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的灾难·第十二
作者:冯·梅林津 ·德国
出自————《坦克战》
出自————《战争通史》
对第6集团军的严峻考验
顿河两岸的坦克大会战方兴未艾之际,保卢斯的第6集团军的处境越来越危急。困在伏尔加河和顿河之间的大批军队即将束手就擒,俄军业已稳操胜算。人们考虑到,有那样多的军队被围,而希特勒却反对任何的突围想法,这简直是难以置信的粗率。因为被围在斯大林格勒的不是一般的军队,第6集团军是最高统帅部的先锋突击部队,只要想到这一层,就该认为这里的战局是这场战争中的决定性战局。当时被围在斯大林格勒的军队有:
第6集团军司令部和所有的指挥官;
集团军属的5个军(第4、第8、第11军,第14坦克军和第51军)的司令部;
13个步兵师:第44、71、76、79、94、100(步枪兵)、113、295、305、371、376、389和397师;
3个装甲师:第14、16和24师;
3个摩托化师:第3、29和60师;
1个高炮师:第9师。
总计有德军20个师。
此外,还有两个罗马尼亚师(第1骑兵师和第20步兵师)的余部,以及一个“克罗特”团、勤务部队和“劳工”组织的成员。
根据陆军军需司令所属兵站提供的情报,到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已有二十七万人被围。这一集团如果被歼,定然要改变东线的整个兵力对比。
这些军队曾得到过戈林的保证,戈林答应给他们空运补给品。这时,他们正处在俄国的寒冬之中,而且还在一千英里的战线上展开激战。Ju-52运输机的机群在斯大林格勒上空飞过就象是败兵的不祥预兆。在两个月后,我们终于举手投降时,总共损失了约五百架这样的飞机,这些飞机不是因天气不好坠毁了,就是被俄军的新式高速战斗机所击落。尽管损失了这样多的飞机,这在空战中如此紧急的阶段,对德国空军来说是很大的灾难,但是从运投的补给品数量来看,还远远满足不了保卢斯集团军最低限度的需要。当里希特霍芬上将早在十二月分视察第48坦克军的时候。我就提醒他注意不祥的预兆。他一定不会同他的总司令有一样的乐观看法。事实上,运投最低量的五百吨军需品,每天需要出动250架Ju-52飞机,如果要考虑飞机的损失、修理和飞行员的休息,要保证每天的运投量,需要有Ju-52运输机一千架,飞机的数量从来也没有达到这样的标准,只是有一天,充其量投过三百吨,平均每天大约只有一百吨。
关于因空投接应不上对第6集团军产生的影响,我的朋友丁格拉上校有过这样的描述:
我们夜复一夜地蹲在掩蔽部里倾听飞机的引擎声,试图猜测飞来了多少架德国飞机,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补给品。从一开头,我们的补给情况就非常之差,但是我们也没想到,饥饿会成为常事。
我们缺少各种的军需品。我们缺少粮食,更缺炮弹,最缺的要算汽油。对我们来说,有了汽油就有了一切。只要我们有汽油,我们的补给品尽管很少,也能够维持。只要我们有汽油,我们就能取暖。因为在草原上到处找不木头,木柴要用卡车到斯大林格勒城内去运。由于我们的汽油太少,往返城市运木柴,就要限制到最低程度。因此,我们在掩蔽部里寒冷难熬。
直到一九四二年圣诞节,每人每日的口粮只有一百克。圣诞节以后,每日口粮减到五十克。后来,只是处于最前线的人每天才能得到五十克的口粮,团司令部以上机关根本就领不到面包,其他的人只能喝点清汤,为了使汤浓一些,把马骨用来熬汤。圣诞节这一天算是款待,集团军允许把现有的马杀掉四千匹。我们师是机械化部队,没有马匹,因而处境是很不利的。我们只能按严格的限额领到一些马肉。步兵部队情况要好些,因为他们可以“非法地”杀一些马匹。
