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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的侵入战·第二十一

1944年的侵入战·第二十一

作者:隆美尔 ·著 ·德国

                李德哈特· 编 ·英国

出自————《隆美尔战时文件

出自————《战争通史

  非洲战役结束之后,我第一次和隆美尔元帅重逢,是1943年7月间在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里。他住在一间半木制的房子里,那里过去是前陆军总司令的住宅。我们一同出席元首汇报,正是贝尔哥罗德-库尔斯克(Byelgorod-Kursk)攻势失败之后     的那几天(这是希特勒在东战场上的最后一次冒险)。在这一战之中,我们的攻击力量被苏军的战防阵地和防御工事所阻,损失了不少最新式战车。要想在苏联发动一次新的夏季攻势,可以说是完全绝望了。

  在这次会议之后,隆美尔和我一同坐在他的书房里,谈论一般的军事情况。在这个阶段中,他已经相当适应这种完全改观的战略情况;而关于未来战争的执行,他有许多的新观念。因为这一次谈话是惟一足以显示隆美尔在那个时期中对战况看法的资料,所以我在此尽我记忆之所能及,把它引述如下:

  他说:“拜尔林,你知道我们已经丧失了主动,关于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是头一回,我们刚刚从苏联人那里学到:只靠勇敢和过分乐观的心理是不够的。在以后几年,无论是在东面或是西面,我们都谈不上采取攻势,所以应该尽量发挥出守势的优点。对战争的主要防御工具就是战防炮,在空军方面,应该多生产战斗机,放弃目前这种轰炸第一的观念。我今天对局势的看法已经不再像我在非洲时那样悲观,不过现在我还是认为完全的胜利实在是殊少可能。”

  我问他,在他的想象中,这种防御应如何执行。

  他回答说:“我们应该采取内线作战的方式。在东线方面,我们尽快撤到一个可以据守的防线。但最重要的是打消盟军任何建立第二战场的企图,这才是我们防御的重点。假使我们能够破坏他们这个企图,那么我们的前途就会显出一线光明。我们不久就可以生产出大量的作战物资;几天以前,元首告诉我,在1944年年初,我们飞机的产量每一个月可望达到7000架,战车可望达到2000辆,假使我们能够使英美在失败之后再花上两年的时间才能卷土重来,那么我们就可以把重点再移到东线上,于是我们的机会就到手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较势均力敌的和平了。”

  隆美尔继续讨论到防御的战术。他说:“拜尔林,你总还记得在非洲的时候,我们为了要攻击英军的战防炮阵地,所遭遇到的困难是多么巨大。要想使攻击成功,就要有高度训练的一流精兵。现在我对于苏联作战的经验,也曾经作过一番研究。苏联人够顽强,但缺乏弹性。他们绝对不会像英国人那样用审慎精密的方法。苏联人在攻击中,总是一头撞了过来,不惜牺牲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完全只凭着单纯的数量优势来获取胜利。

  “假使我们能使每一个德国的步兵师获得50门战防炮,然后再逐渐增到100门,甚至于200门,把它们布置在准备周密的阵地上,再加上大量地雷的掩护,那么我们就可以阻止住苏军的攻势了。战防炮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武器,对它们的要求只有下列两点:(一)在适当射程之内,它可以穿透任何苏联战车的装甲,(二)它们同时又可以当作步兵炮使用。

  “我们的战车产量很难与敌人并驾齐驱,但是在战防炮方面,我们却有这种可能,因为敌人要采取攻势,势必要花更多的资本来制造战车。制造一辆战车所花的代价,可能可以制造10门战防炮。

  “现在让我们假想苏军向一个浓密的雷区进攻,假定这个地区的纵深是6英里,再加上良好的战防炮掩护,那么哪怕他们的实力多充足,只要几天工夫就一定会发生顿挫,此后若是再想前进,就只好一步又一步地向前爬。此时我们在后方地区中,还可以继续布置更多的战防炮阵地。假使敌人的战车每天可以向前爬行3英里,那么我们在同一天中,就可以使阵地再增加6英里的纵深。这样拼下去,让他们自己慢慢地到爬不动为止。我们在有掩护的阵地中作战,而他们却得在开阔地上进攻。我们固然要损失战防炮,但他们却要损失战车。一旦部队知道他们可以守住他们的阵地时,士气马上就会提高……战车、或是太过精密的战防炮和其他的东西,目前的产量似乎都可以减少。我们在东战场上的惟一机会,就是要使我们的军队获得一种装备,足以便他们永远守下去。”

  在隆美尔1943年8月6日的日记上,也曾有过这样类似的议论。他说步兵连应该加以改编,使连级的战防武器数量增加,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他又主张步兵连应配有四连装的高射机枪。最好用自动推进的方式。他认为应该减少步枪兵的人数,以增加步兵的火力。

  毫无疑问,为什么在战争初期德国人能那样地轻取胜利?主要的原因是由于英法苏三国的步兵都缺乏战防武器,所以遇到大量战车的攻击时,当然束手无策。可到了战争末期,这种优势已经减弱,步兵拥有现代化的武器,据守着良好的工事,还是有很大的抵抗力的。

  隆美尔又说:“但是西战场却是这个阶段中的重心,假使我们能把来攻的盟军赶下海去,那他们就需要很长时间,才可以卷土重来……”

  当我听到隆美尔元帅又已经奉命组织西线的防御,以防止敌人侵入法国的时候,我心里马上就回忆起上述的这一段谈话。在法国也和在东线一样,他认为我们如果使用机动战争的方式,绝无获胜的机会。不仅由于英美拥有空中的优势,而且德国的工业对于战车、车辆、火炮的生产量,也绝对无法赶得上西方国家。1942年12月31日,当他视察大西洋海岸防务的时候,就上了一个报告给希特勒,在报告里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他这个报告的开端先讨论到盟军可能的登陆地点。有趣的是他那时的见解,与他以后的看法并不一致。

  他这样写着:“敌人登陆作战的焦点可能是指向第五集团军的地区(加来海峡),其主要的原因是从这个地区,我们可以向英格兰的中部和伦敦发动长距离的飞弹攻击。由于海而上波涛汹涌,敌人势必以最快的速度夺取一两处港口,以便大船的使用。他们更可能赶紧占领我们准备发动长距离飞弹攻击的基地地区。

  “……很可能敌人的主力会先投于布洛涅和索姆河口之间,以及加来两侧的地带,在这些地区中,他们可以获得最好的长射程炮兵的支援,同时无论对于突击和补给而言,其海上的距离也都最短,而且在使用空军时,这里的条件也最为有利。至于说到空降部队方面,我们可以预料到:他们大部分都会被投掷在我们海岸防线的后方,并迅速占领我们长射程飞弹的拟定基地地区。

  “……敌人的攻击将在何时发动,当然很难预料,但他们一定会尽可能在我方长距离飞弹攻击之前,抢先发动他们的攻势。假使由于恶劣天气和不利的海洋条件,妨碍他们做到这一点,那么当我们发动飞弹攻击的时候,或是飞弹攻击以后,他们也必然会马上动手。因为我们对英国的攻击时间越长,效力也就越大,并且会使英美两国的部队在士气方面受到极大的打击。所以,假使我们能在恶劣天气开始而不利于登陆行动的时候,就发动飞弹攻击,那么就可以逼迫敌人在不利的条件之下,冒险进攻。”

  斯派达尔将军在他那本《我们防卫诺曼底》(We Defended Normandy)一书中告诉我们,隆美尔曾经不断询问有关飞弹这种新兵器的最新发展情形。隆美尔夫人和他的儿子也记得,当盟军侵入后,他曾经告诉他们他主张使用V型武器在盟军登陆之前,先攻击英国南部沿海地区,使盟军延展他们侵入的日期。不过希特勒却拒绝了他的要求,理由是说V型武器的目标绝不可以比伦敦更小,同时他认为必须生产足量之后,才可以开始发动攻势。

  “……在登陆之前,可能先有一个非常猛烈的空中攻击,同时施放烟幕,并使用强大的海军火力。除了海面上的登陆行动以外,空降部队可能在主要攻击地区之内,降落在海岸防线的后方,以便切断我方防线与后方的联络,并且在极短时间之内建立一个巨型的桥头阵地。

  “在海岸上,我们现有的防线非常单薄,在敌人轰炸和炮击之下,一定会受到严重的损失。所以当敌人在烟幕或黑暗的掩护之下,从宽广的正面上,同时使用千百艘装甲突击艇和登陆艇向滩头进犯时,我们能否挡得住这个狂潮,实在颇有疑问。但是假使这种攻击不能够立即被击退,我们这种浅薄的防线,不久就会被他们穿透,随即登陆部队将与空降部队取得接触。

  “现在我们在海岸防线的后方只有极少数的预备队,我们也决无逆袭的力量。尤其是我们缺乏自行火炮和各种形式的战防武器,以摧毁已经登陆敌人的强大兵力。

  “因为我们目前在海岸上的兵力非常薄弱,敌人可能在好几个地方建立桥头阵地,于是在我们海岸防线上就会被冲开一个大缺口。一旦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就只有迅速地调动我方的作战预备队,把他们赶回海里去,因此,预备队的位置必须十分接近海岸防线。

  “否则,我们的主要预备队就要从内陆深处去调动,这种调动不仅需要大量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敌人也可以增援,并且更深入内陆——更经常处在空中威胁下。由于敌人的打击力量在数量和物资两方面都占着优势,同时他们拥有巨大的空中优势,所以要在大陆上赢得一次巨型的会战,照我个人的看法,根本不可能。盟军的空中优势即足以使一切大部队的运动都成为不可能,无论在前线和后方,还是在白天和夜里。”

  隆美尔所作的结论特别有意义。他提出保证说,即令以现有的力量——这种装备不精的步兵师——也足以击败盟军的登陆。他继续说:

  “……所以我认为应集中一切力量,在海岸上把敌人击退,一定要在我方已经设防的地带中实行战斗,因此必须建立一个要塞和布雷区,从海岸边向内陆延伸,纵深应达五六英里远,并且对海面和陆上同时设防。现在的雷阵只有铁丝网保护,其效果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说毫无价值。尤其是那种宽广的空隙,必须赶紧消除。理想中的雷区包括无数的雷阵,每一个都有几公里的宽度和纵深,在建立时具有一定的计划,大致夹在海岸线和内陆6英里之间。我明白照这样的计划,所需的地雷数量一定非常可观。不过在目前,我们可以只在这种“两面防线”的前方埋置地雷,在其他地区用假雷即可。

  “在这种雷区内,应该留出某些通道,以便我们作逆袭之用,主要是与海岸线平行,和沿着雷区内的道路两侧。从我们和英军的作战经验上面看来:在大型雷阵之内将孤立的据点分布在它的中央,是一种最难攻击的阵地。此外像这样的布雷区只要用辅助部队和预备兵,就可以守住它了。

  “所以在海岸所展开的各师,其任务有二:(一)是防守海岸线,不让敌人登陆,(二)是守住这个纵深达五六英里的地带,防止空降部队的突袭。假使敌人的伞兵恰好落在这个雷区内,自然不难把他们歼灭掉。

