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螺丝钉·第六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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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螺丝钉·第六

“小螺丝钉·第六

作者:艾琳·克莱顿 ·英国

出自————《敌人在倾听

出自————《战争通史

   德军发起猛烈空袭的那个漫长的冬天,整群的敌人轰炸机涌入不列颠诸岛上空,投下了大批炸弹,屠杀英国人民。我们在金斯顿同在契德尔的同事们监听着敌机同其地面指挥站之间每一份可能收听到的电报。

        同时,我们还昼夜不停地侦听着德国空军在西欧各方面的通信联络,其中包括他们的战斗机、运输机、海上侦察巡逻机、气象侦察机以及所有的教练机。奇克桑德的侦听站还负有随时监听德国地面部队之间高级“埃尼格马”通信联络的任务。

   对敌人新式通信联络,新的呼号和频率,我们都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我们无法猜测下一步将会遇到什么,但总是有可能发现某些早期线索以判明敌人如何变换攻击或防御手段。

   一九四零年十月初的一个夜晚,我们发现了一个新情况。金斯顿的夜班人员坐在工作台前,戴上耳机,开始转动旋钮寻找敌台。同往常一样,在找到夜袭敌机电台之前,总有一段多少令人有点烦躁的调机阶段。突然,一个姑娘低下头,开始在她长长的记录本上飞快地抄写,她为了听清电文,还用手紧紧地按住耳机。

   我走到她的工作台前,从她身后看着她的记录本。上面是一些极为古怪的词组,显然是密语,对我来说就好似天书一样费解。

   “他在讲什么小螺丝钉,或者是什么类似的东西,”这个姑娘对我说,“并且还说关闭一间客厅。我实在摸不着头脑,你呢?”

   我抓起一付耳机,迅速插在旁边的一台接收机上。这准是与新的通信联络有关,但我甚至不能肯定这是否来自德国空军,我想很可能是什么军事地面站之间的联络。

   翌日晨,每个监听员都被告知要保持警惕。一个值班员突然间大叫道:“他又重新出现了。声音既大又清楚。他又在说什么小螺丝钉。”工作间里的空军报务员中爆发了一阵哄笑。这位极天真的女报务员大声喊道:“有什么好笑的!”她似乎被激怒了。

   那些通话是在3到6兆周波段附近的频率上发出的,几乎全部是密语,似乎是有关某种训练,不巧又出现了什么故障。我们不太清楚故障的性质,但显然同正在使用的装备有关。德军飞行员遇有无线电故障时,通常改为明语通话,而不使用密语。这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眼下的通话无疑是来自一个飞机驾驶员,他正在接收指挥台的指示。

   但他想干什么呢?他会不会是受到什么特别方式引导的战斗机?那是些什么样的新密语?含意又是什么?我给空军部打了电话,征求他们的意见,但他们也提不出什么新的见解。为了保证不漏掉电文中任何一个字,我们安排了两台接收机进行重叠监听。我们发现对方总是提到“小螺丝钉”,“客厅”和“信号灯”。飞机似乎是按照某一点盘旋飞行,地面站源源不断地发出各种指令。

   起初,这好像是有关某种无目标飞行练习,或者是通过某种机械手段的夜间截击训练。这会儿,我们仍然不清楚德军在多大程度上使用了雷达。同往常一样,每当听到新的密语或某种新的通信联络时,我总要求姑娘们全神贯注地听,目的在于判明对方使用了什么样的密语,和在什么情况下使用的,因为这些情况有助于X站和科学家们分析出敌人新设备的工作方式,以找出可行的对抗措施。

   但他们究竟在使用什么样的密语呢?真的是“小螺丝钉”吗?还是我们听错了?几夜之后,一个德国飞行员以清晰的音调大声地说道:“小……螺丝…钉”现在可以证实我们听到的是准确无误的。但它作什么用呢?“小螺丝钉”转了,或者是被转了,为什么呢?有些其它的密语我们已经推测出来,它们同昼间作战飞机使用的密语一样,如“教堂塔尖”是指“自己高度”;“花园栅栏”是“机场”,但什么是“关闭客厅”呢?他们不断提到的“信号灯”是指信标站、探照灯还是什么别的?“到达”后面总要跟上0至360间的数码,按逻辑推理,这似乎是指导航路线。

   每天早晨都有一名通信员把有关“小螺丝钉”记录的复制件送交查尔斯·弗兰克博士——琼斯博士在空军部那班人马中的一位年青的科学家。布莱奇莱X站也会收到一份供他们研究用的复制件,并且我还每天打电话给空军部的罗利·斯科特-法尼。“他们昨晚又用了这个密语,”我总是这样报告,“现在有什么人找到了线索吗?”

