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兹河上的突破·第一
作者:隆美尔 ·著 ·德国
李德哈特· 编 ·英国
出自————《隆美尔战时文件》
出自————《战争通史》
1940年5月10日,希特勒在西战场发动了其期待已久的侵入战。
它获得了一个闪电式的胜利,足以改变历史的进程,并且影响到全体人类的未来前途。
这一幕震动世界的戏剧,其中最具有决定性的一场,就在5月13日上演了——当时古德里安的装甲军在色当(Sedan)的附近,隆美尔的装甲师在迪南(Dinant)附近,双双越过了默兹河(Meuse)。这两个狭窄的裂缝不久就扩充成为一个大口子,德军的战车如潮水般从这里冲入,一个星期之内,就到达了英吉利海峡的海岸,于是把留在比利时境内的联军后援完全切断了。这一场大战打垮了法国,同时也孤立了英国。虽然英国人凭着这一道海洋的天险,勉强守住了,战争延长了下去,变成了世界性的大战,慢慢地才转败为胜。所以,1940年5月中旬的突破战,在历史上的价值实在是太重要了,简直无法估计。
在这一幕大悲剧之后,大家都认为将面临一场无可避免的挫败,因为希特勒的攻势实在大厉害了,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可是战后仔细地加以研究,才知道这种想法与真正的事实并不相符。
完全与一般人的想象相反,德军并不曾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而且他们所能调集的兵力,甚至还不如对方。德军只剩136个师可发动攻势,但是对手,包括法英荷比四国的兵力在内,相当于156个师。只有在飞机方面,德军在数量和素质上具有较大的优势。他们的战车尤其不如敌人——德军共有2800辆,而联军则在4000辆以上。一般而言,德国战车在装甲和火力方面都比较逊色,只有在速度方面略占上风,以及在运用的技术方面比较优秀。关于装甲战的新理论,本是在英国萌芽的,但却不为英法两国军政当局所认识;面德国的“闪击英雄”们却采取了这一套理论,并且付诸实行,因此才缔造了这个空前的胜利。
在德军136个师当中,只有10个是装甲师——但是利用这一点微弱的兵力当作矛头,已完全决定了整个战役的胜负,而德军其他部队,只不过是配合装甲部队而已。
由于这种“装甲兵突击”的结果如此的辉煌,使人们忽视了它们的规模是那样的小,而且这一次侵入战的成功,其机会也还是十分的偶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德军有了古德里安和隆美尔这样的优秀将领。
德军原有的攻击计划,是以1914年以前的施里芬计划(Schllieffen Plan)为蓝本。其重点是放在右翼方面,博克将军(Bock)所辖的B集团军群应直向比利时平原进攻。但是到了1940年年初,这个计划就开始改变了——由于曼斯坦因将军(Gen.von Manstein)的建议,决定采取一个更果敢,且更出人意料的行动。全军主力改由阿登高原(Ardennes)冲出。于是攻击的重心移到龙德斯泰特将军(Gen.von Rundstedt) [ 注:原译龙德斯泰特 ] 所辖的A集团军群方面。它管辖7个装甲师,和大批的步兵师。
向默兹河突破的主力是由克莱斯特将军(Gen.von Kleist)的装甲兵团(Panzer Group)来担负,它又构成李斯特将军(Gen.List)的第十二集团军的前卫。它一共有两个矛头,较强大的一个是古德里安军(辖3个装甲师),在色当附近负责作决定性的突击。另外一个装甲军由赖因哈特将军(Gen.Reinhardt)率领,共辖两个装甲师,在古德里安的右侧前进,在更右方,由克卢格将军(Gen.von Kluge)的第四集团军指挥的,是霍斯将军(Gen.Hoth)的装甲军,从阿登高原的北部进攻,以掩护克莱斯特的侧翼,而以在吉非特(Givet)与那慕尔(Namur)之间渡过默兹河为目的。这个次要的攻势,也有两个小型的矛头,由第五和第七两个装甲师分别负责。
第七装甲师的师长就是隆美尔。这本是原有四个轻装师(Light Division)中之一个,冬天时才刚刚改编为装甲师。它只有一个战车团,而其他正式装甲师都有两个团,不过这个团却有3个营(通常只有两个营),因此战车总数也有218辆之多,但其中过半数都是捷克造的。
下面是第七装甲师的编制表:
装 甲 兵:第二十五战车团(下辖3个营)、第三十七装甲侦察营
摩托化步兵:第六步兵团、第七步兵团、第七机车营
工 兵:第五十八工兵营
炮 兵:第七十八野炮团(下辖3个营)、第四十二战防炮营
轻装师被改编为装甲师的原因,是由于波兰战役的教训。 [ 编者注:轻装师是由骑兵和装甲单位混编而成,在波兰战役上证明这种混合是大而无当的,不久都改成了装甲师,后来在北非战场又使用过这个名称,不过已经和原本的编制有很大的不同。 ] 隆美尔,原本是一个热心的步兵主义者,在这个时候也就认清了战车的威力。2月15日,他才在莱茵河上的高德斯堡(Codesberg),接任第七装甲师的师长,但是他对于这些新技术却学习得非常迅速。他过去在步兵团时,就一直有猛将之名,因为他从来都是把步兵当作机动部队使用,现在他更认清了这一新兵种具有更大的机动能力。
在攻势开始的当天,德军简直没有遭遇到什么抵抗。比军的大部分都集中在一起,准备担负比利时平原的防御工作,他们的主要城市都在那个平原上面。至于默兹河的东岸,丘陵起伏、森林遍地的卢森堡地区,则由一个特种的“阿登高原部队”,负责实行迟滞的行动,以待法国援军的赶到。以上所说的就是比利时的防御计划。
至于法军的计划,则是用比较富有攻势意味的观念来做基础。第一和第七两个集团军,拥有法国机械化师的大部分,与英国的远征军会合在一起,直向比利时平原开进。同时,法军第九集团军形成了这个作战的枢纽,用较短的旋转运动,越过比利时边境,沿着默兹河布防。它共拥有7个步兵师,其中只有一个是摩托化的,另有两个骑兵师——为乘马单位和机械化单位的混合体。5月10日夜间,法国骑兵奉命渡过默兹河,第二天就向阿登高原地区深入推进。在那里,他们就遭遇到了正在迅速挺进中的德军装甲师,这些师早已把当地比军肃清得差不多了。