  “为了减低敌机轰炸和敌舰轰击的效力,防区的纵深必须设法增大。海岸防御师的师长必须把他的指挥所设在他这个雷区中央,换言之,他正像是一个要塞的指挥官一样。

  “假使这些地区中,有某一个地区没有受到敌人的攻击,那么负责该地防守的部队,就可以很容易地抽出来用在其他方面,而让其他辅助性单位来代替他们。即令守兵的实力很薄弱,这种布雷区也具有极大的防御力量。

  “……日前,在主要的海岸战斗地区中的最前方,所有的战防炮、机枪及火炮,数量还是太少。因为我们应该尽量趁敌人还在水而上,或是刚刚登陆的时候,立即加以迎头痛击。所以第一线的火力必须大大增强,因为只要敌人的兵力还停留在水面上,防御的问题就简单多了。等到他们一上岸,他们的战斗力马上就可以增加好几倍。

  “所以在最感受到威胁的地区中,必须拥有重战防炮、自行火炮和高射炮,以便随时推进到海岸边,阻止敌人的登陆行动。

  “……我认为沿着布洛涅到索姆河口之间的危险地段,在海岸防线之东,一定要摆着两个师的预备队。一旦发现敌人的攻击重点之后,这两个师马上就可以开入第一线,以阻止敌军建立桥头阵地。这也许不是一个大规模的作战,而只是使用小型的战斗群,逐个地把正在下船或刚刚下船后的敌人予以扫荡歼灭。海岸上的战斗也许只要几个钟头就结束了,假使经验就是判断的基础,那么后方的兵力若能迅速地开入前线,就是一个最具决定性的因素。要使这种逆袭能够获致成功,则德国所有可以调动的战术空军,都应该用来支援这种攻击。最重要的是击溃敌方的轰炸机编队。”

  隆美尔对于他手里已有的资源,皆能够善加利用,从这些方法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具有极高度的天才,善于随机应变,而同时对于技术问题也有充分的了解。这种新型的防御计划也可以表示出来,他完全不遵守正统的教条和体系。只依循他自己的理想。以下是在他的计划中,有关主要技术部分的简述,都引述自他本人在当时所发布的各种文件。

  雷阵

  隆美尔在某一备忘录当中,曾经这样写着:“在非洲前后两年的战役中,我获得一个机会来试验地雷在各种不同战争形式中的重要性。而对于敌方大量使用地雷的方法尤其熟悉。和他们相比,我们的资源实在太少了,1941-1942年冬季,在迈尔迈里卡和昔兰尼加苦战结束之后,英军在建立他们的新防线时,就大量使用地雷。这个防线长达50英里,从加扎拉向南进展,一直到沙漠地区为止。在这条防线上,和在托布鲁克的前方地区中,两个月之内埋置了100万枚以上的地雷,这些雷以电线彼此相连着,有些地方的纵深在几千码以上。

  “……在以后的各次战斗中,我们要克服的敌人通常都拥有大量的战防炮,有时还有战车,而且都部署在雷区的中央。这种战斗实在是非常困难而激烈。这些经验使我深刻认识到英军大量布雷的价值,假使据守阵地的人是德军,那么这些阵地也许就永远不会被人攻陷了。”

  所以根据他在非洲的经验,隆美尔相信大量的地雷可以使装备恶劣的德国步兵师能够对抗英美的精兵。

  下面所节述的是1944年3月17日,隆美尔写给B集团军群总部工兵指挥官麦西将军(Gen.Meise)的一封信,从这里可以显示出来隆美尔布雷计划的一斑。

        ……在第一阶段中,沿着海岸方面和内陆防线方面,都应该有一个宽达1000码的布雷地带,平均每一码地需要10枚地雷,所以整个法国前线需要2000万枚地雷。至于其余的地区(共8000码),还一共再需要2亿枚之多。

        虽然隆美尔对于布雷工作的完成,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时机已经太迟,并未发挥充分的效力。不过,假使在1943年的夏天希特勒就命令隆美尔去负责整顿大西洋和海峡地区的防务,那么这一场侵入战就可能会是德国人占上风了。隆美尔在法国境内临时组织起来一个制造地雷的工业生产线,利用许多被俘获而尚未使用的炸药,一共制成了2000万枚杀伤性地雷。下面所引述的是B集团军群战时日记中的一段,足以证明他的成就:

  截至1944年5月20日,在海峡地带的沿海防线上已经埋置了4,193,167枚地雷。其中2,672,000枚出于隆美尔的主动要求,多数都是在3月底以后才埋设的。在同一时间内,也是由于隆美尔的推动,在最初的生产阶段内,还临时拼凑成功了1,852,820枚地雷。

  根据隆美尔所想象的,在这些雷区中所进行的战斗,其景象可以用下述的语句来表达——这也是他亲笔写的一段文章:

  在夹在成绕着固定战车、据点群、单独据点、抵抗掩体等等之间,应该布置极大纵深的雷阵。这些雷阵里面包括着所有各种不同形式的地雷,并且都应具有高度的效力。假使敌人陷入雷阵之后,还想要向我军阵地进攻,则他们的处境将十分凄惨,他们要面对我们各种不同的防御火力,在死亡的陷阱中寻找出路,而且不仅在沿海岸地区如此,在后方地区中也还有更多和更广泛的雷区,任何企图从后方向海岸防线透入的空降部队,也都会尝到这个雷区的威力。

  滩前障碍物

  所谓“滩前障碍物”(Foreshore Obstacles)就是布置在水面上的障碍物,其目的是构成一种“人工的暗礁”,以阻止和毁灭靠近岸边的船只。它们的内容大致可以分述如下:

  (一)埋在海底中的木(铁)桩,在顶端多数还挂着战防用的地(水)雷。

  (二)混凝土筑造的多角体,在顶端加上钢片或战防用的地(水)雷。

  (三)其他以前可以临时使用的工具,例如俘获的法军战防障碍物。

  (四)隆美尔所建议的“干果夹式地雷”(Natcracker mine)。即一根木桩下面插在一个水泥盒子里面,装置着一颗重炮弹,当登陆艇碰着了这根木桩之后,由于杠杆的作用,信管受了压力而使炮弹爆炸。

  (五)滩头上的照明设备,以照射来袭的敌军。

  关于这些障碍物的目的,隆美尔曾经有下列的解释:

  “……1月底以来,沿着大西洋的整个海岸线上,都在着手建立这种滩前障碍物。在某些最重要地区已快完工了。有人一定会问:为什么不早布置这些工事呢?假使早日动手,则所完成的障碍防线,不就可以更坚强吗?答案是:在过去,并没有人想到这种形式的障碍物,不过这样迟迟才动手做,也自有其好处,因为敌人事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到最后阶段才设法应付这个新型的防御方式,于是他们的登陆船只所受到的损失必然会异常巨大。事实上,由于这些新的障碍物,其结果可能会使敌人大大地延后了他们的进攻日期……

  “当敌人分乘千百艘两栖车辆,和各种不同的登陆舰艇,在黑暗或人工烟雾的掩蔽下向滩头进犯的时候,这种水底障碍物的目的就不仅是阻止敌人迫近岸边,而且还可以毁灭他们的登陆装备和部队。它们包括着各种不同的障碍物,再加上地雷和炮弹。最重要的是要把它们埋在深水中,以便在各种潮汐情况下都有效。最近盟军的登陆演习,都是假定在低潮点以后两小时才举行的,他们相信此时他们的炮兵和炸弹,已经把那些滩前障碍物都完全扫清了。不过我们知道要用炮火去扫清障碍物非常困难。要想扫清这一大堆坚强的障碍物达到顺利登陆的目的,其困难更是无法估计,敌人必须使用极大量的弹药和极长久的时间,而且即令他们已经把某个地区的水底障碍物完全炸毁,那时我们也可以预料到他们的登陆重点是在什么地方,于是我们就可以事先准备,并且把预备队调集好。

  “敌人给与我们的时间越多,障碍物也就可以越坚强。我们希望不久之后每一个营都可以向我报告说,所有的障碍物完全准备就绪,具有极大的纵深,再加上千千万万的地雷和炮弹……”

  依照麦西将军的报告,准备建立以下四条水底障碍物带:

  (一)第一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涨潮时为6英尺。

  (二)第二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半潮时为6英尺。

  (三)第三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低潮时为6英尺。

  (四)第四个地带的水深平均在低潮时为12英尺。

  当盟军侵入之日,在多数地区——尤其是诺曼底,前两条地带大致完成,不过时间还是太短,尽管隆美尔已经在准备方面尽了最大的努力,而较低的两个地带却还是没有完工。

  隆美尔的成就从B集团军群的战时日记上也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截至1944年5月13日,沿着海峡的防线上,一共已经构筑了51.7万处滩前障碍物,其中3.1万处都装有地雷。

  空降障碍物

  隆美尔对于计划的目标和执行的方法,都有详细的解释:

  “现在,我又要谈到对于空降部队的防卫问题。攻击一开始的时候,敌人就可能会把一切的力量都使出来,以求获得一个闪电性的胜利,并且在沿海岸上许多地点企图获得一个宽广的立足点。所以我们对这种空降攻击,必须有充分的准备。他们可能来一次突然的奇袭,或是在猛烈轰炸之后,立即实施空降,利用月光,或在拂晓和黑暗之中,沿着海岸线或是向内陆深达数英里的地区,伞兵都可以大批地降落,甚至于整师的空降部队,也可以乘着滑翔机,在我们海岸防区的后方着陆,并企图从后面攻入我方的第一线。同时他们还可以降落在大后方的地区,担负着半战略性的任务,也还可以分散成小型的战斗群,向法国内地到处乱窜,以促成法国地下军的迅速动员。但是只要我们守住海岸线,则无论空降部队如何活动,迟早还是会被我们消灭干净的。

  “……所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使所有的地区对于空降部队提高警觉,要使敌人的飞机和滑翔机在降落时,都会受到严重的损失——人力和物力莫不如此。所有各师都应采取必要的步骤,且越早越好,在陆海两条防线之间,尽量加强防御工事。”

  隆美尔计划的障碍物是一种大约10英尺高的木桩,每隔100英尺埋上一根,在大多数的木桩顶端都挂有从法国俘获的炮弹,或者彼此间用铁丝网连着,只要一拉线就可以使它爆炸。从经验上看来,若是有一架滑翔机落在这个地区之内,不被炸毁也一定会受到重伤一一事实上,可以说是毫无幸免的希望。在盟军发动侵入战的前几天,隆美尔才刚刚获得批准,领到100万颗炮弹,准备装在这些障碍物上面。但是已经太迟了——实际上已经没有时间把它们装好。

  隆美尔从西线寄发的信件(1943年12月-1944年6月)

  上文叙述的是隆美尔对于防御问题的看法,不过最可惜的是,缺乏在这段时间内关于他个人的日常生活的完整资料可供参考。惟一可靠的就是他在这期间写给他太太和儿子的信件。现将其中一些有趣的片段摘录下来,并适当地加以注解:

