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语
作者:亨利·米歇尔 ·法国
出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第六卷·战争结束时的世界》
出自————《战争通史》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欧洲大国之间的一场冲突,开始时似乎表现为给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败者以再次较量的机会。后来它扩大成为一次世界大战,整个世界都被卷入这一利害关系中。但是甚至在战争开始之前,从西班牙内战的时候起,国际法西斯主义就表现出它是一次意识形态十字军的特征,苏联的进入竞技场,使这个特征就更加突出了。然而,它的全部意义是在被纳粹占领的国家得到解放的时候才显露出来的。集体屠杀、集中营和种族灭绝在受纳粹统治或思想上受纳粹指使的世界中已经成了制度化的行为。因此,这是一场为了捍卫文明而反对野蛮主义的战争。这种野蛮主义的种种邪恶行径由于科学的帮助而更加酷烈。正因为如此,有着启蒙时代传统的民主派,满脑子福音教义的基督教徒,以及要结束人剥削人现象的马克思主义者,尽管他们的观点相去千里,尽管他们过去进行过斗争,都站到同一个战壕里来,结成“奇怪的同盟”,或者展开地下抵抗运动。他们为结束暴力统治、种族主义、政治和社会不平等以及使生灵涂炭的恐怖行径而战,以求人类能从漫长的精神黑暗时期中解脱出来。
整个世界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交战国的努力又是那样地艰巨,以致在军事行动最后停止下来的时候,给人的总印象还是全世界一片混乱,对立和动荡令人眼花缭乱。谁也不能肯定,这场物质和精神上的浩劫何时和在多大程度上能走上正轨。谁也不敢预言,战胜国之间的协议以及支撑这种协议的象彩虹一股美丽而又嫩弱的国际机构能够保证“暴风雨已经过去”。
可以有把握说的是:西欧和中欧已经民穷财尽,衰落现象更加触目惊心;亚洲在变乱中;非洲,特别是阿拉伯世界,还有南美,已从沉梦中惊醒,开始了动乱;各个殖民帝国已经岌岌可危。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由于幅员广大,人口众多——实际上是两个大陆——经济和军事潜力空前巨大,所以能从动乱中兴起。前者以财力见称,后者以意识形态上广泛的吸引力闻名,因而旗鼓相当。这两个庞然大物看来在各方面都不相同,实际却是从根本上彼此相似。它们在科学和技术力量的帮助下对未来抱有共同的希望。但是就眼前来说,它们更为明显的不同之点却使它们各走一端,彼此对立。
西欧的衰落也是自由民主制度的衰落,因为每一个西欧国家都按照管制经济的制度组织起来,使国家拥有越来越大的权力。苏联的胜利也是国际共产主义的胜利。苏联不仅控制了东欧和中欧,而且在全世界许多国家中(特别是在中国、法国和意大利),它的目的是要取得政权,而且就要这样干了。然而在目前,苏联实行的是斯大林主义,这种损害人的极权主义,令人恐惧甚于使人向往。至于美国,它无以伦比的财富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说明这个国家是在自由资本主义制度下繁荣昌盛的。不过伯纳姆1942年就曾经预言,美国将朝着国家资本主义发展,真正的权力将属于经济和管理专家——那是“专家治国论者世纪”的开始。
人类生活中最明显的变化是地理距离缩短了,地球因此也似乎变小了。譬如说,航空(还可能使用洲际火箭)就开辟了一条意料不到的飞越北极的线路。但是奇怪的是,当各国人民已经更多地互相了解,并通过贸易和其他方面的交流成为连结在一起的邻居时,他们却似乎在有意识地缩回到敏感的民族主义中去,宁可与外界隔绝,以保持自己的本色。“一个充满矛盾的世界”,看来这就是人们可能会给这个从战争中脱颖而出的世界所下的定义。生产潜力变得无穷无尽,可是不论是民族之间还是个人之间的贫富悬殊却空前地扩大了;形势发展的步伐加快了,发达国家中的生活在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改善着,而同时整个整个的大陆却仍然被弃置于远古时代的静止不变的冷漠之中;人类知识的进步可以提高智慧,传播风雅,促进宽容,但是无线电和电影扩音器以及意识形态的宣传也能够制造群众的愚昧,煽起激情,把最简单的问题变成复杂而无法解决的问题;在一些国家,人们已经发现了战胜人体疾病和社会弊病的办法,但是在另一些国家,饥饿(实际上是饿死)仍然普遍存在而无法解决,再加上无知,奴役,生活悲惨,对弱者的剥削,等等。
找到医治所有这些病症的万应灵药已经不是幻想了,因为科学能够提供这种灵药。科学刚刚显示出它能够取得迅速而无限的进步。实际上,科学利用它最伟大的发现,最充满希望的发现,同时也是最可怕的发现——原子能,为好的目的和坏的目的提供了同等的机会。原子能虽然打开了蔚为观止的远景——移山,灌溉沙漠,为穷国提供取之不尽而又便宜的电力,“神奇药物”等等——可是同时,广岛的火球也预示着圣经《启示录》式的前途。人类必须控制自己的激情、本能和欲望,他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彻底消灭自己以解决自身矛盾的手段。通过这种“炸弹”,大地母亲再也不是不死的了。人掌握了使地球毁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