在包围的最初阶段,俄军并不去积极地对付第6集团军,这是因为他们在别的地方还要牵涉许多精力。第6集团军所能作的,就是尽可能改善他们的阵地,准备抗击敌人必然要实施的进攻。然而,尽管有大量兵力处在合围圈里,但真正的战斗部队数量却很少。例如,防守“马利诺夫卡突出部”的第3摩托化师有两个步兵团,每团三个营。乍看起来,师的兵力也不算小,但实际上每营只有80人。这就是说,全师只有500名步兵防守着10英里宽的正面。炮兵团有36门炮,算是完整的。坦克营却只有25辆坦克,而应编60辆。预备队只有一个有150人的工兵营。
当然,缺少燃料对坦克行动是有很大影响的。我谈到齐尔河战斗时曾经说过,以坦克部队实施机动作战,对击退俄军的进攻是至关重要的。但是,由于缺少燃料,第6集团军的部队,甚至出动一辆坦克,都要三思而后行。结果是,大多数的坦克都要紧靠前沿配置,用于直接支援步兵。于是,当俄军突入我方阵地后,我们的反击是没有突击力的。
关于天气情况,丁格拉有以下的记载:
十二月初的几天,天气条件还算过得去。后来,由于下了大雪,天气变得非常冷,日子很不好过。由于地冻得很厉害,挖工事已经不行了,如果我们放弃一道防线,到了新地方就不可能再有掩体和堑壕。大雪使我们本来就少的补给中断了。卡车陷在了雪里,行车困难就要大量消耗汽油。天气越来越冷,气温一般都在零下十至三十度,来飞机越发困难了。
十二月九日,第6集团军正式得到通知,第4坦克集团军将于次日实施援救性的进攻。在那个星期之内,被围部队的信心大大提高,到了十二月十六日,合围圈里已经听到远程火炮的炮声了,每个人都确信,解放的时刻就在眼前。计划要求第6集团军由里边向外突围,与霍特的先头部队会合,但保卢斯将军决定,只有在由南面开来的援救部队接近到二十英里时,他的部队才能开始突围。由于汽油短缺和整个部队的虚弱,保卢斯所属各师的突击力是很有限的,他们只能以焦急的心情等待在南边战斗的部队赶紧前来接应。
救援性进攻
十二月初,从高加索和奥廖尔调来的三个装甲师、一个步兵师以及三个空军野战师,统归第4坦克集团军司令指挥,准备参加援救斯大林格勒的反攻。他们在科捷里尼科夫斯基地域集结,由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的余部和几个德军战斗群担任掩护。
就在这一地域,俄军使德军的防线又后撤60多英里,离开斯大林格勒更远了。而位于齐尔河畔下齐尔的第48坦克军距被围的德军只有二十五英里。对整个战局负有重大责任的战略老手曼斯坦元帅,对这个问题曾作了周密的考虑。他不主张强渡顿河,因为这是一次冒险而艰难的行动,认为顿河东南的科捷里尼科夫斯基却是发起进攻的最合适的出发点。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十日,第4坦克集团军司令官,颇负盛名的霍特上将率军发起进攻,这是斯大林格勒被围军队早已等待的进攻。我已经说过,第6集团军要等霍特部队距其防御只有二十英里时才能突围。第48坦克军则在霍特到达阿克塞河两岸时,渡过顿河来支援他。根据一九四二年十二月所形成的条件,我认为,不会想出比这更好的计划。有人说,保卢斯过于悲观了,这是值得探讨的,不过,第6集团军应早一些安排突围的计划。
第4坦克集团军的第57坦克军实施主要突击。第23装甲步兵师在右翼,第17装甲师在左翼,第6装甲师留作预备队。霍特发起进攻后,就遇上了瓦杜丁将军指挥下的俄军坦克和步兵强大兵团的激烈抵抗。瓦杜丁是俄军最有才干的指挥官之一 [ 注:后提升为元帅。他于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夺得基辅,四个月以后死在这里。 ] 。俄军的抵抗猛烈而坚决,他们把守科捷里尼科夫斯基和阿克塞河之间三十英里的地段,一直坚持了一个星期。到了十二月十七日早晨,第23装甲步兵师以勇猛的突击夺得了阿克塞河的两个渡口。这样,分割两个集团军的最后一个大障碍已经克服,他们之间的实际距离已经缩小到四十五英里。