在攻击的前夕,正在紧张备战之中,隆美尔就写了这样一封简短的信给他的太太,并且开始对于他的作战经过,加以记载。 [ 编者注:以上是李德哈特所写的引子。在以后全书中,凡是由李德哈特所增补的附注,一律用仿宋字排印。 ]
最亲爱的露 [ 编者注:隆美尔夫人的闺名是Lucie Marla,隆美尔通常呢称她“露(Lu)”。 ] :
我们终于要出发了。希望我们这一次不会徒然地回来。过几天你可以从报纸上面看到这一次的消息。请你不要为我而感到担心。所有的事情都会一帆风顺的。
1940年5月9日
过去几个月来,敌人在我这一师所被指派负责攻击的地区中,早已开始建立各种不同的障碍工事。所有的道路和森林中的小径,都已经被封锁住,而主要的公路上,也都被炸出了深坑。但是比军的大多数的障碍物,却并没有设置火力掩护,所以我们还是一路扫荡前进,只是在极少数的地方,曾经被羁留较长的时间。
第一次与法国机械化部队交手,我们一开火,法军就仓皇撤退了。从许多次的经验里面,我已经发现了一条定理,那就是在两军对战之中,谁先动手用火力来压制敌方,多半就可以获得胜利。而停止不动,等候战况发展的一方,则多会被敌人击败。先头纵队应该让他们的机关枪作好随时射击的准备,只要一听到敌人的枪声,马上就开火还击。即使我们还未发现敌人的正确位置,这条定理也还可以照样应用,那就是把火力向着敌人所占地区扫射。根据我的经验,只要能遵守这一条规律,己方的死伤数字一定可以大减。若只是就地观察动静、寻找地形的掩护,而不先开火,或者是想等待援兵到达之后,再采取行动,都是犯了根本上的错误。
最亲爱的露:
今天一整天到现在,我才第一次稍微可以有个喘息的机会,于是抽出一点时间来写一封信给你。一切的进展都顺利得惊人。邻近友军比我落后。由于不断发命令和高声喊叫的原因,我的嗓子几乎全哑了。仅仅睡了三个钟点,然后胡乱吃了一餐。不过我的身体还是非常好。请你勿念,我大疲倦,所以不多写了。
1940年5月11日
尾随着法军第一和第四两个骑兵师的撤退,隆美尔的前卫部队在5月12日的下午就到达了默兹河。他的目的是想尽可能跟在法军的后面,以期一举冲过默兹河,在西岸占领一个桥头阵地。但是当领头的战车刚准备要渡河的时候,在迪南和豪克斯(Houx)的桥梁却已为法军炸断,于是隆美尔被迫实行一个敌前渡河的攻击,用橡皮艇把部队载运过去。这个攻击在第二天清早发动,虽牺牲惨重,但仍获得了成功。
5月13日凌晨4点钟左右,我带着希拉普内上尉(Capt.Schrapler)向迪南驱车前进。师炮兵全体早已进入指定的阵地,其前进观测所则设在渡河点上。由默兹河西岸法军炮兵阵地射来的炮弹,纷纷落在这个镇内,在通向河边的街道上,还有几辆被击毁的战车。从默兹河河谷中传来的战斗声音清晰可闻。步兵团正在准备用橡皮艇渡到彼岸,但因受法军重炮的阻击,损失颇重;另一方面,部署在西岸岩石中的法军,也用轻武器射击,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
当我到达现场的时候,情况并不乐观。我们的小艇接二连三地为法军的侧射火力所击毁,最后渡河的行动终于停顿了。敌人的步兵掩蔽得非常巧妙,甚至于用望远镜搜寻了好久,仍不容易发现他们的位置。他们一再地向我们射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敌人的火力使我们更感到压迫。河面上有一艘被打坏了的橡皮艇,上面有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声嘶力竭地向我们求救——这个可怜的人快被淹死了。但是谁也不敢去救他,因为敌人的火力实在是太猛烈了。
此时,在西岸的格南基村(Grange,在豪克斯西面一英里半、迪南的西北面3英里处)已为第七机车营所占领,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如预期地把河岸上的敌人完全肃清,于是我就下命令要他们立即肃清西岸岩石上的敌人。
我带着希拉普内上尉,坐上一辆Ⅳ型战车,沿着默兹河谷的公路向南驶去,以便视察第七步兵团方面的情形。在路上,我们曾经数度受到来自西岸的袭击,希拉普内上尉的手臂也为炮弹碎片所击伤。当我们前进时,常常碰上被打散了的法国步兵,他们很快地便投降了。
当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第七步兵团已经有一个连渡过了西岸,不过敌火又开始转烈,把所有的渡河工具都打成了碎片,渡河行动只好就此停止。有许多伤兵都被安置在被炸毁的桥头边的一座房屋里,伤口只能做临时的包扎。这里和北面的渡河点一样,表面上根本就看不见敌人。很明显,除非用强大的炮兵和战车来击毁敌人的巢穴,否则渡河是绝无希望的。于是我转回师部,与海德开普少校(Maj.Heidkaemper)商谈,对目前的情况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之后,我们又开车沿着默兹河前往李费村(Leffe,迪南郊外的一个小村庄),想看看如何推动那里的渡河工作。我早已下令调集几辆Ⅲ型和Ⅳ型的战车,和一部分炮兵到渡口来,由我直接指挥。我们把通信车留在距离东岸约500码远的地方,然后徒步从田野中走向默兹河边。到了河边后,默兹河谷中的炮火此时突然停息了一会儿,我们就趁机穿过一些房屋,向右边一直走到了真正的渡河点。现在渡河的工作已经完全停顿了下来,因为部队的死伤惨重,使军官们的信心发生了动摇。在河对岸,我们可以看见几个已经渡过河的士兵被困在岸边,其中也有不少的伤兵。此外更有许多被击毁的小艇,也被弃在对岸的河边。军官们向我报告说:没有一个人敢走出掩蔽物以外来,因为一旦被敌人发现,马上就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我们调集的战车不久就赶到了,接着两门榴弹炮也随之而来了,它们立即对着西岸所有我们认为有敌军隐伏的地区开火,不久对岸的岩石和房屋都已经被炮火打得四分五裂。接着那些战车把炮塔偏向左面,每一辆以相隔50码的间隔,沿着默兹河的河谷,一面慢慢地向北行驶,一面严密地监视着对岸的斜坡。
