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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战役·第二

莫斯科战役·第二

作者:京特·布卢门特里特将军·德国

出自————《命运攸关的决定

出自————《战争通史

  京特,布卢门特里特,于1940年秋至1942年1月,任第四集团军参谋长,1942年1月,被任命为陆军总司令部作战部部长;1942年底,任D集团军群参谋长,军衔为中将;1944年9月,就任党卫队第十二军军长,军衔为武装党卫队上将;1945年1月,被任命为第二十五集团军司令,并于1945年3月指挥第一伞兵集团军。他曾获得铁十字骑士勋章。现年六十三岁。

  序言

   莫斯科战役是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陆上第一次重大失败。它标志着闪电战术的结束。这种战术曾为希特勒和他的武装力量在波兰、法国和巴尔干赢得了显赫的胜利。一系列命运攸关的决定最初是在俄国作出的。从政治上看,其中最为致命的也许是当初决定攻打俄国。因为现在我们战争中的敌人比过去所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要强大得多。在这一望无际的东方,再也不可能轻易取胜了。

   我们很多领导人大大低估了这个新敌人。部分原因是由于无知,因为有些领导人既不了解俄国人民,也不了解俄国士兵。我们好几位高级负责将领从未在东方打过仗,在整个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们都是在西线度过的,他们对地形的困难和俄国士兵的顽强一无所知,但却偏偏无视专家们的警告。

   拿破仑曾经说过,当兵打仗只不过是个心理问题。这当然不完全对,这位皇帝是喜欢夸张的。但是,一个将领的才智一半是善于应付意料不到和无法预测的形势,另一半是熟悉一般情况,能做出细致的部署,这样说则是正确的。历史上有许多事件只有当人们研究了与这些事件有关的人物后才讲得通,否则是无法理解的。

   本章的主要材料来源是我个人的笔记和回忆。1942年1月以前,我是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参谋长,他在前线中央战区指挥第四集团军。我还可以看到第四集团军冯·温斯科夫斯基少校在这段时间内写的战争日志,这是历史的原材料。但是,在讨论莫斯科战役本身之前,我觉得可以简略地谈谈它的背景和这次以失败告终的对俄战争。

   希特勒和东方

   1940年1月,希特勒的私人副官施蒙特将军告诉我最近他同元首就俄国问题的几次谈话。我当时记下了施蒙特谈的内容。这是大战爆发后的第一个冬天,那时俄国还是一个友好的中立国,希特勒对它的态度可概括如下:

   布尔什维克统治俄国已经有一代人的时间了,这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改造俄国人民,特别是青年,使他们接受布尔什维克的信条。1918年奥匈帝国的灭亡意味着俄国的世仇、欧洲对付东方的传统堡垒不复存在。拥有十万人军队的魏玛德国也构不成对苏联的任何威胁。而苏联在整个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却建立了一支和平时期就有一百万人以上的庞大的军队,并且在不断地加强。这发生在1935年德国重新武装之前,因此不能看作是对希特勒恢复征兵制的反应。建立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目的何在呢?希特勒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斯大林打算征服整个欧洲。他认为,既然德国的武装力量现在是红军和欧洲之间唯一有效的屏障,那么消除这个东方的祸害,把布尔什维克的侵略势力赶回去就是德国的使命。他密切注视着这个地区的事态发展,并准备在必要时采取行动。

   我说过,这就是1939到1940年冬季希特勒的态度。必须看到,希特勒并非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政治家。他从不认为政治就是为实现某一明确的目标而认真奋斗。对于他来说,政治是梦想,他本人则是个梦想家。他既无视时间、空间,又看不到德国的力量是有限的,德国本身只不过是偌大的地球上的一小块地方这个事实。我们可设想,在波兰战争后不久,他的梦想已集中于东方。也许他甚至已经想像到辽阔的东方领土同过去几个世纪一样,实现了现代“日耳曼化”。他在这梦幻中没有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平原,崎岖不平的道路或者根本就无路可走,大片的沼泽和森林,简陋而分散的村庄,特别是强壮的能吃苦耐劳的俄国士兵。他本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是个二等兵,只在西线打过仗,对东方的情况茫然无知。

   希特勒在波兰、挪威、法国和巴尔干取得惊人胜利之后便确信,他可以像打败其他敌人一样,轻而易举地打垮红军。所有的警告他都听不进去,而提出的警告是很多的。冯·龙德施泰特陆军元帅在第一次大战中大部分时间是在东线度过的,他在1941年春天就曾问过希特勒是否知道入侵俄国意味着什么。陆军总司令冯·布劳希奇陆军元帅和他的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也警告希特勒不要打这一仗。曾在俄国住过若干年,了解这个国家,熟悉斯大林的克斯特林将军也规劝过他。但这一切都毫无用处。希特勒根本不愿相信他们的话。

   希特勒第一次认真考虑进攻俄国的问题似乎是在1940年夏天。他有两条理由:一是先下手为强,在俄国人能够打他之前先打进去;二是为德国过剩的人口赢得生存空间。在这个时候,此事只通知了最高级的军政领导人。这一计划的成败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能否同英国人媾和,对此希特勒仍抱有希望。他知道,只有西线安全,他才能在东方成功地实施他的意图。同过去一样,两线作战最后总要给德国带来灾难。但是,当事实表明,英国是绝不会同希特勒德国媾和的,因而当这项基本条件实现不了时,希特勒仍不放弃他在东方的冒险。他坚决地扭转船舵,驾驶着德意志国家这艘航船直向灾难的礁石冲去。

   政治决定是1940年秋天莫洛托夫对柏林进行国事访问时作出的。莫洛托夫提出了俄国对巴尔干和其他地方的若干要求,希特勒粗暴地拒绝了。尽管有德苏条约和双方对波兰的瓜分,两国政府之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接触。它们之间以礼相待,但关系是冷淡的,是建立在一成不变的互不信任的基础之上的。然而,俄国同西方的关系,特别是同英国的关系更坏。事实上,当俄国一年前入侵芬兰的时候,英国已差不多对苏宣战了。现在,希特勒决心干英国想干而未干的事。由于作出这一致命的决定,对德国来说,这次战争已经打输了。

   1940年至1941年的准备

   1940年西线战争结束后不久,由冯·博克陆军元帅指挥的B集团军群司令部迁到了波森。不久后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第四集团军司令部迁到了华沙。到目前为止,只有很少几个师,其中包括我们一个骑兵师,分散在我东部边境。他们驻扎在广阔的地区,几乎好像还处于和平时期一样。沿着边界,只是采取了一些一般的安全措施。远处,在分割波兰的分界线的另一侧,红军也如同和平时期一样行事。很明显,任何一方都未考虑到打仗。但是,法国战事一停,德军就开始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不断地向东线调动。

   冯·克卢格陆军元帅和他的参谋部是到1941年1月才得到可能对俄作战的暗示。那时,驻波森的集团军群给我们发来了一个措词谨慎的命令,谈到了在东方作战的可能性。命令的用词是含混而笼统的。

   “巴巴罗沙”作战计划(进攻俄国的代号)的实际方案后来才发出。同时,1941年春天,越来越多的德军调至东线,但为了不让俄国人发现,他们驻扎在离边界很远的地方。战备开始加紧进行,其他高级指挥部的主要参谋部门在东线组织起来,进行了大量的图上作业和战术讨论。对于希特勒来说,同苏联人打仗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已越来越明显,因此,各级参谋部的准备工作也就愈加紧张地进行着。

   这几个月有一种奇怪的气氛。我们本来就意识到这场新的战争将带来什么。我们当中很多人曾于1914年至1918年间作为低级军官在俄国打过仗,我们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在参谋中和各师部队里都有一种不安情绪。另一方面,我们的职责又要求我们做精确而细致的工作。书店里所有关于俄国的书籍和地图一售而空。我记得克卢格在他华沙司令部的办公桌上,通常就是堆放着这一类的出版物。特别是拿破仑1812年的战争是一项详细研究的课题。克卢格极为仔细地阅读了德科兰古将军关于那次战争的叙述,它揭示了在俄国作战乃至生活方面的困难。拿破仑大军进行大小战斗的地方都标在我们面前的地图上。我们知道,我们很快就要步拿破仑的后尘了。

   我们也研究了1920年俄国与波兰的战争。我作为第四集团军的参谋长向参谋们就这个问题作了一系列演讲,并用一些大地图来加以说明。在俄波战争中,普里皮亚特沼泽地带起了重要作用。从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延伸到第聂伯河附近的这一大片沼泽地和森林地带,面积几乎同整个巴伐利亚一样大,不完全像过去那样毫无道路可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曾在那里打开了一条道路,而现在很快又要这样做了。

   “巴巴罗沙”作战计划的准备工作在春天由于巴尔干事件而部分中断。希特勒记取了格利博卢的教训,怕英国人在欧洲这个角落里企图再打一场牵制战。他估计敌人可能在希腊登陆,这就可使英国人向北推进通过保加利亚,并在冯·龙德施泰特陆军元帅的南方集团军群向东推进时,进攻其后尾。为避免这一点,同时也为了保住罗马尼亚的石油,希特勒急切想加强德国同巴尔干各国的政治、军事联系。

   至于罗马尼亚,安东尼斯库将军则完全愿意接受希特勒的计划,所以,一个德国军事代表团被派往布加勒斯特去改组罗马尼亚陆军。安东尼斯库急于想收复俄国人一年前占领的比萨拉比亚,并希望吞并乌克兰部分地区。罗马尼亚出于这些目的同德国签订了全面结盟的条约。

   而保加利亚人的态度却冷淡得多,因为他们既不想得罪英国,也不想得罪德国。希特勒用萨洛尼卡和色雷斯的失地作为诱饵。经过困难的讨价还价,保加利亚人终于同意让德军通过他们的国家去攻打在希腊的英国人。

   在阿尔巴尼亚,希意战争进入僵持阶段,希腊方面却占了上风。南斯拉夫将使希特勒受到极不愉快的震动,早在1939年初,南斯拉夫的摄政王保罗亲王在柏林受到了最高的礼遇。希特勒指望南斯拉夫至少保持友善的中立。但是,显然由伦敦和莫斯科煽起的革命形势突然发展,保罗亲王政府被推翻,南斯拉夫不再是一个潜在的盟国,这立即危及在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德军交通线。希特勒迅速采取了行动,南斯拉夫遭到了入侵,它的英勇的陆军很快被击败。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人之间的相互仇视是导致南斯拉夫失败的一个因素。

