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西里到萨勒诺·第十七
作者:艾琳·克莱顿 ·英国
出自————《敌人在倾听》
出自————《战争通史》
敌人的侦察机部队,甚至在西西里岛失守之前,就对整个地中海的盟国护航运输船队进行疯狂的搜索,主要原因是德国最高统帅部无法确定盟军下一次进攻将在何处。
卡拉布里亚登陆迫在眉睫,但下次两栖登陆的主攻方向究竟是那不勒斯呢,还是撒丁岛或在东地中海?凯塞林正确地坚信,萨勒诺是盟军最可能的登陆地点。那里海滩斜坡很适于登陆,而且在所有盟军主要战斗机部队的掩护范围之内,盟军飞机对萨勒诺附近机场和交通不断地进行攻击,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德国人仍在更东的地区采取了许多措施,以防不测。
西西里岛战役结束后的一周,野战分队侦听员每天记载了平均六架敌机,进行昼间侦察活动。此外,每晚还有二架次以上,这样,轴心国就可不间断地监视我们在各港口和西西里岛航道上的活动。他们每周至少还对西北非沿海进行四次远程巡逻,同时在东地中海也以同样的方式系统地进行巡逻。为了加强部署在弗罗齐诺内的远程侦察机第123大队第1中队、第122大队第2中队、第33大队第3中队和第26气象测量等部队的正常飞行架次,驻撒丁岛的高速战斗轰炸机也不得不执行侦察任务。他们能否确定盟国下次进攻的规模和方向,对德军来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尽管接替这些轰炸机的部队已经到达,他们仍很难取消这些轰炸机部队担任的防御性任务,因为敌人在地中海地区可使用的战斗机不断减少。凯塞林的一些夜航战斗机部队从意大利撤回第三帝国本土,因为那里的夜间防御态势非常不妙,这就更增加了凯塞林的困难。
只要认为是敌军联络的观察报告,一旦被截获,我们就立即想方设法尽快破译,整个侦听网也随即进入戒备,监视敌人可能在黄昏时的攻击,盟军空、海军作战室同时也接到我们适当的预警。八月一日,巴勒莫港内的舰船遭到了一次猛烈的空袭。在这次空袭中,德国空军在地中海地区首次使用了新式反舰武器,既无线电遥控炸弹。尽管这天早晨,Y部队收到过一份敌人的观察报告,报告中详细说明了巴勒莫港附近的舰船情况,但这还不足以使我们发出实际空袭的预警。这次空袭中,他们动用了德国精锐部队、第100轰炸机联队和第26轰炸机联队的二十四架飞机,
在一段时间以前,科学家们已经了解到德国人发展的这种无线电操纵的滑翔炸弹,炸弹分为两种型号:Fx.400和Hs.293。早在一九四一年七月,我们就已听说德国人已试制了Fx.400炸弹。由于知道我们的“老朋友”第100轰炸机联队总是喜欢在战斗中使用特殊的无线电装备和技术,我们在其第2和第3大队到达法国南部伊斯特勒之前的数星期里,就开始注意他们的每一活动。这个部队现在已扩大成一个满编的空军联队,他们曾是考文垂惨剧中空袭部队的探路人。他们最先使用了X导航波束。正如我们所担心的,第一枚无线电遥控的滑翔炸弹果然就是由第100轰炸机联队的Do.217型轰炸机投掷的。
巴勒莫空袭两周后,一架德国巡逻机发现,北非沿海有一支盟国护航运输船队,德国人立即采取行动,派了大约六十架飞机进行攻击。首先到达的是第26轰炸机联队第1、3大队的特别鱼雷攻击部队,它们从萨隆和蒙彼利埃基地起飞,由大队长克隆佩尔少校率领。
第二攻击波是驻意大利的第54轰炸机联队,由第1战斗机大队第2中队支援。这一次,我们西北非沿海空军司令部和海军事先接到了警报。敌机刚一露头,雷达显示屏上马上就发现了目标。虽然我方两艘商船被击中,但盟军飞机和高炮共击毁了十八架敌轰炸机。