在火力的掩护之下,渡河的工作就又慢慢地恢复了,几艘大型的浮架船开始构成了一个缆渡。橡皮艇也在河中来回跑着,把对岸的伤兵部由西岸运了回来。
我直接指挥第七步兵团的第二营进行渡河的工作。和莫斯特中尉(Lt.Most)坐在第一艘船上,渡过了默兹河,并且立即与早晨就已经渡过河的那一个连会合。从连部的指挥所里,我们可以看到恩克弗(Enkefort)和李希特(Liehter)的两个连,都已经在迅速进展之中。 [ 译者注:德国军人常常爱用指挥官的名字来称呼该部队。 ]
于是我沿着一条深沟,向北走向恩克弗连。当我刚刚走到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警报传来,说:“敌人的战车就在我们战线的前面。”这个连并没有战防武器,所以我下令把一切的轻武器都向着战车猛射,愈快愈好,接着我们就看见敌方的战车向后撤退,退进了在李费村西南面约1000码处的一个洼地中。许多落伍的法国兵,都纷纷从丛林中跑了出来,慢慢地放下了他们的武器。
从局外人的观点看来,隆美尔的亲自指挥在这个时候所发生的作用,比他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大。当他到达现场的时候,德国的军队早已为法军的猛烈火力吓得失去了斗志,由于他个人以身作则奋勇前进,才又把德军的士气重新激励了起来。不过隆美尔的胜利其实颇为侥幸,因为当时负责防御迪南地区的法军,是第十八步兵师,他们经过长途徒步行军,刚刚赶到就进入了阵地;而第一骑兵师则因为在阿登高原受到德军战车重创之后,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它的元气。所以在果敢的领导之下,攻击部队终于能在西岸占得相当宽的立足点,并突破守方的防线,继续前进。
于是,我带着莫斯特坐船回到东岸,再乘坐着一辆战车,带着一辆通信车,向北驶往第二步兵团的渡河点。这里的部队也已经开始用橡皮艇展开渡河的工作,而且已在顺利进行之中。战防炮营的营长米克尔上校(Col.Mickl)告诉我说已经把20门战防炮运到西岸那面去了。有一连工兵正忙着架设一个8吨的浮筏,我立即命令他们停止,赶紧改换为16吨式的。我的目的是要使战车团的一部分赶紧渡过河去,愈快愈好。当第一架浮筏刚刚造好之后,我就带着我那八轮的通信车,冲过河去。这个时候,敌人又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他们战车上的炮声已经清晰可闻。敌人的重炮弹也纷纷落在渡河点的周围。
当我到达西岸之后,发现情况已经很够恶劣了。第七机车营的营长已经负伤,他的副官也已经战死,在一个强烈的反攻之下,法军已经使格南基村中的我军受到重大的损失。法军的战车随时可能会冲进默兹河的河谷来。
把通信车留在西岸,我又跑回东岸来,命令首先是一个战车连,接着就是整个战车团,都要趁黑夜渡过河去。不过在黑夜里要使一辆战车渡过120码宽的河流,实在是一个很费工夫的事情,所以到了第二天上午还一共只有15辆战车到达了西岸,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少了。
5月14日拂晓的时候,我们听说俾斯麦上校(Col.von Bismarck)已经拼命攻到了翁艾(Onhaye,在迪南西面3英里远)的附近,他们在那儿遇到强大的敌军抵抗。不一会儿,就有求救的无线电来,说他这一团已经被围了。我决定马上带着这一点已经集中的兵力,去援救他。
在大约上午9点钟的时候,第二十五战车团在隆森堡上校(Col.Rothenburg)指挥之下,使用了30辆战车(这是当时已经渡过西岸的全部数字),沿着默兹河河谷向前挺进,一直前进到翁艾东北面500码处的一个洼地中,并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俾斯麦上校把电码打错了,他本是说“到达”(eingetroffen),结果却误为“被围”(eingesehlossen),害我们一场虚惊。他现在正派遣了一个突击连,绕着翁艾的北面行进,以确保它西面出口的安全。这个行动,正如我们过去在高德斯堡演习中所作的,对于下一阶段作战具有极大的重要性。所以,我拨了5辆战车,交由俾斯麦上校直接指挥——这不是准备要作个一般性的战车攻击,而只是以机动的火力,来掩护步兵向翁艾西面的隘道进攻。我主张把战车团驻扎在翁艾北面1000码处的森林里,从那里就可以视情况发展再决定向北面、西北面,或是西面继续进攻。
我命令隆森堡绕着森林的两边进入这个集结地区,而我自己则坐在一辆Ⅲ型战车里,紧跟在他的后面。
隆森堡带着那指定掩护步兵进攻的5辆战车,通过一个洼地向左面驶去,他自己的战车约在先头100码到150码处,领先前进。这时完全没有听见敌人的枪炮声。另外有二三十辆战车就跟在后面前进。当那5辆战车到达了沿翁艾森林南端的步兵连阵地时,隆森堡上校的战车就沿着森林的边缘,改向西南去了。我们刚刚还只走到森林的西南角,正准备通过一个低洼的田地,由那里我们可以看到那5辆战车,掩护着步兵在我们的下面,向左面进攻。突然,从西面袭来了一阵弹雨,重炮弹和战防炮的炮弹,都纷纷落在我们的上方。我们的战车连续中了两炮,一炮打中了炮塔的上半截,另一炮打进了潜望镜。
驾驶兵立即把油门踩到底,直向最近的丛林中冲了过去。不过,只走了几码之后,战车就在森林的西边滑下一个险陡的斜坡,最后停止、倾覆了。处在这种位置,敌兵是不难发现它的。我的右颊被从潜望孔中飞入的破片擦伤了一块,虽然并不严重,但是仍流了不少的血。
我想把战车上的炮塔旋转过来,以便用我们的37mm炮去对着对面森林中的敌人射击,但是由于战车倾斜得太厉害,已经转不动了。
法军的炮火迅速地向我们这里射来,我决定立即放弃这辆战车,率领全车的人员跳下车来。我们在这个沙砾的洼地里,慢慢地向上爬,炮弹就一直在我们周围飞舞着。在我们的前面,隆森堡的战车已经中弹起火,火焰从车后喷了出来。我起先以为那辆指挥战车一定是被击中了油箱才会起火,所以很为隆森堡团长的安全担心。幸好只是发烟烛被烧着了,而这种烟现在对于我们却极为有利。