   这一章不想详细讨论短暂的巴尔干战争。就“巴巴罗沙”作战计划而言,这场战争的重要性在于它推迟了我们对俄国发起的进攻。虽然这是一场极为短促和成功的战争,但被抽去巴尔干半岛的部队还要返回到他们原来的进攻阵地。特别是几支重要的装甲部队经过翻越希腊山地的长途跋涉,需要进行彻底的检修和局部的装备更新。

   执行“巴巴罗沙”作战计划的原定日期是5月15日。这是能够发动进攻的最早的日期,因为要等待春天解冻后变得泥泞的土地晒干。4月份每一条河流和小溪都由于冰雪融化而涨水,俄国西部大片土地实际上是泡在水里,如果装甲部队进去就会陷入泥潭。巴尔干事件使对俄战争的开始推迟了五周半的时间。

   也凑巧,由于1941年解冻季节晚,而且第四集团军战区的布格河涨水,直到6月初才淹没了两岸,进攻俄国的日期反正得推迟。大进攻的日期最后定于6月22日,几乎同拿破仑1812年开始进攻的日子完全一样。

   巴尔干战争和解冻晚使我们丧失了数周宝贵的时间。机械化部队可以作战的时间只剩下几个月了。俄国6月至9月底的条件特别适宜运动战。这就是说,我们总共大约有四个月的时间。10月,泥泞的秋季开始,那时前进是极端困难的,因为重型机动车很容易陷入泥潭。11月到2月是霜冻季节,又是有利于进行军事行动的,但必须有特别的装备、武器和车辆适宜在极冷的条件下作战,部队应像俄国陆军一样有御寒的服装,接受过在这种条件下作战的训练才行。

   尽管我们对俄国的情况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但春秋这两个泥泞季节的严重程度出乎我们的预料。这方面,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取得的经验不但毫无用处,而且实际上是有害的。在那次战争中,我们主要是在波兰的领土上而不是在条件差得多的俄国腹地与沙皇陆军作战。

   最后,是我们的士气问题。官兵们都对这场新战争的前景感到不安,这是毫无疑问的。总的看法是觉得我们要进入的是一个神秘莫测、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国家,一个辽阔无垠的国家。然而,这并未妨碍我们做最充分的准备。在战争开始前一切能够做到的事我们都尽了最大努力去做了。

   俄国和俄国人

   在估计敌人力量时,宁可失之过于谨慎,假设敌人的力量可能比他实际看上去要强,否则就可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很不愉快的事。

   东方人和西方人很不一样。东方人更能吃苦,这种忍耐能力使他们对于生与死处之泰然。在东方不像西方那样强调个人的重要性。东方人几乎是满不在乎地忍受重大的损失。他们没有多少主动性,惯于接受命令,受人指挥。

   他们的生活方式简单,按我们的标准来看甚至是原始的,条件很差。在城市,布尔什维克可以炫耀他们1917年以来取得的伟大成就——宏伟的建筑和现代化的街道。而农村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却未发生变化,农民的生活并不比那时候好。多数房屋是茅草顶,木头墙,多少都有些腐烂,室内家具简陋而破旧。但是,由于居民们没有见过更好的生活,一般都缺少改善自己命运的雄心。他们对自己的吃穿不大在意。令人惊讶的是,他们靠着对西方人来说不足以保持健康的食物却能活得那么长。俄国人的生活很接近大自然。冷热不会过分影响他们。冬天他们就地取材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严寒袭击,他们善于因陋就简。他们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设备就可以保暖。俄国妇女身体强壮,干起活来像男人一样。同大自然密切的接触使这些人能在夜间或大雾中毫无困难地行走,穿过森林或沼泽。他们不怕黑暗,不怕那无边无际的森林,也不怕寒冷。他们习惯于气温常常下降到摄氏零下四十五度的冬天。

   西伯利亚人部分或完全是亚洲人,他们比自己的欧洲同胞更能吃苦耐劳。我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遇到过西伯利亚陆军的一个军,对此就有所领教。对于习惯小国的西欧人来说,东方地大得似乎走不到尽头。思想习惯于大平原和大草原的美国公民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却不可避免地对欧洲人发生影响,使他们产生一种近乎恐惧的心理。而俄国阴沉单调的自然景色又加强了这种感觉,这在秋天灰暗的日子和冬天漫长的黑夜里特别使人感到压抑。俄国人深受他们所居住的国家影响,我认为他们那种逆来顺受、刻板如一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自然环境造成的。

   这个国家给德国普通士兵心理上的影响是相当大的。他们在那个浩瀚的空间里感到自己渺小,茫然不知所措;他们怀念自己所习惯的祖国更为幸福和更高文明的生活。德国东部的士兵则较为容易适应这个奇怪的新世界,因为德国东部是俄国和西方的连结处。但是其他人,甚至像他们的父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那样,也学会了适应环境。东方的战场成了真正考验我们部队的地方。这是一所严峻的学校,一个同俄国这个敌人打过仗,在俄国的气候中活下来的人关于战争就没有多少东西可学了。

   俄国进行过的所有战争都是野蛮的、血腥的。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中学会了重视俄国士兵的素质。拿破仑认为鲍罗季诺战役是他打过的最为残酷的一仗。1877年至1878年的俄土战争和本世纪初的俄日战争一样也是激烈的。在这两次战争中伤亡都很大。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直接领教过俄国的帝国陆军。在1914年至1918年的战争中,我们在东线的伤亡比西线要大,这是一个意味深长但很少有人知道的事实。在那次战争中,俄国的指挥肯定不如我们,他们的人海战术是不灵活的。但在防守时,俄国帝国陆军却十分坚毅顽强;他们善于以很快的速度构筑防御工事。俄国士兵在夜战和森林战中表现出高超的技能;他们喜欢白刃战。他们的物质要求很低,但毫不动摇地承受惩罚的能力真是惊人。这就是我们在四分之一世纪前学会了解和尊重的士兵。从那以后,布尔什维克对本国的青年进行了系统的再教育。红军可能会比其前辈帝国军队更难对付,这样设想是合乎逻辑的。

   俄国人曾仔细研究过我们过去的战役,而且我们估计他们的高级指挥官可能已吸取了我们的经验教训。但是,观察家们说,他们的中、下级军官仍然比较笨拙、无能。

   关于红军的装备情况要想搞清楚是极为困难的。他们的保密工作既全面又有效。希特勒不愿相信俄国的工业生产竟然可以同德国相媲美。我们的情报工作唯一最大的缺陷是关于俄国的坦克情况。我们对他们每月可能生产的坦克数量一无所知。

   甚至连地图也很难搞到,因为俄国人把他们国家的地理视为军事秘密,对地图也就相应保起密来。我们有的那些地图往往是完全不正确的,错误百出。

   至于俄国整个实力如何,则没有一个统一的为大家所接受的估计。总的说来,我们中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在俄国打过仗的人认为它的实力很强,而那些不了解这个新敌人的人,则倾向于低估其力量。

   俄国老百姓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个未知数。在1914年至1918年的战争中,我们觉得他们热情、忠厚、性情温和。谁也说不出在这以后的岁月里,他们有多少变化。然而,我们中间对旧时的俄国人曾有所了解的人认为,这个善良的民族应当有一个比现在更好的政府,他们被迫在现政府统治下生活了四分之一世纪。

   战略意图

   1941年,德国陆军仍主要是靠两条腿走路,靠马拉的辎重车队运输供应的步兵师组成,只有一小部分陆军是装甲、摩托化师,因而主要的问题是如何在我们可利用的时间内走完遥远的路程。战线也很长,从喀尔巴阡山到默默尔附近的波罗的海沿岸。边界的划法使得任何包围和迂回行动眼下都是不可能的。除正面进攻外,别无他择。

   1941年6月,我们估计俄国的实力是一百六十个步兵师,三十个骑兵师和三十五个装甲摩托化旅。其中有一部分驻扎在俄国远东边境。全部可动员的人力估计是一千二百万人。俄国坦克被认为数量上超过我们,技术上不如我们。他们其他的装备是好的。红军的空军和海军都被认为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对红军内部机构的了解是有欠缺的。

   我已经指出过,我们的主要战略问题是如何在这辽阔的战场上,在我们可利用的有限时间内打败这个敌人。我们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需歼灭第聂伯河和德维纳河以西的大批俄国军队。如果这些部队得以完整无损地撤退到这些河流屏障之后,我们将会面临与拿破仑1812年所面临的同样问题。那时东部的战争何时结束就无法预料了。

   希特勒的主要目标是出自经济上的考虑。他想得到乌克兰盛产粮食的农田,顿涅茨盆地的工业区,下一步则是高加索的油田。

   布劳希奇和哈尔德则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对俄战争。他们希望首先消灭红军,只有达到这一目的后,再去捞取经济实惠。但是,希特勒的计划和他的高级军事顾问们的计划都要求将德军主力放在普里皮亚特沼泽以北。两个集团军群在那里将发起进攻,重点在右翼。他们的任务是派装甲部队在两翼推进,包围第聂伯河上游和德维纳河以西的敌人,防止他们向东窜逃。与此同时,北方集团军群的其他部队则要拿下列宁格勒,与芬兰人会合,这样来消灭波罗的海的全部俄军。只有在这以后,再从西和北两个方向进攻莫斯科。

   普里皮亚特沼泽以南的南方集团军群应发起正面进攻,向东挺进。

   没有必要制定进一步的计划,因为战争的发展自然取决于这些最初战斗的成败。战斗打响时,希特勒和陆军总司令部之间的意见分歧仍未得到解决。这就是后来在夏天发生许多摩擦的原因,其结果是极为不幸的。

   在详细叙述我们的战斗序列和作战计划之前,援引我们某些高级将领们当时发表的意见也许会使读者感兴趣。

   南方集团军群司令冯·龙德施泰特陆军元帅是我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继曼施泰因之后最有才干的将领。1941年5月,他对我谈了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看法。这些看法可归纳如下:

   “这场对俄国的战争是一个荒谬的主意,我看不会有好结果。但是,如果因为政治原因,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话,那么我们就必须正视这个现实,即战争不可能在一个夏季战役里就打赢。你只要看一下距离是多么长就知道了。我们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打败敌人,占领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整个俄国西部。我们应该准备打一场持久战,一步一步地实现我们的目标。首先,一支强大的北方集团军群应拿下列宁格勒及其周围地区。这使我们能够同芬兰人会合,消灭波罗的海的红军舰队,扩大我们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影响。中央集团军群和南方集团军群暂时只应推进到敖得萨-基辅-奥尔沙-伊尔门湖一线。然后,如果我们感到今年有足够的时间,北方集团军群可以从列宁格勒折向东南方,朝莫斯科挺进,而中央集团军群则朝东,向莫斯科前进。所有此后的战斗都应该推迟到1942年,届时我们将根据当时的情况拟定新的计划。”