但是,正象我在前一章所说的那样,朱可夫元帅恰恰是要选择这个时机,对顿河中游的意大利第8集团军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同时猛烈打击齐尔河沿岸的第48坦克军。俄军大批的坦克和步兵部队冲入意军防线,打开了一个六十英里宽的突破口,并通过这个突破口向南面的罗斯托夫推进。曼斯坦是一个有胆略的指挥官,如果他有可能保护第4坦克集团军不受损伤,他肯定会这样作的。但是,确是没有这种可能。罗斯托夫失守,对第48坦克军、对霍特集团军以及对高加索的克列斯特元帅的集团军群,都将是致命的打击。很有可能,具有卓越战略远见的朱可夫直到确信霍特的全部人马都已投入斯大林格勒方面的战斗,才会停止对意军的进攻。他采取这一步,是想使我们全部南方的集团军都落入他的圈套 [ 注:一般还不了解,朱可夫早年在德国受训时是收益很多的。根据与德国国防军的协定,他于二十年代曾与其他一些俄国军官在德国军事学校受训。有一段时间,他曾编入骑兵团,丁格拉上校那时在这个团当副官。丁格拉还清晰地记得,朱可夫和他的同胞们的那种喧嚣的举止,以及他们在午餐以后总是习惯喝大量的饮料。不过,从军事方面看,朱可夫的这段光阴,显然是没有虚度的。 ] 。
曼斯坦带着沉重的心情,被迫将霍特集团军的第6装甲师调出,并派它以强行军向西北开进,打算堵住俄军的洪流。这是霍特属下的最好的一个师,齐装满员。如果能把它留在霍特部下,完全有可能突破重围去接应保卢斯。况且,第4坦克集团军的东翼是暴露的,不断地受到由草原上开来的俄军的攻击,而霍特属下的步兵师,主要是那几个不顶事的空军野战部队,它们还要用于防守阿克塞河与科捷里尼科夫斯基之间的铁路线。
尽管第57坦克军受到了很大的削弱,进攻一直勇猛顽强地坚持下去,每个人的心里都怀着一个热切的愿望,即援助斯大林格勒被围的军队。他们是否得到拯救,只剩下这一线希望了。下面的叙述是根据曾参加这场战斗的总参谋部一位军官的纪事整理的。他的纪事对于我很有价值,因为这篇纪事虽然强调,俄军中、下级的指挥官一般在行动上是缓慢而拖拉的,但是也看到,有些指挥官,特别是坦克部队的指挥官,常常能够迅速而果断地定下决心。
第4坦克集团军剩下的两个装甲师,加在一起也不超过35辆坦克,原来有的多数坦克都由于战场的地形条件不好和不断的激战而毁伤。为了不至于把这支小得可怜的兵力再分散使用,这35辆坦克都编给了第17装甲师。
这里的地形,虽然有无数狭窄的谷地,但在好多英里内都没有妨碍视线的障碍,因为草原地区几乎没有什么高地,当然也没有什么掩蔽地。由于季节的关系,地面因结冰有些滑,地上光秃秃的。阿克塞河宽25米,河谷较深。这里雪下得很小,但天气很冷,气温表上的温度总在零下许多度。
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正在发生一场充满悲剧的事件,其历史意义确是难以估量的。可以不算夸张地说,这条不出名是小河两岸的交战,就是第三帝国命运中的危机点,就是希特勒建立帝国梦想的破灭,也是导致德国覆灭的一系列事件中的重要一环。
十二月十七日早晨,第23装甲步兵师的第128装甲步兵团在阿克塞河北岸,在通往斯大林格勒铁路干线上的科卢格利亚科夫和谢斯塔科夫之间占领防御阵地。谢斯塔科夫这里有一座通过该河的公路桥。(铁路桥和公路桥都已完好无损地夺了过来)。第17装甲师和它的全部35辆坦克在左翼的克里莫夫卡集结(见图33和34)。当天,由坦克支援的军步兵开始攻击科卢格利亚科夫的德军桥头阵地,俄军的15辆坦克在谢斯塔科夫附近投入战斗。谢斯塔科夫由第23装甲步兵师的工兵营防守。俄军的进攻被击退,遭受很大损失。这时,俄军第87步兵师和第13坦克旅也参加了战斗。
