国都已大难临头,希特勒已是日暮途穷之时,这一部分多处对他作了生动有趣的勾勒。我的译文仍然是摘自回忆录中的一些章节,此外仅仅加了一篇隆的关于莱特湾战役的文章。
对于隆有关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叙述,我擅自有所改动。孤立地看,这场战役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在伏尔加河上的一个遥远工业城市,德国好几个军的兵力在五个月内不断地被碾成肉饼罢了。要充分了解此次事件的意义,我们必须首先对一九四二年夏季攻势的来龙去脉有个全面了解。但是,隆对蓝色方案的分析,列举了许多俄国城市和河流的名称,同时又涉及德国军队的频繁运动,使人如堕五里雾中,美国读者恐怕难以卒读。为使叙事清楚明了,我将《作为军事领袖的希特勒》的某些片断穿插其间,文字则全部引自阿尔明·冯·隆的原著;同时,我也尽量删除了许多纠缠不清的有关技术和地理方面的细节。——维·亨
—— 英译者按
斯大林格勒战役在战场上证实了施彭格勒关于西方必将衰亡的先知预见。斯大林格勒是基督教文明的新加坡之战。
斯大林格勒的真正悲剧,在于这场悲剧本来可以避免。西方完全有力量阻止这场悲剧发生。这场悲剧既不同于罗马的陷落,也不同于君士坦丁堡,甚至不同于新加坡的惨败:它不属于世界史上弱小文明毁于强大文明的那种情形。恰恰相反!我们基督教西方世界如果能够联合起来,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把那些穿着马克思主义盗匪新装的野蛮的塞西亚人从大草原上清除干净,我们本来完全可以叫俄国安分守己一个世纪,改变一下它那张牙舞爪的本性。
但是,事与愿违。弗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的唯一战争目的就是要毁灭德国,从而为美国垄断资本赢得独霸世界的统治权。他正确地认识到英国已经完蛋,但是对于布尔什维主义的威胁,却要么是根本没看见,要么是找不到铲除它的办法。他因此得出结论,德国才是他能够毁灭的对手。
伟大的黑格尔曾经教导我们,责难世界性历史人物的道德,那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从道德观点看,如果我们珍视现在正陷于马克思主义蒙昧之中的基督教文明,那么弗兰克林·罗斯福无疑应是人类的首恶元凶。但在军事史上,我们只重视一个战争领袖是否出色地实现了他的政治目标。不论罗斯福的目标如何短见,他无疑实现了毁灭德国这一目标。
回光返照
我们定名为“蓝色方案”的对于苏联的第二次大规模进攻,导致了斯大林格勒之战。“蓝色方案”是个具有真知灼见的设想,主要是希特勒的主意,并且几乎取得了成功。断送这个方案的是希特勒本人。
弗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和阿道夫·希特勒在用兵打仗方面的鲜明对照,完全如出普鲁塔克的笔下。一个象蜘蛛般精密盘算,一个是孤注一掷的赌徒;一个是事事按照计划,一个是全凭心血来潮发号施令;一个是谨慎小心地运用有限兵力,一个是挥霍成性,滥用兵力;一个是沉着稳健,倚重军事将领,一个是一意孤行,不容将军作主;一个是对部队关怀备至,一个是鲁莽冲动,只知驱使部队送死;一个是每次战斗务必小心翼翼地探明虚实,一个是醉心于总体战,把最后一批预备兵员都送上火线;这两个世界强敌终于在一九四二年正式交锋,同样都是在他们执政九年之后,两人之间的区别却是如此强烈鲜明。
现在回顾往事,全世界所看见的全是希特勒一九四五年身陷绝境的丑恶形象:罗斯福所设陷阱中的可怜虫,一个全身软瘫、索索发抖但又依然耽于梦幻、顽固不化的怪物,他之所以尚能维持对于一个已是精疲力尽的德国的统治,完全是靠着恐怖手段。但是这并不是一九四二年七月时的希特勒。那时候,他们是我们的至高无上的元首;一个高高在上、令重如山、不可一世的军事首脑,统治着亚历山大、恺撒、查理曼和拿破仑等人望尘莫及的庞大帝国。那时候,德国的胜利光芒正映照全球。只有在今天回顾往事的时候,我们才能看清,那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蓝色方案
蓝色方案指的是旨在结束东线战事的一次夏季攻势。