   我在第四集团军的顶头上司是冯·克卢格陆军元帅,他后来在主攻莫斯科时指挥第四装甲集团军。他对我谈的意见是这样的:

   “莫斯科既是苏维埃制度的头部,又是它的心脏。它不仅是首都,而且是一个重要的军事中心。它还是俄国铁路网,特别是那些通往西伯利亚干线的中心枢纽。俄国人肯定要投入强大的部队来阻止我们攻占其首都。因此,我认为我们应拿出全部可以支配的力量,沿着通往莫斯科的公路,经过明斯克、奥尔沙、斯摩棱斯克一直向前推进。如果我们能在冬天到来之前拿下这个地区,那我们在一年内做的事就够多的了。那时,我们就该考虑制定1942年的计划了。”

   战后非德意志人的评论也是有意思的。有一种理论认为我们应通过海、空军作战,而陆军仅起次要作用,集中力量攻占黑海和波罗的海。这样做的结果将会孤立俄国。但是,由于我们的海空军太弱,这个计划实际是行不通的。鉴于德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打持久战肯定要失败。只有海军强国才能进行像这次战争那样持久的战争,因为这样的国家实际上不易受到攻击,经济上也不可能被窒息。

   我个人对形势的看法如下:

   我们应该在1941年攻占莫斯科和列宁格勒地区。这样,我们就控制了敌人的首都——他们主要的铁路枢纽和两个最重要的城市。如果我们在北方集团军群和中央集团军群的战区投入最大的力量,这是可以做到的。但假使是这样的话,1941年战争中南方集团军群的主要任务只是推进到普里皮亚特沼泽以南,掩护中央集团军群的右翼。这样,年内征服整个俄国南部的任何企图都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以上各种方案各有利弊。制定军事作战计划,即使在最顺利的时候也是一门艰难的科学。当军事决定必须受到政治和经济考虑的影响时,那就更不容易了。

   指挥人员

   本章的主题是莫斯科,因此我只简单介绍负责攻占俄国首都的人。虽然中央集团军群的战斗是同北方集团军群和南方集团军群的战斗密切关联的,但我这里要谈的是冯·博克陆军元帅的中央集团军群。

   博克是我国一位第一流的军事智囊人物。他像龙德施泰特和曼施泰因一样,有指挥大规模作战的才干。他个子很高,细长身材,是个典型的老式普鲁士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一度担任西线德国王太子集团军群司令部的作战部长。他性格活泼,好挖苦人。他善于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不显老,看上去像四十岁,可是身体不佳,经常胃痛。

   冯·克卢格陆军元帅是一个精力旺盛、容易冲动、传统类型的领导人。他的才干偏于战术而不是战略方面。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不论形势多么严重,他总是早睡早起。他和隆美尔一样,最喜欢上前线和部队在一起。有时他亲临前线指挥战斗。这对他的参谋部工作并没有带来什么方便,当然,应该说,他总是设法让他的参谋长知道他在现场下达了什么命令。这位陆军元帅酷爱飞机,并对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赢得的“翅膀”十分自豪。他常常开玩笑地把自己比作拿破仑的内伊元帅。他同内伊一样无所畏惧,甚至不顾危险。他总是毫不犹豫地飞过或乘车穿过敌人的火力网。每当视察前线时,他总是带上帐篷、火炉、食品和水,以及装甲指挥车、无线电通讯车,一个或几个摩托传令兵。这样,他就可以独立于他的大本营之外,天黑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睡觉。他经常负伤,并经历过多次车祸和飞机失事。他有着使不完的劲,遇事十分果断。

   古德里安上将指挥第二装甲军团,和克卢格的第四集团军进行了密切的合作。战前,他曾是德国装甲部队的创始人之一,被认为是一位天生的装甲兵司令。他的军团所有的坦克部用白漆写上了他的名字缩写G。作为一支装甲部队的司令,他在波兰,后来又在法国赢得了很高的声望。他不太好相处,有时甚至极为固执。这种特点也许在杰出人物的身上并不罕见。他的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将领,他很受装甲部队的士兵们的爱戴。

   施特劳斯上将指挥第九集团军,在克卢格第四集团军的北部作战。他是一位沉默寡言、谨慎而有经验的指挥官。同他的集团军协同作战的装甲部队是霍特上将的第三装甲军团。霍特也是一位很杰出的装甲兵指挥官。他是一个沉静的、一丝不苟的人。

   霍普纳上将出现较晚,他是第四装甲军团的司令。他的部队最后打到离莫斯科最近的地方。他也是一位名气很大、精力旺盛的指挥官。

   无需说,在战争过程中,各位将领之间经常出现意见分歧。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参谋部在一起密切、融洽地工作。我们总是忠诚地、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相互帮助。

   1941年6月德军的战斗序列

   南方集团军群:冯·龙德施泰特陆军元帅指挥四个集团军,再加上冯·克莱斯特将军的第一装甲军团。从右到左这些部队的位置是:德国-罗马尼亚第十一集团军在雅西地区;一个匈牙利集团军在喀尔巴阡山脉;冯·施图尔普纳格尔将军的第十七集团军在喀尔巴阡山以北;冯·赖歇瑙将军的第六集团军在第十七集团军和卢布林之间。克莱斯特的装甲军团在加利西亚的托马舒夫以西。

   南方集团军群的任务是向东推进,到普里皮亚特沼泽以南,集中力量于左翼,目标是基辅。

   中央集团军群:冯·博克陆军元帅的集团军群的组成和兵力部署以后将详细介绍。它部署在普里皮亚特沼泽以北,任务是向莫斯科挺进。

   北方集团军群:里特·冯·勒布陆军元帅指挥布施将军的第十六集团军,屈希勒将军的第十八集团军,以及霍普纳将军的第四装甲军团。该集团军群驻扎在苏瓦乌基和默默尔之间,他们应从那里向列宁格勒进军,然后向南。

   空军:每个集团军群有一支空军部队支援。这就是勒尔上将的空军第四军团支援南方集团军群;属凯塞林陆军元帅指挥的空军第二军团——三支空军军团中最强的一支,支援中央集团军群,克勒尔上将的空军第一军团支援北方集团军群。

   兵力:1941年6月21日,德军总司令部掌握大约一百三十五个师,其中大部分已经或正在开往东线,具体有八十个步兵师,十五个摩托化步兵师,十七个装甲师和一个骑兵师,还有几个保安师将用于驻守我们预期要占领的领土。

   南方集团军群有二十五个步兵师,四个摩托化师,五个装甲师和四个山地步兵师。这些全是德国部队。此外,还有一个匈牙利军,一个斯洛伐克师,后来又有一个意大利军。安东尼斯库元帅的罗马尼亚陆军打仗时归冯·龙德施泰特陆军元帅指挥。这个集团军群的对手是由布琼尼元帅指挥的俄国军队,人数多于南方集团军群。

   中央集团军群是三个集团军中最强的,拥有三十个步兵师,十五个装甲、摩托化师和一个骑兵师。该集团军群的对手是由提莫申科元帅 [ cdhyy注:老的译法译为铁木辛哥 ] 指挥的军队,人数略多于中央集团军群。

   北方集团军群只有二十一个步兵师和六个装甲、摩托化师。这一战区里伏罗希洛夫元帅指挥的俄国军队人数大大超过北方集团军群。

   我们空军的三个军团总共约有一千二百架飞机。

   中央集团军群的战斗序列

   6月21日的前几天,各高级指挥机构都搬进了各自的作战指挥所。中央集团军群由第四和第九集团军,以及第二和第三装甲军团(比一个军要大,但又无集团军的地位)组成,负责向苏联首都挺进并拿下该城。我们以下要谈的就是这支部队,特别是第四集团军和两个装甲军团。

   发起进攻的时间定于6月22日凌晨3时30分。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及其参谋部这时已迁到华沙,而第四集团军的克卢格和他的参谋部已离开波兰前首都——华沙,转移到紧靠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以西的地方。古德里安和霍特以及他们的参谋部更靠近波兰的分界线。

   克卢格在检查我们的部署时指出:

   “我们的陆上力量显得十分单薄,你们也知道,我们不象在西线战争时那样有着强大的后备队。愈往东去,我们的战线就愈长,前线部队就愈分散。因此,即使在我们和侧翼部队之间有出现空隙的危险,也一定要使我们的部队保持十分集中。”

   这对形势作了确切的概括。俄国欧洲部分是漏斗形,我们越往前进就越宽阔,犹如从一个漏斗形口子走出来,或者说沿着波罗的海和黑海之间的一个逐渐宽阔的陆地走廊前进一样。

   我们作战的战略如下:

   两个装甲军团在两个集团军的两侧,古德里安的装甲军团在第四集团军的右侧,即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地区,霍特的装甲军团在第九集团军的左侧,即苏瓦乌基以西。这两个装甲军团的任务是突破敌人的防线,全速向明斯克挺进,并在那里汇合,形成一个巨大的钳形运动,包围尽可能多的俄军。与此同时,第四和第九集团军的各步兵应进行较小规模的包围运动,目的是歼灭边界上或靠近边界的红军部队。负责防守右翼的部队不必很强,因为他们已有普里皮亚特沼泽屏障的保护。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基本计划。

   发动攻击的时刻

   德国方面越来越紧张。到了21日晚,我们估计俄国人一定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可是在第四集团军和第二装甲军团战线上布格河的彼岸,即从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到沃姆扎一线,却平安无事。俄国的前沿哨所和平时完全一样。午夜刚过,当首批攻击部队和第二梯队的全部炮兵已将炮口对准目标时,柏林到莫斯科的国际列车还平安通过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这是个神秘莫测的时刻。

   三小时之后,我们看着德国战斗机起飞,不一会儿,就只能看到它们机尾的灯光在东方的天空中闪烁。冯·克卢格陆军元帅和他的参谋部在第三十一步兵师的地段,即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的西北面,距布格河只有几英里。在发动进攻的时刻——凌晨3时30分快要到来时,天开始亮了,泛出一种奇怪的黄颜色。这时依然是万籁俱寂。