十二月十七日夜里,第128装甲步兵团在右翼成功地实施了一次冲击,并沿铁路线扩大了桥头阵地,直到铁路值勤楼。由于取得这样的战果,霍特将军感到继续向斯大林格勒推进是可行的。
十九日八时,左翼的第17装甲师向安东诺夫前进。侦察报称,俄军在一天当中又调来了新锐部队。中午,俄军约一个团在飞机和炮兵的有力支援下,在铁路值勤楼附近地域发起反击。这时另一股同样兵力的俄军由铁路值勤楼西北部的深谷地区向我装甲步兵实施反击,约有70辆俄国坦克支援进攻,主要是支援在铁路值勤楼一带实施反冲击的分队。于是,德军由安东诺夫地域开出来的坦克投入了战斗。在德军高炮、地炮和坦克的火力下,俄军不能展开,经9小时激战,他们被迫撤退。
十二月二十日,第57坦克军试图再次发起进攻,但是俄军的抵抗是那样的顽强,火力又是那样的猛烈,以致使它寸步难行。随后的两天,在铁路值勤楼附近展开更加激烈的战斗,双方都遭重大损失。俄军的多次进攻都被击退了。俄军受到损失还可以补充上,德军却无法补充。德军的兵力在减少,但毫无增援希望。二十三日,沿铁路线向东冲击的德军坦克,与俄军80辆坦克遭遇,经4小时激战,将俄军坦克击退 [ 注:这里值得提出的是,这时保卢斯应当主动攻击俄军,以便能把它牵制在那里,防止它集结优势兵力来对付第57坦克军。 ] 。
圣诞节前一天,俄军在全线大举进攻。德军丢掉了铁路值勤楼,第128装甲步兵团被赶回到铁路桥。在左翼的混成装甲团遭受很大损失,被迫退回到阿克塞河这一边的罗马什金村。天黑以后,20辆俄国坦克攻打谢斯塔科夫,在河畔的其它坦克则炮击罗马什金。一场炮战的火光把夜空照得通明,后来俄军似乎支撑不住了,退了下去。实际上,这是欺骗行为。拂晓,俄军30辆坦克以最高速度冲向谢斯塔科夫,粉碎了工兵营的抵抗。由安东诺夫地域的火力支援的俄军坦克试图冲过桥梁,第一辆坦克闯了过去,但在第二辆坦克的重压下,桥塌了。
显然,俄军是不会因夺得德军的桥头阵地而满足的。他们要寻机渡河,并歼灭在连续的战斗中显然已削弱的德军部队。然而,就在这个暗淡的圣诞节,俄军曾多次试图在阿克塞河南岸夺一个立足点,但都没有得逞。88毫米炮对付俄军坦克,证明是很有效的。俄军步兵在轰炸机和炮兵的有力支援下,向铁路桥实施了密集的冲击,但并没有攻下铁路桥。
十二月二十五日夜,俄军步兵在坦克近距离火力掩护下,闯过谢斯塔科夫的断桥,到达河的南岸,进攻部队在不断增援的情况下冲进了罗马什金。第128装甲步兵团的余部,在科卢格利亚科夫争夺铁路桥的夜战中被歼。二十六日早晨,俄军以50辆坦克发起冲击,终于夺得了这座桥梁。
早晨,俄军用两辆坦克在谢斯塔科夫临时架起了一座桥。这两辆坦克都是掉在河里的,一辆是俄军的,一辆是德军的。这两辆坦克承受住了坦克的压力,俄军的坦克源源地过了河。德军的抵抗终于被粉碎了,第57坦克军的余部向南退去。
这场戏剧性的战斗的特点,表现在双方部队的机动性、灵活反应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坦克是交战的主要兵器,双方都认为,坦克的主要任务是消灭对方的坦克。
俄军直到天黑都没有停止进攻,他们毫不迟疑地迅速扩大每一个战果。有时,俄军的坦克以最大的速度前往冲击。应当承认,高速度和集中兵力是他们取胜的主要原因。根据情况的变化,俄军坦克不断改变其突击方向。我们不敢说,这是否瓦杜丁将军指挥的结果,但总的看,俄军的战术水平还是较高的。
至于第57坦克军的士兵为援救被围在斯大林格勒的战友,在这场白费力气的行动中的英勇精神,这里就不加赘述了。到十二月二十六日,该军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确实都是壮烈牺牲的。
第6集团军的末日