我立即命令战车通过森林朝东方行进,装甲运兵车却无法跟上,就暂留原地不动。隆森堡的战车在前领导,慢慢地在森林中向前推进,一路撞倒了许多的大树。由于那个巧合的烟幕,才使我们的车辆没有再受到更多的损失。假使我们的战车能先对那个可能认为有敌人埋伏的森林进行炮轰,那么法军在火力威胁之下,也许就早已逃走了,这样我们的损失就可以大为减低了。第二十五战车团在那一天黄昏时候,又发动了一次攻击,结果成功了,于是才把我们的集结地区占领下来。
我确信:像这次在默兹河西岸的战斗,一个师长若想充分了解瞬息万变的战况,必须亲临现场,带着通讯工具奔驰于各个前线阵地之间,并对前线上的各团长直接下令。这样才能充分掌握战况,才能随时应付突来的变局。若是由下级用无线电把情况报告到师部,再由师部发出命令来,那就未免缓不应急了。不过另一方面,师长必须不断地用无线电,与留在后方的师部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每天上午和下午,师长都应该和他的Ia. [ 译者注:Ia.为主管作战的负责人。 ] 互相交换一次意见。实际的战况证明这种指挥的方法是非常有效的。
隆美尔这一天的进展,已经在敌人的防线上打开了一个裂口,足以产生严重的后果。尤其是对于法军第九集团军司令柯拉普将军(Gen.Corap)的心理,更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在5月13日这一天,德军已经在三处渡过了默兹河,隆美尔一马当先。到了下午,赖因哈特将军在蒙泰梅(Montheime),古德里安军在色当,也都渡过了河。不过赖因哈特却只获得了一个狭窄的立足点,并且经过了一番苦战,才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一直等到5月15日的上午,他们才架好了一座桥,使战车得以渡过,而由此前进的路线,却比较险阻崎岖,法军很容易阻挡,古德里安的部队就比较成功,但是他的3个师当中,也只有一个师建立了良好的桥头阵地,而在5月14日拂晓时,也只架好一座桥梁。这座桥梁又不断遭到联军空军的攻击,不过侥幸并未被炸毁,在这关键性的一天里,德国空军却没能给古德里安充分的支援,但是他的高射炮兵却很不错,一共打下了150架左右的联军飞机,从而有效地阻止住了轰炸机的攻击。到了14日,古德里安的3个装甲师都已经渡过了河。他一方面抵住了法军从南面所发动的激烈反攻,另一方面向西挺进,直扑法军第二和第九两个集团军的交界处。在他这种凶猛而灵活的压迫之下,法军开始不支溃退。
那一天晚上,法军第九集团军司令作了一个错到了极点的致命决定,因为古德里安正在威胁着他的右翼,而隆美尔又已经突破了他的防线的中心——当时谣传,几千辆德军战车都已经由这个缺口中冲入——所以在双重威胁之下,就快撑不住了,他立即下令放弃默兹河之线,整个第九集团军都向西撤退。
在隆美尔这一方面,法军准备撤到沿着菲利普维尔村(Philippeviile)以东的铁路线,距离默兹河约15英里。在法军尚未占领阵地之前,第二天(5月15日)上午就已经为隆美尔所突破,在他这种深入突破的威胁之下,正败退的守军大乱,很快就全线崩溃了。当时法军第十一装甲师和第四北非师,刚刚赶到战地,正准备向迪南发动一个反攻,在隆美尔这一个猛冲之下,也就无形中打消了原有的计划。法军第十一装甲师曾在隆美尔的右翼出现,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却突然发觉汽油用完了,只有少数的战车能够参加作战,隆美尔的部队就像狂风扫落叶一样地前进,多数的法军战车都无法逃走,纷纷被俘获。此时,那个北非师也在德军战车和难民潮的冲击之下,不战而溃了。
更糟的是柯拉普的总退却命令,顺便把蒙泰梅的僵局也打开了,本来法军第九集团军的右翼,还能够阻止住赖因哈特装甲军的前进。实行退却之后,很快地就变成了混乱不堪的溃逃,于是赖因哈特的先头部队就绕着法军第九集团军的右翼,迅速地溜了过去——到达法军的背后,与古德里安的部队实行前后夹击——这样向西面挺进了不少的距离,简直如入无人之地。到了那一天黄昏,古德里安也已经把他前面的敌人击败并冲进了平原地带。现在法军战线上的缺口已经有60英里宽。
在明了上述的一般情势之后,再去看隆美尔对于5月15日这一天的战事记载,就更可以明了它的决定性价值。
5月15日的作战,意图是想单刀直入地向我们的目标进攻,以第二十五战车团当作先锋,用炮兵作为掩护,若是有俯冲轰炸机就更好。步兵跟在战车后面前进,一部分徒步,一部分乘车。还有一个要点,就是炮兵一定要同时掩护着进攻部队的两翼,因为这个时候我们是孤军深入,两侧的友军都早已落后了很远,第二十五战车团的进攻路线是先绕着菲利普维尔村的外围(在迪南以西约18英里处)前进,直接向我们的目标塞尔丰泰讷(Cerfontaine,在菲利普维尔西面8英里处)进攻。我自己也乘车随着第二十五战车团一同前进,以便直接指挥攻击,并且指挥炮兵和俯冲轰炸机,把火力运用到恰到好处。为了使无线电通讯发挥最大效用,我又和参谋长及炮兵指挥官,事先商定了一条“冲刺线”(line of thrust),所有的军官都把它画在地图上面。以后需要炮兵支援的时候,只要用无线电发出一个简单的信号,大家就都知道了。炮兵指挥官对于我这个方法感到十分的满意——若用原本的老法子,无线电报还需要翻译,重要的通信往往因为耽搁太久,而丧失了时效。
差不多9点钟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位空军少校,他告诉我今天可以让俯冲轰炸机来助我一臂之力。因为战车在这个时候早已开始行动,所以我就立即叫他们轰炸我们前方的敌人。
在弗拉维永(Flavion)附近,和敌军匆匆交战了一番之后,战车团就排成纵队,通过森林地向菲利普维尔村迸发,沿途看见了不少的大炮和车辆,都是法军遗留下来的。在菲利普维尔村西北面约3英里处,有些法军防守着该村南面的小山和森林,曾经和我军互相交火打了一阵子,我们的战车边走边打,不久敌军的炮声就不响了。我们随时用简明的无线电报,把我们的进展告知师部和炮兵,结果使炮兵的合作十分顺利。不久就到达这一天的目标线。