   3时30分,我军全部火炮齐声俱发。随后,发生了奇迹般的事情:俄国炮兵没有回击。只有从远处的河岸上偶尔打来几炮。在几个小时内,攻击部队就渡过了布格河,坦克用渡船运了过去,浮桥架起来了,而这些行动几乎完全未受到敌人方面的干扰。毫无疑问,第四集团军和第二装甲兵团的攻击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
战术突破同样是成功的,我们的装甲部队几乎立刻就突破了俄国人的边界防御,穿过空旷的田野向东驶去。只有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的城堡,里面有一所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的学校,疯狂地抵抗了几天。

   为了尽快地谈到莫斯科战役,我将尽可能扼要地叙述此后几个月的运动战。

   比亚韦斯托克-斯洛尼姆“口袋”

   如前所述,我们一线的俄国人很明显完全被打得措手不及。我们的侦听部门几乎立刻就收听到了一封俄国人的电报:“我们正在遭受炮击。该怎么办?”我们也收听到了收电的上级司令部的回电:“你们一定疯了!为什么来电不用密码?”而另一方面,南方集团军群却立即遇到了猛烈的抵抗,激烈的战斗随即在那里展开了。

   可是,在我们方面则一切按计划进行。两个装甲军团向东挺进,然后向里收拢。古德里安将军仍率领一部分兵力继续向东,尽管在他现在的后方包围战在激烈地进行。他的装甲车急速向明斯克驰去,因为我们务必防止敌人相继越过别列津纳河、第聂伯河和德维纳河的防线逃窜。

   步兵要跟上是十分艰苦的。一天内行军二十五英里已是家常便饭,而走的路又是糟糕透顶的。对这几周生活记忆犹新的是:俄军纵队企图撤退和我们步兵匆忙追击扬起了大片黄色尘土。天气热极了,虽然不时突然下些阵雨,雨水很快使道路泥泞不堪,然后太阳又出来了,很快把泥地晒成一块块干裂的土块。

   到7月2日,第一个战役实际已取胜。战果惊人:俘虏敌军十五万人,缴获或击毁大约一千二百辆坦克,六百门大炮。初步印象是俄国人英勇善战。但他们的坦克没有什么了不起,而且就我们所看到的,他们的空军等于零。

   即使在第一次战斗中,俄军的表现也与波兰以及西方盟军失败时的表现形成鲜明的对照。俄国人即使被包围了,还坚守阵地,继续战斗。俄国幅员广大,有森林和沼泽,这对他们有利。德军的数量不够,不能完全封住象比亚韦斯托克-斯洛尼姆这样大的“口袋”。我们的摩托化部队是在公路上,或靠近公路的地方作战,而在公路与公路之间广大的无径荒原上,俄国人大都没有受到侵扰。因此,他们常常得以突围,他们的整个纵队在夜间穿过向东部延伸的森林逃走。他们总是向东突围,所以每个包围圈的东边就得由我们最强的部队、一般是装甲部队来把守。然而,我们的包围很少是完全成功的。

   第四集团军的司令部头四天就得搬迁两次以便适当靠近战场,这一事实说明我们前进得多么快。24日,我们迁到卡麦涅茨-利捷夫斯基,26日迁到普鲁扎纳。

   明斯克战役和斯大林防线的突破

   在明斯克激战和突破斯大林防线之前,中央集团军群进行了一次大整编。

   即便在过去,大批骑兵为了在打开突破口后扩大战果,也是远远走在步兵的前面,因此,现在决定将霍特和古德里安两支装甲兵团联合起来,要他们尽量向东挺进。设立了一个新司令部来指挥这支大装甲部队,由冯·克卢格陆军元帅负责指挥整个战斗。他带上了第四集团军——现改名为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参谋部。与此同时,7月2日,原第四集团军变为第二集团军,由冯·魏希斯上将指挥,司令部设在普鲁扎纳。我们向明斯克前进,于3日抵达,以执行新的任务。

   明斯克战斗在激烈地进行,但我们继续向第聂伯河和德维纳河推进,留下步兵来解决这个大包围战。在7月2日至11日的这次进军中,地形首次给我们的坦克造成了严重困难。别列津纳河确实难以通过。通往该河的道路都是沼泽地,主要桥梁全部被炸毁,留下的小桥都是些薄木板桥。俄国人在这片沼泽地艰苦奋战,我们又是第一次遇到了大量的地雷。这一切使坦克前进速度放慢,并使步兵在明斯克战役结束后再次追上了装甲兵。

   但是,霍特和古德里安是不会被久拖不前的。尽管遇到了上述一系列的困难,古德里安仍以惊人的速度进军,推进到第聂伯河的莫吉廖夫和奥尔沙两岸;同时,在北面,霍特在向德维纳河的维切布斯克和波洛茨克的急行军中同样跑得很快。这样,我们的装甲部队就推进到所谓斯大林防线——俄国的主要防御阵地。

   然而,在这条防线上并未全部构筑工事,也没有足够的俄军驻守全线,尽管从东部派来了援军。古德里安和霍特很快分别越过了第聂伯河和德维纳河。进入俄罗斯的道路已经打开。

   7月8日,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参谋部迁至别列津纳河畔的包里索夫。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拿破仑留下的踪迹。1812年冬天,就在包里索夫以北几英里的地方,拿破仑大军被迫穿过冰冻的别列津纳河,遭受了骇人听闻的伤亡。水清的时候可以看见当年法国工兵打入河床用来支撑桥梁的桩子的残迹。

   斯摩棱斯克战役

   在第二装甲军团越过了第聂伯河,第三装甲军团到达德维纳河之后,俄国人的抵抗变得更加猛烈了。他们从东部调来了强大的援军,企图收复斯大林防线。战斗的详情不能在此叙述。只需指出,俄国人这时的战术一般是袭击我们装甲纵队的侧翼。这些战斗,从7月12日继续到30日,甚至到8月份,这个地区偶尔还有零星战斗。

   这些战斗中最重要的是斯摩棱斯克大包围战。在两个装甲军团的大部队继续东进,并派些部队抵挡俄国人对其侧翼袭击的同时,抽出了少量部队来把守斯摩棱斯克包围圈的东面。两个步兵集团军经过紧张的急行军终于再次追上了装甲兵。他们负责包围圈的其他三面,而我们装甲部队封锁了亚尔策沃附近的出口。这次战斗又没有圆满成功。敌军在夜间攻击,从东面突围。装甲部队不适宜进行这种战斗,特别是在第聂伯河畔的沼泽地带。

   7月13日,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司令部从包里索夫迁到托洛钦。在那里,我们接待了日本驻柏林大使大岛浩将军的访问。我们收到特别指示,要保证使他不遇到危险。他坚持要去奥尔沙附近看看第聂伯河,到了那里就遭到一阵炮火的轰击。但他安然无恙,神气十足地回到我们司令部,向冯·克卢格陆军元帅显耀了他的武士军刀。

   7月10日,第二十九摩托化师攻占了斯摩棱斯克,这是迄今落入我们手中的最重要的俄国城市。24日,我们再次迁移,这次把司令部设在斯摩棱斯克西南森林的帐篷里,离前线只有几英里,当年拿破仑去莫斯科时走过的公路离这里不远。

   7月下旬到8月上旬,我们的总司令部在辩论目前应采取什么战略,因而几周的宝贵时间大部被浪费了。前已指出,希特勒急于将乌克兰、顿涅茨盆地,乃至高加索等富有经济价值的地方拿到手。而这些地方都在南方集团军群的战区内。希特勒的第二个目标是列宁格勒。在战争的这个阶段,列宁格勒眼看就要被攻克,如果希特勒没有重犯一年前他在敦刻尔克所犯的错误,没有命令冯·勒布陆军元帅的坦克部队一到列宁格勒城外就停止前进,该城很可能已经被占领。

   希特勒对莫斯科并不那么有兴趣。实际上他原来的计划是,让中央集团军群沿着杰斯纳河防线停下来,在防线北部把相当大一部分中央集团军群的部队抽调到南方集团军群,今年不再试图向莫斯科进军。

   鉴于这一目的,第四装甲集团军被解散。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参谋部撤回作后备,两个装甲军团再次直接接受中央集团军群的命令。有人建议让克卢格负责指挥古德里安的装甲军团和一个新的步兵集团军。这支部队应向东南方向前进,进入南方集团军的战区,歼灭集结在那里的十分强大的敌军。

   陆军总司令冯·布劳希奇陆军元帅和他的参谋长哈尔德将军都强烈反对这一计划。布劳希奇更希望中央集团军群继续前进,直取莫斯科,他认为莫斯科是整个战争的首要目标。冯·博克陆军元帅和中央集团军群参谋部同意这一主张。而冯·克卢格陆军元帅却倾向于赞同希特勒的战略思想。不同意见之间进行了激烈的交锋,花费了好几周时间才作出一项决定。

   与此同时,在第聂伯河与杰斯纳河之间的地区,以及德维纳河与第聂伯河上游之间的地区,战斗在继续进行。从罗斯拉夫尔和叶尔尼亚以东到多罗哥布日以西沿着杰斯纳河地段逐渐形成了一条较稳定的防线。这条防线由原第四集团军的部队防守,在北面同第九集团军驻守的防线相联。第四集团军现已重新组合,并再次由冯·克卢格陆军元帅指挥。他带上了他的参谋部,这样,我们现在就负责杰斯纳防线了。

   8月下半月和9月份,第四集团军在杰斯纳河一带,第九集团军在多罗哥布日以北第聂伯河一带作战。古德里安的第二装甲军团在我们的南面协同第二集团军作战,同时,霍特的第三装甲军团现在协同第九集团军作战。由于没有相当强的装甲部队的支援,我们不得不沿着杰斯纳河进行堑壕战,这就需要大量的部队。俄国人猛烈进攻,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了我们单薄的防线。于是不能不调坦克部队来弥补损失。这使我们懂得,在现代战争中,步兵不仅在进攻时而且在防守时也需要装甲兵的支援。

   我说我们的防线单薄,这是说得轻了。部队负责防守的地区几乎有二十英里宽。此外,这些部队由于在战斗中已经遭受了重大伤亡,一般都不满员,而且又没有战术后备队来补充。在战斗中,特别是在叶尔尼亚周围的战斗中,我军又遭到了严重伤亡。

   希特勒和他的高级军事顾问们除了在战略上看法不同外,在战术上更是意见分歧。我们虽然在大规模的包围战中抓了大批俘虏,缴获了大量战利品。但是,结果并非象乍看上去那样令人满意。一方面,这样大规模的包围战使装甲部队付出很大的代价;另一方面,这种包围战很少是完全成功的,大量被包围的敌人常常从我们的包围圈里向东溜走。因此,希特勒希望这种包围战术能在较小的规模上进行,以为这样就会百分之百地成功。