第6集团军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如今什么也救不了保卢斯。即使出现什么奇迹,希特勒孤注一掷,下一道突围的命令,就算疲惫不堪、饥寒交迫的部队能够突破俄军的包围圈,也没有运输工具送他们通过冰冻的草原去罗斯托夫。部队在行军中就会被拖垮,这与当年拿破仑的士兵由莫斯科向贝列金纳河退却恰恰相似。
希特勒亲自指挥斯大林格勒地区的行动,确定这一地区为“最高统帅部控制下的战区”。他对涉及斯大林格勒的每桩事,都要亲自过问。他不在现场,却下达大量的具体命令,他远在1300英里之外的东普鲁士总部指挥斯大林格勒守军。
向顿河进攻的俄军占领了莫罗佐夫斯克和塔钦斯卡亚两地的机场,这是向斯大林格勒运投军需品的最近的两个机场。由这两个机场起飞的飞机,每天可以往返三次,这对第6集团军来说,还接近于正常的补给。如今战线拉长了好几百英里。从我们能使用的最近的机场到斯大林格勒,也要飞行2-3小时,这就是说,每天只能运投一次物资。再加天气条件的恶化,使军需品的补给就更没有指望了。
最困难的问题之一是对伤员的护理,在这方面的各种必需品,守军都很缺乏。后来想办法把伤员送到皮托姆尼克机场,从这儿再用飞机把他们运出去。然而,由于缺少汽油,汽车也开不出去了。伤员和冻伤人员的数量增长得非常之快,以致连运最重的伤员也不可能了。越来越少的飞机,多数都只能空投物资,着陆确实是非常困难的。有几天夜里,连一架飞机都没有来过。
丁格拉上校说道:
我必须强调一个事实,飞行员所作的事情可以说是非凡的,至于关系到我们补给工作效率低的问题,确实不必去责难飞行员。
尽管每个人都清楚,我们的处境是多么困难和严重,但一点没有惊慌的表现。士兵们的精神状态是值得赞扬的。同胞间的友谊和忠诚以及随时准备帮助别人,已经不是什么例外,而是常情。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开始谈论,如果发生最坏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谈到被俘,也谈到自杀的问题,我们还谈论如何战斗到底,并为自己留下一颗子弹。当然,人多议论杂,但必须强调指出,上级对此没有任何形式的强迫。这些事情留待个人去作出决定。
一月八日,在前哨阵地飘起了白旗,俄军休战使者提出了投降条件。由罗科索夫斯基上将 [ 注:罗科索夫斯基生于波兰,曾在沙皇军队当过军官。现任苏联卫星国波兰军队总司令。 ] 和炮兵元帅沃罗诺夫签署的条件是“保证体面地投降,提供充足的口粮,保护伤员,军官要保管好武器,战后可遣回德国或到其它国家”最根本的一条是,所有的装备都不得破坏。他们用飞机空投了无数的传单,向部队宣传这些条件。
丁格拉写道:
俄军的劝降遭到了拒绝。这是全体官兵一致拒绝的,因为大家都不相信俄国人的保证,我们也可以认为俄国的“伊凡”不错,但是一点也不知道“伊凡”下一步怎么作,实现不实现他们的诺言。我们的士兵仍然抱有一线希望,指望能有什么人在这关键时刻把我们救出困境,这总比糊里糊涂去西伯利亚当俘虏强得多。
被围军队拒绝投降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我们得到消息说,我们高加索的部队可能要撤退。包围斯大林格勒的俄军有3个集团军,如果我们投降,这些集团军就可腾出手来到别的地区去作战。如果我们坚持下去,高加索我军就有可能按预定的计划有秩序地撤退。
一月十日,俄军全力以赴地开始进攻斯大林格勒,主攻方向是防线的南段和西段。在南段没有突破的情况下,由第3摩托化师防守的“马利诺夫卡突出部”就必须放弃,部队就得向新的“防线”撤退,所谓新“防线”,只是标在指挥部的图上的,实际并不存在,那里没有供步兵使用的堑壕和阵地,那些疲惫不堪、冻伤了四肢、濒于死亡的部队,就躺在雪地里。由于没有汽油,一些重装备和坦克都扔掉了。一开头就很明显,这些所谓的“阵地”是无法长期守下去的。