   “麦克和她的‘小螺丝钉’”成了许多下流玩笑的众矢之的,但我为了搞清这个密语的缘由,还是紧紧缠住每个人。敌人的这种通讯方式令人颇感不安,它不仅仅同我们以前遇到的任何通讯方式都截然不同,而且巴杰、琼斯和我都很担心,怀疑它是一种雷达引导的战斗机防御系统。德国人甚至可能在使用机载雷达。实际上,一九四二年春,德国人的雷达才全部投付使用,尽管数月前我们就可能收听到他们的训练飞行。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德国空军正在使用近似于皇家空军装备的地面控制截击系统。我们发现的德军部队显然仍是处在训练阶段。但如果我们的猜测正确,那么就更需要尽快查明敌人巡逻机队的活动方式,我们深知若做不到这一点,就会对轰炸德国和其欧洲占领区内目标的皇家空军轰炸机造成更大的威胁。

   我把收听各种密语时所有的上下文列成长长的单子,力图从电文中找出敌巡逻机队的规律。一切来源的有关情报都要经过我们、空军部、布莱奇莱和远程通信研究所科学家们的审阅。战俘审讯记录、轰炸机司令部飞行员的情况汇报、照相侦察报告以及其它包括“奥尔特拉”来源的情报都经过仔细的研究,以找出线索。我还说服了当地的一个夜航战斗机站,在一定前提下,让我在一旁观察他们的夜战指挥,看能否从中找到解开敌人密码的任何线索。

   早在一九四○年十月,轰炸机司令部对纳粹德国的空袭中,德国战斗机的抵抗相对来说无济于事。OKL(德国空军最高统帅部)甚至还拒绝考虑任何大规模夜袭的可能性。他们说:“事情绝不会发展到夜战那一步。”

   但他们已经开始对戈林之流夸下的海口产生怀疑,并感到在雷达以及用雷达引导战斗机方面大有改进的余地。德国最高统帅常常不愿正视自己主观愿望上难以接受的事实,这是他们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始终如一的特点,也是典型的一例。然而,如果德国人现在就开始对他们的夜航战斗机采用雷达控制系统,我们的轰炸机司令部就会面临新的、严重的威胁。因此,如何搞到最详细的有关情况即成为一项十万火急的任务。我们面对着一些棘手的问题:敌人新的通讯系统是如何工作的?究竟有多少局限性和长处?他们动用了多少架飞机,机型和活动地区?最重要的是采取什么措施可减少潜在的威胁?

   当德国空军开始利用导航波束轰炸英国时,我们常常可以从审讯战俘或在英国上空击落的敌机残骸中找到有关情报,无需花费很大气力。被俘的空军人员有时泄露些有关装备和技术的情报,而飞机残骸又提供了可供研究的实物,尽管抢救出的设备会略为“变形”。可是,有关在欧洲上空活动的德军夜航战斗机的情报却无从搜集。如果,或者说每当这些战斗机坠毁,那也一定是掉在本土上,我们也就无法找到其人员或装备。所以,监听工作就成为获取敌人夜航战斗机控制系统的主要情报来源。

   甚至在战争初期就有迹象表明,德国人发展了一种名为“DT”(分米电报)的雷达。霍金奇设立了专门的监视站,跟踪与正在使用的雷达技术相关的脉冲信号。通过各种渠道,我们证实他们正在使用一种改进了的设备,称作“爱神”。

   Y部队截获的埃尼格马(奥尔特拉)和其它一些低级密码通信开始表明,敌人的夜战飞行部队数量增多,并且在与夜航战斗机控制有关的方面使用一种新式雷达装置,这种雷达被称为“沃兹伯格”,主要用于火炮瞄准。爱神系统采用了直角网络天线,可在六十英里或更远的距离外发现目标,并可测出目标距离和方位,但却不能测量高度,而判定正在接近之敌的高度往往具有生死攸关的重要性。沃兹伯格可以计算高度,但距离不够,仅限于二十五英里左右。后来到一九四一年冬,德国空军使用了经过改进的——“巨型沃兹伯格”——设备,这是一种抛物面天线,看上去很象一团巨大的电“火花”,宽二十四英尺,其作用距离和精确度都有很大提高。

   一九四○年七月十七日,戈林指示约瑟夫·坎姆亨伯尔上校(后为将军)组建一支夜航战斗机部队。当时,他缺少来源,手中只有三十五架飞机。但他最终获得丁六个联队,约七百架有特殊装备的飞机。与其配合的部队包括六个探照灯团和约一千五百个雷达站。这些部队遍布从挪威至西西里的西欧大陆,并延伸到非洲境内。

   坎姆亨伯尔将军最初的夜战系统是所谓“照明式夜战”,主要依靠探照灯指示目标,尔后夜航战斗机逼近歼敌,事先由远程雷达发出预警。由于与探照灯配合的高炮部队难以分辨目标性质,容易误击友机,这个系统经实践证明无论在人力或装备方面都代价昂贵。

   很明显,坎姆亨伯尔将不得不把夜战飞行部队同高炮分隔开。所以,他拨出部分探照灯与地面防空部队协调,守卫城镇,而在与海岸线并行的地方,建立一条与炮兵部队分开的探照灯带。探照灯带分为一系列的立体区域,每个区域中都有战斗机巡逻。只要敌机一进入雷达范围,地面指挥员就在探照灯光垂直摆动照明和视觉灯标站的帮助下,引导战斗机接敌作战。在对敌人轰炸机攻击之前,希望探照灯光能够发现并跟踪目标。

   这个系统能否成功,主要在于气象条件。德国人装备了名为“霸王”的雷达控制探照灯,据称可发射出淡蓝色光线,无论皇家空军轰炸机采用什么样的躲避动作,都很难逃脱。尽管如此,一遇到低云层,探照灯就几乎没用了。当轰炸机被探照灯无情的光束咬上时,它就变得象一只无法摆脱追踪灯光的老鼠。