这时,准备参加“阿瓦兰奇”行动——进攻萨勒诺——的部分舰队开始在比塞大港集结,他们必然会受到敌人的密切监视和随之而来的袭击。八月十七日和十八日,德国人首次进行了大规模空袭。根据北非和马耳他岛野战分队的记录,敌第30轰炸机联队第3大队、第54轰炸机联队第2大队、第26轰炸机联队第1、2大队和第1训队联队第2大队的近一百架飞机袭击了比塞大的港口和舰船。鉴于参加空袭的敌机数量众多,我们舰船的损失本会更严重。三周之后,八月底在阿尔及尔集结的舰船遭到轰炸的同时,比塞大港又遭空袭,第100轰炸机联队充当了目标指示部队,他们用照明弹为空袭部队指示目标。
根据后来在萨勒诺被击落的战俘供认,空袭比塞大港时,第20轰炸机联队 [ 注:我们好奇地得知,布鲁顿中校指挥的这个联队,用古老的德国学生歌《同志们,携起手来》的调子作为队歌。小调的开头很相似“我曾有位舰长,一个现已不在人间的哑巴……” ] 在地中海地区第一次使用了“金属箔片”,它们相当于英国的“窗”式金属干扰片。我们用飞机成捆地投放“窗”式干扰片,干扰敌人“沃兹伯格”近程雷达,它们可使雷达显示屏上产生大片反射波,使其无法精确地指示目标 [ 注:七月二十四日英国对汉堡饱和轰炸时,轰炸机司令部第一次在战斗中施放“窗”。在此之前,我们知道双方由于害怕对方报复,都不大愿意使用这种简单易行的无线电干扰器。“窗”最初对德军夜航战斗机地面引导台的干扰非常有效,把德国西部战线的所谓卡姆胡贝尔防线复杂的夜间防御体系搞得一片混乱,金斯顿的Y部队侦听员听到他们的混乱情况时,个个欢心鼓舞。“窗”迫使德国空军改变了其西部战线的整个夜间防御体系。这次行动之后好几个月里,德国空军除了在大英帝国之外,也在我们战区多次使用金属箔片,在不同程度上获得成功。但总的来说,盟国雷达未受到严重影响。 ] 。
敌人不厌其烦地重复使用白天侦察,黄昏攻击的战术。Y部队对作战室经常有很大帮助,但是有时我们的情报人员无法及时译出截获的通信以使其失去战斗价值。主要是当天截听到的有关电码数量不够造成的。德国轰炸机飞行员在出航途中,一般都较好地遵守无线电保密措施,但当他们像鸽子返窝要求返航指示时,我们就可以施展神通了。不管怎样,有时运气好,就可听到敌轰炸机来袭的风声,了解到来犯之敌的许多细节,这样我们就可以反过来攻击他们的基地。
有时,我们甚至截收到一些电报,称由于我们主动出击,敌轰炸机被迫不能升空,他们只好取消当晚的夜袭计划。我们的第23中队装备了蚊式战斗机,专门从事这种进攻。如果我们能给他们足够预警时间,他们完全可在敌轰炸机接近本场时进行截击。当他们出现在敌机场上空时,一定把敌人搅得不得安宁。第23中队最初驻马耳他,后来转场到撒丁岛,他们非常愿意按Y情报制订作战方案,成了我们最受欢迎的主顾之一。
监听敌人的中频率无线电信标台是了解来犯敌机方向的途径之一。观察敌人是从哪个信标台发射电波,Y部队基本上就能知道敌人空袭的时间和来袭方向。德国飞行员仍然十分依靠无线电导航设备,他们接近目标区、撤离目标区以及追踪护航运输船队时都离不开它。一九四三年,他们在整个占领区迅速扩建中频信标系统。当年六月,德军在地中海附近建立了近三十个信标台。除此之外,敌人还使用了一种新的波束导航系统,称作“电光”。这实际上是五度扇面的无线电波束,主要为远程飞机在海上侦察巡逻或攻击盟国护航时使用。这个波束导航系统对英国皇家空军人员,特别是沿海司令部(他们在大西洋里作战)的导航都有帮助。
德国飞行员需确定自己位置时,通常从适当的中频信标台取得方位数据,或自己发射无线电信号,请求测向台帮助测向方位,从而判定自己的位置。在上述两种情况下,我们的方针当然是要设法阻止飞行员得到方位信息。第80联队在西部战线曾对敌中频信标台进行过电磁屏蔽或模拟干扰,对敌无线电导航设备也进行一般干扰,都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因此,我们决定派出三个模拟干扰分队,到北非和中东。直到一九四三年十一月,第276联队才接替了他们的工作。
被称作M型无线电报分队的这些特别分队的职责是选择一些适当的敌人信号,尔后再将其发射出去,以搅乱敌人的方向探测。他们利用特殊的装置,把截获到的信号原封不动地发射出去,频率不变。模拟干扰比一股干扰更复杂,因为它要按原频率以同样的调制方式重新发射同样的信号,真假信号的唯一不同之处,就是飞机的位置和模拟干扰器的位置相隔只有几英里,地面站无法区分这两种信号,因此很难确定飞机的方位。