   9月,我们今后的战略终于按冯·布劳希奇陆军元帅的主张定下来。我们将向莫斯科挺进。现在的问题是,在俄国冬季来临之前,我们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用我们业已削弱的部队,攻占距离遥远的俄国首都。对8月和9月初浪费在无益争论中的数周时间我们将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明确的命令终于下达。中央集团军群向莫斯科方向进攻,战斗定于10月2日开始。现在决心已下,大战即将开始。其序幕是堪称典范的维亚斯马战役。

   维亚斯马战役

   在德军最高统帅部辩论该怎么办的时候,俄国人沿着第聂伯河上游和杰斯纳河在中央集团军群正面建立了一道新防线。这道防线是保卫莫斯科防御体系的最外层。

   现在我们的任务是突破这条防线,对敌人进行双重包围,然后在冬季开始前进军莫斯科。

   我们部队的部署如下:在勃良斯克及其以南地区,第二集团军和古德里安的第二装甲军团在那里集结,准备进攻奥廖尔,然后再从那里向北;在他们的左侧,克卢格的第四集团军和霍普纳将军的第四装甲军团整装待发,他们的左翼在斯摩棱斯克以东沿第聂伯河上游的地方。这支加强集团军负责主攻莫斯科;第聂伯河上游以北是施特劳斯的第九集团军,由霍特的第二装甲军团支援。正如原在布格河以东的战斗一样,霍普纳和霍特的装甲军团集结在他们各自负责配合的陆军集团军的外侧。这两支坦克部队将再次东进,然后向里收拢,包围维亚斯马。步兵仍将采用被过去证明是十分成功的战术,在装甲部队大钳形运动圈以内,进行较小规模的包围战。钳子的两头一相遇,这些装甲军团将尽可能地脱离其后方维亚斯马的包围战,以最大力量全速进军莫斯科。

   10月2日拂晓发起进攻。克卢格和施特劳斯两支加强集团军进攻之准确性确实非凡。一切行动完全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进行。10月2日到13日进行的这场堪称范例的战役,战果是中央集团军群俘虏敌军六十五万人,俄国人损失五千门火炮和一千二百辆坦克。

   中央集团军群自开战以来,俘虏的敌军和缴获或击毁的战争物资数量大得惊人。在北方和南方集团军群战区的情况也是同样。希特勒及其部队的官兵们以为红军的人力和武器大概已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是不足为怪的。俘虏告诉我们,今年这么晚发动这场新攻势完全出乎意料。莫斯科看来就要落入我们手中。中央集团军群十分乐观,上自冯·博克陆军元帅下至前线士兵都相信并希望我们很快就要行进在俄国首都的大街上了。希特勒真的已建立了一个特别工程兵指挥部,其任务是炸毁克里姆林宫。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宣传部竟然觉得可以吹嘘说,东线的战争已经取胜,红军已基本消灭。

   为了充分理解即将来临的戏剧性事件,有必要了解一下这时我军官兵的精神状态。自6月22日以来,我军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他们在各种气候条件上,沿着糟糕透顶的公路,从布格河前进到了邻近莫斯科的地方。由于大部分部队是靠两条腿走路,靠马运输,单是行军这一项就的确是非常了不起的业绩。而且这些都足在三个半月左右的时间内完成的,其中还有几周被总司令部辩论战略问题所浪费掉。10月12日,除太小规模的零星战斗外,维亚斯马战役已经结束。这时,我们很可以自豪地回顾过去的战绩,并且满怀信心地展望未来。

   10月中,所有部队都开始向莫斯科挺进。我们的司令部在维亚斯马战役开始时设在罗斯拉夫尔,6日向前移到斯帕斯·德缅斯克,10日迁到尤赫诺夫。几天之后,整个中部集团军群都在向东进军。在我们和俄国首都之间,只剩下所谓莫斯科防御阵地。我们没有理由认为这是一块特别难啃的骨头。我们认为,一旦通过了这一阵地,通向莫斯科的道路就打开了。

   情绪的变化

   现在,几乎已经能看到莫斯科的时候,部队官兵的情绪发生了变化。10月下旬和11月初,我们惊异而失望地发现,被打败的俄国人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几乎不能算作一支军事力量。在这几周内,敌人的抵抗更加顽强,战斗日益艰苦。朱可夫元帅现在负责指挥保卫莫斯科的部队。几周来,他的士兵从南面的谢尔普霍夫穿过纳拉河边的森林到纳罗-弗明斯克,然后再向北,修筑了纵深防御工事。莫斯科西部通道上的森林里,现在到处都是巧妙伪装的火力点、铁丝网和很宽的布雷区。

   在西部被打败的俄军残部和新建的部队组成了强大的军团。莫斯科的工人也动员起来了。从西伯利亚开来了新军。多数大使馆和公使馆,以及俄国政府的部分机构撤离了莫斯科,向东部转移。但斯大林和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却留在首都;他下定决心绝不放弃莫斯科。这些完全出乎我们预料,我们也不能相信,在我们尽了最大努力,胜利看来是唾手可得时,形势还会发生急剧的变化。德国部队现在对我们宣传部10月份言过其实的宣传感到不满,这是很自然的。

   人们开始听到对远在德国的军方领导人的讥讽。我们的部队感到,现在我们的政治领导人该到前线来看看了。我们的士兵过度疲惫,部队不满员,在步兵中尤其如此,很多步兵连队只剩六、七十个人。马匹的损失也很大,炮兵部队移动大炮都有困难。装甲部队可用的坦克数量远远低于建制。由于希特勒认为战争已经结束,所以已下令国内工业削减军火生产。作战部队只有极少量的补充。冬季即将开始,可是连冬衣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通往德国的运输线是难以想象的长,而且又极为狭窄,很难保证部队的弹药和必需品的供应。俄国的宽轨铁路要改铺成能通过我们欧洲火车头的窄轨,才能够使用。在遥远的后方第一批游击队开始在广大的森林和沼泽地带出现。我们通常缺乏对付他们的办法。运输队经常遭到伏击,致使前线部队生活艰难。

   拿破仑大军的鬼魂和对他命运的联想开始侵扰我们的梦乡。德·科兰古将军的回忆录总是放在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案头,成了他的圣经。人们把现在的情况同1812年的情景作了种种比较。但是,所有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征兆比起现在开始折磨我们的秋雨季节就都不在话下了。

   当然,我们事先曾想到这个问题,因为在我们研究俄国情况时,曾读过有关材料。但是,现实远远超过了我们最坏的估计。在维亚斯马地区,秋雨季节在10月中慢慢地开始,到11月中雨越下越多。没有实际经历过这种季节的人很难描述出当时的情景。在这个国家,只有很少的碎石路。所有其他道路、旷野都成了一片泥浆。步兵在泥泞中一步一滑,每门大炮都得用许多马队来拉才能前进。所有带轮子的车辆都陷在泥地里,一直陷到车轴。甚至牵引车行动也十分困难。我们很大一部分重炮很快就深陷泥潭,因而无法参加莫斯科战役。甚至坦克和其他履带式车辆也只能勉强行进,而且还经常不断地陷入泥地,从这一点就能了解其泥泞的程度了。这一切使我们早已疲惫不堪的部队处于何等紧张状态,大概是不难想象的。

   这时,我们又碰到一件同样令人不快、意想不到的事:第一批俄国T-34型坦克在维亚斯马战役中出现。在1941年,这是最吓人的装甲战斗车,只有其他坦克或火炮才能对付它。步兵的反坦克武器打不穿它,因为我们的步兵当时只有三十七毫米和五十毫米的反坦克炮,这些炮打我们迄今所遇到的俄国坦克还可以,但对T-34型坦克不起作用。这就为我们的步兵造成了一种严重的情况,在这种新式坦克面前,他们感到毫无掩护,无法自卫。需要一种直径至少是七十五毫米的火炮来对付它,而这种炮还有待制造。在凡雷雅,俄国坦克简直是径直穿过德国第七步兵师,冲进炮兵阵地,确实是从大炮上开过去。这对步兵士气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这标志着后来称之谓“坦克恐惧”的开始。

   我们看到一项缴获的由提莫申科元帅签发的命令。撰写该命令的意图显然是要在多次失败后鼓舞一下部队的士气,命令列举了德军的所谓弱点。提莫申科告诉他的士兵们德国人的主要力量在于他们的技术能力利装备。他说,在肉搏战中,德国兵不如俄国兵;进行夜战或在大片森林和沼泽地区作战时,德国兵就会变得紧张不安,畏缩不前。而俄国人是善长打这一类仗的。当然,这讲得不完全确切,如果事实真像他讲的那样,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莫斯科的大门口了。然而,俄国人的这项命令确实讲得有道理。西欧人的文明程度高,在很多方面敌不过生活在大自然当中更为强悍的东方人。

   我们的空军打得很漂亮。但是,现在可使用的飞机数量下降了,而且在靠近前线的地方,特别是在秋雨季节,也缺少可着陆的场地。由于地面条件差,飞机起飞和着陆出了很多事故。俄国空军到现在还很少露面。

   10月26门,冯·克卢格陆军元帅将他的作战指挥部再次向前移动,这一次是从尤赫诺夫迁到马洛亚罗斯拉维茨以东的地方,紧靠前线,克卢格喜欢在那里建立他的指挥部。我们以后将会看到,俄军大反攻时,克卢格的参谋人员险遭被俘。顺便说一句,1812年拿破仑也曾经过马洛亚罗斯拉维茨。

   到10月底,德国防线已被削弱,我们这一段是从阿列克辛沿着奥卡河向北去,然后再沿着纳拉河到纳罗-弗明斯克,此后,再转向西北,越过主要公路和莫斯科河,伸向卢扎和沃洛科拉姆斯克。这至少在目前标志着我们前进到了什么地方,因为我们进攻的能力已经消耗殆尽。我们的部队削弱了,感到疲乏。我们的对面,俄国人在莫斯科周围的森林里驻守着他们的纵深阵地。我们的一部分火炮和重型车辆陷在泥地里,它们又常常在维亚斯马和纳拉河之间远离前线的地方。但是,莫斯科已在股掌之中。夜间,我们可以看到俄军的高射炮弹在他们首都上空爆炸的火光。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奥尔沙会议

   11月,总参谋长召集了三个集团军群和在东线作战的各集团军的参谋长在第聂伯河畔的奥尔沙开会。会议要讨论的命运攸关的问题是东线的德国军队现在应沿着目前的战线挖壕固守,等待春天宜于作战的季节到来,还是三个集团军群在冬季的这几个月内继续进攻。