   霍甫曼·克尔曼指挥的德军Y部队是对我空袭部队最初的威胁。当时,我们的无线电保密措施根本不能执行。事实上,这方面曾一度成为我们的一个弱点。比如,即便在空袭部队出发之前,人们也总爱闲聊并一般性地调试电台和其它电子设备。每当轰炸机司令部执行攻击任务时,克尔曼手下的人员就象我们对付德国空军一样,在我机刚刚升空,调整攻击目标航向时,就开始认真地对我们进行监听。通过监听,德军的Y部队常常在下午三时就掌握了当晚英国出动的飞机数量。

   “克尔曼”单位也向“小螺丝钉”巡逻机部队发出预警,一旦计算出可能的空袭航线,敌人邻近机场的战斗机立即奉命升空。除此之外,他们还把这些极有价值的情报通告给第2夜航战斗机联队第1中队,即敌人唯一的远程突击大队。他们随即采取冒险性行动,企图在我轰炸机升空时从上猛扑下来,或者当我机返航着陆打开着陆灯时,向这些正在滑行的飞机投掷杀伤炸弹。

   我们终于了解到,德国人给“小螺丝钉”夜航战斗机截击系统起了一个叫做“四柱刑床”的绰号。一九四○年十月,当德军开始在荷兰、德国边境执行他们的“四柱刑床”行动时,我们几乎马上就截收到有关的通信联络,这说明我们在金斯顿的空军妇女辅助队的语言专家们是何等认真地从事着监听工作。到十一月初,我们记录了大量有关“小螺丝钉”的通信联络,这足以成为空军部,布莱奇莱和沃恩·马特沃尔思远程通信研究所科学家们严重关切和迫不及待的研究项目。他们最初认为,这意味着机载雷达,到一九四一年一月三日,琼斯博士和科伯恩博士提交了初步报告,概括地论述了他们的看法。然而,到了为时颇晚的四一年五月时,空军部情报4局(DDI 4)的副局长也还得承认,“要想阐明该系统的全部技术细节仍是不可能的,但据认为它近似于我们的地面控制截击雷达。”

   在英国轰炸机进入德军的探照灯带之前,英国夜航战斗机按指令环绕附近的无线电信标站(小螺丝钉)飞行,这个信标站被作为待机地域。我们很快发现,这一行动就是密语“关闭客厅”的确切含意,爱神远程雷达将发现来犯目标,但由于它不能测量高度,指挥员将等待来犯飞机进入沃兹伯格雷达区域后,才可制订最后的攻击计划。

   夜航战斗机的行动将由一部沃兹伯格雷达监视,另外还有一个雷达站密切地跟踪着来犯的轰炸机。我们后来了解到,两架飞机的位置都用红、绿灯显示在一个特制的毛玻璃图板上,指挥员就利用这个被称为“希伯格”的图板进行指挥。它还可收到德军观察部队发来的经过鉴定处理的信息,其中许多是以时钟编码的方式显示的。与此同时,德军Y部队也在监听着空袭的进展情况。

   一旦轰炸机进入它的“巡逻区”,德军指挥员立即向附近的夜航战斗机发出警告,并引导它进入截击区。我们常常听到下列密语命令:

   “墙花(即敌机)——航向180。”

   在霸王探照灯光的协助下,双引擎的战斗机开始搜索猎物,他不断收到地面指挥员有关航向,高度、距离的指令。

   “一万八千英尺发现敌轰炸机。左转三十度。”

   直到发出下列命令之后,指挥员才中止继续下达命令:

   “探照灯光束发现敌机。”

   飞行员回答:“我正在搜索目标。”此后,他会接到进一步接敌作战的指令。

   “敌机仍在探照灯光之下,”指挥员的命令源源不断。直到轰炸机进入目视距离后,战斗机飞行员会向指挥台报告:

   “我正在接触(意为发现目标)。”此刻,战斗机或许要求地面熄灭探照灯光。随即他冲向目标,叫喊着:

   “攻击!”

   此时此刻,我们坐在一旁,无能为力地监听着,一遍又一遍地希望不要听见德国飞行员“胜利万岁”的欢呼声,因为那将意味着残杀。

   “丢失目标,正在搜索。”

   每当我们听到德国飞行员这样报告时,就几乎松了一口气。

   有时,我们听到敌人“我正寻找”的紧急呼叫时,我们知道皇家空军取胜了。敌机被击中,正在返航。

   在我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对德军飞行员的怜悯感。他们不得不死记硬背如此大量复杂的密语。但在战斗白热化的关头,或白天训练时,个别飞行员会忘记通信安全保障措施,改用明语联络。他们这样做对我们弄清敌人各种通信联系极有帮助,但这种机会却廖廖无几。破译敌人的密码完全是一种艰苦的脑力劳动,必须绞尽脑汁地思索。我们不得不花很多时间猜测,有时结论是正确的,有时则文不对题,有时则很容易就钻进了一条长长的死胡同,所以我们必须极为小心,确实有把握地搞清哪个密语是指哪个行动的。在破译方面,空军部,X站,远程通信研究所同我们之间,出现了竞争。

   我们并非总是能收到敌巡逻机队发出的全部通信。有时信号会减弱。但这不仅对我们一方不利,德国夜战战斗机通信联络质量低劣也是他们早期的弱点之一。我们常常听到德国飞行员要求指挥员重复命令,日间飞行训练中尤其如此。他们在白日飞行训练中,以一架飞机为“英国轰炸机”,另一架则对假想敌进行截击。欺骗导航是我们采取的一种对抗措施,从一九四三年十月开始,代号为“日冕”。