我亲自率领着一连战车,又从刚刚的进路上驶了回去,以便与在后面跟进的步兵建立接触。在菲利普维尔以西1000码处的高地上,我们找着了两辆我军的战车,它们是因机件故障而落后的。那些战车上的兵员正在收容俘虏,有些已经投降的敌军就站在战车的周围。有好几百名法军士兵,从丛林里面钻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他们的军官,都慢慢放下了武器。另外还有一部分法军就沿着大路向南面逃走。我花了一点儿时间来处理战俘问题。其中有几位军官向我提出了一些要求,包括准许他们到菲利普维尔去收拾他们的行李。我想到这样就可以利用他们向菲利普维尔的守军招降,于是立即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我的护卫战车连正向讷维尔(Neuville,在菲利普维尔的南面约2英里处)方面进发,其目的是要切断法军从菲利普维尔向南撤的退路。当我和莫斯特赶到连上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讷维尔的附近与敌人发生激战,并且有再向西南发展、转为追击的模样。不过我却并不想再向南面进展,于是命令他们立即停止战斗,并由讷维尔继续向东面前进,在弗西地(Vocedee)南面约500码的地方,我们又碰到胡特曼(Huttemann)战车连的一部分,他们便和我们会合在一起行动。在弗西地的南部边缘上,我们和相当数量的法军战车发生了遭遇战,很快我们就占了优势。法军自动停火投降,我们的士兵走到他们战车的旁边,勒令乘员出来就俘。我们一共俘获了15辆法国战车,有些已经被击伤,有些是完好的,我们无法留下人员来看守它们,于是就命令把完好的法国战车带着一起走(仍然由法国人驾驶)。又再过了一刻钟,我们就到达从迪南往菲利普维尔之间的主要公路,在那里我碰到了步兵旅的先头部队,其中包括第八机枪营,他们是预定跟在战车部队后面前进的。我带了几位军官坐在我的装甲车里,而整个的纵队则跟在我的后面,大家都以高速度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公路,通过菲利普维尔的北郊向前驶去。(隆美尔此时已经调过头来,再向西面前进了。)在路上走的时候,我就把当前的情况解释给各位指挥官听,并且交待他们新的任务。
第二天(5月16日),军部有命令来叫我留在师部里,至于是什么理由我不知道。一直到大约9点半的时候,我才获得军部的许可,准我自由行动,不久我就奉到命令,从锡夫里(Sivry)突破马奇诺防线并在夜间到达阿韦讷(Avesnes)附近的丘陵地。
这并不是真正的马奇诺防线,真正的马奇诺防线只到隆吉永(Longryon)附近,再向西延伸的就是所谓“小马奇诺防线”,其工事的强度远不如“大马奇诺防线”。但是德国方面的记载对于原有的防线与延长线之间,是一向不加区别的。
古德里安和赖因哈特两军,在越过默兹河不久之后,就已经分别突破了这个“小马奇诺防线”,现在正在向西挺进中。但是霍斯这一军,因为渡河点远在北面的比利时境内,此地的“小马奇诺防线”距离默兹河较远,所以当他们向西南面挺进的时候,就还要穿过这一道防线。锡夫里在塞尔丰泰讷西面12英里处,阿韦讷又在锡夫里西面12英里处。
我正在与我的参谋长讨论对于马奇诺防线的攻击计划,突然集团军司令克卢格上将走了进来。他对于我们这一师还没有开始行动,感到很惊异,于是我就把我的全盘计划讲给他听:第一步首先是要占领锡夫里附近的地区,此时侦察营以广泛的正面,监视着马奇诺防线,而炮兵的主力就趁机进入锡夫里附近的阵地。然后战车团在强大炮兵火力掩护之下,开始攻入敌军阵地。最后,步兵旅也在战车掩护之下,开始攻人敌军阵地,并扫除障碍物。在这些工作全部完成之后,开始向阿韦讷突破,由装甲兵前导,全师的主力跟在后面前进。克卢格将军听了之后,马上就批准了我的计划。
不久,领先的那一营就迅速攻入了锡夫里,几乎完全没有遭到抵抗。炮兵和战防炮也就立即跟着进入阵地,并且奉命马上向边界两面的某些地区开炮,以便试探敌军是否会还击。此时,第二十五战车团也已经到了锡夫里,并奉命越过边界,并攻占克来费兹(Clairfsyts,约在3英里以外)。敌人的炮兵竟全然不还手。
我还是和昨天一样,坐在团长的指挥战车里,一同进攻。不久我们就越过了法比两国的国界,战车成纵队慢慢地向克来费兹前进,此刻它距离我们不过是一英里左右。敌方还是声息毫无,虽然我方的炮兵还在断续地向着敌境的深处发炮射击。不久我们就发现在我们的周围都是果树和高高的树篱,它们使我们的前进速度减低。隆森堡的战车居于领先的位置,我的副官汉克(Hanke)就坐在一辆Ⅳ型战车里,紧跟在后面。他所奉到的命令就是注意我的信号,立即发炮,去指示其他战车射击。 [ 编者注:隆美尔当时乘坐的是一辆指挥战车,为了在炮塔内放置地图桌面把主炮拆除,又在外表上装了一棍木制的假炮管来做伪装。 ] 以往的战斗中,战车兵往往花了太多时间才找到他们要攻击的目标,因面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曼弗雷德附注:汉克是一名纳粹党的中坚分子,同时也兼任戈培尔(Gobbels)的宣传部工作。由于他恃其身份大为骄横,使得我父亲麾下其他幕僚都很讨厌他。最后我父亲也忍不住把他轰走,因为汉克公开说他有权利把我父亲从其位置上拉下来。
后来汉克担任西里西亚(Silesia)地区的纳粹党部领袖,他下令防卫布里斯劳(Breslau)的守军要“战至最后一块石头为止”,结果当苏联军队攻入布里斯劳、全城被摧毁殆尽时,他却搭乘一架飞机逃走了,把全城军民留给苏军去“友善”对待。汉克逃走以后就下落不明了。
突然我们看见大约在100码以外,有一个法国要塞工事的轮廓。在它的附近有一些全副武装的法军,当他们一看见战车之后,马上本能地作出准备投降的模样。我原以为可以不必经过战斗,就过了这一关,突然我方的一辆战车,向着其他方向的敌人发了一炮,结果这些法国守兵马上就躲进他们的碉堡里面去了。不到几分钟,领先的战车群的左面受到强烈战防炮火力的攻击,同时法军的机关枪也到处打响。我们死伤了一些人,有两辆战车被击毁。当敌火暂时沉默后,才发现在要塞的旁边有一个极深的战防壕。在敌人的后方和由克来费兹到阿韦讷的公路上,还有很多的工事,以及用钢铁做的拒马,专供阻止战车之用。