我们在一九四一年的进军巴巴罗沙行动,目的在于通过一次三路进兵的大规模夏季攻势,消灭红军,摧毁布尔什维克国家。我们试图一举完成的事业超越了我们的能力。我们虽然打伤了敌人,但是俄国人是麻木不仁的宿命论者,具有野兽般的抵抗和忍受能力。日本人不顾进攻西伯利亚——斯大林安插在我们驻东京大使馆的间谍佐尔格及时地向他报告了这一点——这使那个赤色统治者得以撤空他的亚洲防线,并将剽悍野蛮的蒙古军队这一有生力量投入战场对付我们。他发动的各次冬季反攻虽然曾将我们牵制在莫斯科郊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反攻后来也渐告衰竭。待到春天冰雪消融,我们仍然控制着大约相当于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全部地区的苏联国土。如果遭到占领的是些浮躁的美国人,谁也不会怀疑,他们必定早已彻底崩溃。但是俄国人属于不同的人种,必须再给他们一次沉重打击,他们才会认输。
蓝色方案就是巴巴罗沙行动在南方战线的续篇。目的在于夺取俄国南部的工业、农业和矿产的丰富资源。这一方案的主旨有限而明确:守住北线和中线,要在南部克敌制胜。希特勒生来是个大陆人的头脑,对于地中海的战略一窍不通,但是退而求其次,这个方案却也不失为一条上策。我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必须进攻。再说,如果没有高加索的石油,我们显然也无法把战争进行到底。
希特勒那份著名的第四十一号指令,最初是由约德尔的内行手笔起草,后来经过他亲自改写。且不管那一套乱七八糟的政治词藻,蓝色方案的主导思想共有以下几点:
1. 把冬季作战有所突破的战线予以拉平巩固;
2. 在列宁格勒–莫斯科–奥廖尔——线上固守北部和中部;
3. 攻克直到土耳其和伊朗边界的南部地区;
4. 攻占列宁格勒,如果可能,也拿下莫斯科;
5. 俄国的主要目标一旦达到,如果敌人依然顽抗,则加固从芬兰湾至里海的东线,对大势已去的敌军采取守势。
这样一来,巴巴罗沙行动原来的目标现在实质上已经变成加固从芬兰湾直到里海沿岸巴库大油田一线的防御工事,形成一道斜伸的万里长城,从而封锁我们的“斯拉夫人的印度”。如果此战告捷,我们还能取得其他一些重要好处:切断假道波斯湾的租借物资运输线,争取土耳其倾向我方,断绝敌人的波斯石油供给。如果这一切都能进展顺利,那么进军印度或者挥戈北上,横扫伏尔加河以东地区,最终从背后占领莫斯科,也就指日可待。应该承认,这是一项冒险的方针。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而此次再作尝试,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不过,俄国也同样受到了削弱。再说,德国人民在希特勒领导之下建立世界帝国的这一辉煌壮举,也统统不过是一场层层加码的赌博而已。
我们当时如果能够夺取俄国的小麦和石油,从而改变战争力量的对比,然后又能稳住东方战线,那就可能会出现两种结束战争的政治解决办法:一是盎格鲁一撒克逊人由于害怕和我们的大军正面交锋而回心转意,一是斯大林采取现实的态度与我们媾和。罗斯福一直担心东方出现片面媾和的局面,这一心理支配着他的一切作战行动。而在战争结束之前,斯大林一直满腹狐疑,唯恐美国的豪富集团准备把他中途抛弃。我们敌人之间的这种古怪的联盟会不会突然解体,这一点直到我们投降之时一直难以断定。
只有让我们战胜俄国,才能阻挡布尔什维主义在全世界泛滥成灾,为什么美国人和英国人就是一直不懂这个道理呢?丘吉尔至少还有过打算,要在巴尔干半岛登陆,抢在斯大林之前占有中欧。如果这一着在战略上是个失策之举,因为我们过于强大,而那里的地形又过于险恶,至少在政治上还算很有头脑。罗斯福却看不到这一点。他自己既然消灭不了我们,就去帮助布尔什维克做到这一点。因此,他实际上是为美国垄断资本得以饱餐一顿短暂的筵席而牺牲了基督教欧洲。所得的报偿则是目前正降临全世界的一个新的黑暗世纪。
答复蓝色方案的批评家们
每次战争过后,一些安乐椅上的战略家和一些历史教授,都要嗡嗡营营、喋喋不休告诉那些血战沙场的战士本该如何如何行事才对。对于蓝色方案的一些浅薄的批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笼罩上了一层好似果真如此的虚假灵光。斯大林格勒战役是世界史上一个决定命运的重大转折点,因此对于导致这一转折的经过,理应有个明确的阐述。
战略上,蓝色方案是个优秀的方案。
战术上,蓝色方案由于希特勒日复一日的干扰而归于失败。