   有时,特别是在飞行训练中,我们可听到敌人指挥员由于他的“希伯格”指挥台上的显示图板发生相当大的障碍而慌乱不堪,这时他的话比平时更多。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我们可以听见:“我无法判明你的位置。再修正航向。”

   “等等,”指挥员命令道,“现在按航向270飞行,啊哈I好点了。”

   尔后,飞行员或许又接到进一步的命令:“按航向310持续飞行一分钟。”

   “好!现在正常!慢慢赶上。”

   以上是我们在敌人训练中听到的典型对话。

   一九四一年春,空军部情报4局(DDI 4)决定,如果我去布莱奇莱同他们共同讨论有关“小螺丝钉”通信的事,并且同时了解一下密码中心的情况,对我会有启发。巴巴拉·彭伯顿和莉兹·斯特朗已提升为军官,都能承担情报值班的工作,我也就可以偶然地离开金斯顿。

   X站位于当时英格兰中部地区的小镇布莱奇莱的郊区,中间是一幢僻静的维多利亚式乡村别墅,周围坐落了一些小木屋。阿拉斯代尔·丹尼斯顿海军中校是该站的负责人,他是一位举止文静的中年军官,看上去却更像一个大学教授。我向他报到,他待我友好而热情,礼貌周全,很快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我只是一名低级军官,对密码工作一无所知。

   我立即被介绍到空军处,很快就见到了“乔希”·库珀教授。他是最令我难忘的人之一。他的年岁要比乍看上去年轻得多,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数学家,具有学者们那种典型的大智若愚的风度——略微耳背,服装邋遢得让人难以置信,一缕黑发总是搭在脸上,以至他不得不常常把头发梳向后边,并且流露出有点不耐烦的姿态。他梳头时,又往往把那副高度近视眼镜碰歪,但人们可以感觉到他那种远远超过一般人的内在的智慧。

   乔希·库珀的办公室设在一所小木屋内,我第一次进去时,他正在研究意大利的高级电码。

   “这是双换位,”他告诉我,“并且经常变动。”他指了指一把椅子,说“坐吧,坐吧。”

   我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等他开口。

   “你知道吗,我们一定能破开它,一定的,”他以严肃的神情肯定地对我说道,顺手又拨开了掉下来的一绺头发。他用一种相当不耐烦的动作推开了桌面上的文件,拿起一个大牛皮纸信封,从中掏出一堆杂七杂八的纸张。此刻,我尚未开始接触埃尼格马(奥尔特拉)的秘密,不禁漫无边际地猜测起来,这会是“字纸篓里的内容”吗?

   然而,它不是。“这些材料原来装在一个在东英吉利上空击落的轰炸机观察员的口袋里,”乔希对我解释说,“他跳了伞,飞机掉在海里。”

   他抓起一张很旧的纸片,继续说:“看看我们搞到了什么货色。”

   他从眼镜后面盯着我,好象突然才想起有我在场。

   “我想,你是从金斯顿来的,”他说,“你了解这些东西吗?”他用手指了指那堆纸片。尔后,他和蔼地说道:“我会让你知道我们是怎样从这堆零碎残余中找情报的。”

   他拿起一张小纸片,对我解释说:“这是一张鹿特丹的戏票。蠢家伙,他应该把它扔掉,太粗心了,实在是粗心,”他以不赞同的神情摇了摇头。“这张戏票告诉我们,三月二十四日那天,他正在鹿特丹。他不会去那儿休假,他应该回德国休假。这就证明,他某天晚上或周末路经那里。他当晚的驻地离鹿特丹很近。”

   他摇了摇信封,又倒出一个揉烂了的烟盒,并评论道:“这种香烟是在比利时和荷兰出售的,肯定不是德国。很好,很好。这进一步证明,他可能是从荷兰、德国边境附近的某个机场起飞的。

   他继续细致地检查每张纸片,并且从每个角度进行推测。今天,人们对电视上常见的侦探故事厌倦不堪,但当时对我来说,这一切的确令人消魂夺魄,从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中,竟找出如此大量的情报。

   乔希开始总结说:“那个地区有哪些部队呢?他是三月二十六日被击落的,我们从截获的情况中了解到当晚在当地活动的部队。”他查阅了放在桌上的一张单子,然后告诉我,他确信,这架飞机归属一个他叫得出名字的单位,其基地就在荷兰境内的某个机场。

   被缴获的文件已在战俘审讯中心被检查过了,它们被送到X站是为了看看破译员们能否从中找出进一步的情报。这样,战俘审讯人员对审问对象及其部队的了解可得以补充,以便再次与战俘进行对质。一旦掌握了更多的细节,老练的审讯员就可以诱导战俘透露更多的内容,这可能就是有关他的单位与飞机的有价值的情报。

   “但你是为了‘小螺丝钉’而来的,”这位教授突然把话题转到我来布莱奇莱的主要原因上。“我一直在阅读有关记录,这儿就有一些。你们的确搞到了一些有用的内容。非常有趣。毫无疑问,这肯定与地面控制截击雷达有关。但是,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在这样一位智多星面前谈问题,多少有些作难。我解释说,我相信这是一种夜战控制系统,与我们的地面控制截击雷达大致相同,但德国人在很大程度上借助一个或数个信标站和探照灯。库珀知道我们已经对“小螺丝钉”进行了测向,并且认为敌人的这一活动起源于荷德边境的凡罗地区。他同意这样一个看法:敌人使用的飞机可能是第2夜航战斗机联队的Me.110或Ju.88,那是德国空军第一个夜航战斗部队。