  (隆美尔沿着丹麦海岸视察)

  最亲爱的露:

  我们今天又要向极北的地点前进了。在几天之内,这一次旅行即可以告一结束,于是又要开始纸上作业了。在东南两线方面仍在激烈苦战。当我站在远处看着这种情形,心里是作何感想,想必你知道。

  我听说征集令已经下到十四岁的孩子们身上。孩子们根据他们的体格,也要分别参加国防或生产的工作。

  1943年12月8日

  我们现在已回到了首都(哥本哈根)。再做几天纸上作业之后,又要继续出发视察。
在丹麦你可以买得到你需要的一切东西。当然,丹麦人只肯卖给他们本国人。在所携带的金钱限度之内,我为你买了一些圣诞礼品(隆美尔也和其他所有的德国军官一样,只准携带一定限量的丹麦钱)。

12月11日

  (在到达法国之后)

  ……昨天平安到达了。

  今天我和龙德斯泰特共进午餐。他似乎非常愉快,认为一切都很乐观。但是我认为应该先全盘了解后再说。

1943年12月15日

  拜长途电话所赐,昨天晚上我已知道你们的一切情况。最大的消息是曼弗雷德将于1月6日应征入伍。他一定是非常高兴,但是对我们而言,尤其是你,对于孩子离家总会感到一时难以习惯。

  祝你们圣诞快乐。昨天晚上我先和军官们聚首,然后又去和士兵们在一起共度佳节,可是事实上很难有欢乐的气氛。

12月25日

  今天从一次长距离旅行回来。我看了许多的东西,对于进展的速度颇感满意。我相信若是再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完成防御的准备,那么我们在西线方面就一定有获胜的把握。根舍明天会带一口箱子回家去,他要把我的褐色便服和轻大衣及帽子等带回来,我希望有时出门走走的时候,可以不必拿着这根元帅的权杖。

  东线的情况显然是稳定住了。

  南线方面还在苦战,敌人正在不断地猛攻。

  在西线方面,我相信一定可以击退敌人的攻击。

1944年1月19日

  从昨天起,我也要算是一位“狗主”了,因为OT部队(Oranisatior Tott,德国的劳动部队)把两只狗送给我。其中一只有一岁大,毛很长,还有很漂亮的胡须。另一只才只有三个月。小狗非常讨人欢喜,但是大的却不大肯接近人。现在这两只狗都睡在我的写字台下面。大的一只看见任何人走进来就吠叫。在夜间两只都偶尔叫唤几声。可能是在想念他们的故主吧。

1月21日

  工作又遇到很多困难,官僚主义的现象又来了,这些头脑顽固的人拒绝接受一切新式和进步的东西。但我们总要设法干下去。我得把两只狗分开才行,那只大狗对小狗亲热得过了头,几乎把小狗弄死了。

1月26日

  东线上的情形还是非常紧张而严重。尽管在三天之内,我们击毁了苏军大批的战车——数量达860辆之多。但他们仍有充分的补给能力。

  意大利的情况发展又被我不幸言中了。那个开阔而无保护的侧翼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危险。不过,我相信这个危局还是有办法应付的。

  我在巴黎订做了一件新上衣,那件旧的实在是太紧大小了……

1月29日

  亲爱的曼弗雷德:

  当我接到你的信,知道你已经加入了空军辅助队时,我非常愉快。你对新生活很能适应,让我很放心。一个人这样地离开家庭,本不是一件容易事。在2月份你可以有几天假期,到那时你可以详细地告诉我们一些新鲜事。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才能把将来的战事准备就绪。在平时,当情况平静之后,人们往往感到自我满足而懈怠下来。但是平时和战时的情形却差得很远,我们必须准备应付最困难的环境。

  我还总是在东奔西跑,每到一处都是征尘满面。希望你一切都好。

1944年1月31日

  最亲爱的露:

  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斯大林似乎对于他的同盟国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例如供给他一支相当强大的舰队,大致和意大利在地中海内的舰队相等——完全从英美现有的海军实力中去挖取。要求占有三个地中海方面的港口,阿拉伯石油资源的三分之一,并且在一定的时间内开辟西欧方面的第二战场。假使这些条件不能满足,斯大林认为他就不再受以前各次协定的束缚。若真是这样,对我们是一个好消息。昨天我在这里视察了许多东西,都使我感到愉快。虽然我们还有许多弱点,但是瞻望前途,仍然觉得充满了信心。

1944年3月31日

  似乎看起来,盟军在时间上的拖延会让我们占到了便宜。对于海岸防御而言,具有无比的价值,因为我们会一天比一天更强大——至少在地面上是如此。

  我的小狗越来越可爱了,而且爱吃甜东西。它现在睡在我的房内,就在箱架下面,再过不久就要注射防狂犬病的疫苗了。昨天又出去骑马,但是今天我觉得关节相当不舒服。

  古德里安今天下午要来这里。我和盖尔将军 [ 编者注:盖尔将军的全名是Leo Baron Geyr von Sehweppenburg,在本书的英文版中李德哈特常直接称为“Geyr”(盖尔)。 ] 的争执已经解决了,根据上面的命令,还是我胜利了(他们争执的是关于装甲师配置位置的问题,见下文)。

4月27日

  OT部队现在又把一只褐色顺毛大猎狗送给我。它很年轻,很可爱,不久就可以适应它的新生活。艾尔波(Elbo,以前那只小狗。隆美尔已经把那只大狗送回家去,但不幸被一辆汽车轧死)最初还对它感到陌生,不过现在却已经玩得很熟了。我不久或许也会将艾尔波送回去,不然你自己也可以找一只狗养养,养狗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消遣,它可以消去你心里的烦闷。

5月8日

  5月中旬了,敌人还是一点进攻迹象都没有。不过在意大利境内,敌人已经发动了一个钳形的攻势,这也许是春末夏初大事发生的前奏曲。我又已经出发视察了好几天,到处和官兵们谈话。在最近几个星期当中,我们的成就的确非常惊人。我深信当敌人进攻时,他们一定会吃大亏,而终于一无所成。

5月15日

  两天前,我第一次打电话给元首。他似乎非常愉快,对于我们在西线上的工作也颇多赞美之词。我希望工作进度能比过去更快。

  天气还是那样冷,又下雨了。英国人也许还要再耐心地等下去。我正在等着,看到了6月间是否可以抽空回家一趟。可惜的是,意大利的局势越来越坏了。敌人在炮兵方面具有极佳的优势,而在空军方面尤其如此,他们已经把我们的正面突破了。

5月19日

  昨天,敌人的空军非常活跃。我们则完全无力应战。今天到目前为止还是平静无事。敌人在意大利境内的成功于我们来说是很不幸的。我们的地面兵力并非不行,主要是对手拥有空中优势和无限量的弹药,这完全和非洲战役的情形一样。我希望在西线上情形能够好转一点。截至目前,在空中方面毫无准备可言。许久以前受到的损伤,到今天元气还未恢复……

5月21日

  对于侵入战的准备

  1944年3月20日,希特勒曾经向西线方面的陆海空三军指挥官们作过一次讲话,说明他对于西线战争任务的看法。在他的致词中,曾说:

  “……很明显英美联军必然会在西线方面实施一次登陆战,至于它怎样来,和从什么地方来,谁也难以预知。同样的,对于这个问题要作某种猜想也是不可能的。不管他们的船只如何集中,都不能算是一种证据,或是一种征候,使我们足以确定他们在这个绵长的西线上,会在哪一个地区实施登陆。从挪威一直到比斯开湾,还有地中海方面——在法国的南部、意大利的海岸上,甚至于在巴尔干。这种船只的集中是可以移动的,所以他们可以实行声东击西的诡计。最适宜登陆的地方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是西岸上的两个半岛——瑟堡和布雷斯特(Brest),这两个地区似乎最易于建立桥头阵地,然后大量使用空军和各种重兵器,以使它有计划地逐渐扩大。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敌人的整个登陆作战,绝不可以使它延长到几个钟头,或者至多一两天的时间——迪耶普之战 [ 译者注:加拿大部队于1942年对法国海岸的失败突击。 ] 即为一个范例。敌人登陆的企图一旦被击败,就绝不准许他们再卷土重来。他们不仅因已受到了严重的损失,而且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再来一次的准备。不仅是这些物质的因素,同时只要第一次侵入战惨败之后,他们在士气上也就会受到极大的打击,足以阻止他们再来作第二次的尝试。在美国:这一定可以阻止罗斯福的再度当选,他如果运气不好,也许都会被美国人把他关到监狱里面去。在英国,厌战的心理一定会涨到空前的高度,那个年老多病的丘吉尔的声望一定会一落千丈,再也无力鼓动英国人作第二次的冒险尝试了。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之内,我们可以使用同等的兵力,以对抗敌人的数量优势——大约五六十个师。击毁敌人的登陆企图,其意义不仅是在西线方面获得了一次局部性的解决。它实在是整个战争中的惟一具有决定性的因素,这就是最后的结束。

  “……我们目前在欧洲留置着45个师的兵力,这些兵力也正是东线方面最迫切需要的。一旦西线方面获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后,他们马上就可以完全移转到东线上去,局势就一定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所以今天在西线上作战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深切认清这一战即足以决定整个国家的生死命运。大家必须认清这个任务的重要性,而准备不惜一切的牺牲来完成他们的使命。”

  从希特勒这篇演讲词当中,实在看不出来一点足以表示元首大本营内正陷于犹豫不决困境中的迹象,但事实的情形就是这样。虽然敌人可能在此登陆,但是此时大本营中却并不肯开始把兵力向这些地区集中。实际上,希特勒对下述的两派战略主张,也感到无所适从:一派是以龙德斯泰特元帅和盖尔将军为代表,另一派的代表人就是隆美尔。

  这个时候盖尔将军所负的责任本只是监督在法国境内的装甲兵训练而已,但他却很想组织一个装甲兵团,由他个人指挥,并把所有的装甲师都集中在巴黎附近。为了支持他的主张,他特别强调:盟军的空降部队很可能会在巴黎附近发动一次大规模的作战。他更主张应该让盟军登陆,让他们冲进来,然后再发动一个大规模的反攻,以把他们赶下海去。

  虽然他的第一点见解为所有的专家们所拒绝,可是第二点见解却获得了很多拥护者。因为那些德国高级将领中,多数人都只有在东战场上作战的经验,他们所知道的战争还只是二度空间的,并非三度空间的。这些将领们完全不了解制空权的重要性,他们没有见过盟军在南战场拥有多大的空中优势。此外,他们更认为英美的军队对于机动战是很不在行的,可能完全不是德国从东线方面所调来的老兵的对手。