批评家们挑剔说,凡是重要战役,唯一可以接受的目标应是消灭敌人的武装力量。一九四二年夏季,斯大林因为估计我们企图通过摧毁他的主力和占领首都来结束战争,所以把他的部队集结在莫斯科周围,我们的批评家断言我们本应这样做。这样做当然符合正统战略。但是,袭击南方,我们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这同样也是正统战略。 英译者按:俄国人的材料证实了隆的说法。斯大林当时坚信,对南方的进攻只是声东击西,目的是要调开莫斯科的防御部队,而且长期抱着这个看法不放,结果只是因为希特勒战术上的笨拙失策,才挽救了斯大林格勒,可能也挽救了苏联。
我们还听到另一种说法:蓝色方案的战略目标是经济上的,因此是错误的。有一种陈词滥调告诫我们说,我们必须首先消灭敌人的武装力量,然后才能随心所欲地享用他的财富。这些批评家完全忽略了蓝色方案的要点所在。蓝色方案是计划对贫穷但处于统治地位的苏联北方的臀部地带实行大规模的陆路封锁,断绝它的粮食、燃料和重工业供应。如果能够有效实施,封锁固然费时乏味,却是迫使敌人屈服就范的一种屡试不爽的手段。蓝色方案制订之际,日本人正在太平洋和东南亚横冲直撞。我们原来估计他们会使美国保持一年或更长时间的中立。但是非常不幸,他们在中途岛和瓜达卡纳尔岛出人意料地过早改变了原来方针,这使罗斯福得以在一九四二年放手把租借物资越过我们封锁线,源源不绝地送给俄国人。局面因此大为改观。
最后,批评家们认为蓝色方案要达到双重目标——斯大林格勒和高加索,那就需要把南方战线大大延长,这就势必超越德军的控制能力,因此这场战役早就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但是,斯大林格勒并不是蓝色方案的目标。斯大林格勒是希特勒的目标,而且是当他九月份失去自我控制时才成为他的目标。
蓝色方案的战略
顿河和伏尔加河在斯大林格勒附近是以一种异常奇特的方式汇合的。两条河流在转弯的地方各呈V形,尖头对着尖头,中间隔着四十平方英里的干燥陆地。蓝色方案第一阶段计划要求占领这块具有战略意义的陆地桥梁,从而阻挡敌人从北方对我南进部队进行攻击,同时还要求切断伏尔加河这条北方燃料和粮食的补给线。
在伏尔加河V形河曲地带,沿着河流西岸的陡峭河壁,有一座随着地势延伸的中型工业城市:斯大林格勒。我们没有必要占领它,我们只需要用大炮和炸弹使其瘫痪,从而控制这一块瓶颈地带。我们的总计划是沿顿河两支V形巨臂,象一把钳子似的向前猛插将守卫俄国南部的大部分苏维埃军队包围歼灭,这把钳子的一端,伏尔加集团军,由于距离较远,将首先启程,沿顿河上臂前进;另一端,高加索集团军,则沿下臂前进。两路大军预定在两河之间斯大林格勒附近会师,并于击溃和肃清被围之敌后共同完成第二阶段即征服阶段的任务:高加索集团军挥戈向南,渡过顿河,向黑海和里海进击,同时越过高山隘口,直抵土耳其和伊朗边境;伏尔加集团军则负责守卫暴露在顿河沿岸的危险侧翼——我军向前进击期间,这一侧翼曾由匈牙利、意大利和罗马尼亚这三个卫星国部队担任防御任务。 我们明知这是蓝色方案的薄弱环节。但是,我们在战争中已经损失将近百万兵员,德国的人力已经将近枯竭,因此在德军向前进击期间,我们不得不使用这些辅助力量担负起防御侧翼的任务。不过,我们并没有计划让他们在顿河沿岸抵挡红军的一次全力以赴的进攻。后来之所以发生这一情况,完全是因为元首丧失理智,打乱了此次战役的时刻表。
英译者按:编摘隆的著作时,我略去了曼施坦日攻占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的战役,以及提莫申科五月份对哈尔科夫发起进攻时所遭到的失败。德军的这些重大胜利削弱了俄国南部的力量,使得蓝色方案更有大获全胜的希望。我把“A集团军”译为“高加索集团军”,“B集团军”译为”伏尔加集团军”。德军的这些编制番号实在复杂难记,加上战斗进行期间的多次重新编组,那就更其如此。(摘自《作为军事领袖的希特勒》)
—— 英译者按
差错出在哪里
……在一次战役进行的过程中,最高司令部总是一个紧张不安的地方。天天坐守在地图室里,等候战局的进展情况。战争似乎进行得非常缓慢。而在战场上,却是具体的现实:数十万士兵冒着敌人的炮火,越过田野,穿过城市,搬运着弹药辎重。在司令部,你看到的始终是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墙壁,同样的地图,你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吃饭,周围也总是那些穿着军装的疲惫不堪的高龄军人。气氛紧张宁静,空气混浊。这个战争的神经中枢总是显得远离战场,耽于空想。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持续的紧张情绪噬啮着每个人的心。