“M”站所处的地方是:第21分队在阿尔及尔以东三十八英里的迈奈勒港,负责撒丁岛、意大利西岸和法国南部的信标台,第20分队在班加西市郊,负责对付克里特岛、爱琴海和希腊地区(包括德国飞机用作方向定位的雅典广播台);第22分队新近到达邦角半岛,支援第21分队,最终接替他们。在“爱斯基摩”战斗之前和战斗期间,第20分队和第21分队都用来对付西西里岛的信标台。
“M”站的主要问题是选择模拟干扰的频道,因为发射机有限,同时只能干扰一定数量的频道。他们通常选择三个中频频道和一个高频频道,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与野战分队保持不断的联系。当时,敌人在地中海的中频信标台分两类:一类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发射,另一类是定时发射。他们在一天之内,以不规则的时间间隔几次轮换呼号和频率,这种间隔每天变换,每个月都要使用几组新的呼号和频率。由于有这么多的信标台,要掌握其新的规律,就要做大量的测向工作,有时得花好几天的时间。因为“M”站自己没有测向设备,他们要靠Y部队帮助识别各个信标台。只要可能,X司令部每月都发布敌信标台的位置表、呼号和频率,指出各个信标台的坐标和代号。
同样,“M”站对敌机寻的信号进行模拟干扰时也需要指导。我们的安排是,每当护航船队要经过某一M站管辖区时,都要通知该站。他们于是特别注意监视某一频道,并准备好一台发射机,专门干扰敌机要求航向指示的信号。Y部队的责任是随时同“M”站联系,并向他们提供敌机目前使用的呼号和频率,敌地面站的呼号和任何其它有用的情况。同“电光”导航波束一样,敌信标台有的可被盟军远程奔袭的飞机当作额外的导航设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停止对某些敌信标台的干扰。
我们已毫不怀疑,模拟干扰常常把敌人搅得晕头转向。例如八月第一周,第21分队成功地“模拟干扰”了使用中频通信的九十四架飞机和用高频通信的三架飞机。我们听到飞机和地面站都在不断抱怨无法测定方位。
“M”分队与驻英国第80联队下属的干扰分队任务一样,不同之处就是这些“M”分队可随军机动,他们都由地中海空军司令部通信主官德雷珀·F.亨利上校管辖。他的副手A.M.罗杰斯空军上校是一位有经验的电子对抗军官。野战分队通过通信情报主官摩根空军中校向情报主任负责。我们对“爱斯基摩”战役中成功地运用无线电干扰的经验未能进行深入的研究,这也许是因为两个组织之间的分工问题,或者仅仅是由于大家都在忙于“阿瓦兰奇”作战计划,但无论如何,这实在是件憾事。吉米·摩根一直认为,从这种经验的研究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对以后的“霸王”战斗的计划会有很大帮助。
“模拟干扰”被击伤的敌机发出的救援信号纵令无情,却也是战争所必须的。被干扰的敌机坠入海中后,敌人空海救援部队不知到何处搜救。我记得有一次,敌机发出通信说,飞行员在博托灯塔以西跳伞,他们的充气救生艇上似乎有一部应急无线电台,信号很弱,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对它进行了干扰。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听到这些飞行员告诉卡利亚里,他们仍在等待搭救。我不知道他们最终是否获救,但我总是不愿去想这些人的遭遇。我知道我们必须采取这种立场:他们的飞行员今日得救,明日又会与我们为敌。