   龙德施泰特的南方集团军群的代表反对进一步发动攻势,主张转入防御。北方集团军群的实力是如此虚弱,以致在他们那个地区发动新的进攻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中央集团军群则主张作最后一次攻克莫斯科的尝试。而且一旦俄国首都落入我们手中,在该城以东作战的各装甲师就有可能切断莫斯科同西伯利亚的主要铁路联系。

   意见的分歧点很简单。一方面,到达克里姆林宫的前景是吸引人的;另一方面,鉴于我军力量已经削弱,人们怀疑他们是否有能力完成这最后一次冲击。

   最后的尝试

   会议结束后,立即同战场实际指挥官进行了详细的讨论。冯·克卢格陆军元帅一再视察前线部队,甚至征求我们的士兵和军士们的意见。

   我们在人力和装备方面仍是虚弱的,因为我们得到的人员和弹药的补充很少。但另一方面,自10月底以来,部队在莫斯科正前方的阵地里设法得到了一定的休息。只有第四集团军的右翼经常受到来自谢尔普霍夫地区和沿着波多尔斯克-马洛亚罗斯拉维茨公路两侧敌人的袭击。在我们战线右翼的这个地区守军力量单薄,我军打退这些进攻是很吃力的。

   各集团军群的总司令们连续数小时讨论战局,最后决定对莫斯科作最后一次尝试:发动最后一次进攻。最高统帅部十分清楚,这次进攻只能在秋雨季节结束和地面再次冻结时开始。

   部署

   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第四集团军被指定实际进攻莫斯科地区。为此该集团军得到了加强。

   从奥卡河到纳拉河之间的我线右翼只有少量的掩护部队驻守。奥卡河以南,古德里安将军的第二装甲军团与第二集团军协同作战,他们应穿过图拉,向东北方向挺进。第四集团军的主力在波多尔斯克-马洛亚罗斯拉维茨公路和莫斯科-斯摩棱斯克公路之间的纳拉河沿岸集结。在莫斯科-斯摩棱斯克公路和莫斯科河以北,霍普纳将军的第四装甲军团在卢扎和沃洛科拉姆斯克之间的地带集结,霍普纳受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指挥,还给他配备了几个步兵军,因为过去的经验表明,在这种情况下,装甲兵和步兵协同作战的效果最好。

   我们的作战计划是:加强的第四装甲军团在莫斯科-斯摩棱斯克公路的左侧向北进攻,然后转向东面,从西部和西北部进攻莫斯科;而第四集团军越过纳拉河进攻,把敌人牵制在这条战线上。

   最后一次攻势

   11月中,秋雨季节结束,开始了霜冻,它预示着冬季的来临。现在在公路和田野上各种车辆都可以通行。在远离前线的地方,牵引车把重炮从泥潭里拖出来,大炮被一门一门地拖向前去。但是,很多炮已经冻在地里了,在把它们从泥地里拖出来的过程中,其中一部分实际上被拖得支离破碎。

   第四装甲军团头几天的进攻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在激战中,敌人被打得不断向东退却。在更北面,赖因哈特上将的第三装甲军团也在进攻。冯·克卢格陆军元帅既指挥这些装甲军团,又指挥第四集团军。这样他手下共有十一个军,三十五个师,其中九个是装甲师。当然,这些部队的人员和武器都不满定额。

   后来,11月20日左右,天气突变,几乎在一夜之间俄国的严冬就1降临到我们的头上。气温突然下降到零下三十度,同时下了鹅毛大雪。几天之内。农村就呈现出一幅俄国冬天常有的景象。两个装甲军团进攻的势头越来越小,困难越来越大,继续边战边向莫斯科前进。他们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穿过了克林,装甲兵的先头部队打到了莫斯科河-伏尔加河运河。这时,两个装甲军团的北翼突然遭到从东岸越过运河的另一支俄军的袭击。

   在直接向莫斯科的进军中,我军主攻部队在11月份的最后几天到达奥塞雷特库伊,装甲兵的侦察部队甚至插到了莫斯科郊区的最西头。这时,两个装甲军团的最后进攻力量在冰天雪地里被挡住了。

   这就是11月28日晚的形势。这时,霍普纳上将要求冯·克卢格陆军元帅命令第四集团军沿着纳拉河向莫斯科进攻。他说这样进攻将减轻对两个装甲军团的压力,把俄军从装甲兵战线吸引到步兵的战线上来。陆军元帅和我——他的参谋长一起研究了这项要求会引起的各种严重问题后,下令于29日发起进攻;进攻实际在第二天,即30日早晨开始,重点在纳罗-弗明斯克两侧。一个装甲军支援发起进攻的第四集团军的南翼。按计划发起了联合进攻,几天之内步兵就在沿着纳拉河的森林里几处突破了俄军的多层防御。但是到了12月2日,事情很明显,这里我们所能调配的部队也不够,不再能胜任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有第二百五十八步兵师的侦察营在敌人防线上找到了一个空隙,他们趁着漫长的黑夜直插了进去,差不多到达了莫斯科的南郊。但是,12月3日清晨,他们在那里遭到俄军坦克和莫斯科工厂的工人的袭击。

   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现在决定取消这场已经毫无希望,而且只能带来不必要伤亡的进攻。因此,第二天夜间,他命令在公路以南的第四集团军的司令部部队撤回到纳拉河后原来的阵地。我们成功地完成了这次撤退,敌人只是谨慎地尾随。

   冯·克卢格陆军元帅的决定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正确的。几天之内,朱可夫元帅就发动了俄军的大反攻。反攻于12月6日开始,最初是针对莫斯科西北面的两个装甲军团。东线战争的转折点到来了:我们在1941年打垮俄国的希望在最后一分钟破灭了。

   德国的政治领导人现在必须认识到闪电战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对我们所面临的敌军的估价必须比过去遇到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要高得多。另一方面,必须强调指出,德军官兵在现在遇到的灾难和危险面前,全都表现了坚忍不拔的精神。

   莫斯科城外的每一个士兵都知道,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战斗。如果俄国人在这里把我们打败,那就一切都完了。在1812年,拿破仑至少还带回了大批的残兵败将。而在1941年,德国人面临的选择是:坚守阵地或者是全军覆没。俄国人采取了空投明信片的形式进行宣传。明信片上印了些很粗糙的照片:在大雪覆盖的俄国平原上,德军的尸体比比皆是。这种宣传对我们的部队不起作用。

   分派给第四集团军的四营法国志愿军表现得不大能吃苦。冯·克卢格陆军元帅曾在鲍罗季诺战场对他们训话,讲到当年在拿破仑大军里法国人和德国人曾为反对共同的敌人而并肩作战。不幸的是,虽然这些法国人第二天被派去作战时,打得很勇敢,但他们顶不住敌人的猛烈进攻,也受不了在家乡从未见过的寒冷和暴风雪。法国军团被打败了,敌人的进攻和寒冷使他们遭受了严重的伤亡。几天之后,不得不把他们从前线撤下来,送回西部。

   双方军队的状况

   在简述以后发生的事情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1941年12月在莫斯科城外交战的德俄两军的情况和激战是在什么条件下进行的。

   在前线每天只有几小时的有限可见度的时间。早上九点钟以前,浓雾笼罩着冬季的大地,慢慢地在东方的天空中可以看见一个红球,这就是太阳。大约要到11点钟才能看见一点。下午3时,黄昏降临,一小时之后,又几乎是一片黑暗。

   在马洛亚罗斯拉维茨有一个可用的机场,偶尔从斯摩棱斯克、奥尔沙或华沙来的运输机在这里降落,带来少量的补充人员,但数量远不能补偿我们每天的伤亡。这些补充人员常常穿着长裤和系带的靴子,连一件大衣或毛毯都没有。冻僵了的各师运输队在机场等候。补充的新兵很快被带往急需他们的前线。他们常在当天夜里就被送往前线。这样,这些两天前还生活在华沙设备良好的兵营里的士兵们经常发现自己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被抛在莫斯科城外即将崩溃的前线。

   冯·布劳希奇陆军元帅在夏末意识到东线的战争将会继续到冬季时,他就要求希特勒及早作出安排,以保证充分供应在俄国的德军的冬装和冬季装备。希特勒却拒绝这样做,因为他坚信俄国人将在寒冷的天气来临之前被击败。现在甚至连希特勒的大本营也突然认识到东线的战争实际上才刚刚开始;而且,虽然这是令人恐惧的,德国军队将不得不在没有足够的冬装的情况下进行激烈的战斗。希特勒现在发出了紧急命令:向东线运送冬装。在德国,进行了大规模的搜集皮货等物资的工作,实际上这些工作很快获得了大量成果。但是,这已经太晚了。要把这样搜集来的衣服真正送到部队手中得过好几个月。因此,士兵们不得不在只有夏装、大衣和毛毯的情况下,在激战中度过俄国的第一个冬天。在俄国境内所能搞到的毡靴、皮帽、羊毛内衣等均被征用,但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对广大士兵们的境遇没有什么改善。

   供应经常是短缺的。只有几条铁路通往后方地区。这些铁路线还常常被游击队切断。火车头的锅炉不是专为适应俄国气候制造的,因此水在里面冻成了冰。每个车头拉的车皮只及平时的一半。很多火车连续好几天陷在冰天雪地里。我们急需炮弹,但很少得到满足。可是,为了鼓舞东线士兵的士气,从法国和德国给我们用火车运来了红葡萄酒。当部队收到的是一列火车的酒而不是急需的炮弹时,他们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就是酒这种货物也往往是毫无用处的。在俄国并不罕见的零下四十度的气温下,酒在运输途中往往已结成冰,瓶子被冻裂,剩下的只是一堆红颜色的冰块。

   能够提供掩护的防御阵地几乎没有。这就导致了战术上的一个发展:双方激烈争夺零星分散的村庄,因为在这些村子里至少可以找到一些躲避严寒的地方。其进一步的结果是双方都炮击这些村庄,放火烧掉村里的木头、茅草盖的房子,以使对方没有栖身之处。地冻得像铁似的,根本不可能挖筑工事。

   武器也受到影响。大炮上的润滑油冻住了,机枪的活动部分也冻了,常常打不开炮闩。没有专用于严寒天气的甘油和燃料。夜间,经常要在坦克下面烧一堆小火,免得引擎冻裂。坦克经常在冰冻的土地上打滑,或从斜坡上翻下去。