此时,第二十五战车团的所属各部,已经分别在克来费兹西面和南面2000码处,与敌人发生了激战,炮兵在我的命令之下猛烈射击,并且在马奇诺防线中的某些地段上施放烟幕。法军的炮兵现在才开始向克来费兹和锡夫里轰击。不久机车兵就和第三十七装甲侦察营的工兵排一同开到了最前线。在战车和炮兵的火力掩护之下,步兵开始向敌人阵地进攻,同时工兵也着手扫除那些拦路的钢铁拒马。
天色开始转黑,夜色茫茫。在克来费兹和更西的地方,已经有几处农舍起火燃烧。我命令部队立即前往要塞地带,并且尽可能向阿韦讷方向深入。
当第三十七侦察营的工兵还正在爆破那些钢铁的拒马时,敌人的战防炮和藏在克来费兹西面1000码远的房屋丛中的几门野战炮,就和我们发生了激烈的炮战。他们不断地向我们的战车和步兵射击,最后,还是一辆Ⅳ型战车发了几炮,才把他们打得不响了。
现在向西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了。月亮已经升起来,我下达命令:在整个突破的计划中,领先的战车在驶向阿韦讷的道路上,一定要用炮火和机枪向前方扫射,因为我希望这样就可以阻止敌人去埋设地雷。其他紧跟在后面的战车,一定要准备随时向路两边开炮。至于师部的大批兵力就奉命坐上卡车,跟着战车团的后面前进。
此时,战车排成一个绵长的纵队前进。在月光之下,可以看见第七机车营的士兵在我们战车的两侧徒步前进。偶尔可以听到敌方的机枪声和炮声,但是却没有一颗弹落在我们的附近。我们的炮兵早已向装甲兵前头的村落和道路发出了准备性的射击。慢慢地,速度加快了,引擎发出了怒吼,履带轧轧发响。在这种震耳欲聋的环境中,已经听不见敌方是否还在射击。我们在索勒尔堡(Solrelc Chateau)西南方约1英里处,越过了铁路,然后转向北面,不久就来到了主要的公路。沿着这条路,很快地就经过了一堆房屋。房屋中的居民都被我们战车的响声吵醒了。有许多法军正在路旁宿营,军用车辆停在农场上和道路旁边。法国的军队和平民,都骇得面无人色,纷纷躲在沟道里、篱墙边和洼地上面。我们在难民的纵队旁边擦身而过,路上丢满了农家的大车,它们的主人们已经顾不得它们,面纷纷向田野里落荒逃命了。我们完全不管这些事,一心用高速度直向目标挺进。我时常在遮掩着的灯光下,略略地看一看地图,然后用简短的无线电,把我们现在的位置和第二十五战车团的战果,报告给师部知道。在清冷的月色之下,平坦的原野显得分外的凄凉。我们已经突破了马奇诺防线!这简直令人有一点不敢相信。22年前,我们曾经花了四年半的漫长时间,在此和同样的敌人作殊死的搏斗,虽然我们曾经一再获得胜利,但是最后还是输掉了战争。而今天,我们又已经突破了这个世界闻名的马奇诺防线,并且正在向敌人境内深入。这并不仅是一个美丽的幻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突然,从道路右边约300码远的一个小山中,出现了一个闪光。那毫无疑问是一门隐藏在混凝土碉堡里面的大炮,正在从侧翼方面,向第二十五战车团发炮射击。接着从其他的地点上,也都可以看见许多的闪光。但是炮弹的爆炸却还是看不见。我赶紧把这个危险告诉隆森堡——他正在我的旁边——叫他立即下命令,叫各辆战车加速一鼓作气冲过这个第二道防线。
战车上的兵员早已学会了在攻击前先开炮射击的方法,现在就都纷纷迅速发炮了。我们多数的炮弹都是曳光弹,当这个战车团冲入敌人防线时,大量的弹雨就纷纷向两侧的田野里射去,不久我们就通过了这个危险地区,而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失。敌人现在已经被打得昏头昏脑。军用车辆、战车、炮车和难民的大车,把道路差不多都堵塞了,必须用力把它们推开,才能继续前进。四方八面都是法国兵,通通是卧倒在地面上。所有农场上也都塞满了战车、炮车和许多其他的军用车辆。现在向阿韦讷的进展不得不慢下来,不久公路就分岔了,一条向右的路,通到莫伯日(Maubeuge);另外一条路向左,通过谷地直达阿韦讷。这条路上此时也已经挤满了难民和大车,他们看到战车来了,就纷纷靠边让路,有时我们还不免要指挥他们如何行动。愈是靠近阿韦讷,路上就愈拥挤,我们的前进也就愈困难。
我并没有叫纵队停止前进,却随着领先的战车营,一同冲上了阿韦讷以西的高地,我准备在那里停下,以便进行收容俘虏和清理俘获武器的工作。在半路上,曾经派遣了两辆战车,组成了一个侦察队,从阿韦讷的南郊,沿着大路向南搜索。差不多越过镇市约有500码的时候,我们在通向朗德勒西(Landrecies)的公路上暂时停了下来,把部队集中起来,以便围捕在附近的法军。这里的情形也一样混乱,到处是车辆和散兵。我们立即将交通加以管制,并且组成了一个临时的战俘收容所。
这时我们与后续的战车营和第七机车营,都已经丧失了联络。这些事暂时还没有使我感到担心,因为在这种混乱的环境当中,交通的阻塞是难免的。我们已经到达了我们的目标,这就是一件大事了!不过,阿韦讷镇的法军还至少有一个战车营,恰好就在我方战车团的中间,而且法军的重型战车不久就把通到镇内的道路,全都阻塞住了。第二十五战车团的第二营马上就向阻塞道路的敌军进攻,但是并未得手,而且还损失了几辆战车,在阿韦讷以内的战斗也转趋激烈。不久我们与第二营之间恢复了无线电联系。阿韦讷镇内的战斗一直打到5月17日清晨4点钟,才渐渐停止。
天慢慢亮了,战斗也已近尾声。此时,我就命令师部用无线电向军部请示,在我们已经突破了马奇诺防线之后,是否还应继续前进。结果迄无回示,可能是无线电叫不通的缘故,于是我就决定在拂晓之后,继续进攻,以占领和确保在朗德勒西的桑布尔河(Sambre)渡口为目的。我用无线电向各单位发出命令,叫他们都跟在战车团的后面,向朗德勒西(在阿韦讷西而约11英里处)前进。
差不多凌晨4点钟的时候,我率领战车团的第一营开始向朗德勒西挺进。第七机车营现在已经赶上,就紧随在后面,而且我也确信其他各单位也都一定是照计划,一个跟一个随在后面。此时无线电已经发生了故障,但是我却不知道,因此我的命令只是向太空中放送而已。