  从隆美尔个人的记载中,就可以知道他在北非之战中,已经获得了许多宝贵的经验——那代表最现代化和最进步的战争技术。反对隆美尔意见的将领们,过去从未和美英联军这样一个高明的敌人交过手,同时他们也不像隆美尔过去两年在非洲有机会可以把他的战术锻炼到精益求精的层次。他主张把一切可用的装甲师,都部署在海岸边最受威胁的地区中,这绝不是表示他不懂得“集中”的战略原理。事实上,他在非洲的机动战争中,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他非常善于运用“集中”的原理,并尽可能地把最大的兵力集中在最适当的时间和地点上面。他对于这一点所具有的经验,似乎要比其他人都更多,尤其盖尔将军更是不足以和他相比拟。

  7月上旬,当盖尔将军的装甲兵力集中在诺曼底的时候,虽然有丛林和树篱的掩护,但是在英美空军的连续袭击之下,不久即全部被炸毁,当被解除指挥权之后,盖尔曾写了封信给隆美尔:

  亲爱的元帅:

  在我被解除了指挥权之后,让我在正式的告别书之外说几句话。这个战场上最近发生的战斗,要比我过去所曾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紧张,我有幸被编入B集团军群之内,在你的指挥下作战,使我的想法发生极大的变化。你的军人美德和丰富的经验,使我感到无比佩服,这是我以前从未想到的。

  元帅陛下,在这短短几天的苦战中,你对于我个人和我的部队曾经表示过极大的信心,我应该向你敬表谢忱。我想我的军事职业生涯到此应该告一段落了,所以我以最坦白的态度表明我的心迹,而不怕有任何的误解。

盖尔

1944年7月6日

  事实上,隆美尔也曾要求从德国境内再抽调6到8个装甲师,和5到7个摩托化师,把它们摆在巴黎地区,当作预备队使用。5月17日,我自己和隆美尔在他的司令部中,曾经有过一次长谈,专门讨论到东战场方面的将领和在非洲有作战经验的人之间的差异问题。当我们一同在公园中散步的时候,隆美尔曾经很不客气地发表了下列的意见:“我们那些从东线方面来的朋友们,很难想象这里的情况:敌人并不是一群用人海战术向我们的战线狂冲的乌合之众。我们在这里遭遇到的敌人具有高度的民族智慧,善于运用他们在战术方面的优点,他们是一点都不肯浪费物资,每次作战时他们都好像是事先经过反复的演习,一切井井有条、毫无破绽。拜尔林,在今天还只靠匹夫之勇,就再也不能成为一个标准军人了;他一定要有充分的智慧,足以使他的战争机器的效率,发挥得淋漓尽致。敌人们似乎已有这样的本领,我们在非洲战争中,就曾发现了这个事实。”

  以我最近在东战场方面所获得的经验来看,我对他所说的一切,表示绝对的同意。我们在东战场方面与苏联人苦战的结果,已经使我们感到自卑。其原因是我们的装备实在太恶劣,同时OKW对于战争的指导也实在太不够水准,使部队一再地受到无益而惨重的牺牲。此外,德国士兵又都害怕被苏军俘虏,受到非人的待遇。在非洲的战场上则完全不然,在那里是一个斗智的场所,而不是无目的地死拼。

  我还记得隆美尔曾经这样说过:“拜尔林,你还不知道,要说服这些人,那才真是困难呢!他们迷恋的就是运动战的形式,他们硬想不惜一切的代价来追求它,可是今天我们在西欧早已丧失运动的自由,而他们仍然穷追这个幻影。事实上,只要敌人一脚踏上陆地,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战防炮和战车都送入桥头阵地之内,而让我们一头撞在上面,直到头破血流为止——这正是他们在非洲梅德宁之战时所采用的伎俩。要想突破这种防线,你一定要在大量炮兵的掩护下,实行迟缓而有组织的攻击,可是由于盟军拥有空中优势,我们当然办不到,像战争初期那样使用战车横冲直撞的时代早已过去了——连东线方面也慢慢地不再使用这样的作战方式了。”

  这段时间,隆美尔正在尽最大的努力,使当局采纳他的意见。但是大本营方面还是犹豫不决,而对于主要的预备队问题,则最后所采取的解决办法是折中于二者之间。希特勒之所以批准隆美尔的海岸防线计划,并不是因为他对于隆美尔的思想表示赞同,而是因为他本人就最喜欢建立巨型要塞工事的观念,对于作战预备队的问题,希特勒和他的幕僚人员却比较倾向于盖尔将军的见解,因为他们也不相信敌人的空军对我方部队的运动能产生那样大的影响作用。

  3月21日,隆美尔算是已经说服了希特勒,使他承认了这些预备队有驻守在海岸附近的必要。但是仅仅过了24小时,希特勒又推翻了他自己的决定。在这个时候,隆美尔发明了一句“格言”:“谁最后走出他的房门,谁就是对的。”

  以下是从1944年4月23日隆美尔写给约德尔上将的信里面摘录下来的一个片段,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隆美尔意见的梗概:

  假使不管敌人的空中优势多么强大,而我们在最初几十小时之内,即能够把我们大部分的装甲兵力,全部投入遭受威胁的海岸防御地区之中,那么我确信:敌人在海岸上的攻击,在第一天之内即可以完全被击溃。截至目前,敌人的猛烈轰击虽然足以使我们在许多地区中的野战工事、交通壕等等受到完全的破坏,但是我们那些加强混凝土所构成的要塞工事,却只受到极轻微的损失而已。这就可以证明所有的阵地都有使用混凝土的必要,甚至像位于后方深处的炮兵阵地、高射炮阵地、预备阵地等等也都莫不如是。

  我惟一感到焦虑的还是机动兵力的问题,和3月21日会议中所决定的内容完全相反,这些兵力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拔归我指挥。他们其中有一部分都是分散内陆的深处,一旦海岸上任何地区发生了激战,他们赶来增援可能已太迟了。我们可以想象到敌人拥有绝对的空中优势,所以当摩托化兵力想向海岸方面作任何大规模的运动时,势必会受到敌人空军的严重攻击。但是若无装甲师的迅速援助,则我们担负海防的各师,也就很难有力量发动逆袭,以同时击败从海上和空降两方面夹攻的敌人。我们在陆上的防线,对于这个作战而言,守备的兵力实在太单薄了。所以无论战斗和预备的兵力,在分布方面,都要以只需极少量的运动,即可支援任何最有被攻击可能的各地区为原则。这些高威胁地区可能是荷兰、比利时、海峡地区、诺曼底和布列塔尼等地。我们必须使敌人的海运或空运的部队,在接近我方阵地时,即已为我方火力歼灭了一大部分。

  和我本人完全不同,盖尔将军也许在平时相当了解英国人,可是他从来不曾和英国人打过仗。他担心敌人会在我们的大后方地区,作一次大规模“作战性”的空降登陆。所以他主张把装甲兵力集中在后方某一个位置,以便实行迅速的反击。他对于兵力的分配完全以这个观念为基础。进一步说,他不愿意把他的装甲师摆在海岸防线的后面,可是敌人的空降登陆却很可能就在这些地方。照我看,他们的兵力究属有限,只要我们能够守住海岸防线,则纵令敌人能在我们后方实行作战性的大规模空降登陆,也迟早会被歼灭的。我始终认为要扫灭这些空降部队并不大困难,可是敌人从海上登陆之后,他们在几分钟之内就可以把很多的战防炮布置起来,再加上轰炸机的支援,此时若要向他们实施逆袭,那可就非常困难了。关于这个问题,我的意见和盖尔将军可以说是完全不同,除非他能够早日把部队拔交我们集团军群总部加以指挥,否则我的理想就无法实现。

  这整场战争中最具有决定性的会战,以及德国民族的未来命运,在这里都已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假使一切的兵力,不能在统一指挥之下从事防御工作,则所有的机动兵力就不可能尽早投入海岸上的战斗,那么胜利也就非常可虑了。假使我此时不提出一个紧急的要求,则将来一定会误事,我们很可能再度遭遇到像意大利一样的失败……

  这一次隆美尔的要求又碰了钉子。5月间他已经注意到诺曼底的危机,他要求把一整个高射炮军(德国的高射炮部队是独立的)移到奥恩河(Orne)和维尔河之间的地区中,把一个多管迫击炮旅移到卡朗唐以南的地区中,把党卫军第十二装甲师移到科唐坦半岛内,把装甲训练师(师长即为拜尔林本人)移到阿夫朗什(Avianches)的附近。此外,他更要求海军应立即在塞纳湾中布雷(此时,他们还在比斯开湾中布雷)。可是他的这些要求却没有一个能兑现,所以诺曼底的防御力量始终不曾达到他理想中的标准。

  以下是隆美尔的副官所写的日记,节录如下:

  6月3日,下午和西线德军总司令(龙德斯泰特)在一起,总司令(隆美尔)正准备回德国一行。

  从1944年6月5日到8日之间,侵入的威胁似已经减低,潮汐在以后的几天当中对敌人非常不利。同时从空中侦察方面也看不出来敌人有即将登陆的迹象。现在最要紧的工作就是向元首提出直接的报告,使我们在一旦敌人登陆时,人力和物力两方面都不至于处于劣势。于是要求再拨两个装甲师、一个高射炮军和一个多管迫击炮旅到诺曼底地区去……

  在获得龙德斯泰特的批准后,隆美尔又打电话给希特勒的侍卫长希孟德将军,告诉他;他就要回来了。6月5日,隆美尔从他的总部里,坐汽车回德国去了。

  盟军侵入的日子

  6月5日的夜晚,天色一片漆黑,只有偶然地,月亮会从低垂着的云幕中露出来,把一道寒光照射在诺曼底的海岸上。在孤立的防御据点外面,哨兵们不断地合着拍子走来走去。

  在断黑不久以后,开始可以听到盟军轰炸机群的单调嗡嗡声,不久就又可以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从海岸上许多地区中传了出来。夜间的轰炸对诺曼底而言,并不是一件稀奇事,不过在那一夜里,却一小时比一小时更凶,不久就达到空前的猛烈程度,过了午夜之后,又有更大的飞机编队向欧洲大陆飞来,突然在海岸线后方很大的地区内,到处都现出了“圣诞树”式的光彩——这是空降部队的引路标。自从1点钟之后就开始有数以千计的伞兵落在这些地区内,此外还有几百架滑翔机载运着人员、火炮和车辆,也都纷纷着陆了。隆美尔所设计的防御滑翔机木桩,并没有发挥太大的效力,因为德军并没有时间用铁丝网将它们连起来,也没有装上地雷和炮弹。他们固然使滑翔机本身受到了严重的损毁,但是机身中所装载的人员和装备却大多数能安然地到达地面。

  附近据点中德军的指挥官,纷纷用野战电话报告敌人伞兵已经着陆的消息,整个作战指挥系统也开始开动了(由于盟军不断而广泛地实施空中攻击的缘故,这种指挥系统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故障)。不久在内陆方面的战斗就已经发展到了高潮,因为盟军的空降部队马上就向海岸线进攻,以图冲破我方的海岸防御地区。不久德军即卷入战斗之中——这是决定德意志帝国生死存亡的一战。