大约此时,有一件特别紧急的事要我离开战场。我得知弟弟杰弗里在加拿大受训后已获得飞行员双翼胸章,现在十九岁,是一个十分够格的飞行员,他要被分配到沿海司令部。我再次有种预感,便写信给母亲,与她分担骄傲与忧虑。我在信中说,我知道她一定感到十分骄傲,但又非常悲伤和害怕,恳求母亲在弟弟参加战斗之后,不要去想会发生什么。我说:
“如果人们象母亲那么善良、温柔,他们把弟弟这样的年轻人送上战场前,必定要反复思索。如果他们觉得这种方式最好,那是因为他们十分赞赏这些人,认为他们会象英雄那样为国捐躯。妈妈,不知您是否注意到,凡是立于英烈之材的人,几乎全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就我自己而言,为自己的祖国一死方休,再没有比这更崇高的了。这比老死在自己的床上,能得到更多的安慰。”
作为女人,我们还常为我们的男人额外担忧,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一样。我从北非回来前几个月,曾为一个押送两个德国飞行员的人作翻译,因押送人不懂德语。我知道这两个年轻轰炸机飞行员是在地中海上空被击落的,他们乘救生艇在烈日下飘流了四天。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年青、还只是些孩子,这使我联想到我的弟弟。他们显然十分困惑害怕,我多么想拥抱他们,对他们说:“不要害怕,没人伤害你们。对你们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但我知道我不能表示任何怜悯,也不能与他们交谈,因为他们尚未经战俘审问中心“审处”,否则会影响审问工作。
七月底,我又在开罗司令部工作了几个星期,因为贝顿-福斯特病了。进攻爱琴海的“爵位礼”战斗可能即将开始,我们在勒旺岛的情报使用单位提出了一些问题,驻阿勒颇的野战分队的未来任务中还有许多待解决的问题。这些问极亟待解决处理,戴维德·戴维斯就要我陪他北上视察。我们正准备动身前往巴勒斯坦和叙利亚时,收到上级的一份电报,命令我去阿尔及尔联合司令部,参加吉米·摩根的工作,并建议戴维德回国去空军部商讨问题。电报中没有明确为我们规定日期,我们还是匆匆启程。后来这成了我的一次特别有意思的旅行。我们穿过西奈沙漠,经过耶路撒冷,海法和黎巴嫩。
我们去阿勒颇的主要目的是检查当地分队的工作是否顺利。这些小型机动野战无线电报侦听分队截获的通信,对以后发生的事件来说,比那些大型固定分队的情报只是略为有用。这些小分队不久就撤到巴勒斯坦的利达,然后撤回德尔塔。
我们经过大马士革、太巴列和加利利海返回开罗,T.D.“汤米”·马丁空军上尉与我们同行。马丁上尉是联队里最能干的通信军官之一,他曾监管了阿勒颇野战分队架设测向设备的工作。
回到埃及时,我以复杂的心情得知,我已被任命了新的职务,要求我在数周之内赶到阿尔及尔。贝顿-福斯特乘我离开埃及之前,决定飞往北非同吉米·摩根交谈,并访问驻西西里岛的第25野战分队。但他到达那里时,第8集团军已在卡拉布里亚登陆,第25野战分队已随沙漠空军到意大利去了。
对意大利本土的空战,早在西西里岛战役结束之前就开始加剧。意大利的大部石油、煤和其它许多产品的供应是通过北部边境进来的,半数通过布伦内罗通道,三分之一通过瑞士辛普龙隧道和圣戈塔尔德通道,而重要的石油供应的三分之二来自巴尔干,经过的里雅斯特。实际上,意大利一度只有三条道路通向意大利南部,这正是盟军轰炸机部队一直十分关注的意大利的动、静脉。
现在,对萨勒诺发起突击,在战术上已经没有什么突然性可言,数星期以来,德国人一直在等待我们对其海滩发起进攻,甚至还进行了反击的预演。在“阿瓦兰奇”战斗前夕部队集结期间,盟国空军加紧攻势,集中力量对付战略目标,尤其强调破坏对方机场,以减少登陆时的空中抵抗。盟军还着重破坏公路和铁路交通。相当多的证据都说明,盟军的轰炸是成功的。譬如我们从埃尼格马密码通信中得知,意大利铁路系统中断造成了燃料运输的大量积压,而在国外机场作战的轴心国空军是又多么需要这些燃料啊。