因为在前一晚并没有得到补给,所以我们必须节省弹药。路上和路边仍然还是塞满了战车、大炮和军用车辆,以及老百姓所用的大马车。我们一炮不发,有时还绕道路边越野前进通过了这些纵队。法军看见我们突然从天而降,骇得手忙脚乱,他们丢下武器,纷纷向东面逃走,几乎没有抵抗的企图。我们在道路上若是遇见了敌人的战车,一律加以破坏,使其不堪使用。沿途有很多的法军向我们投降。
有一位法军中校对他们的溃乱感到特别愤怒,他的座车被堵在逃难的车流中,因而被我们俘虏。当我们问他的官阶和职务时,他表现出一股愤怒的表情。因为局势还很紧张,纵队随时都有可能被混乱的车流阻断,如果把这名中校放走,难保他不会在我们后方制造问题,于是就决定叫他跟着我们一同前进。他那时已经向东走了50码远,又再被喊了回来。当隆森堡命令他走进战车的时候,他却毅然拒绝,经过再三的劝告,他还是不肯听从,于是只好把他就地枪决了。
当我们经过马鲁瓦耶(Maroilles,在阿韦讷西面约8英里半处)的时候,街道上简直是挤满了人,虽然我们一路高呼着“让开!”但是却少有效果。这时,温暖的阳光从薄薄的晓雾中透了出来,照在我们的背上,而我们正加速地向西前进。出了村落,路上也还是那样地拥挤,战车只好在路旁的田野中行进。最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朗德勒西。在这个靠着桑布尔河的镇里面,到处都是车辆和法军,但是他们并未抵抗。我们从桑布尔桥上面辚辚地碾过,桥那一头就有一个法军的营舍,里面住满了法国兵。当我们的纵队还是一直往前进的时候,汉克一个人冲进了那座营房,命令法军的军官把士兵集合起来,向东面开拔。
当时我还以为整个师都是迅速地跟在后面跑,所以我就继续向勒卡托(Le Cateau,在朗德勒西西面约8英里处)进攻,我们通过了一大片森林,那是敌军用来当作弹药堆栈的。敌军的哨兵由于面向着朝阳,没有分辨出有德军来袭,等到我们走近时,他们就只好投降了。我一直冲到了勒卡托东面的小山上,才停了下来。那是清晨6点15分。我现在第一要务,就是要设法和后方联络上。
隆美尔从前一天上午算起,已经前进了50英里。他那种在夜间拼命猛冲的战法,实是一种极果敢的行为,在他的以前和以后,有许多指挥官都认为,即令是在胜利后作扩张战果的行动,像这样在黑夜里让战车向前狂奔的方法,也还是过于冒险的。
在隆美尔的左面,赖因哈特和古德里安的两个装甲军,也正在和他竞赛,差不多是在齐头并进。同一天清早,古德里安的左翼师已经到达瓦兹河(Oise)上的利贝蒙(Ribemont),约在勒卡托南面20英里处。向西狂奔的“战车怒潮”,已经冲开了这样大的一个缺口,直向海岸勇进,切断了在比利时境内联军的后路。一切想阻止它们的企图都完全失败了,因为法军的反应速度太慢:每逢法军统帅部选定一条新的防线时,不等到姗姗来迟的法军预备队开到,就早已为德军的战车所突破了。
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确保我师已经攻占的地区,并且收容这么多的俘虏——约相当于两个机械化师。前进时,虽曾一路用无线电把经过告诉师部,但是只有我们的去电,却始终未收到他们的回电。虽然如此,当我知道战车团和机车营都只有一部分兵力到达了这个小山的时候,我却并不太着急。我立即派了一个军官到后方去建立联系。此时,隆森堡率领的一部分战车已经与敌人的战车和战防炮展开战斗,不久就击溃了守军。当我回到战车营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建立阻塞工事,以等待哈根上尉(Capt.von Hagen)机车营的增援。当时我认为勒卡托前线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并且仍然相信全师的其余单位也一定距离不会太远,所以命令隆森堡指挥机车营,共同守着现有的阵地。我则坐上通信车,由一辆Ⅲ型战车担任护卫,开回去召集全师的部队。在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些机车营和战车团中迟到的车辆,上面的乘员告诉我们说,在朗德勒西一定要小心,因为已经有一些我们的车辆,在那里遭到了敌方战车的袭击。于是我就用高速度向朗德勒西狂奔。当我们最后到达了通往阿韦讷的公路时,发现到处都有法军的战车和战防炮,所以我们不敢再停留,两辆车都以最高速度冲过了危险地带,驶上了到马鲁瓦耶的道路。这时,那辆Ⅲ型战车又因机件故障,中途落伍了。
现在公路两边都停满了车辆,法军的官兵就在他们的武器旁宿营。但是很明显,他们的恐惧心理却还没恢复,我们从疾驶的车辆里向沿路的法军打手势、喊叫,命令他们跟着走。沿途一个德国兵都没有,当我们穿过马鲁瓦耶时,在村落东面赫然发现一辆因为机件故障停在那里的Ⅳ型战车,不过它的75mm大炮却还可以使用。我们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大气,在这种时候,一辆Ⅳ型战车就是一个强有力的护身符。
这里公路的两旁也都是法国兵,但我们没有押送战俘的兵力,无法把他们编成行军的队型。有时我们可以叫他们跟着走,可是当我们的装甲车一走远之后,他们就向丛林中四散奔逃了。
于是我就命令那辆Ⅳ型战车守住马鲁瓦耶以东的小山,并且把从西面来的战俘都往东面送去。接着我们继续前进,但只走了几百码之后,驾驶员就报告说,必须停车加油了。幸亏他还携带了几桶油。这时,汉克告诉我,根据那辆Ⅳ型战车中乘员的谈话,似乎下面的村落已经为敌人重新占领了。用我这种轻型装甲车,当然无法与法军的战车和战防炮交手,所以我就又驶回Ⅳ型战车的位置,想在那里利用无线电和全师各单位取得联系,命令他们迅速进入我们已攻占的地区。
当我刚刚回到那辆Ⅳ型战车所在地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我军的摩托化步兵连从地平线上出现了,他们从马尔拜(Marbaix,在朗德勒西西面5英里处)方面快速驶来。我希望有其他的部队会跟在这个连的后面,于是我又再向阿韦讷方向驶去,结果却一无所获。