设在乌克兰文尼察的前沿司令部,情况就更其如此。希特勒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狼人”。“狼人”是由许多简陋的圆木小屋和木板房构成的一个大本营,坐落在靠近布格河南段的一片开阔的松树林带里。我们在那儿没有任何社交活动可供消遣,身体上则是闷热难熬,如果不是害怕脱光了衣服的身体会招惹一群一群蜇人的飞虫,我们真能跳到那条浑浊、缓慢的河流里去洗洗澡。炎热潮湿的气候甚至使得希特勒停止了他唯一的运动,不再带着他的爱犬出去溜达。
我们是在七月中旬搬到那里的,那时正值斯大林格勒战役处于最最紧张的阶段。酷热的气候使希特勒难以适应,强烈的阳光使他焦躁不安,整个环境没有一点叫人稍感舒适的地方。他的消化不良症越来越严重,只要他一犯胃气病,和他同处一室之内的人都得跟着受罪。甚至他的那条爱犬布隆迪,也是性情反常,狺狺不休。
不过,即使在这以前,当司令部仍然设在东普鲁士的树林之中那个比较凉爽舒适的地方时,他就已露出了紧张不安的迹象,突然对高加索集团军和第四装甲兵团的作战计划作了彻底改动……
蓝色方案发生差错,可以准确地追溯到七月十三日。
那时候,希特勒的焦躁情绪日趋严重。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没能象一九四一年大规模进击时那样大批大批地捕获战俘。可能是因为斯大林终于醒悟,所以不再命令他的部队死守待俘,有可能是因为南部苏军望风披靡,在我军到达之前就已溃散,有可能是因为这条战线上的守敌本来就兵力单薄,此外也有可能是因为俄国人在重演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故伎,不过,无论是由于哪种原因,事实是,我们俘虏的俄国人不再是动辄数十万,而只是数以万计。
七月十三日,希特勒突然决定,原来以斯大林格勒陆上桥梁为目标的全部东进攻势,必须掉头转向西南方向,去攻占罗斯托夫!他指望这样一来,能够通过一次紧缩的包抄行动,将据他估计是集结在顿河河曲的大批红军部队一网打尽。高加索集团军于是全部掉头去完成这一任务。希特勒甚至把伏尔加集团军的装甲部队,勇猛善战的第四兵团,也抽调了出来,让它也轰轰隆隆开向罗斯托夫,虽然哈尔德曾经竭力反对集中如此庞大的一支装甲部队去完成这样一个次要任务。由于大批物资必须用于俘获俄国人这一冒险计划,伏尔加集团军汽油奇缺,结果行动缓慢,甚至被迫停止前进。
庞大兵力的迅猛进击,终于攻占了罗斯托夫,俘敌将近四万。但是,我们失去了宝贵的时间,蓝色方案的全盘计划也被打乱。高加索集团军和第四兵团由于在罗斯托夫周围东奔西突,结果阻塞了交通要道。为临时拼凑的组织和补给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困难。
在这紧要关头,希特勒又出人意外地给司令部发出了他那臭名昭著的灾难性第四十五号指令,其拙劣荒谬的程度实在令人惊异,恐怕超过历来任何一道军事命令。这一指令等于全部废止了蓝色方案。这样一个军事行动,对于一个认真负责的总参谋部来说,本应花上数月乃至一年时间进行分析研究,进行模拟演习,进行组织调配。但是希特勒却在一两天内大笔一挥,便轻率决定,而且据我所知,完全是由他一手包办的。如果约德尔曾经参与其事,他倒是从未向人吹嘘夸耀过!
第四十五号指令包括三大要点:
1.声称(与已知事实完全相反)此次战役的初步目标已经达到,南方红军已经“基本歼灭”。
2.伏尔加集团军应在第四装甲兵团的配合下,恢复对斯大林格勒的攻势。
3.李斯特所部高加索集团军应立即南下,除了完成原定的困难任务外,还要加上诸如占领黑海沿岸地区等其他任务。
这是希特勒最后一道进攻指令。此时战场上的形势虽然看来仍可乐观,我们身在最高司令部的人员已经开始灰心丧气。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深感愤慨。他在日记上写道——并且气愤愤地对我说过——这些命令已与军事现实毫不相干。
通过合理形式完成夏季攻势的条件现在已经完全消逝。上游的顿河河曲和关系重大的陆上桥梁此时都未到手。根据原计划,负责顿河下游方面的高加索集团军只有在伸延到斯大林格勒的顿河侧翼非常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向南进击。现在,这两支大军却必须在两个侧翼毫无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分道扬镳,沿不同方向行动,而在沿着不同方向执行任务的同时,势必要在它们之间留下一个越来越大的豁口!