   我们一起仔细地查阅了一批我带去的记录,他证实我们在金斯顿的发现与布莱奇莱和远程通信研究所专家们的看法一致。他说:“轰炸机司令部告诉我,在茹德兹上空的飞行员报告,当他们空袭后返航时,敌人的夜航截击机企图攻击他们的同时也看到一束束的探照灯光,”这似乎就证实密语“旗杆”就是指“探照灯”。

   随着战争的深入,英国情报机关应该感激德国人那种有条理的思想方法。对他们来说,每件事都有章可循,整个德国空军中几乎没有个性的存在。这为我们的监听工作省掉许多麻烦。他们的规律性使重复成为无法避免的现象,而重复对我们的破译员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战争初期发生的一件趣事可以从侧面说明这一点。X站破译了德国空军使用的一份呼号表,破译员给它起了个绰号,叫作“鸟类手册”,但他们无法确定其中的一组呼号是否包括了字母“i”或“j’。这好像是一组无法解释的词尾变化,它使那些头脑精确、并精通数学公式的破译员们大伤脑筋。许多月后,他们从一份缴获的呼号表中极为满意地发现,由于印刷错误,其中有一个字母印得歪歪扭扭。德军的部分通信军官和无线电报务员把它读为“i”,也有人读作“j”。破译员们的自尊心,因此也得到了满足。

   在“小螺丝钉”系统中存在着各种困难。根据敌人使用的各种雷达的局限性和英国轰炸机可能入侵或撤离地区的宽度,敌人沿海的防御线不得不划分为一系列的“立体区域”,每两至三个区域归属一个指挥员管辖。没用多久,我们便从监听的情况中推算出,尽管德军指挥员可同时引导四至五架飞机,但他在一个“立体区域”内仅能同时应付一架夜航战斗机和一架轰炸机,并且他们每个夜战巡逻区域都由地面灯光区分。每架夜战飞机同其地面站的联络都采取与邻近“立体区域”所不同的无线电频率,这就是该系统存在严重缺陷的原因。

   有时,我们可听到正在追踪英国轰炸机的德国飞行员勃然大怒,因为他接到命令,要求他把猎物交给另一架飞机处理。但他的不满无济于事,还得按照指定的航向返回到他的“小螺丝钉”信标站,等待下一架轰炸机的到来。“Snsibar Nord(Sud,West,Ost),”我们可听到指挥员发出这样的命令。意思是:“立即离开截击区,向北(东、西、南)飞行。在截击区外待击。”

   当下一架轰炸机进入截击区后,这一切又重演一遍。飞行员离开巡逻区可能是由于油料已用尽,或者是发动机故障——“马的左腿瘸了”(意为左侧发动机故障)。不管什么原因,也许仅仅是因为他的飞行时间已到点,我们可听见他要求着陆。

   该系统明显的缺陷是,如果皇家空军飞机以十二英里左右的稠密间隔排成一线通过狭隘区域的上空,德国的夜航战斗机系统将处于饱和状态。我们反复核对了轰炸机司令部飞行员的报告,发现这个理论可以成立。如果轰炸机群散开进入广阔的空域,势必要比一线通过狭隘区域损失更大,掉队飞机也将遇不幸。任何落在后面的飞行员都可能会被德军夜航战斗机击中。所以,掌握时机与集中力量是通过德军夜间防线的关键因素。后来英国轰炸开始对德军实施“饱和”轰炸,德国空军迫不得已要重新考虑他们的夜战战术了。

   一九四一年夏,金斯顿和位于东海岸的戈莱斯顿,英格德麦尔斯和斯卡巴勒等地国土防御站对百分之九十五的小螺丝钉通信联络进行了监听,这等于每晚有三十架次的敌人巡逻机在我们监视之下。最令我们头疼的工作之一就是尽快区别敌人的巡逻机,因为他们不断变换呼号和频率,而我们的测向设备仍很缺乏。最初,我们根据不同巡逻机使用的略有不同的密语进行识别,但到了冬季,他们整个夜战飞机部队的密语基本上变得标准化了,由于不掌握地图坐标和地名,我们的识别工作非常困难。

   但值得庆幸的是,布莱奇莱通过对各监听站工作日志的分析,没过多久就注意到,当一架夜战飞机结束巡逻任务时,飞行员总是把刚才使用的高频改为中频,然后改用无线电报请示着陆,这对我们来说是极令人鼓舞的前线索,通过他们中频呼号,我们可以查证他们的建制。后来到了一九四二年春,我们听到敌人的夜航战斗机用无线电话请示着陆,因此我们证实敌人的夜战航空部队又增加了单引擎战斗机。这些单座飞机从不使用中频或无线电报,只能在工作频率上使用无线电话向其基地请示报告。

   仅有几次我们在553千赫上收到敌人的无线电话联络,对方使用小螺丝钉密语。但很明显,那既不是发自于防空部队,也不是探照灯阵地,因此进而证实了敌人的夜航巡逻机同防空或探照灯阵地有关联。

   进一步研究了工作日志后,我们还发现,除了偶然提到换班飞机或邻近立体区域的飞机击落敌轰炸机外,对方从未提及其它的德国飞机。他们为什么不提德军轰炸机呢?德国空军正在忙着“猛袭”不列颠诸岛,他们是如何通过己方海岸而不遭自己夜战飞机袭击的呢?难道是按特定的航线,保持某个具体的高度飞行的,或是采取了什么敌我识别措施?在监听敌人返航时的中频通信联络中,找到了一个答案。当德国轰炸机从英国空袭区返航时,它们通过荷兰湾至布罗沃尔德文一段的荷兰海岸线,并在某个特定高度之下飞行,而英国轰炸机的飞行高度则远远超过了它们。