   也许这一简短的描绘可使读者多少了解一些1941年到1942年的冬季,德军在俄国生活和作战的条件。

   相反,俄国人的处境比我们要好得多。首先,极端寒冷的天气对他们来说并不新奇,他们已经习惯了。再则,莫斯科就在他们的后边,因此,通往俄国前方的供应线很短。俄国很多部队都发了厚厚的皮上衣,厚厚的靴子,以及带有很大护耳片的皮帽子。他们的毡靴、手套和暖和的内衣等也一应俱全。他们的货运列车是用特制的能适应极冷气温的西伯利亚车头拉的。当然俄国的卡车和坦克跟我们的一样也感到不便,尽管程度有所不同。他们的卡车和坦克也是特制的,能适应气候。

   现在虽然前线离莫斯科机场只有几分钟的飞行时间,但是我们仍很少看见红军的空军。

   朱可夫元帅12月6日在莫斯科前线发动的决定性的大反攻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的。

   俄国人的反攻

   这场几乎摧毁大部分德军战线的激战是由一系列按时间顺序进行的战斗所组成的。要详细描述恐怕要写整整一本书。但是要对莫斯科战役从整体上有个了解,就必须对这些战斗作梗概的介绍。可以说莫斯科战役一直进行到1942年4月中。

   在俄军反攻的初期,他们以压倒优势的兵力向莫斯科的北面发起进攻。他们从东岸向克林方向越过莫斯科河-伏尔加河运河,在伏尔加湖以南的地区打击赖因哈特将军的第三装甲军团的左翼。与此同时,他们正面进攻第四装甲军团;在更南面的地方,从莫斯科沿着莫斯科-斯摩棱斯克公路向西发起一次特别强大的攻势,攻打第四装甲军团和第四集团军之间的结合部。业已削弱的德国装甲部队顶不住这样强大的压力,被迫在冰天雪地里艰苦奋战,徐徐后退,企图在更往西去的地方重新建立一条统一连贯的战线。在这次撤退中,不得不扔下许多辎重装备。临时公路和土路上积雪很深,许多大炮和坦克都无法开动。敌人的进攻给我们造成的伤亡是严重的,但是冻伤造成的伤亡更为严重。士兵的脚部冻伤尤为严重,因为发给他们的靴子不合适,太小,只能穿一双袜子。最后连希特勒也不得不同意两个装甲军团后撤。12月中,俄军攻势向南伸展,对谢尔普霍夫和朱特科瓦之间的第四集团军发起了新的进攻。敌人在这里只是暂时实现了局部突破,总的说来,第四集团军保持了自己战线的完整。

   真正危险的地方在第四集团军以南。在那里古德里安将军的第二装甲集团军(为前第二装甲军团)只有力量十分虚弱的装甲部队,却受到了占压倒优势的敌军的进攻。敌军向图拉开始了凌厉的攻势,第二装甲集团军无法抵抗。在夺取了这第一个目标后,这里的部分俄军继续向西进击,其余部队则挥戈西北,向卡卢加挺进。敌人在塔鲁萨-阿列克辛地区的奥卡河地段发起了另一场进攻。在这里也是部份俄军继续西进,另一部份转向西北方,这次是向马洛亚罗斯拉维茨和麦迪恩挺进。

   俄国人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他们计划在北部和南部同时进攻,对克卢格的第四集团军实行双重大包围,其最终目的是将该集团军在莫斯科以西现在的阵地上加以围歼。德军的指挥官要阻止南部的这次大规模的钳形攻势几乎是没有希望的,更谈不上击败。第四集团军和第二装甲集团军之间现在出现了一个空隙,俄国人正在逐渐加以扩大。冯·克卢格陆军元帅也没有任何后备部队可用来扭转其南翼越来越危急的局面。此外,第四集团军只有一条通向后方的补给线,即尤赫诺夫-麦迪恩-马洛亚罗斯拉维茨-波多尔斯克公路干线。在整个集团军的所在地区,所有其他公路都消失在积雪覆盖之下。如果在南部向前推进的俄国人得以切断我们唯一的补给线,那么第四集团军就完蛋了。

   “第四集团军必须固守阵地,战斗到底!”

   鉴于这一形势,中央集团军群考虑了命令整个加强了的第四集团军有计划地向西撤退,这是毫不奇怪的。既然南面的第二装甲集团军已被迫撤到奥卡以西的维列夫两侧,这种考虑就更合乎逻辑了。因此,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大体上是从维列夫起,经过乌格腊河上的尤赫诺夫,到格扎兹克,然后再向北,第四集团军应撤退到这里。对这条线进行侦察的命令已经下达,一个摩托师已经在向尤赫诺夫前进。冯·克卢格陆军元帅和他的参谋部仍故意留在马洛亚罗斯拉维茨,尽管该城现在已经受到严重的威胁。12月中,他召集手下各军军长和参谋长在自己的司令部所在地——一所木头房子里举行了一次会议,目的是详细讨论位于莫斯科-斯摩棱斯克公路以南的所属部队后撤的问题。情况看来是非常清楚的。

   这时,中央集团军群的参谋长,冯·格赖芬贝格来了一个电话,他要找第四集团军的参谋长说话。我就去接了电话,格赖芬贝格是我本人的好朋友。他说:

   “你们最好还是就地安心呆着吧!希特勒刚下达了一道新命令:第四集团军不得后退一步。”

   读者看到这里一定懂得这个命令对我们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根据各种估计,这只能意味着毁灭第四集团军。但是,我们还是服从了这道命令。正在向西撤的部队向后转,重返前线。第四集团军准备进行最后的战斗。现在,只有出现奇迹才能拯救这支部队。

   这还没有完。就在这关键时刻,指挥作战的将领作了重大的变动。

   指挥人员的变化

   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冯·博克陆军元帅长期以来患有严重胃痛。由于他的集团军群在莫斯科城外遭到了失败,他的健康情况恶化了。现在,他不得不至少是暂时放弃指挥权。他由冯·克卢格陆军元帅这位钢铁汉子所接替。克卢格于12月18日离开第四集团军,接管了中央集团军群,其司令部当时在斯摩棱斯克以西的森林里。

   这样一来第四集团军在极其危急的时候却没有了司令。冯·克卢格陆军元帅认为他从斯摩棱斯克通过电话和无线电仍然能够亲自直接指挥他的老部队。因此,他就向我——他过去的参谋长发来了命令和指示,完全由我自己负责来贯彻执行。这种状况一直继续到12月26日山地部队的屈布勒将军来到第四集团军司令部就任新司令时才结束。第四集团军曾一度暂时受装甲部队的施图姆将军指挥。这种混乱多变的指挥系统给部队增加了多大的负担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在更高一级发生了更加重大的人事变化。陆军总司令冯·布劳希奇陆军元帅早就同希特勒意见分歧。他还长期患有心脏病。莫斯科西面的形势对他打击太大,他退职了。希特勒担任了陆军总司令,独揽这个极为重要职位的全部权力。在有点实权的顾问中,唯一保住了自己职位的是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

   希特勒相信,他亲自出马就能避开莫斯科城下即将来临的灾难。应当十分坦率地指出,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希特勒执意命令部队要不顾一切在最困难的情况下坚守所有的阵地,这无疑是正确的。他本能地意识到,在这冰天雪地里不管如何撤退,几天内就会导致前线的土崩瓦解,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德国武装部队将会遭到和拿破仑大军同样的命运。在当时的情况下,部队一夜最多只能后撤三到六英里。对现已筋疲力尽的部队和马匹也不可能提出更高的要求了。由于所有的道路都被大雪封住,撤退只有通过空旷的田野。这样,用不了几夜,部队就会支持不住,他们只好就地躺倒等死。而且,后方既没有可以退入的现成的阵地,也没有任何他们可以守得住的防线。

   因此在此后的几个星期内,战斗渐渐向西发展,我们的部队激烈奋战,被迫逐渐后退。俄国人一再突破我们的防线,但是,我们总能勉强把他们再次赶出去。连队的兵力现在经常只剩下四十人。我们武器和装备的损失是严重的。在12月底以前,主要危险仍是对第四集团军南翼的威胁。

   而这时希特勒的运气来了。虽然敌人比我们强大得多,但他们的攻势却开始放慢。毫无疑问,敌人对未能击溃莫斯科以西的德军战线感到失望,对伤亡惨重的德军在毫无御冬装备的情况下仍坚持战斗,感到吃惊。俄军指挥官开始无情地向前驱赶其部队。圣诞节前几天,我们在马洛亚罗斯拉维茨侦听到以下颇有趣味的俄军无线电报:一个俄军团长发电报回去说:“暂时无法按命令发起进攻,需推迟十二小时。”上级指挥官回电说:“立即进攻,否则恐怕你们的健康将受到影响。”

   在第四集团军的南翼,发生了奇迹般的事情。俄国人虽在该地占有局部优势,不知为什么他们却未能占领尤赫诺夫-马洛亚罗斯拉维茨公路,切断第四集团军唯一的补给线。贝洛的骑兵军在12月的下半个月曾使我们十分头疼,他们一夜接着一夜地深入到我们的后方,向尤赫诺夫推进。他们确实到达了这条关键的公路,但相当奇怪的是,他们却未能封锁它。骑兵军继续向西挺进,并消失在博戈罗季茨克大沼泽地里。

   1941年圣诞节,第四集团军的参谋部仍在马洛亚罗斯拉维茨。圣诞节前夕,在十分靠近我们参谋部的地方打了一整夜。现在,在我们和俄国之间只有从前线抽出来的第十九装甲师,该师只剩下了五十辆可使用的坦克。

   在这几个星期里,德国空军再也不可能发挥象过去那样的作用了。凯塞林的空军第二军团的精锐部队不得不在11月份调往北非,隆美尔陆军元帅在那里陷入了困境。

   12月25日,第四集团军的司令部在最后一刻迁到了尤赫诺夫。

   到12月22日,第四和第三装甲军团都已和第四集团军隔绝。现在第四集团军得完全靠自己了,它也指挥不了莫斯科-斯摩棱斯克以北的两个装甲军团了。

   对比一下12月底敌我双方的兵力是颇有启发的。在卡卢加和朱特科瓦之间的第四集团军这时有十三个步兵师,一个装甲师。然而,这些部队兵力已大大减弱,很多师实际上只是各兵种混合的战斗组织。在第四集团军对面的俄军大部分兵力放在南部战区,他们的组成如下:二十四个步兵师,六个步兵旅,三个装甲旅和两个空降旅。在卡卢加以南正在向西挺进的还有六个步兵师,一个装甲旅和四个骑兵师。在图拉地区集结的有三个步兵师,一个摩托师,两个装甲师和两个装甲旅。