我们现在知道,在意大利南端几乎已无战斗机部队,它们都撤回那不勒斯和福贾地区进行防御,结果我们前沿野战分队听到的敌机无线电话通信已大大减少。对我们Y部队来说,特别重要的是密切注视敌战斗机防御部队的行动和高炮的集结情况,以向我飞行员介绍情况,便于他们对敌实施遮断空袭 [ 译者注:以航空兵火力阻止敌军运动,破坏和切断敌交通线 ] 。
同以前的两栖突击一样,我们为了进行萨勒诺登陆,事先设法破坏那些最可能发现我们进袭部队的雷达设施。我们特别注意文托廷岛上的“爱神”雷达站,因为它的位置正对向登陆滩头。我们的调查飞机除了要注意敌人新架设的雷达设施外,还要调查其它雷达站的工作情况,调查机定期沿敌占区沿海飞行。我们从侦听和观察中发现,在土伦附近的波盖罗尔斯岛上有一个“瓦塞尔曼”远程早期预警雷达的各种迹象。这个雷达设施的探测距离为二百至二百五十公里,专家们认为这是战争以来双方使用过的雷达中最先进的预警雷达。我们知道这个新的雷达站是我机飞向法国南部包括伊斯特勒、蒙彼利埃和萨隆机场等目标的新障碍。这些机场驻有对我舰船威胁很大的反舰空军中队。
这时,美国第16侦察机“雪貂”中队已接替第192中队,监视撒丁岛、科西嘉岛和意大利半岛的敌雷达站。有时他们会请英国技术军官A.波茨作为特别观察员一起飞行。有一次,他们发现撒丁岛未播发任何信号,这证实了我曾听到的命令该雷达站撤出该岛的消息。这说明敌人南部的雷达屏蔽已被削弱,而这雷达屏蔽可以发现我们北进的攻击护航队。
后来,在萨勒诺登陆之后“雪貂”发现德军从该岛撤出之前,加大了岛上的雷达探测范围,他们还很快发现在意大利北部也架设了新的雷达设施。盟军远程轰炸机从南面深入南部德国和奥地利,与此同时,轰炸机司令部的飞机如不断从英国起飞,攻击波谷的重工业和交通目标,敌人现在感到,要想阻止盟军的这些行动,越来越困难了。好几个星期以来,轰炸机司令部的飞机在他们的基地与北非机场之间穿梭飞行,袭击沿途的目标。英国皇家空军的“拓荒者”正在使用一些新技术,引导轰炸机轰炸目标。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的是应尽快提供有关我空袭地区敌雷达、高炮和战斗机防御的情报,内容越详细越好。
由于掌握了敌可能发现我进攻部队的早期预警雷达站的位置、型号和探测距离,我们就像在“爱斯基摩”战役时一样,制订了一份雷达干扰计划。发起攻击时,载有特殊装备的B-17型轰炸机在载兵运输机前提前出发,他们的任务是向敌地面雷达站施放“心轴”和“地毯”干扰 [ 注:“心轴”是对付德国“爱神”和“烟囱”等远程雷达的干扰器名称;“地毯”是对付德国近程雷达的英国干扰器,两者均为音障干扰 ] 。虽然我们尚未完全证实这种干扰手段十分成功,但在“阿瓦兰奇”战役中,我们载兵运输机的损失确实很小。
在执行干扰计划之前,有关战区的诸军种雷达干扰联合委员会对这种干扰计划的作用要进行详细研究。我们十分明白,对某些通信频道的干扰可能会影响到对这些波段的侦听,而从这些通信中或许能获得极其宝贵的情报,对某些频率的干扰虽对盟国空军有益,但可能阻碍陆、海军对这些频道的侦听工作,因此该委员会必须考虑采取某个具体的干扰手段是否值得。
德国科学家可能会发展一种可识破我干扰信号的通信设备,这个危险的确存在。他们后来称作“武尔茨兰斯”的设备,可识破我们施放的“窗”式干扰信号。他们或许还能生产一种对机载干扰器进行“自动寻的”的设备,反使盟军不利。比如,他们研制了“哈尔比爱神”抗干扰器,能对我们的“心轴”电波自动寻的。这是双方科学家之间一场难解难分的智斗。
根据侦听到的德国飞机报告网络通信,我们通常可利用敌地面站未能标定我机编队方位这一点断定,我们的干扰活动获得成功。西部战线敌夜航战斗机防御通信网络的大量无线电通话中,有些情况也有助于我们判断干扰是否奏效。但我们尚掌握不住敌夜航战斗机在地中海地区的通信,因为他们的双引擎夜航战斗机大部分已撤离意大利,加强德国本土的防御。