此外,蓝色方案原来要求已经征服克里米亚并攻占塞瓦斯托波尔的曼施坦因的第十一军越过高加索山脉,配合李斯特的军事行动。但是因为攻克了罗斯托夫而扬扬得意的希特勒,却认为南方进展顺利,曼施坦因因此已无必要留在那里浪费兵力;他于是命令曼施坦因率领他的主力北上奔袭一千一百英里以外的列宁格勒!
希特勒最后一道编号指令是一九四三年末发出的第五十一号指令。但在事实上,这个致命的第四十五号指令之后的其他指令,都已锐气渐消,全是防御性措施。现在是他最后一次掌握主动权。他一方面缺乏经验,一方面又因独揽德国的军政大权而过于疲劳,这两个因素最后终于对他那易于冲动的性格、那机敏的头脑、那坚毅的性格发生了不利的影响。这道命令完全是个疯狂的举动。当时洞察这道命令的愚蠢实质的,只有最高司令部内我们这批核心参谋人员。德国军队服从命令,分别沿着两条路线进入南俄最遥远的纵深地带,朝着黑暗的命运前进。
抵达斯大林格勒
悲剧终于可怕地、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高加索集团军越过盛夏酷暑烤炙着的大草原,翻过白雪覆盖的群山之巅,包围了黑海沿岸区域,前哨部队甚至到达了黑海之滨。高加索集团军创造了奇迹,但是并没达到预定的目标。希特勒要它执行的任务超越了它的人力、它的火力、它的后勤补给。由于缺少汽油以及运送燃料的卡车,这支部队曾一度停滞不前达十天之久。有一次甚至是用骆驼给它运送汽油,真是个希腊式的讽刺!李斯特的这支大军困守在群山之中,不断遭到神出鬼没、坚韧顽强的红军小股部队的袭击骚扰,寸步不前。
与此同时,伏尔加集团军朝着斯大林格勒兼程进发,于八月二十三日抵达该城北面的河岸,然后按原定计划对它进行狂轰滥炸,达到使其瘫痪的目的。开始时抵抗并不激烈,最初的一两天好似只要一举之劳,便可取下斯大林格勒。但是这样的事情并没发生。我们虽已竭尽全力,斯大林格勒依然顶住了第一次突然打击。
隆的这一番枯燥叙述,丝毫没表达出俄国人所见到的真实情况。
第六军对斯大林格勒发起的攻击,显然是俄国人所谓“伟大的卫国战争”中最最可怕的一件大事。德国人对他们国家心腹要地再一次发动凶猛攻击,这使军队指挥员、普通老百姓以及斯大林本人都深感震惊。八月二十三日的猛烈轰炸,其实是俄国人所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战火考验之一。大约有四万平民死于非命。城内大小街道陷于一片火海,真可说是“血流成河”。与莫斯科的一切通讯全被切断。有数小时,约瑟夫·斯大林果真以为斯大林格勒已经陷落。不过,尽管这座城市行将经受战争史上最严酷的折磨之一,危难也已达到顶点。
大多数军事评论家都肯定地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希特勒对蓝色方案的干扰,伏尔加集团军一定会提前数周到达河边,那时斯大林仍然没醒悟,误以为德军向南方的进攻不过是声东击西。如果那样,斯大林格勒便会陷落,成为一次猛击下的胜利硕果,整个战争也很可能大为改观。但是,希特勒却取消了蓝色方案最关紧要的一着,掉头去打罗斯托夫了。
—— 英译者按
斯大林格勒城下的大灾难
如上所述,攻占斯大林格勒在军事上并无必要。
我们的目标是夺取两河之间的陆上桥梁,不让苏联人使用伏尔加河这条补给线。现在,我们已经到达伏尔加河,我们只需要把这座城市包围;然后将它炸成一片瓦砾。我们毕竟已把列宁格勒包围了两年多时间,使得一百万左右的俄国人饿死在它的街头。从军事角度来看,列宁格勒实际上已是一具僵尸。没有任何军事上的理由不许我们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斯大林格勒。
但是,政治上的理由却日益占了上风。这时候,尽管希特勒严令催促,高加索集团军还是停顿在荒无人烟的山隘里面;陷在阿拉曼的隆美尔两次发动进攻,但是两次失败,最后终于遭到英军毁灭性的打击;英国皇家空军正加紧对我城镇进行野蛮轰炸,屠杀成千上万的无辜妇孺,把一些重要工厂夷为瓦砾尘埃;我们的潜艇的损失陡然猛增,令人惊恐不安;美国人在北非登陆,造成了震撼全球的政治影响。所有这些不幸事件接踵而来,致使希特勒夏季攻势大获全胜以来的得意心情逐渐消失,同时他对那个庞大帝国的绝对统治也开始出现裂痕。在这种种情况下,四面受敌的元首越来越感到迫切需要一次威望上的胜利,借以扭转局势。
斯大林格勒!