   这些数字本身就很说明问题。无需说,并非所有的俄国部队都达到了战时编制,其中有些部队确实很弱。俄军组织状况不一,各个部队的战斗力差别很大。俄国人善于想办法的才干是显而易见的,例如,他们的骑兵经常同坐在雪撬上的步兵一起前进,这些雪撬是用拴在骑兵马鞍上的绳子拉着走的。在月光皎洁的夜晚,长长的、连绵不断的骑兵队在雪地上前进,每个骑兵后面都有一个坐在雪撬上的步兵,这真可谓一大奇景。

   我们装备的损失如果没有超过也至少是与人员的伤亡相等。1942年1月,第四集团军的炮兵状况就是一例。这支炮兵部队并非属于某个师或军,而是直属第四集团军司令部指挥。它原有兵力是:四十八门重型榴弹炮,三十六门迫击炮,四十八门一百毫米的火炮,九门一百五十毫米的火炮,还有八十四门突击炮和二百五十二辆重型和轻型的牵引车。现在下降到:五门重型榴弹炮,八门迫击炮,十七门一百毫米的火炮,二门一百五十毫米的火炮,十二门可用的突击炮和二十二辆牵引车。

   1942年初的战斗

   俄国人虽在兵力上拥有这么大的优势,但是到1941年底仍未摧毁莫斯科以西的德军防线。然而,这绝不意味着严重的危机已经过去。1942年整个第一季度,第四集团军一再处于极度危险的情势中。

   1月,气温下降到最低点——摄氏零下四十二度,这只有几天的时间,几天以后,气温就上下波动。本文的篇幅有限,不可能详细叙述这时进行的战斗,虽然这些战斗是莫斯科大战役的组成部分。这几个月是可怕的。希特勒后来下令制作一种奖章——东线奖章,发给所有曾参加过1941年到1942年冬天在东线激战的人员。获得这种奖章被看作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荣誉。

   12月26日,山地部队剽悍善战的屈布勒将军就任第四集团军司令。几个星期之内他便意识到他无法控制局势。1月的下半月,他就由海因里希将军所接替。海因里希后来指挥了第四集团军很长时间,颇有成绩。

   结论

   在俄国的战争,特别是莫斯科城下的转折点,标志着德国政治上和军事上第一次大失败。在西线,即我们的后方,已没有希望与英国达成我们所要求的和平;在北非,我们也遭到了严重的挫折;挪威、丹麦、荷兰、比利时和法国沿海地区都成了德国的前线;地中海的形势是严重的;巴尔干和希腊也部署了德军。只要看一下世界地图就会发现,在中欧标明是德国的这块小地方,完全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来囊括整个欧洲大陆。希特勒的政策使德国人民和武装力量一步一步地、越来越深地陷入了幻想王国。

   人们还记得,亚历山大大帝在他的晚年,带着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在亚洲不停顿地前进,直到最后陷于绝境,他的野心破产了。还有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1709年打进俄国,一直前进到波尔塔瓦,过了一定的时候,他那支力量单薄的军队被莫斯科人在那里歼灭了。南方集团军群曾在1941年夏天经过波尔塔瓦。

   但是,最相近的例子还是拿破仑皇帝。这位法国革命的产儿曾经相信他能够征服整个欧洲。正是在俄国,在莫斯科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将很快谈到这个例子。

   人们经常问道:如果德国人攻下了莫斯科,他们是否就会胜利呢?这仍是个纯学术性的问题,因为没有人能够有把握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个人的看法是,即使我们攻下了莫斯科,战争还远未取胜。俄国这么大,俄国政府又是那么坚决,因而战争只会采取各种新形式,在俄国辽阔的土地上继续进行下去。我们可能估计到的最好情况是在俄国的欧洲部分——且不说也是俄国领土的广大亚洲地区——进行的规模极大的游击战。

   有一个事实是无可争议的,即德国的军事领导人,首先是德国部队,做到了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今后几年还有更大的成就。东线的战争是我国士兵最大的考验场所,他们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表明,他们具有必要的钢铁般的意志来对付那里的环境。

   1812年和1941年

   在本章结尾读者们也许有兴趣将拿破仑1812年的对俄战争同希特勒1941年的对俄战争作一比较,尽管从历史学家的角度来看,历史的类比当然是不成立的,因表面相似的事件发生的原因和环境总是大相径庭的。然而,将这两次战争摆在一起看一看仍是饶有兴味的。

   拿破仑不是真正的法国人,而是生在科西嘉的意大利人,科西嘉当时已成为法国的一个岛屿。希特勒也不是真正的德国人,而是德裔奥地利人。拿破仑利用的是法国革命产生的力量,依靠的是法国的实力。希特勒利用的是德国的实力。拿破仑,这个法国革命的产儿,进行了一连串的战争,征服了一个又一个欧洲国家。希特勒步了他的后尘。英国曾是拿破仑的首要目标,他准备从布伦发动进攻;而希特勒1940年的“海狮”作战计划只不过是旨在达到政治目的的一种威胁而已。英国舰队打败了法国人,从而粉碎了拿破仑用武力征服英国的梦想。因此,他决定用大陆封锁的办法来毁灭这个岛国。大多数欧洲国家都被迫执行他下令采取的措施,只有俄国对此犹豫不决。这是拿破仑决定打俄国的主要原因之一。希特勒发动对俄战争的意图是夺取俄国的土地,摧毁布尔什维克主义,称霸欧洲。

   拿破仑和希特勒都以为他们在俄国的战争会象曾打赢的其他战争一样速胜、速决。他们俩对俄国的内在力量和辽阔的幅员都作了完全错误的估计。他们都是没有充分准备就开战,都低估了在这片辽阔而又贫困的土地上部队供应方面的困难。拿破仑手下很多元帅和将军都不同意他1812年作战的计划,希特勒的许多元帅和将军也一样。

   拿破仑1812年入侵俄国时,有六十多万军队(顺便说一下,其中二十多万是日尔曼人、佛兰芒人、波兰人、瑞士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中应征士兵),一千四百门大炮和十八万匹马。拿破仑率领的是一支欧洲军队。希特勒也企图这么做,虽然没有成功,但他的士兵中却有罗马尼亚人、匈牙利人、意大利人、斯洛伐克人、芬兰人,还有一个西班牙师和一个法国志愿军团。1812年6月21日拿破仑向他的部队发出了臭名远扬的、喧嚣一时的命令。1812年6月22日晚,拿破仑皇帝在科夫诺看着他的士兵们渡过涅曼河。一百二十九年后的同一天,希特勒的军队渡过了布格河。拿破仑是6月24日开战的。希特勒和拿破仑开始东线作战的日期显然都晚了。

   1812年和1941年一样,战事出现了一段无意的停顿。沙皇成功地诱使拿破仑举行了政治谈判,从而使法国皇帝丧失了几星期的宝贵时间。可是,拿破仑在季节较晚的时候继续向莫斯科进军,正如希特勒1941年10月2日所做的一样。1812年,俄国人猛烈抵抗,且战且退,从而将拿破仑越来越深地诱入俄国的腹地,陷进俄国的冬天。拿破仑在1812年攻下了莫斯科,但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相反,对于俄国人来说,战争现在才真正开始。希特勒没有攻下莫斯科,但在这次对俄作战中,也是到这时敌人才真正开始战斗。当拿破仑皇帝被迫离开燃烧着的莫斯科时,已经太晚了,他遭受了第一次重大的失败。1941年的情况类似。在这两次战争中,俄国人都是在此刻发动大反攻;游击队在两次战争中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1812年拿破仑认为穿过冰天雪地后撤可以挽救他的军队。结果撤退反而毁灭了拿破仑的大军。1941年12月,希特勒命令不得后撤一步:结果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守住了防线,最后克服了危机。还可以作进一步的比较,但是上面已说过,对历史事件进行对比要谨慎。

   1812年和1941年的例子都证明,用老式运输工具,即靠马匹和步行,是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征服俄国那么辽阔的地区的。不论是拿破仑强大的骑兵部队还是希特勒的摩托化部队,要占领并控制俄国农村在数量上都不够。

   在发起进攻前,拿破仑作了最后一次努力,企图说服沙皇让步。他派了德纳博纳伯爵去维尔纳晋见亚历山大。沙皇对来使说:“我不抱幻想。我知道你们的皇帝是一位伟大的将军,但是,我有两个盟友——空间和时间。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里,我宁可战斗到每一个偏僻的角落,保卫每一个边远的阵地,而不愿签署一项屈辱的和约。我不会去进攻别人,但是只要在俄罗斯土地上还有一个外国士兵,我就决不放下我的武器。”

   1812年沙皇有这种决心,1941年斯大林也同样有这个决心。两次战争的重大不同之处在于军人出身的拿破仑皇帝是亲自率领军队进军和撤离莫斯科的,而希特勒没有这样做。

   1812年,俄国的一次军事会议上对是否撤离莫斯科的问题进行了辩论。库图佐夫亲王站起来说:“莫斯科失守并不意味着俄国灭亡。我认为我有义务使我的军队避免覆灭,维护其生存的手段,并使敌人遭到不可避免的灭亡,即使要求撤出莫斯科也在所不惜。因此,我打算经过莫斯科沿着梁赞公路撤退。我知道我将要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但是,我准备为我的祖国牺牲自己。我命令撤退。”

   可以肯定,在同样的情况下,如果德国人占领了莫斯科,苏联人也会这样做的。

   有意思的是,1812年10月21日,莫蒂埃元帅接到拿破仑的一项命令,要他在撤出莫斯科前,炸掉克里姆林宫。希特勒如果占领了莫斯科,也想把克里姆林宫炸掉。

   本文对1812年和1941年供应方面的巨大困难已经作了介绍。1941年的主要问题是保证部队的弹药补给和摩托化部队的燃料供应。可以想象,拿破仑的十八万匹牲口靠哥萨克矮种马所习惯的那种饲料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法国皇帝的骑兵在对俄作战的战斗和行军中伤亡惨重,马匹的损失也不断上升。

   鲍罗季诺战役后,杰出的骑兵统帅米拉训斥他手下的将领们说,骑兵冲锋不够猛。骑兵司令南苏蒂将军回答说:“这得怪马,它们不够爱国。我们的士兵即使没有面包也打得很好,但是马匹没有干草就不肯走了。”

   有一幅名画,画的是拿破仑骑着战马,率领着他的一支帝国卫队,沿着一条俄国的沙土路沉思着向东走去。这幅画的题目是:“他们牢骚满腹,但仍然忠实地跟随着他。”这是对1812年也是对1941年最好的写照,因为毫无疑问德国军队也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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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