  轰炸机司令部最近加紧了夜间轰炸活动,所以,尽可能详细地了解德军夜航巡逻系统对他们来说是至关重大之事。空袭任务成功与否,轰炸机机组人员的性命都依赖于这个情报。虽然从监听中已了解到不少情况,但在敌人防御系统的规模及效率等方面,还存在着大量疑问。

   一九四一年七月,根据空军部莱伍德少将参谋班子中工作的通信专家S.J.格罗斯先生的建议,决定扩大第109中队的通信调查任务,包括对已知的德军夜战防线进行一次系统的调查,监听与“爱神”和“沃兹伯格”雷达有关的脉冲传递信号。按照计划,我方载有特殊装备的威灵顿式飞机随轰炸机梯队飞行以减少德军的怀疑,当它们飞临敌夜战防线后,就故意进行机动飞行,用此方法挑逗敌探照灯和夜航战斗机做出反应。这时,敌人的行动将被详细地记录下来。金斯顿做出了安排,一旦查明侦察区域内的敌人夜战巡逻机和其工作频率,就立即通知我方侦察机。我们事先知道我方侦察机的航线。

   轰炸机司令部的一些参加此项任务的机组人员肯定地说,如果他们打开敌我识别器,德国人的探照灯就会熄灭。出于种种技术原因,远程通信研究所对此方法是否可行表示怀疑。第109中队接到命令对此进行调查,然而调查的结果也未能提出确凿证据,但由于在敌占区上空使用敌我识别器也许会产生有益的效果,我们就对轰炸机上的识别器稍加改装。轰炸机司令部在数月的仔细分析之后仍无法证明打开识别器是否可以欺骗敌人的探照灯,可是照顾到心理上的作用,还是准许飞行员们在空袭时继续使用识别器。

   在Y部队中,我们深知最可靠的通信安全保障措施就是实行绝对无线电静默。“敌人在倾听……。”德国人迟早会找到新的办法,在空袭中利用我们的敌我识别发射信号诱骗我们的飞机。我们在Y部队的人员对此作法的担心后来成了事实。一九四三年秋季,我们截获了一份德国空军通信团的无线电联络,证实敌人已经发现了一个引发我轰炸机敌我识别装置的办法,想使我们的轰炸机群落入他们的圈套。

   第109中队的每架威灵顿飞机,在调查飞行时都配备了特殊的无线电人员。他们中间包括年轻的科学家埃里克·阿克曼。在此之前,他为了监听敌人雷达站已经执行过多次飞行任务。皇家空军授予他荣誉军官称号,因为此行极可能凶多吉少。受过训的炮兵和探照灯兵观察员也随同部分飞机前往调查,主要是为了让他们就敌人是否使用雷达控制探照灯这一问题提些内行的看法。

   这些特别的飞机在危险地区出出进进,它们完全暴露在探照灯光之下,高射炮弹在周围吼叫着,并随时可能遭遇雷达指挥的夜航战斗机的攻击。尽管如此,我们的工作人员沉着、细致地观察着敌人的反应,记录着有关敌人雷达信号的所有细节。因为飞机上装备了这些特殊设备和专业人员,机组人员都接到命令,一旦被敌人击中,应尽最大努力在海上“迫降”。

   该中队的数架飞机无法避免地一去不回了。在那些遇难的专业人员中有我们不幸失去的年轻军士马西森。在霍金奇的早期岁月中,他是敦克尔刻大撤退中第一个监听德国空军无线电话联络的人,后来他被调到皇家空军工作。

   威灵顿式飞机返航后,机组的工作记录同我们的日志进行了仔细的对照,目的在于核实我们听到的敌人夜航战斗机所接收的命令同第109中队的观察是否一致。我总是在想,轰炸机司令部其他的飞行员是否认识到,第109中队为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在对第109中队的记录和Y部队包括奥尔特拉的情报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每当确定了一个雷达阵地的大体位置之后,就派出照相侦察机,力争测定其精确位置。为了拍摄细节,飞行员们常常壮着胆子在尽可能低的高度飞行。到秋季,我们得知德军雷达的覆盖范围有所扩大,北起挪威,南至法国的波尔多。但我们从监听中了解到,沃兹伯格雷达的低空性能很差,如果来犯飞机动作灵活,该雷达由于“眼睛”波束过窄,就很难进行跟踪。第109中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这全部取决于轰炸机在高速飞行时如何做出合适的逃避动作,特别是变换高度。布兰迪上校以及空军部情报4局很快就提出了一份带有附图的报告,这对皇家空军各司令部都具有极大的作战参考价值。报告中列举了容易被德军雷达发现的范围和高度。

   我们的测向设备,尤其是在戈莱斯顿和萨顿·瓦朗斯两地得到逐步的改善。迄今为止,我们已经粗略地掌握了小螺丝钉巡逻机活动的地区。但众所周知,夜间测高或测向都极不可靠。我们知道使用“野鸭”、“豹”和“老虎”之类呼号的引导站位于德国丹麦边境以南的北线地带,“海鹰”和“梭子鱼”引导站在荷兰南部,沿海各巡逻区相隔约四十英里。敌人为了对付日益加剧的英国空袭攻势,曾两次扩大巡逻区域,从听到的敌机要求返航的呼叫中,我们了解到他们归属的单位和基地位置,但我们需要更准确地知道各“小螺丝钉”站的确切位置,以便尽快地把敌人夜航战斗机的巡逻时间和地点通报给轰炸机司令部。