如同德国夜间和昼间战斗机的通信量明显减少一样,我们监听的意大利空军的通信也明显减少,既便意大利投降之前,在中东地区部署许多侦听站对付意大利通信已无多大意义,加之我们需要集中力量对付中地中海,所以就对第329联队和第276联队进行了一些改组。大部分意大利语情报人员被分配到同盟国军政府,那里他们的才能可更好地得到发挥。联队的通信人员和设备也都重新分配,以扩大对德国空军的侦听范围。由于可能对轴心国控制的爱琴海地区进行两栖攻击,以及继续监听俄国和巴尔干战线的重要性,我们还必须在中东保持相当数量的Y分遣队。
随着战区内的各个战役的发展,各野战分队的驻地也随之改变,各分队的实际人数也时时相应变化,这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德国Y部队无法掌握我们具体分队的具体位置。“阿瓦兰奇”战斗中,德、意空军在整个地中海、巴尔干和俄国南部战线的通信,完全被我侦听网覆盖。除了直布罗陀的第351无线电分队外(它的大部分任务直接由英国下达),第329和第276联队共有一百一十三台侦听德国空军无线电报频道的接收机和三十台无线电话接收机。英国皇家空军的Y站现在遍布从阿尔及尔至突尼斯半岛、马耳他岛、西西里岛、卡拉布里亚、以及从班加西至亚历山大、阿勒颇一带的整个战区。但是直到“阿瓦兰奇”战斗前,美国陆军的通信情报勤务部队在侦听敌人空军通信和陆军通信方面未起到什么积极的作用。
鉴于随舰Y小组在“爱斯基摩”战斗中的成功,我们匆匆忙忙地为“希拉里”号和“厄尔斯特女皇”号组建了两个小组,并在亨利·肯特·休伊特海军中将的旗舰、美舰“安康”号上也派了一个Y小组。美国第5集团军司令马克·克拉克上将也在该舰上。在英舰上的侦听小组完全由英国空军人员组成,美国第849通信情报勤务部队也首次向“安康”号派了Y人员,包括三名外语监听人员和一名情报军官,他们与我们经验丰富的克拉彭空军上尉和在阿尔及尔加入美军的捷克同事阿杰中士一起密切工作,以向美国人提供他们的无线电技侦经验。
在英舰上侦听海、空军通信的Y部队,业务上由主管无线电技侦的海军高级军官负责,这些军官被称为SO“Y”。在这次行动中,他们通过马耳他的SO“Y”,糊里糊涂地安排随舰Y小组重点截收具有长远价值的敌军情报,而不是我Y小组本应监听的敌军无线电话通信。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知道海军处理无线电通信的速度太慢,常常赶不上空军的需要。对空军而言,一分钟的差别就可能使有用的情报变得毫无价值。于是,克拉彭经吉米、摩根和第329联队科塔姆的许可,又作了一次有点违章的安排。他用我们称作“噼啪声”的密电播发重要情报资料。这种“噼啪声”发报用于向野战分队通报敌军活动的情况,诸如敌军的新部署、向战斗地区的增援、敌人进行无线电欺骗时我方发出的警报、盟军舰船被敌发现的情况、敌可能袭击我某目标的预报、轴心国侦察机的巡逻区、遭我袭击后无法修复的基地以及敌人呼号、电码和频率等无线电通信侦察所需的技术资料。这种“噼啪声”通信是以适当的密码编制、每隔半小时播发一次,为了防止德军侦听部队,我在无线电静默时播发假信号。
不过罗布·克拉彭根据经验发现,在潘特拉里亚和西西里岛战斗中,马耳他岛野战分队的低功率发射台足够用了,但这次在意大利西岸即将开始的战斗中,情况就不一样。所以在部队上乘 [ 译者注:即登陆部队航渡前的登船行动 ] 之前,他与第329联队的情报主官约翰·西蒙兹空军上尉决定用“噼啪声”发射台同德拉里亚的第329联队队部和突尼斯附近的野战分队建立通信联络,电台功率比以前大得多。但是当登陆船队抵近萨勒诺时,就连阿尔及尔的信号也衰减了,克拉彭与西蒙兹就决定,由距离较近的突尼斯野战分队作中继站,接着播发所需的情况。事后证明,这一安排对部队帮助很大。