斯大林格勒,这个以他最强大的敌手的名字命名的城市!斯大林格勒,这个他与之斗争终生的布尔什维主义的象征!斯大林格勒,这个被当作此次战争中心点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报纸标题中的城市!
攻占斯大林格勒已经令人难以置信地成为他的一大心病。他在其后几个星期发出的命令简直是神经错乱的产物,而且越来越严重。第六军以前曾经以其机动打击力量在波兰、法国和俄国创造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记录,但是现在,它却把一师又一师的兵力投入斯大林格勒这个绞肉机中,斯大林格勒的街道此时已成一片瓦砾,根本无法施展机动战术。在一场逐段争夺的“耗子战”中,伟大的第六军的久经沙场的老兵们一批又一批地倒在斯拉夫狙击手的枪下。俄国人一方面从伏尔加河对岸源源不绝派来大批援兵,不断消灭我们的力量,另一方面则周密筹划,准备对顿河侧翼的虚弱的卫星国军队进行一场大规模反击。因为约瑟夫·斯大林终于醒悟过来,希特勒如此痴狂。不断把他最精锐的师一个又一个地送进斯大林格勒这个莫洛克神的喉咙里去,正是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十一月下旬,打击终于来临。红军快速越过顿河,突击斯大林格勒西北面防卫伏尔加集团军侧翼的罗马尼亚部队。这支未经战阵的辅助部队就象利刃下的奶酪一样,一触即溃。在南翼,我第四装甲兵团所属的罗马尼亚侧翼守军也遭到了同样的攻击。而当这些进攻继续到十二月的时候,俄国人突破了顿河沿岸由担任我第六军后卫任务的意大利人和匈牙利人驻守的全部防线;三十万德国士兵,德国军队的精英,就此陷入钢铁包围圈中。(摘自《作为军事领袖的希特勒》)
希特勒的蜕变
……在这痛苦难熬的日子里,我碰巧正在执行一次远程视察任务,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最高司令部。我在八月下旬动身出发的时候,俄国战局的进展还算顺利。两支大军正分别沿着各自的路线迅速向前推进;红军好似依然节节败退,并没利用我们两条战线之间留下的越来越大的豁口。希特勒那时虽也可想而知处于紧张不安之中,并且备受酷热的煎熬,但是看上去情绪还算不错。
等我回来的时候,“狼人”已经发生了令人吃惊的变化。哈尔德已经撤职离去,并没人接替他。高加索集团军的李斯特将军也已撤职,同样没人接替他。希特勒同时兼任了这两个职位。
阿道夫·希特勒这时不仅是德国的元首、纳粹党的领袖、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而且是他自己的总参谋长,同时又直接指挥着困阻在六百英里之外高山之中的高加索集团军。这一切并非一场恶梦,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他对他以往的心腹宠臣约德尔现在无话可说。不论是谁,他都一概不理。他单独一个人进餐,在那光线阴暗的房间里心事重重地度过他的大部分时间。在他正式会见司令部成员的时候,他的秘书们轮番进进出出,记下每一句话。他其实是在对这些秘书说话,而不是对任何其他人说话。他和军队已经完全隔绝。
慢慢地,我才一点一点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哈尔德由于反对希特勒强攻斯大林格勒这一愚蠢行为,结果终于在九月份被一脚踢开。这样,我们失去了我们中间最后一位头脑稳健清醒的人物,几年以来唯一敢与希特勒顶撞的高级参谋军官。
至于那个只知一味顺从的约德尔,元首曾经派他飞往高加索集团军,督促李斯特将军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前进。但是约德尔回来之后,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希特勒说了实话:不改善后勤补给,李斯特无法前进。希特勒已是一触即发;约德尔这次竟也出乎意料,按捺不住地顶撞起他的主子,历数了希特勒导致目前困境的种种错误命令。两人最后象两个洗衣妇似的相互大声斥责起来,自那以后,约德尔就没再在这位伟大人物的面前出现。