   一幅完整的图画渐渐明朗了,空袭的路线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受Y部队情报的影响,这是图中最关键的一点。有一点我们是肯定的,如何使德军的Y部队无法获得早期预警是最迫切的工作。从监听以及审讯战俘中了解到,德军Y部队的侦察范围遍及英国。据我们监听敌军无线通信和导航设备过程中获得情报的经验,我们向轰炸机司令部强调指出,有必要在调整飞行航向时保持无线电静默,尤其飞行高度较高时,更应如此。因为飞行高度越高,无线电信号可能被截收的范围就越广,也越容易被雷达发现。各方面的情况都说明尽早渗透敌机防线极为重要。

   各个方面的迹象很快表明,德军的内线雷达只有在接到外线爱神远程雷达站的预警之后才开始工作。这就说明,如果我们的轰炸机在足够低的高应上飞行,不仅可能躲过外线雷达,也可能躲过内线雷达网。但重要的是,我机接近敌目标的方式,无论高度还是路线都应经常变换。一万五千英尺以上是轰炸机可避开高射炮火的最有效距离,但这样作却又会被敌人过早地发现。无论如何,夜航战斗机的飞行高度总会超过满载的战斗机。一定有不少轰炸机飞行员没有认识到这个道理,觉得出发前布置任务时指出的飞行高度简直是送死。然而,在对昂特沃普的“背囊”空袭行动中,此战术的效能得以证实,低空飞行的布兰黑姆斯式轰炸机甚至在德军战斗机升空之前就顺利地通过了。

   那年夏天,皇家空军的部分人对金斯顿似乎不大欢迎。我们对有些空军机组人员和地面指挥员不遵守通信安全保障措施的现象非常担心,我们偶尔在他们的频率上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后来做出决定,我们应该对他们的通信作些记录,以用来向他们说明这样做的危害性。“祸从口出”是当时流行的警句。我们在得当的时候公布了这些记录,并证明了我们的观点。

   德国空军不断增加新的密语。大约在一九四一年八月初,我们听到了一些新的词组,另外,似乎某些小螺丝钉巡逻机在工作程序上有所变化。敌人的夜航战斗机一进入“客厅”,同时在附近地区也发现了英国飞机后,地面站不是按往常的作法向战斗机下达指令,而是询问战斗机是否“星光闪烁”。“星光”显然是指飞机上装备的某种视觉指示器。但是,尽管“星光”已经“闪烁”,地面站仍然要向战斗机提供有关航向和高度的信息。以前,我不常听到这个新方法——可能仍在试验阶段——但不管他们使用了什么,并未对英国轰炸机造成更大威胁。也许这就是一直令我们担心的事?德国人现在是否有了AI(机载雷达)?

   我们的猜测错了。以前,我们曾注意到,每当战斗机同小螺丝钉联系上并进入待机空域盘旋飞行后,总要通知地面站。一旦偏离了“客厅”,战斗机马上就会接到命令返回原区域,围着视觉信标站兜圈子,大概这就是他们雷达识别的方式。上述情况表明雪德军飞机尚未像英国飞机那样装备了性能良好的敌我识别器。按他们的新战术,似乎不再兜圈子了。我们后来了解到,“舰艉”实际上就是德国人新研制成的FuGe25,相当于我们的敌我识别器,准备装备部分飞机。沃兹伯格雷达“照明”飞机后,这个仪表开始工作,机器中的发射装置发出识别信号。此信号被沃兹伯格雷达接收并输入一部扬声器,地面指挥员随即便可区别出显示图板上的敌我目标。他们后来才使用了机载雷达。

   小螺丝钉巡逻区限于比利时奥斯坦德至德国的许尔德岛,纵深延至汉堡的科隆,分为三个主要控制区,扼守通往鲁尔的路线:一个控制区位于荷兰的埃因霍温与科隆之间,另一个横跨吕伐登、斯希普霍尔、迪兰三地,第三个位于莱茵兰-德尔门霍斯特地区。但是,后来被称为“坎姆亨伯尔防线”却不断扩大。在斯特雷、夏夫兹伯力和比崎岬的国土防御站已在法国西北部截收到通信联络。这条线很快从挪威延伸到瑞士边境,形成一个宽阔的镰刀形地带。敌人在意大利、西西里和非洲都建立了巡逻区。轰炸机要想绕过控制区进行空袭的希望眼看着就要落空。

   一九四一年秋,敌人的小螺丝钉巡逻机在无线电话中又使用了一个叫作“埃米尔”的新密语。我们听到指挥员常常询问“埃米尔,埃米尔”是否在工作。战斗机往往答复,是。有些时候他们不是用“明白”这个字,而是说“积极”。就我们的判断,名为“埃米尔,埃米尔”的设备是由飞机控制的,地面站仅仅是询问它是否在工作,偶尔还建议飞行员使用。我们很清楚,敌人现在已经开始装备某种机载探测装置。到底这是我们所知的AI雷达,还是红外装置?不幸的是,德国人的通信安全保障措施很严,以至我们无法找出结论性的证据。