令人惊异的是,马克·克拉克上将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竟然决定不对萨勒诺的滩头防御部队实施火力准备,把登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进攻的突然性上,指望意大利人能有所帮助,而不是靠我海、空军主动采取行动,削弱敌军。到九月八日,敌装甲部队已处于最高战备状态,他们得到警告,“阿克塞”战斗(他们给这次登陆所取的代名)迫在眉睫。德国人已预见到意大利可能叛变,他们适时地下达了“开始收获”的命令,要求立即解除所有意军部队的武装。
不管怎样,直到发起攻击的第二天,参加“阿瓦兰奇”战斗的船队在蒂勒尼安海才首先遭到袭击。敌侦察巡逻因为缺少燃料而减少,撒丁岛雷达站也被削弱,这也许就是德国人未能及早发现进攻船队的原因。当敌人对我船队大举袭击时,我们的战斗机截住了大部敌机。但不幸的是当船队驶近意大利本土时,在滩头背后的山脉严重地妨碍了舰载雷达对我战斗机的引导,当敌从该方向对我攻击时尤其如此。西西里岛登陆时出现过这类问题,现在Y部队再次作了弥补工作,为部队尽早发出了预警。第一天结束时,盟军的司令们就认识到“阿瓦兰奇”行动将是一场殊死战斗。意大利人已不能为我们提供任何援助,整个德国第十军集中了全部力量,对付克拉克上将的第5集团军。德国人部署在山上战略要点的观察哨俯视着滩头,炮兵对我正在卸兵和装备的舰船进行轰击,他们处于主动地位。事后,马克·克拉克上将写道:“……甚至在这次战斗之后……,除了参战的人,任何人都很难了解,盟军在这场对欧洲大陆的首次突击中,曾面临着多么严重的威胁。既便在战斗过程中,我们都未充分地意识到,德国人控制了滩头周围全部山脉,形势对他们是多么有利。”克拉克只是在事后飞经萨勒诺德军阵地时才了解到,德国人对盟军的每个行动能观察得多清楚,他们如何调动部队和火炮,反击第5集团军的任何冲击。
首批登陆两天之后,德国人下决心对付集结的护航船队。他们组织了一百二十多架飞机参加袭击,其中有从法同南部基地起飞的第100轰炸机联队下属部队,他们装备了无线电控制炸弹。当敌袭击展开时,“费拉德尔菲亚”号 [ trytry注:CL-41“费城”号。 ] 在美国“安康”号旗舰的一侧,克拉克上将仍在旗舰上,在“安康”号另一侧是美舰“萨凡纳”号。一枚滑翔炸弹朝这些舰只呼啸而下,接着传来一阵破碎声。炸弹刚刚擦过“安康”号,击穿了“萨凡纳”号的甲板,并在甲板下爆炸,造成大量伤亡。几艘拖船冲驶过去救援,它终于勉强地回到了马耳他岛。另一枚炸弹险些击中了“费拉德尔菲亚”号。
德国人随后大量使用了无线电遥控炸弹对萨勒诺护航船队多次进行袭击。在德军轰击时,一艘美舰上明亮的火星使舰上的人想起了自作土法无线电干扰器的主意。于是在后来几次敌机袭击时,他们把所有的电器,甚至包括电动刮胡子刀都打开,企图借此干扰无线电遥控炸弹或德国空军飞机的通信。这个措施也许对提高部队的士气有点作用,但毕竟是一种毫无用处的创新。
许多部队需要鼓气。他们朝北驶向登陆滩头时,就听到意大利政府投降的消息。许多人乐观地认为,意大利已退出战争,不会再在这里打仗了。我后来与一名我们的陆军军官交谈时,我们谈到在首次攻击之后几天,一批主要由苏格兰人组成的部队中出现了令人遗憾的哗变。他认为兵变的部分原因可能出于上级把他们配属给美第5集团军,而不是英国第8集团军。但这位陆军军官肯定认为,主要原因是他们知道战争远未取胜。他觉得,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还得继续与德军作战。这些德国人甚至比过去还要顽强得多。当然,他们在经历了西西里登陆之前的狂风暴雨后,面对着宁静的海洋和美丽的夜空,驶向萨勒诺,这生动的对比使他们沉湎在自我陶醉之中,而丝毫没有考虑过日后的战斗,这也许是他们后来哗变的原因之一吧。
德国人的首次反攻是在登陆两天之后发起的,也是无线电遥控炸弹击中我们的支援舰的那一天。盟军战斗机出色地完成了掩护护航队,袭击登陆场敌支撑点的任务。空中优势无疑在我们手里,但还是有不少敌轰炸机溜过我们的防线,给我们造成了不少损失,部分原因是我们在战区缺少机场。盟军的舰载机不多,大部分岸基战斗机由于没有前线机场,只好仍以西西里岛为出发地,因此,他们在我进攻部队上空的巡逻时间十分有限。