过了几天以后,我才接到通知,出席一次情况汇报会。我已作好充分准备,即使丢掉脑袋,也要把隆美尔补给上的困难如实汇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希特勒没听我发言。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在我走进房间时盯着我看的那副神情。他面色灰白,两眼发红,脑袋缩在两肩之中,身体颓然瘫在椅子里,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抖个不停。他双眼凝视着我,要看出来我带回的消息是凶是吉,竭力要找到一丝乐观情绪,一线希望。他所看到的却只能使他扫兴。他露出牙齿,凶狠地瞪我一眼,立即掉过脸去。我眼前的这个人酷似一头困兽。我发现,在他内心深处,他完全知道是他打乱了蓝色方案,断送了德国最后一次机会,因而输掉了这场战争;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刽子手正手持绞索,从地球各个角落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但是他不会承认错误,他天性如此。在那以后的几个漫长难熬的星期里,一直到第六军投降,甚至直到一九四五年他于绝望中自杀,我们听到的全是我们的这些将军如何辜负了他,包克如何在沃罗涅日贻误战机而导致了斯大林格勒的陷落,李斯特如何颟预无能,隆美尔如何由于胆小怯战而指挥无方等等,等等。甚至在包围斯大林格勒的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纷纷投降的时候,他所能想到的也不过是晋升保罗斯为陆军元帅;而当保罗斯非但没杀身成仁、反而选择了投降之时,他便怒不可遏,大发雷霆。九万精锐被俘,二十余万精锐因他葬送,所有这一切,对于这个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保罗斯竟然没开枪打穿自己的脑壳,对于他的荣升表示应有的感激,这使希特勒大失所望。
事后分析
希特勒始终不准第六军利用它的唯一机会,向西面杀出一条生路;被围之初,它本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突围而出,十二月间,曼施坦因所率新建顿河集团军在冰天雪地中力战驰援,两军相距仅三十五英里,眼看就可会师,但是希特勒就是不准保罗斯突出重围。直到保罗斯投降为止,司令部里一直回响着他那刺耳的咆哮:“我决不离开伏尔加河!”
他开口闭口“斯大林格勒要塞”,但是事实上哪有什么“要塞”,只不过是一支陷入包围之中并且不断减少的部队罢了。十月下旬,他在一次全国广播演说中吹嘘:他事实上已经攻克斯大林格勒,因为“他不想再有一个凡尔登”,所以正“从容不迫地逐步扑灭零星的抵抗”,他不在乎时间的早晚。这样,他就在公众面前完全切断了自己的退路,也决定了第六军束手待毙的命运。
有些军事分析家把这场灾难归罪于戈林。戈林曾经许下诺言,每天要向被围的第六军提供七百吨补给,但是德国空军虽然尽了最大努力,都从未超过每天两百吨的数量。而戈林则将此归咎于天气不好。当然,戈林这样保证只不过是按着他主子定的调门跳舞罢了。他们是老搭档。他知道希特勒要这么说,他就这么说了。大批德国空军驾驶员因此就非要去送死不可。希特勒从未因此责备戈林。他要留在伏尔加河,一直等到悲剧降临,而戈林的骗不了人的瞎话在这一点上给他帮了忙。
约德尔在纽伦堡法庭作证说,早在十一月,希特勒就曾私下向他承认,第六军已经完蛋,但是为了掩护高加索集团军撤退,必须将它牺牲。简直是荒唐透顶!从斯大林格勒突围撤退,那才合乎正常情理。但是,擅长鼓动术的希特勒感到,一支大军的全军覆没,这么一场令人痛彻心肺的悲剧,能使人民团结在自己的周围,而撤退则会拆穿他的牛皮,使他丢脸,有损他的威望。出于这样一种考虑,他白白断送了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打击部队,这个损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罗斯福的胜利
就在这个时候,弗兰克林·罗斯福于当年一月举行的卡萨布兰卡会议期间宣布了“无条件投降”这个口号;无论从哪方面说,这个口号都是绝妙的一招。对于这个口号持批评态度的人——包括八面威风的艾森豪威尔将军在内——都没参悟罗斯福这一声霹雳会收到的效果;他不失其诡计多端的本色,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不动声色地脱口而出,就把这个口号传扬开了。
第一,他使全世界,首先是德国人民,醒悟到一个基本事实:我们正在输掉这场战争。这几个字简简单单,但清清楚楚地表明了一场全球的滑铁卢的大转折已经发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宣传上的一次惊人胜利。
第二,他公开向斯大林发出信号,保证英美两国决不会在西方谈判媾和。当然,斯大林依然满腹狐疑,不过这已是罗斯福所能对他作出的最最响亮有力的保证。
第三,他向土耳其和西班牙这些动摇观望的国家,向欧洲被占领的各国人民,向一直顺风使舵的阿拉伯人作出了保证,在俄国战局改观之后,西方各国不会放松努力,不会允许布尔什维主义横行欧洲大陆和中东。
第四,在这初次对我们取得胜利的时刻,为他自己那个娇生惯养、没有骨头的民族提供了一个简单明确的战争目标。一方面迎合了他们的天真烂漫的心理,同时也对指望战争立即结束或者妥协媾和的种种念头泼了一盆冷水。