  由于沿着塞纳湾一线的雷达站几天以前即已被炸毁,所以此时它们完全丧失了作用。更因为天气恶劣的缘故,德国空军的侦察机也没有在海峡地区的上空作侦察性的飞行,而德国海军的哨船也正停在港口内。所以,当盟军这一支庞大无比的运输船团通过海峡时,德军当局事先居然一点风声都不曾察觉。在10个小时以前,他们就已经越过了德国海军的警戒线,此时已经列队摆在塞纳湾中的海面上,5点30分的时候,盟军舰队开始发炮向海岸上轰击,这时才惊醒了德军的好梦。于是一炮接一炮,6艘战列舰、23艘巡洋舰和104艘驱逐舰,同时展开猛烈的袭击。盟军的轰炸机群也不断地分批飞来,向整个诺曼底海岸实行地毯式的轰炸。

  在他们军舰的火力掩护下,美英两国的特勤部队逐渐接近滩头,从他们的装甲小艇中跳下水去,开始动手爆破滩头上的障碍物防线——由于落潮的缘故,它们现在都已经暴露在水面之上,假使德国已经把落潮时在水线之下的两道障碍物也都建立好了,那么情形也许就会完全不同。不久之后,当军舰上的炮火还继续钉在德军的防御工事上时,大批的登陆艇即已开始向滩头蜂拥而上。

  那些在火海中还没有送命的德军士兵们,现在知道打击敌人的机会已经来了。不管盟军的火力是如何强大,他们中间的多数人都还是死守在岗位上,除非他们被击毙,或是兵器被毁才停手。在许多地点,他们居然能够击退敌人的登陆,不过就整体而言,这一条防线上的兵力实在太单薄,防区的纵深也太浅,所以还是守不住。美英两国的步兵从滩头上向内陆推进,在孤立据点之间的空隙中渗透进来,在某几点上也和降落在敌后的空降部队取得了接触。战车已经到达滩头上,使步兵们在强大装甲兵力支援之下,担负主要攻击的任务,德军除了地雷以外,就只有少数的战防火箭炮,和一些孤立的战防炮、战车,真可以说是难以招架。

  少数的师预备队很快投入了那些紧急的地区,当敌人还正在登陆之际,这种逆袭可以获得相当程度的成功。可是当他们前进的时候,一路不断受着敌人战斗轰炸机群的攻击,使他们的力量逐渐消磨殆尽。对于师长们而言,他们感觉到好像是在和一个不断增高的怒潮作战,他们心里十分清楚,知道这一点抵抗的力量,不久就会被怒潮扫荡干净,于是洪水就会向内陆泛滥,不久,所有的预备队都用光了,已经无兵可调。防线在许多地点上都已经被突破,到了下午的时候,盟军的登陆已经成功,大势已定了。

  沿着侵入战的海岸线上,惟一的装甲部队就是第二十一装甲师,师长为福伊希廷格尔中将(Lt·Gen.Feuchtinger),该师位置在卡昂(Caen)附近。这个师一共有战车150辆、突击炮和自行火炮60门、装甲运兵车300辆。6日上午,福伊希廷格尔把该师兵力的一部分组织起来,准备向在奥恩河东岸的英军伞兵发动一次逆袭。他的部队已经分别向指定集中地区开动,可是第七集团军却又有一个命令来,叫他们在奥恩河的西岸上发动逆袭,福伊希廷格尔马上改正他已经发出的命令,可是时间已经浪费了,于是在奥恩河西岸的攻击,实际上参加作战的只有一个战斗群(约有50辆战车和一营装甲步兵),但居然还冲到了海岸边。但是英军的指挥官在面临这个威胁时,却赶紧把伞兵投掷在这个战斗群的后方,于是德军由于害怕被切断,遂停止进攻而悄然撤退。

  实际上,这是英军的第六空降师依照预定计划,把剩余的滑翔机载运部队在傍晚实行着陆,以增援该师的另两个在拂晓前即已着陆的伞兵旅。同时也投掷了许多的降落伞,不过搭载的不是伞兵,而是物资。

  对于德军装甲部队而言,这波空降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曾经使他们大受震惊。他们自然以为英军是用空降的方式,来对他们的逆袭作一次反逆袭——多数德军方面的记载,都以为是如此。

  6月6日的黄昏,情况似乎已经很不乐观。在德军防线的右方,英军已经获得了一个桥头阵地,宽达20多英里,纵深3到6英里。在左侧,美军也已获得两个立足点。德军却据守着夹在中间的地区,盟军的透入企图已经被阻止。但是德军所有一切可用的预备队,都已经完全投入战斗中,所以前线上的指挥官们都焦急地等待着装甲兵主力的到达,希望他们一赶到,就可以把敌人赶下海去。但是什么都不见来到。弹药开始匮乏了,在整个前线上都不得不作尽量节省的打算。

  那么这个时候的后方,其情形又是怎样呢?在6月5日的夜里,龙德斯泰特元帅已经命令装甲训练师和党卫军希特勒青年团装甲师(即党卫军第十二装甲师)准备开动。若是早依了隆美尔的主张,那么这两个师这时已在海岸上了。但是OKW却通知他说,这是否即为盟军的主要登陆行动仍有疑问,所以要再等候观察。以后又一误再误,直到6月6日的黄昏,这两个师才开始向海岸方面移动,隆美尔的参谋长也已经把隆美尔召回法国——这时他的参谋长是斯派达尔将军。

  隆美尔对于头几天的战斗情形所表示的看法,可以从1944年6月10日他发表的一份文件上面看出大概:

  “截至目前,在诺曼底的战斗发展经过已经很明显地把敌人的意图显示了出来:

  “(一)在奥恩河与维尔河之间,获得一个纵深的桥头阵地,以作为向法国内陆——可能是指向巴黎——发动强大攻势的跳板。

  “(二)切断科唐坦半岛,以期在极短的时间内占领瑟堡,如此他们可以获得一个大型的港口,以便有较大的登陆能力。(似乎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假使战况过于激烈,敌人也许会放弃在科唐坦半岛方面的作战,而倾全力向法国内陆挺进。)

  “由于海岸防御部队已经作了顽强的抵抗,而一切可以使用的预备队也都曾立即发动逆袭,所以敌人尽管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其进度仍比他们希望的要慢得多。同时敌人使用的兵力,也似乎比原定计划中的数量多。

  “在他们非常强大空军的掩护下,敌人已经逐渐予以登陆的部队增援。可是我们的空海军一一尤其是在白天里——对于他们却一点阻拦的力量也没有。所以敌军流入桥头阵地的速度,可能比我方预备队开上前线的速度,要快上一大步。

  “由于敌人拥有空中优势,我们无法迅速地把党卫军第一装甲军、第七重迫击炮旅、高射炮军和‘孟德尔’军(Corps‘Meinal’,伞兵第二军。他们在这几年一直被当作步兵使用,孟德尔中校担任军长)调到奥恩河和维尔河之线,以便在敌人登陆之后,发动一次逆袭。重火箭炮旅、高射炮军和孟德尔军还在向前开进的途中,而党卫军第一装甲军已经被迫采取守势,正陷入苦斗中。

  “目前,本集团军群所能做到的,就是利用陆续赶到的兵力在奥恩和维尔两条河流之间,维持一条连续不断的防线,以阻挡敌人的攻势。不幸的是,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无法救出沿岸许多地点中,仍在那里苦守待援的部队。

  “本集团军群正设法用步兵替换装甲部队来守住防线,然后再把装甲部队集中起来,摆在防线后方,当作机动预备队使用。

  “集团军群总部也想方设法在以后这几天之内,把它的作战重心移到卡朗唐一蒙特堡(Montebourg)地区,其目的是为击毁在那个地区中的敌人,并解除瑟堡方面的威胁。此后,我们才开始攻击夹在奥恩河与维尔河之间的敌军。

  “我们在诺曼底的作战,受到下列诸因素的影响,处于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有些地方简直是不可能的:

  “(一)敌方空军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简直有压倒之势。这是我和我的幕僚们(也包括所有的战地指挥官在内)所亲身感受到的痛苦经验。敌人在整个战场上——从最前线一直到深入后方60英里以内的地区,都掌握着完全的制空权,白天,我方所有的交通运输——不管在道路上还是空旷地区中——都无时不被强大战斗轰炸机群或轰炸机群钉住,其结果是我方部队在战场上的行动,几乎完全陷于瘫痪,而敌人却可以自由地运动。在后方地区中,每一道运输上的‘关口’(例如隘道和桥梁等)都不断地受到敌人的空中攻击,所以要把必需的弹药和燃料,补给到最前线上的部队,实在非常困难。

  “甚至于在战场上小型单位的移动——例如炮兵进入阵地、战车集中编队等等——也马上都会受到猛烈的空中攻击,而产生重大的损伤。白天,战斗部队和各级指挥部被迫在森林密聚的地区中寻找掩蔽物,以逃避不断的空中攻击。6月9日,在党卫军装甲军的后方地区中,其情况可以简述如下:大量的战斗轰炸机在战场上空不断盘旋,而强大的轰炸机编队则对着部队、村落、桥梁和十字路口加以猛炸,完全不考虑平民的安全。不管是我们的空军也好,高射炮兵也好,似乎都没有能力来阻止敌方空军这样强大的攻击力量。据估计他们一天可以出动2.7万架次(这大夸张了。即令在D日那一天,盟军全部战略战术空军出击的架次也只有10585之数而已)。我方部队——无论是陆军还是党卫军——利用他们手里所有的工具,对防御尽到最大的努力。但是弹药却十分缺乏,而且部队的调换也必须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进行。

  “(二)敌方强烈的海军炮火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盟军使用的火炮有640门之多。它们的威力巨大,在这种速射炮火控制下的地区中,我方无论是步兵或战车,根本都无作战的可能性。不过,尽管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下,在沿海阵地中的我方守军,以及之后在蒙特堡地区中实行逆袭的部队,都曾经用极端顽强的精神,死守他们的阵地。但是除非我们的海空军有办法使对手丧失作战能力,否则敌人军舰对于陆上作战的支援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参加一一尤其是在科唐坦半岛方面——因为他们根本不必考虑弹药的消耗。

  “(三)美军的物质装备比我们优越,他们拥有许多新型的武器和作战物资,根据党卫军中将狄特利希(Sepp Deitrich,党卫军第一装甲军军长)的报告,敌人的装甲部队似乎远在2500码以外的距离时,即开火射击,对于大量的弹药消耗毫无顾惜,并且也拥有极良好的空中支援(在阿拉曼会战时,就早已是如此了)。此外,他们在炮兵方面也具有强大的优势,而且炮弹的补给十分充足。

  “(四)敌军对于空降部队的使用,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具有极大的弹性。当他们降落在我军所未设防的地区时,他们就会马上掘壕固守,我们的步兵即令有了炮兵的支援,也无法把他们赶走。我们应预料到今后敌人还会常常使用空降作战,尤其是对于我军尚未设防的地区。很不幸,我们的空军未能依照原定的计划击败这些部队。敌人利用他们空军的力量,可以一次就把我方的机动兵力钉死达几天之久。而他们在作战时,却可以任意使用机动兵力和搜索部队,所以我们的处境实在是非常的困难。