有些落入俄军手中的士兵,在弄到一些面包和咸肉以后又被放了回来。俄军以为,他们回来会煽动部队投降。但是,他们失算了,这些士兵仍旧回到自己人的阵地上,并没有讲一句抱怨的话。
一月十一日,俄军再次攻打西面的突出部,这次他们得逞了,因为我们的部队这时正在调整部署。第29摩托化师和第376师实际上已经被歼灭了,德军余部撤退下来,沿罗索什卡河占领了防御(见图36)。新防线越过一片深雪,没有堑壕和掩体。第6集团军司令部确定这道防线是“前进阵地”。
一月十六日,俄军重新向西和南部发起冲击,并无情地直捣被围困的守军的最后一个机场——古木拉克。俄军遇到猛烈的抵抗后停止了进攻,但在另外的地段展开冲击。一月十九日,对第6集团军的包围圈不断地在紧缩,保卢斯召集各军长开了会。当时郑重地提出,所有身在“要塞”的部队,都要在一月二十二日一起行动,分成小股兵力突围,拚命投奔顿河防线的德军。正如丁格拉所说,“这是垂死挣扎的计划。”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在此期间,一些高级指挥官和参谋人员接到了飞出斯大林格勒包围圈的命令。其中也包括丁格拉上校。他那已经拖垮了的第3摩托化师当时正在守着沃罗波诺沃水塔附近的一小块地盘。他和第14坦克军军长胡比将军一起离开斯大林格勒,去想法改善被围军队的补给情况。他把他的士兵放下不管,他的心情是很沉重的。他在决定走以前,先同他的师长和其它军官讨论了这个命令,他们对他去执行这一任务都抱有一线希望。全师剩下的唯一的输送工具——一辆三轮摩托车,把他送到古木拉克机场。一路上都是士兵的尸体、焚毁的坦克、遗弃的火炮以及一个集团军在最后垮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废弃物品。机场上也同样是一派凄凉的景象:积雪的荒野上,散乱地放着飞机和一些车辆,到处都是德军的尸体,他们体力耗尽,动弹不得,就倒在雪地上死去了。
机场上的秩序是良好的,如果没有集团军参谋长亲自签署的通行证,谁也休想登上飞机。伤员享有优先权,不过,这个时候只有能自己走路或能爬行的人才能来到机场。一月十九日夜里,只有4架飞机在古木拉克降落。机场不断地遭到炮火的袭击,因为俄军离这里已经不超过两英里了。
丁格拉的飞机是在月夜起飞的,当时下着小雪。他谈到,古木拉克机场竟然又这样守了3天多,真是一个奇迹。一月二十三日,俄军占领了这个机场,我们失掉了最后一个机场,此后只能给被围部队空投物资了。
就这样,第6集团军又熬过去了一个星期。一月三十日,俄军夺得了斯大林格勒的南区,保卢斯和他的司令部人员被俘。两天以后,俄军又夺占了北区。二月三日,德国最高统帅部发布的公报称:
斯大林格勒战役已告结束。在保卢斯元帅的卓越领导下,忠于自己誓言,战斗到最后一息的第6集团军,终于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被优势之敌所击败。
官方公报远远没有反映希特勒的真实想法。战后的一些材料表明,保卢斯被俘激怒了希特勒,他指望他新提升的这位陆军元帅杀身成仁。希特勒对他的参谋人员说:
使我最为伤心的,是我亲自把他提升为陆军元帅。我以为,他获得这个高位本该倍加珍惜……哪知,这种人在最后的时刻玷污了不知多少人的荣誉。他本该抛开一切的悲痛,成为民族英雄而流芳百世,但他却宁肯去莫斯科 [ 注:见《希特勒指挥战争》一书。 ] 。
俄军声称,我军被俘9万人;空运出来的有4万人。阵亡官兵14万人。德军遭到了灾难性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