有人提出异议,认为这个口号坚定了德国人民在希特勒领导下抵抗到底的决心,认为罗斯福本应越过希特勒,直接呼吁德国人民和德国军队推翻纳粹政权,签订体面的和约才对。这些意见只能表明他们对于第三帝国的实际情况的愚昧无知。
希特勒已经称心如意地彻底改造了德国,这个政权之下的各种结构,包括军队在内,都是群龙无首,一切权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根本就不存在可以推翻纳粹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可以呼吁的对象。我们国家的命运已经和这个人紧紧联结在一起。自从取得政权以来,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他也达到了这个目的。
他就是德国。武装部队已经以他们神圣的荣誉向他宣誓效忠。一九四四年七月以失败而告终的那个暗杀企图既无头脑,又失信义。我没参与其事,而且我也从未后海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方面命令士兵为某个领袖战死疆场,然后又去谋杀这同一个领袖(不论他是多么有失众望),这是对原则的背叛,这个道理对我是显而易见的,对于其他所有将领也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每逢司令部里发生什么令人难受的事情,我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们之中有谁要开枪打死希特勒,那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依靠德国人性格中的两根支柱:荣誉和义务。
德国人民处在可悲的历史陷阱之中,命中注定还得苦战两年半的时间,而其目的不过是为了保住那个已把他们引向毁灭的国家元首的性命。我们终于认识到了实行元首制的这个致命错误,不过为时已晚。一个君主可以要求停战,并在战败的情况下维护他的国家的荣誉和稳定,例如日本的天皇就是这样。但是一个战败的独裁者,却只能是一个四面楚歌的窃国大盗,他不得不象莎士比亚笔下的麦克白一样奋战到底,直到越来越深的血泊淹没了他。 希特勒无法下台;所有的纳粹党人都无法下台。他们对犹太人的秘密屠杀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无条件投降”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区别,也不会对德国人民造成任何区别。现在,除了“神的没落”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把希特勒和德国人民拆开,或者结束这场战争。
英译者按:冯·隆将军叙述了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又概述了高加索集团军的战斗经过及其结局,他把这篇文章题作《A集团军的可歌可泣的大撤退》。这是《世界大屠杀》一书中最长的一篇。我相信,美国读者不会象冯·隆将军的德国读者那样对该文感到兴趣。事实上,保罗斯的军队在斯大林格勒投降之后,高加索集团军的退路便被切断。为了摆脱困境,希特勒经过一番犹豫之后,委派非常精明干练的冯·曼施坦因去指挥所有那些出师不利的部队之中最受威胁的北翼部队。曼施坦因在最恶劣的严冬条件下,出色地施展了灵活机动的战术,终于完成了任务。另一位将军,克莱施特,则带领南翼部队撤退到黑海上的桥头堡。最后,高加索集团军终于有条不紊地突出了包围圈,并在撤退过程中多次重创红军。于是,德国人发现他们自己差不多重又回到了蓝色方案所规定的起跑线。这是一场劳民伤财的大规模军事演习,功劳应该归于德国的最高“直觉”天才,这位天才下令发动了这场演习,然后又把它搅得一团糟。在德国军队之中,这场军事行动获得了一个普遍流传的伤心的雅名:“周游高加索的旅行”。
我曾有机会见到希特勒,所以知道他有时候说话会多么娓娓动听,甚至非常和蔼可亲,就和一伙匪徒的首领一样;他完全具有一个江洋大盗的魄力和狡诈。在我的著作里面这不是大人物的品格。希特勒的早期“胜利”,只不过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恶棍出人不意地抢掠得手、一变而为国家元首,然后便利用一个伟大民族的全部威力去支持他的恣意妄为。
为什么德国人民会效忠于他,这仍然是个历史之谜。他们知道他要达到的目标是什么。他早就在他那本《我的奋斗》里说得清清楚楚。他和他的那些国家社会主义同伙从一开始就是一群一眼可以看穿的非常危险的暴徒,但是广大的德国人却崇拜和信仰这批恶魔,直到无情的斯大林格勒之战,才使他们如梦初醒,有些人甚至还要再过许久之后。
—— 英译者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