  “各军种的部队在战斗中,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尽管敌人不惜浪费大量的物资,但我军官兵们却都还是死战不退。我要求应该把上述的情形转告给元首知道……”

  但是希特勒却否决了隆美尔把重点移到卡朗唐一蒙特堡地区,以消灭美军桥头阵地的计划。他的命令是要B集团军群利用现有的增援和补充,从卡昂地区直向英军的桥头阵地进攻,可是在科唐坦的美军桥头阵地,不仅是威胁比较大——因为用它作基地,可以切断整个科唐坦半岛——而且它所包括的兵力也较少,对德军而言比较可能予以击灭。结果由于英军的增援速度要远比我军迅速,所以希特勒命令从卡昂地区进攻,实际上毫无成效可言。

  在斯派达尔将军所著的《我们防卫诺曼底》一书中,曾经告诉我们当盟军登陆之后,OKW曾经禁止西欧战区总司令和B集团军群总司令调动在塞纳河北岸的任何一个师,而他们自己对于这些师应该如何调动,也始终不曾做出一个决定。他们又一再把不正确的情报分送给B集团军群和西线总司令部,这些情报指出盟军在英伦三岛上还保留着足够的部队,足以供第二次登陆之用。隆美尔在他逝世前不久,曾经亲口向他的儿子说过,在最初的阶段中,他也认为假使德军的大部分兵力,都已经撤出了加来地区,则盟军非常有可能在那里实行登陆。盟军的计划可能是想把德军都吸在诺曼底地区,然后用空中攻击切断塞纳河上的桥梁,再在加来地区登陆,直捣鲁尔地区——这种想法绝不能说不合理。不过,后来他却认清了把大量德军留在加来地区,实在是一个具有决定性的错误。

  在侵入战斗期中,希特勒和龙德斯泰特、隆美尔这两位元帅,曾经举行过两次会商。第一次的地点是在苏瓦松(Soissons)附近,时间是1944年6月17日。隆美尔首先发言,把当前的情况作了一个扼要的报告,在报告中他强调德军的官兵是如何在不可能的条件之下奋勇作战。由于有了龙德斯泰特的支持,隆美尔要求希特勒亲自到前线上去作一次视察,以便他在指挥战争的时候,可以了解战场上的实地情形,这个时候的德军都知道丘吉尔常常到前线上去视察,所以他们对于元首之从来不曾到过前线都感到很失望。在这次会议中,隆美尔也提出了一个冒险反攻的计划,事后他向他的家人说,这个计划可能会失败,但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成功机会。反之,若是这样继续消耗下去,则不出几个星期之内,B集团军群的全部兵力也毫无疑问地会同归于尽的。

         “B集团军群总司令谨慎地反对任何从现有战线上实行攻击的计划,因为它必然会把所有的装甲师都消耗完。他的建议是用步兵师去防守奥恩地区。目前使用的装甲师都留在卡昂的西面,而预备队则集结在侧翼方面。在完成了部署之后,即开始向南作有限度的撤退,其目的是使用装甲部队,向来攻的敌军侧翼上发动一个突击,并且在敌方海军炮火射程之外的地区作战……”(摘录自隆美尔副官的日记。)

  但是到了第二天上午,突然有一颗打歪了的V-1飞弹,落在他的大本营驻地的附近,希特勒马上像发了神经,一口气转回了德国,不再谈视察西线的问题了。隆美尔建议的作战计划也从此没了下文。希特勒认为获得胜利的惟一办法,就是“寸土必争,死拼到底”。

  到了1944年6月29日,龙德斯泰特和隆美尔两位元帅又一同去谒见希特勒。这一次的地点是在贝希特斯加登(Berchtesgaden,希特勒别墅所在地),其目的是想要明了最高统帅对于目前的战局有何看法。希特勒对于两位元帅所说的话,曾经有过详细的记录,从里面可以看出他那时候对于战局的观念是多么模糊紊乱:

  ……在详细的检讨过当前的情况之后——在这次检讨中,特别注意敌人的制空权、海军炮火的威力,以及英军在作战时所采取的有体系而缺乏弹性且不惜使用大量物资的方法——于是元首对于今后的战局,作了下列数点指示:

  (一)第一点,元首认为必须设法阻止敌军的攻势,这是肃清桥头阵地的惟一先决条件。

  (二)空军应使用最新型的飞机(喷气式机和火箭轰炸机)在敌人的桥头阵地之内,继续不断地制造不安的情况,并且击毁敌人的飞机。

  (三)海中布雷的工作仍应继续加强,一方面毁灭敌人的补给来源,一方面使敌人的军舰无法停留在沿岸的海面上。

  (四)用特种炸弹来对付敌人的战舰。就这一点而言,元首特别说明击毁敌人的战舰实具有极大的重要性。

  (五)在补给路线上建立高射炮阵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准备在沿着从巴黎到战区的补给公路上到处安置从旧飞机上拆下来的火炮,以及其他的高射武器,避免敌机朝这条公路实行扫射。

  (六)马上供给1000架战斗机,以期至少在一个星期中的几天内,可以使一个有限地区的上空中,获得局部的空中优势。(希特勒甚至在盟军尚未侵入之前,即已一再谈到1000架喷气战斗机的问题。事实上,那时喷气机尚未完成作战的准备,尽管在战争结束以前,德国人已经生产了1988架喷气机,可是在战争中却始终不曾大量使用过它们。)

  (七)使用一切海军所可能供给的船只,包括鱼雷艇、E艇和U艇(潜艇),以及其他各种小艇在内。但根据邓尼兹海军大元帅的报告,这种船只的数量极有限。

  接着,龙德斯泰特和隆美尔各自发表意见,在其他的问题当中,隆美尔又特地向希特勒指出这样一个问题:“你怎样会幻想这场战争还可以获胜呢?”

  由于这一场争论,两位元帅都准备辞职了。不过很奇怪的是,隆美尔还是官居原职,没有变化,而龙德斯泰特则被召回了,他的继任人选为克卢格元帅。在元首大本营里面,克卢格先入为主地受了希特勒、约德尔和凯特尔诸人的影响,对隆美尔的印象很坏。他们说他是一个孤立主义者、失败主义者和不肯服从命令的人。此外,他们告诉克卢格的战况,并非那样不利。所以,当他到达隆美尔司令部时非常乐观——多数的东线将领刚到西线时的态度常是如此。他毫不客气地把隆美尔指摘得体无完肤。隆美尔对于这种无理的指控当然不肯接受,于是他马上写了一封信给克卢格,其内容如下:

  致西欧战场总司令克卢格元帅:

  我把对于诺曼底战役发展情形的意见书,随函附上。请察阅。

  当你来视察的时候,当着我的参谋长和作战处长的面前,无理地指摘我;并且说:“就算是你,到现在也应该学习服从命令。”这实在使我受到了很深的创伤。我要求你说明你这种指控的根据到底是什么。

元帅隆美尔

1944年7月5日

  这封信里面附的一个文件,隆美尔早已送给希特勒看过。他非常清楚且一再地把他对于诺曼底战役的批评说了出来。

  备忘录

  地点:B集团军群总司令部

  时间:1944年7月3日

  发文者:B集团军群总司令

  为什么不可能长期守住诺曼底海岸、瑟堡半岛和瑟堡要塞,分述如下:

  (一)驻在诺曼底的守兵太弱,而且有一些部队严重“超龄”(例如第七零九师的平均年龄是36岁);他们的装备完全不符合现代化的标准,弹药的存量也太少,要塞的工事也未完成,而补给的情况更是不适当。

  (二)在敌军侵入之前,B集团军群曾经一再要求增援——尤其是在5月底,当诺曼底的威胁已经很明显的时候——但全被驳回。这些要求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想把党卫军第十二装甲师调到莱赛-库唐斯地区,若果真能如此,则无论敌人在科唐坦的西岸或东岸登陆,这个师就都可以立即发动一个强力的逆袭。在预计敌人拥有空中优势的条件下,若想把党卫军第十二装甲师,临时从塞纳河以南调上前线,则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而且还一定会受到严重的损失。约德尔上将对此项事实有充分的了解,因为在敌军尚未侵入前不久,他曾经通过布勒将军(Gen.Buhle)向我询问,党卫军第十二装甲师要参加诺曼底的战斗,需要多少时间。可我一再请求把该师拔归我直接指挥的要求,却始终被拒绝,我所获得的只是一张空头支票,说一旦敌人进攻,这个师就会立即拨归我的指挥系统。

  (三)我又主张把装甲训练师摆在一个可以迅速投入诺曼底或布列塔尼任何一方的战斗的位置上。但是这个要求也未能兑现,其原因是害怕敌人会在巴黎附近实施空降行动。

  (四)本集团军群曾经要求在5月底的时候,把强大的高射炮兵力,分布在敌人空军已经对我方阵地作猛烈攻击的地区中。依照第三高射炮军军长的意见,我建议把整个高射炮军移往奥恩河口到蒙特堡(瑟堡东南面18英里处)之间的地区中,因为这个地区受到敌人的威胁最严重。这个要求也未被批准,结果高射炮军采取一种机动的部署;把一个团部署在索姆河的两岸上,一个团部署在奥恩河与维尔河之间。把高射炮兵力如此分割使用的理由,据说是由于缺乏燃料,但对于诺曼底的防御,则产生了很坏的影响。所以一直到战火燃起的时候,还有两个团留在V-2发射基地的附近。

  (五)因为已经预料到一旦敌军开始攻击以后,增援的行动就会感到十分困难。所以我建议先把第七多管迫击炮旅调往卡朗唐以南的地区,以加强诺曼底的防务。这个要求也未被批准,直到敌人登陆之后,这个旅才拨交我指挥。所以在侵入战的最先几天中,这个旅并未能立即投入战斗。

  (六)为了阻碍敌人登陆,我曾一再要求应由海空军方面使用最新式的水雷,赶紧完成塞纳湾布雷的工作。这个湾中的海水很浅,特别适合布雷。这个要求也未能成为事实。一直等到敌人登陆之后,才开始这项工作。此时的工作环境已经非常困难,而且只能由空军来执行。

  (七)军需总监曾经下命令,在5月间减少在诺曼底的弹药存量,这是他们的一个整套计划,想从西战场方面抽回弹药,以建立一个后方的储存量。不过由于马尔克斯将军(Gen.Marcks,第八十四军军长,负责诺曼底防务)的努力,本集团军群设法拒绝了此项命令的执行。

  (八)尽管有铁路网和海上航线的存在,可是在敌人侵入之前的补给情况——尤其是诺曼底方面——因受到空中攻击的严重打击,早已经变得非常困难了。

  (九)当敌人在大陆上已经获得了一个立足点之后,B集团军群本想等待增援到达之后,先消灭在卡朗唐以北的桥头阵地,以解除对于科唐坦半岛和瑟堡要塞方面的一切威胁。这个工作完成之后,再向奥恩河与维尔河之间的敌人进攻。但是OKW不同意我们的计划,命令把重点移到在奥恩河口方面的东翼上来。