   “英国轰炸机已经逃走,”飞行员向地面指挥员报告说。

   地面站的回答可能是:“小心!注意你的埃米尔,埃米尔。英国轰炸机距你两公里。”

   我们感到,地面站将把它们的战斗机引导到距目标半公里至两公里的距离上,尔后战斗机飞行员或领航员就开始使用他的埃米尔,埃米尔。我们估计这是一种用于截击作战的特别装置。

   迄今为止,金斯顿空军妇女辅助队员的语言专家和英国东南海岸的各国土防御部队已经非常熟悉小螺丝钉飞机的驾驶员们了。这就是他们能立即发现任何新迹象的原因。我们甚至还能辨别出某些德军飞行员的声音。

   “那个维也纳的家伙今儿晚上在‘老虎’控制区,”斯卡巴勒的侦听员通过各外围站和我们的专线电话告诉我,“听起来,那可怜虫好像感冒了。”她又常常这样高兴地补充道。

   甚至还有一位姑娘竟然觉得她听出了她战前德国男朋友的嗓音。

   小螺丝钉巡逻机的巡航时间根据顾客的数量从几分钟至半个多小时不等。Me.110可连续巡逻两个小时左右,Ju.88的时间更长。摸清了这一规律,当我们听到对方说“口渴”时就不奇怪了。我们知道他的油料可维持多久。如果他的基地未遭英国轰炸机袭击的话,地面站就会命令他返航,否则他将在备用机场降落。这时,另一架飞机将按命令起飞换班。他们在距自己海岸四十英里外的空域从不追击我机。但我们不得不与“闯入”我们基地上空的敌第2夜航战斗机联队第1大队的德国飞机争斗一番,就如同我们飞临敌人机场上空时的情形一样。

   只要攻击成功,沃兹伯格(或巨型沃兹伯格)雷达一直会跟踪被击中的英国轰炸机,直到它坠毁为止。然后,得胜的战斗机便被引导回信标站上空,以待再次出击。

   如果有人觉得我可以迅速、不费气力地破译敌人所有的密语,那他就错了。有时候,空军部、X站、远程通信研究所的科技专家和我们共同研究,花费大量时间之后才能找到答案。但到最后,我们比较详细地掌握了敌人巡逻系统的规律以及指挥员向夜航战斗机下达各项指令的含意。

   最终,我们缴获了一份“昼、夜战斗机密语通信表”,我们兴致勃勃地发现当初破译出来的各种通信联络是何等准确。

   由于皇家空军是否能成功地对敌实施轰炸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顺利通过敌人的小螺丝钉巡逻地区,我们的作战计划人员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干扰敌人的巡逻系统。皇家海军曾一度对法国北部沿海的炮瞄雷达实施过干扰,旨在阻止敌人对通过多佛海峡的护舰队的炮击。所以,一九四一年九月,电子对抗委员会讨论了如何干扰敌人雷达控制的探照灯和火炮,以及小螺丝钉巡逻机无线电话通信,但他们也担心这会过早地暴露我们掌握的敌人巡逻系统的情况,另外还有可能促使敌人对我方的夜战飞机采取相应的行动。

   空军参谋长查尔斯·波特尔上将强烈地感到,“我们绝不应仅仅因为担心自己的装备落入敌手后会被敌轰炸机用来对付自己而不敢使用有利于我军轰炸机的装备。另一方面,我们也绝不应冒险使敌方了解到任何对我们自身防御有利,但也有利于敌方的情况。”波特尔上将于一九四一年十一月讲的这番话。不久以后,第109中队就开始了对敌施放干扰的实验飞行。但直到第二年初,当敌人巡逻机越来越多地使用“埃米尔,埃米尔”,对我构成很大威胁时,我方才采取最后步骤,使用各种办法干扰德军的通信。

   虽然监听工作和调查飞行提供了大量有关敌军雷达使用程度以及他们巡逻机活动方式的有价值的情报,但到了一九四一年末,我们仍未了解到多少有关敌人地面雷达装备的技术情况。如何获得一台德军的雷达,这是一项越来越迫切的任务。

   远在非洲北部,第8集团军在西部沙漠中节节获胜。他们接受了一项甚为紧急和重要的任务,即竭尽全力缴获一台最好是完整的德军雷达,并送回国内,以供专家们进行详细的分析。

   最高领导机关还决定,派遣突击队横渡海峡,夺取敌人雷达站的主要部分,这是获得敌军科技资料的另一途径,效果也许更快。

   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八日,英国突击队袭击了诺曼底地区布鲁奈瓦悬崖上的一座沃兹伯格雷达站,缴获了装备和人员。这次大胆的突击行动已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传奇之一。整个任务计划得周密,完成得出色,使我们成功地获取了琼斯博士和远程通信研究所科学家们所需的许多情况。他们彻底地检查了从布鲁奈瓦缴获的各部份装备。就连许多德国人都不得不称赞这次行动的大胆精神。战后,一位德军伞兵首领说道:“无论在设想还是在实施方面,布鲁奈瓦行动都是英军所有的突击行动中最为杰出的一例。”

   [ 注:“坎姆亨伯尔防线”——德军在西欧的夜航战斗机防线。图中所示为1943年春德军夜航战斗机地面雷达引导站在西欧的分布情况。 ]

   [ 注:1942年“小螺丝钉”夜航战斗机防线。只有六个夜航战斗机控制站被精确地测定出来。它们位于比利时的狭长地带,被称为“坎姆哈伯防线”。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至瑞士边境的广阔区域为轴心国的总防空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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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