就此一个原因,我们也必须迅速识别敌机编队。Y部队加上罗布·克拉彭与阿尔及尔的非正式联络在这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根据截获的通信,约翰·西蒙兹和他的第329联队情报小组判明,无线电遥控炸弹是由第100轰炸机联队的Do.217型飞机,在二万英尺以上高度投掷的。掌握了这一宝贵的情报之后,克拉彭设法上岸,同在滩头设立的美国战斗机引导台取得联系。Do.217型机使我们遭受的损失最大,于是我们特意把战斗机部署在二万五千英尺高度巡逻。计划立即见效,我巡逻队马上就击落击伤Do.217型机各一架。此后,德国空军显然不愿再进行这类攻击了。
到九月十三日,形势越来越危急,盟军甚至都有被赶下海的可能。得到大量增援的德陆军部队正在击破盟军的防线。但是,敦克尔刻的惨剧不会再重演了。尽管德国空军不断攻击,我们的舰炮仍不间断地对敌岸上目标进行弹幕射击,使敌人越来越难重整旗鼓,继续反扑了。
由于我海军炮击的命中精度甚高,压制了敌人反扑,德军即命令空军集中力量攻击我支援舰船。九月十三日皇家海军的“乌干达”号被重创,勉强地被拖回马耳他岛。同日,美舰“费拉德尔菲亚”再次侥幸未被击沉。但两天之后,一个Fw.190型飞机小队使用滑翔炸弹直接命中美舰“沃斯派特”号 [ trytry注:皇家海军“厌战”号战列舰。 ] ,虽未击沉该舰,但造成了大面积破坏。
为了尽可能阻止德国空军的进攻,我们竭尽全力轰炸他们的机场,以图削弱其空中力量,在福贾附近的许多机场成为我们特别喜欢的目标。九月十四日,共七百架次的“堡垒”式、“波士顿”式和“米契尔”式轰炸机一波接一波地对战场附近的目标以及我照相侦察和Y部队查明的敌机集结地域进行了攻击。
四天之后,Y部队在一次侦听中偶然取得很大成绩。第329联队在黄昏前截获一条消息,透露由于天气不好,相当多的飞机降落在福贾附近。驻德拉里亚的情报小队一直紧随着那些部队的“足迹”,并将此情况报告了克拉彭。事隔很久之后,他描述这件事时说:“这是一生中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问‘安康’号舰上的美国人是否想摧毁德军前线的全部轰炸机。
在美国人的要求下,克拉彭对那些机场上各型轰炸机的数量作了个估计。他后来承认:“破格地进行了一次富有诗意的计算”。在“安康”舰上的司令部立即向突尼斯的北非战略空军发电,详细告诉他们在福贾及其附近附属机场上Ju.52型、Do.217型、Ju.88型等轰炸机和战斗轰炸机的数量,要求允许立即对它们发起攻击。于是破晓时,由九十一架“闪电”式飞机组成的编队飞抵福贾,后面还有八架英国皇家空军的重型轰炸机。我们击毁了四十五架敌机、重创十七架,在萨勒诺战役的最紧要关头,此仗使德国空军在整个战斗区的活动受到相当大的削弱。
在山区周围德军据点的凶猛火力之下,盟军穿过地雷密布的萨勒诺地区,战斗激烈地持续了九天。盟军固守滩头阵地的战斗也是一场殊死的搏斗。在此期间,为了增援受到巨大压力的第5集团军,美军空降部队三个团降落到前线两侧的战略要点。直到登陆后的第十天,克拉克将军才有把握认为,萨勒诺滩头已牢牢地控制在盟军手里,德国人开始溃退。
到九月十六日,德军第10军司令冯·菲廷霍夫上将不得不承认,他们无力把盟军赶下滩头。英国第5集团军的先头巡逻部队从亚拉布里亚,在南面与美军会合,他们正向德军后方迫近。为了减少冯·菲廷霍夫部队的进一步伤亡,使他们能撤出来,并在第8集团军对他们的后方发起进攻之前重新作好部署,凯塞林下令“撤离沿海战线的战斗,但第10军在十月十五日前不得放弃沃尔图诺战线。”
萨勒诺战斗结束了,盟军已在欧洲堡垒立足。但翻山渡河、穿城过乡、越沼泽过平原的艰苦战斗还在前头。征服意大利的战斗还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