  (十)党卫军第十二装甲师的先头部队,一直到6月7日上午9点30分,才到达卡昂西北面的地区,经过了75英里的行程,沿途受着低飞敌机的阻挠,受到了相当的损失。但是在那里,时间和空间的条件都不适于装甲兵作战,所以攻击没有收到实效。

  装甲训练师一共经过了110英里,才到达在卡昂以西的战地,那时候已是6月7日的13点钟了。在运动中,他们也受到敌方空军的阻挠,所以这个师和正在巴约(Bayeux)奋斗中的第三五二步兵师,始终不曾取得接触。

  第二装甲师的原有位置是在索姆河的两岸,他们的先头单位到6月13日才到达——即使是直线距离都还有135英里远。再过了七天,整个师才能参加作战。

  第三伞兵师需要六天的时间,才能够由布列塔尼开入圣洛东北面的战地——直线距离为135英里。在途中也备受空中威胁。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向巴约攻击的时机早已过去了,强大的敌军早已占领了克里赛森林(Forest of Cerisy)。

  第七十七师也需要六天的时间,才能够集结足够的兵力,来参加科唐坦半岛以北的战斗。

  所有的预备队都太迟了,已经无法发动一次逆袭以粉碎敌人登陆的企图,等到他们到达时,敌人已登陆的兵力,在强大空军和炮兵的支援之下,足够发动攻势了。

  (十一)我方空军的支援,完全不符合原定的计划。敌人的制空权不仅遍及整个战区,而且向后伸展了60英里的距离。他们不仅摧毁了沿海地区中的各种防御设施,并有效阻止了我方预备队和补给的运动,最主要是炸毁了我方的铁路系统。

  (十二)海军的活动也不能依照原定的计划(譬如说只有6艘潜艇,而计划上则为40艘)。由于天气恶劣,6月5日的夜里,在塞纳湾中根本没有巡逻船活动。潜艇对于舰队的攻击战果也非常有限。6月12日,敌人对勒阿弗尔又发动了一次空中攻击,使我方可用的船只损失了一大部分。

  在敌人登陆后,对塞纳湾的布雷工作才匆忙展开,可是截至目前,似乎还看不出它的实际效力。敌人的登陆行动,其规模已经到了最大的限度。而海军炮火的轰击,其强度更是空前,使我军感到十分头痛。

  (十三)集团军群本身没有管理补给的机构和军需处,当然也不能向西欧战场总司令部的军需处下命令。

  (十四)指挥体系也不能令人满意。在侵入战开始的时候,集团军群总部对于西线装甲兵团(即盖尔将军所指挥的各装甲师)和多管火箭炮旅,都没有指挥权;对于高射炮单位也是如此。除非学蒙哥马利和艾森豪威尔,把所有兵力都包含在一个完整统一的指挥体系下,才有办法谈到最后的胜利。
元帅隆美尔

  克卢格亲自到诺曼底前线上视察过后,他马上完全改变了原先的观念。他完全同情隆美尔的看法,尤其是下面一段话(见隆美尔在6月底写给元首大本营的报告):“敌人的制空权,无论从空间和时间上来看,都足以限制我军的一切活动,使我们无法正确估计出时间。因为当一个师级兵力的装甲或摩托化部队,只能在夜间或恶劣气候下运动时,这种作战当然也只能囿限于有限的目标了。假使能有充分的高射炮防御,再把兵力分为小型的装甲战斗群,则在白天行动还是有可能的。”

  从隆美尔遗留下来的文件中,找不到他和“7月20日事变”的关系。主要的原因是他事先把相关文件销毁了,以免牵连他自己或是旁人。不过,也还有一两点应该加以说明的。

  自从1943年的夏天起,据说隆美尔就已经认为:在紧急的时候,应该不考虑希特勒的反对,与盟军方面谈判一个合理的妥协。不过从他后来与他太太和儿子的谈话中,却又使人觉得他的意见是必须等到盟军侵入西欧之后,才发动推翻希特勒的政变。理由如下:

  (一)在盟军尚未侵入前,德军惟一的战线就是在东战场方面。若是此时发动政变,则东线可能会随之崩溃。于是苏联人会像洪水一样流入中欧,而没有英美的力量来阻止他们。

  (二)在1944年的春天里,构成一个军事叛变的心理条件还不存在,因为在法国境内的部队和大多数的军官都相信英美联军的登陆必然会被击败,德军利用他们的新型武器(喷气战斗机、新型战车和其他武器),最后也一定可以阻止苏联人。

  (三)事实上,假使德军能击败盟军的侵入,则英美两国因为害怕苏联人会单独占领整个欧洲,或者德国人又再度攻入苏联,他们就可能会放弃“无条件投降”的要求。这是最后的机会,绝不可轻易放过。

  隆美尔认为一旦盟军登陆企图被击败,则西方国家可能会幡然悔悟,愿意和新的德国共同向东方的强敌作战。他认为西方同盟国对于布尔什维克主义作这样热烈的支持,实在是不可思议。他那个能干而忠诚的参谋长斯派达尔将军也拥护他的意见。

  虽然在“7月20日事变”发生之后,隆美尔曾经向他的家属和一些军官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施陶芬贝格上校(Col.von Stauffenberg,动手行刺的人)把这件事弄糟了,任何前线上的士兵都可以把希特勒干掉!”不过他这句话却也只是激愤之辞而已,因为他听到希特勒已经下令把参与事变的将军们一律处以绞刑,所以感到非常恼怒。 [ 编者注:按照德国军法。死刑应以枪决执行,但希特勒为了表示他对参与者的痛恨,不将他们交由军事法庭处刑,而是交由秘密警察组成的“人民法庭”审讯并处绞刑,对他们而言,等于是剥夺了军人的地位和权利,这点使得许多军官私下觉得德国军人的名誉受到了侮辱。 ]

  事实上,隆美尔从来不知道有谋刺希特勒阴谋的存在,假使他事先知道,一定会竭力反对。在他遇害之前的几天当中,他曾经向他的儿子说过:“谋刺希特勒实在毫无意义。我们害怕的不是这个人的行为,而是他个人在德国人民眼中所显现出来的偶像地位。事变不应该在柏林发动,而应该在西线上发动。假使能够如此,则我们希望获得下述的成就:空袭马上停止;盟军在无抵抗的情况之下占领德国,拒绝苏军进入德国的领土,至于对希特勒个人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去面临一个既成的事实。”

  也许就是基于这个理由,当隆美尔和斯派达尔最后认清在法国境内的德军防线几个星期内一定会崩溃时,他们决定开始和西方国家单独进行和平谈判。一切都差不多准备就绪了,连克卢格和其他许多的将领也都被说服。可是到了7月17日,命运之神却伸出干涉的手来。隆美尔在利瓦罗(Livarot)的附近,遭遇低飞敌机的攻击,受了重伤。

  在这个事件尚未发生之前,他曾经把最后的一件报告送给希特勒。在这个报告上面,他把紧张局势以及他个人的意见,都作了坦白的说明。所以任何人绝不能批评隆美尔躲在后面,作暗箭伤人的勾当。

  时间:7月15日

  地点:集团军群总部

  发文者:B集团军群总司令

  诺曼底前线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坏,现在已经接近一个严重的危机了。

  由于战况惨烈,敌人不惜使用大量的物力——尤其在炮兵和战车方面——同时他们对于战场更具有无限制的制空权,所以我们的死伤数字非常高,每个师的战斗力都迅速减低。从国内送来的补充兵源为数极少。死伤总数已经累积到9.7万人(其中包括军官2360人)——平均每天损失2500人到3000人——而截至目前,补充总数仅1万人,实际上又只有6000人到达最前线。

  物资上的损失同样巨大,而补充的数量更是不够。以战车为例,截至目前,一共补充了17辆,而损失却已有225辆之多。

  新到的步兵师都是新兵,他们的火炮、战防炮和近战的反战车武器都极感缺乏,所以当敌人在排炮和密集轰炸的掩护之下,向前进攻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支持太久。事实上,像敌人这样拼命消耗物资的打法,即令是任何最勇敢的军队,也一定会逐渐地被消耗完——在消耗的过程中,人员、装备和土地的损失都在所难免。

  由于铁路系统已经全部被毁,同时从前线到90英里以内的后方地区中,一切道路的交通也都受到敌人空军的威胁,因此我们的补给情况恶劣不堪,只有极少量的必需品,勉强可以运到前线。所以在所有的战场上,都不能不力求节约,尤其是在炮兵和迫击炮的弹药消耗方面。这种情形似乎是很难改善的,因为敌人的活动只会使我方的运输量越来越少。

  除非减弱海峡方面第十五集团军的兵力,或抽调在法国南部地中海防线的兵力,否则诺曼底前线上的兵力断无增加的可能。可是以第七集团军的整个正面而言,最起码还需要两个师的兵力。

  在敌人方面,每天都有新的生力军和大量的作战物资进入桥头阵地。他们的补给完全不受我方空军的阻挠,来自敌人的压力在日益增强中。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可以预料到不久的将来,敌人就会突破我们这道单薄的防线——尤其是第七集团军方面——然后开始向法国境内深入挺进。除了装甲兵团地区的预备队以外——他们现在也被正面战斗牵制住了,而且由于敌人握有制空权,也只能在夜间行动——我们就再没有其他的机动预备兵力,可以用来对付这种突破。至于我方空军的活动,还是和过去一样,不会有大多的效力。

  部队在任何地方都已经尽到英勇战斗的职责,但是这种不平等的战斗已经到了极限。在这种情况下,我以集团军群总司令的身份,有责任把这些话坦白地说出来。

  隆美尔预料敌军不久就要在第七集团军的正面实行突破,不久之后的事实证明他不幸言中了。当蒙哥马利在卡昂地区执行他的钳形攻势时,在圣洛地区中的压力正日益增强。这个地区是B集团军群所预料的敌人攻势重点所在,所以由我(拜尔林自称)率领的装甲训练师就调向这一方面。1944年8月18日,我曾向集团军群总部上了一个报告,说明战斗的经过,后来在隆美尔遗留的文件里面,居然找到了这个文件的副本,以下的叙述就是以这个文件为基础的。

  在经过了惨烈的战斗之后,我这个师的实力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了。更糟的是我还得留下我所剩余的装甲兵力的一半在我原有防区的后方,以掩护去接替我原有防区的步兵师。

  约在7月23日,美军已经获得一个适当的跃出地位,并且占领圣洛城,装甲训练师在该城西面守住一个长达6000码的地区,我们再把单薄的预备兵力分散,使防区大约有4000码的纵深。剩下来的五六十辆战车和自行火炮,都部署在静止的位置,当作装甲战防炮用。