在马尔拜东面不远的地方,有一辆法国车辆正从我的装甲车前面横越过去。在我们高声喊叫之下,它停了下来,一位法国军官走了出来,向我们投降了。在这辆汽车的后面,有一大队法军的卡车跟在后面,激起一大堆的尘土。我立刻要求这个车队改向阿韦讷方面开去。汉克跳上了第一辆卡车,而我就站在十字路口,指挥法军放下他们的武器,告诉他们说战争已经过去了。从烟雾里,看不出来这个车队一共有多长,所以在过去了十几辆以后,我就赶到了纵队的前面,带着他们向阿韦讷驶去。最后,我们到达了阿韦讷的西南面出口,在那里我们找到了巴里斯营(Paris)的一部分。一点都没有停顿,汉克立即把那个车队引入一个停车场,开始解除敌军武装。现在我们才知道所有车辆总数在40辆以上,多数都载有敌兵。
师部在大约16点钟的时候,才到达了阿韦讷,各单位纷纷开入我们所已经攻克了的地区。在行进中,炮兵团的第二营,顺便制止了48辆法军战车在阿韦讷的正北面企图反击的行动。这些战车沿着公路一字排开,有的引擎还没熄掉。许多驾驶员还在他们战车里就被俘了。这个行动解除了第二十五战车团后方会受到攻击的威胁。
根据官方战史记载,在5月16日到17日之间,第七装甲师为了突破小马奇诺防线,一共只死了35人,伤了59人,这是根据该师正式战史数字。在该师地区中所收容的俘虏数约为1万人,另外加上100辆战车、20辆装甲车和27门大炮。这个记数的结论说:“本师因为没有时间,所以无法收集大量的俘虏和装备。”
把全师安置在勒卡托和锡夫里以西之间的地区以后,我大概休息了一个半钟点。刚刚过了午夜之后,我们就奉到命令,在明天(5月18日)继续向康布雷(Cambrai)进攻。大约在第二天上午7点钟的时候,第二十五战车团副团长来到师部,报告说有一支强大的敌军正在潘美伏里(Pommereville)的森林中布置他们的阵地——约在朗德勒西和勒卡托之间。第二十五战车团现在仍守住勒卡托东面的小山坡,不过十分需要燃料和弹药的补充,团长命令他尽可能把这些物资带回前线去。
大约8点钟的时候,我命令剩下来的战车营,都立即向朗德勒西和勒卡托前进,一直到与团部会合为止,好将弹药与燃料补充给他们。第三十七装甲侦察营的剩余部分也就跟在后面前进。我带着莫斯特和汉克,从后面跟上了战车营,他们正在潘美伏里以东半英里远的森林中,和阻塞进路的法军战车对阵。双方在路上展开了激战,我方根本没有机会从两边向敌人实行迂回。我们的火炮对于法军战车的厚重装甲,根本就没有效果。(当时法军战车的装甲厚度,约在40mm到60mm之间,而德军的中型战车,钢板厚度只有37mm,至于轻型战车的装甲当然就更薄了。)
我们站在很近的距离,看着他们打了一会儿,我最后就决定把战车营从这个森林里,向南由阿尔斯(Ors,在朗德勒西西南方4英里处)绕道走。在阿尔斯的北郊,我们又遇着了法军,现在势必要打开一条进路,所以进展就更慢了。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为战车团运输弹药和燃料的纵队并没有能够跟上。当我们到达隆森堡的位置时,已经是日中了。他报告说,他们一再受到敌人强大战车部队的攻击,但是仍然守住了阵地。不过现在因为没有燃料和弹药的缘故,已经不能再作进一步的行动了。不幸得很,此时我也没办法帮助他。
我派了必要的兵力到潘美伏里去,以求打通到朗德勒西的最短路线。此时,法军的重炮兵开始向我军的阵地猛轰。他们的火力很准确,逼得我方一部分的阵地非撤出不可。我自信在潘美伏里的战斗即将顺利地结束,于是命令战车团立即准备向康布雷进攻。到了15点钟,情况已经够清楚,攻势便又开始了。
以下一段的隆美尔记事太琐碎,且并无太多的意义,所以只简明地综述如下:又过了几个钟点,物资的补充才赶到。此时留在原地的两个战车营开始接收“补给”,而隆美尔本人则已经率领着一个战车营,走上了向康布雷进攻的大路。
我命令巴里斯加强营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抢占由康布雷逼向东北方和北方的两条公路。由少数的战车,和两小队的高射炮领先,这个营以广正面和极大的纵深,采取越野的行动,直向西北方前进。战车和高射炮,都不断地向康布雷的北郊发炮射击。尘雾中,康布雷的敌人看不见我方兵力的虚实,以为又是一个大规模的战车攻击,于是马上就停止了抵抗。
天下再找不到比法军统帅部使用装甲兵力的方法更糟的了。他们一共有53个战车营,而德军一共只有36个营,但是所有的德军战车营,都已经编成装甲师(一共10个师),而法军战车的一半却用来作步兵的支援单位。连他们的7个“装甲师”,也都被分割使用而糟踏掉了。
在战前,法军惟一的装甲师,就是所谓“轻型机械化师”(一师有200辆战车),是由骑兵改编的,法军一共有3个这样的师,现在都已经开入了比利时境内。另外还有4个所谓“装甲师”(一师却只有150辆战车),那是在开战后的冬天(1939年)里新成立的。当7个德军的装甲师(每师平均约有260辆战车),组成一个巨形方阵,从默兹河上排山倒海地冲过来时,这4个法军的装甲师,却个别且逐次向它们迎击,大有以卵击石的味道。法军第一装甲师本来是直向迪南进攻,可是因为燃料用完了,而被德军轻易地击毁——这个事实已见前述,第三装甲师位置在色当附近,但是却担负着支援步兵的工作,结果在古德里安3个师的压力之下,这些碎片也化为乌有了。第四装甲师的师长是著名的戴高乐将军(Gen.de Gaulle),但是他这个师是最近才编成的,兵力还不足额。当古德里安军向瓦兹河横扫直前的时候,戴高乐试图袭击德军的侧翼,但是却为强大的德军所扫开,一点都没能发生作用。第二装甲师则沿着瓦兹河布防,战线长达25英里,对于这样脆弱的阻力,古德里安只是一跨步,就迅速地通过了。
在比利时境内的3个法军机械化师,正集中在康布雷的正北面,虽然他们在比利时平原上,已为德方霍普纳将军(Gen.Hoppner)装甲军所击败,但仍不失为一支强大的力量,他们本来奉命在19日,向南朝着康布雷和圣昆丁(St.Quentin)反攻,但是这个命令却并未付之实行——因为有相当数量的战车都已被分散用在各处去支援步兵作战了。
至于英国方面,他们在法国只有10个战车营,也都分散配属给各个步兵师了。在德军发动攻势时,英国第一装甲师还待在国内,尚未启程到法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