  7月24日,400架美军轰炸机攻击我们这个地区,但是却没造成太大的损失。我的高射炮营居然还击落了10架敌机。预料中的地面攻击还没有来。

  但是到了第二天,盟军空军发动了极重大的打击,这在整个战争中是最大规模的一次战术空军行动。后来我从美方的资料中,得知在7月25日这一天,盟军出动的空中堡垒①和其他各式轰炸机数字在1600架以上,对装甲训练师地区的攻击,则从上午9点钟起,一直炸到中午时。防守阵地的单位几乎已经全部被扫灭无余,我们最好的装备,像战车、战防炮和自行火炮都完了。炸弹所构成的地毯左右前后全面铺开,炮兵阵地被夷为平地,战车炸翻了被埋在泥土里,步兵阵地完全炸平了,一切的道路都被毁了。到了中午时分整个地区已经像是月球上的景象,遍地都是炸弹坑,这时想把我们的武器拖救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一切的通信体系都被切断,根本没有指挥可言。部队所受到的惊吓和打击可以说是空前的。有些人吓疯了,毫无目的地乱跑,直到被弹片击倒。当空中的攻击像暴风雨一样笼罩在我们上方时,美军的炮兵也同时以排炮向我方野战阵地猛轰。

  这个时候,我本人正在拉恰培里(La Chapelle-en-Juger)附近某一个团级指挥所中,那里也正是轰炸的中心。这个指挥所设在一个古老的别墅里,墙壁的厚度达10英尺,所以比其他的地方都安全一点。一而再地,炸弹的地毯向我们滚卷过来,有些炸弹落下的地方距离我们只有几码远。地皮都在颤抖。我向外而迅速一瞥,只看见整个地区都笼罩在烟尘之中,地底下的泉水向上喷射,达到相当的高度。我们在那个地窖里面停留了好几个钟头,不敢移动一步。快到下午的时候,我才爬出这个别墅,骑上我的摩托车赶回师部(从战争中学到的经验,我老早就宁可骑摩托车,而不用汽车。在侵入战中,我的座车被击毁了6辆之多,驾驶员也死了好几个)。在回程的时候,还是不断受到战斗轰炸机的扰乱。

  当我回到师部的时候,第一份敌人已经渗入被轰炸地区的报告也送来了。我的师中尚有少数幸存的单位,已经开始作英勇的抵抗,但是大多数部队在轰炸中早已毁灭干净。其他地区的一些弱小预备队,曾想用逆袭的方式来阻止这个排山倒海的攻势。但是当他们还在集中编组的阶段中,即已被敌方的空军和炮兵击碎。到第二天上午,美军的突破就已经完成了。

  在整个上午,美军不断向南推进,首先是步兵,利用轰炸机来作为支援;到了下午他们的战车群开始前进。在这个运动中,他们把我们这个师的一点残部也击溃了,剩余的人员连同我的师部在一起,匆匆向南撤退。我的师部设在一个别墅里。突然哨兵报告说,美军战车已经到了我们的邻近地区。不久战车就在我们旁边驶过,我们的车辆正停在不远处的丛林里,美军发现后马上朝它们开火,于是全部车辆都起火燃烧,我们住宅的前面一间房子,马上也中了一颗高爆炮弹,我带着5个人卧倒在第二间房子里。我们无法离开这间房屋,因为美军的机关枪正在向大门边扫射。后而的窗户又已经封起来了,所以我们就像是落在鼠笼中的老鼠一样。慢慢地,美军的战车开过去了,枪炮声也停息了。我们现已经落在美军战线的后方了。到了黄昏的时候,我们才有溜回我军战线的机会。我在曲折的小径上走了几个钟点,一直到午夜的时候,才遇见本师的一辆汽车,把我载到我们的后卫阵地。

  美军像洪水一样流入开阔地区,没有人能够阻挡住他们——一切都不出隆美尔的预料。在向西转到库唐斯之后,他们马上就把我们在科唐坦半岛中的战斗兵力封锁住并加以歼灭。于是在德军防线上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巴顿的集团军从这里向法国的心脏地区狂冲而入。这就是战争结束的开端,阿夫朗什的突击,本是OKW计划切断巴顿主力的一个回马枪,可是当部队集结时,即被英军大批轰炸机击碎,结果攻击始终不曾发动。假使不是受了盟军空军的阻挠,这个攻击一定可以提前开始,那么毫无疑问我们一定可以获得一次胜利。所以这也和整场诺曼底侵入战一样——照隆美尔和其他许多指挥官的看法——这次战斗失败的主因,就是盟军握有完整的制空权。

  隆美尔以及其他在西线上负责的指挥官,在这段时期中,无不感觉到本身责任的沉重。因为这一条战线足以决定德国人民的最后命运,苏联的军队是否会进入柏林,以及德国的城市是否会变成废墟,全靠这一战来决定。从现存的隆美尔信件中,可以看出他当时的心境。

       最亲爱的露:

  ……现在部队进行的战斗,才真算是苦战。我昨天一天都在最前线上,今天还要再去。敌人的空中优势对于我们的运动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影响,根本就无法应付。不久可能在其他的地区还会有状况发生,不过我们只能尽人事而已。

1944年6月10日

  昨夜的电话线路真可以说是坏到极点,但聊胜于无。战斗的发展对我方完全不利,主要的原因是敌人拥有空中优势,且有海军重炮的支援。我方飞机出动三五百架次,而敌方却出动了2.7万架次左右。我昨天已向元首提出了报告,龙德斯泰特也提出了同样的报告。这两个世界巨强曾经养精蓄锐多时,现在把他们的力量全部使了出来,很快就会有决定性的结果了,我们只好竭尽所能。现在是政治家应该负责任的时候了。我们相信不久更大的打击就会来到。我常常想念留在家中的你,衷心希望这场战争可以有一个比较圆满的结束。

6月13日

  又是非常激烈的战斗。敌人在飞机、海军炮火、人力和物力等方面,无一不占有极大的优势,现在他们就可以显现这些威力了。我方最高当局是否认识到这种局势的严重性,以及能否获得一个适当的结论,照我看似乎很有疑问。各方面的补给情况都已经很紧张。你们两个人最近的生活如何?我还没有接到你们的任何消息。

6月14日

  昨天又上前线去督战,情况还是没有改善。我们要准备面临着更大的难关。部队——无论是正规陆军还是党卫军部队——都在拼命死战中,但战况仍一天比一天更坏。我方的空军在整个战场上几乎完全不露面。我的身体一直都还好,尽管一切的希望都幻灭了,但我还是尽量保持信心。你一定可以想象到我们不久就会要面临到何种困难的决定。请记住我们在1942年11月间的谈话,(1942年11月间,在阿拉曼会战结束后不久,隆美尔曾经和希特勒及戈林作过一次会谈。事后他在罗马曾经对他的太太说:这场战争已经败定了,现在应该尽可能迅速谋取一个折衷的和平。)

  6月15日

  今天有一个机会,派了专人把这封信送给你。我昨天见到元首,他现在正在西线方面。我给了他一个极详细的报告,把一切的事情都讲述清楚。假使当初OKW诸公认为前线上的部队打得不够好,那么他们对于这种主观的偏见,也似乎该修正了。我们部队本身就是证明自己曾经竭力苦战的最好证人。假使当局早肯听我的主张,在第一天黄昏的时候,就集中三个师的兵力发动一次逆袭,那么这一次攻击也许早已经被击败了。当前线上的战斗正处于十分危急的时刻,那些装甲师却要经250到400英里的距离,才能够到达第一线。不过这已经过去了,我对未来的展望比一个星期以前还要乐观一点,长射程的作战已经使我们大感快慰。 [ 编者注:指向英国所发射的V-1飞弹。 ] 在最初几天的战斗中,已经有好几位将领战死了。其中包括法里将军(Gen.Faley),他是在第一夜——6月5日到6日之间——遇害的。

  ……敌人现在是想迅速突破直逼巴黎,但似乎已经不大可能了,我们的实力也已经增加了不少。元首很有礼貌,心情也很好。他也认清了局势的严重性……

6月18日

  军事的情况又突然转劣。敌人的空军使我们的补给方面受到了极严重的打击,到了现在,可以说补给线已经完全被切断了。假使发生一个决定性的战斗,我们将无弹药可用。你可以想象到我是多么烦恼啊。在这种情况下,连瑟堡也都不可能长久守下去。我们要准备应付严重的状况。

6月23日

  现在东线方面,苏军又发动攻势了。我希望至少在那一方面情况不会太坏。尽管守军已经在拼死苦斗中,瑟堡是绝难守得太久。凭炸弹和炮弹的威力,敌军在任何地区都可以制造机会,使他们只用突击的方式来收取战果。最大的悲剧却是我们绝对无法用同样的方法来还报他们。我现在又要上前线了,这已经成了我的日课。

6月24日

  1944年6月23日,苏军展开夏季攻势,攻击的目标是维捷布斯克(Vitebsk)地区,位置在普里佩特大沼地(Priqpet Marshos)的北面。德军的指挥官曾经建议在敌人尚未发动攻势之前,先撤退到贝里西拉(Beresima)之线,以使敌人的打击落空。但是希特勒却命令不准后退一步。苏军很轻易就突破了伸展得太长的德军防线,一个星期内深入150英里,越过了明斯克-华沙公路,到了7月中旬,他们已经深入到了波兰和立陶宛的领土之内,在普里佩特大沼地以南的苏军也加入了这个大攻势,到了7月底,这个联合攻势已推进到了维斯瓦河在华沙的附近,并且在南面越过了桑河(San)——五个星期内前进了450英里。他们在这里停顿下来,并建立后方的交通线。一直到1945年1月间,才再重整攻势向德军中央地区挺进。这次他们一直冲到奥得河(Oder),距离柏林仅60英里远了。

  在这段期间,苏军的左翼兵力向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和匈牙利等地推进,作一个巨型的迂回行动。11月4日,到达布达佩斯(Budspast)郊外。该城守到了次年2月13日才沦陷。在1944年的秋天里,苏军的右翼也横扫过波罗的海诸小国,德国的北方集团军群,由于遵守希特勒的命令,被陷在库尔兰半岛上无法脱身。

  我现在在医院里,只能静静躺着,要等到两个星期之后才能移动。我的左眼肿得很厉害,不过医师说已经比先前好一点了。夜间,我的头还是痛得厉害,不过白天却好得多。正当我负伤的时候,突然又发生了谋刺元首的事变,这真使我感到震惊。这个事件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感谢上帝。在这个事变尚来发生之前,我曾经把我对于当前情况的意见,报告元首知道。

  向你和曼弗雷德表示我热切的爱,并祝你顺心如意。

7月24日

  这是隆美尔在负伤之后所写的第一封信。是由他口授的,因为他还不能执笔。他在6月24日到7月17日之间的信件都已遗失了。

  在这封信里面提到他上给希特勒的报告,隆美尔曾经把他的意见表达出一部分。在这之前他还发过一个无线电报给希特勒,告诉他西线是绝对无法守下去了,请他速作适当的决定。

  几个星期以后,隆美尔自己要求回德国,以免他在负伤的状况下落入盟军手里。他不知道他这个要求恰好注定了他自己的命运,因为希特勒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决定要杀死他了。不过7月24日希特勒还拍了一个慰问电报给隆美尔,其内容如下:

  元帅,请你接受我的好意,我希望你能早日恢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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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