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日”行动·第三
作者:伦纳德·莫斯利·英国
出自————《不列颠战役》
出自————《战争通史》
1940年7月中旬,皇家空军和德国空军在英吉利海峡上空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在这些空战中,哪一方的飞行员在技术上占有优势是明白无疑的。德国的飞行员自西班牙内战以来,历经磨炼,成了空中的勇士。他们的杀伤力并不是在军事操练或演习中得到加强的,而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练就出来的,那是你死我活的真正战斗。在飞往多佛尔海峡与皇家空军作战的飞行员中,有几十位曾是“秃鹰军团”的成员,德国空军的这支军团为佛朗哥司令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训练有素,善于最大限度地利用天空、太阳、敌军的弱点以及他们自己卓越的纪律性和相互配合。从技术上来讲,他们是无与伦比的——至少当时还无人超过他们——英国人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皇家空军的飞行中尉阿兰·迪尔报告说:“他们就像太阳发出的红色闪电一样向你袭来。”迪尔在54中队驾驶一架喷火式飞机,他亲眼看见他的一个战友突然被一架“梅—109”击中,飞机在火焰中坠毁。他是靠直对着一架“梅—109”飞行才得以生还,当时他在空中强行向敌机撞去,随后飞机跌跌撞撞地迫降在肯特郡,发动机损坏,螺旋桨也折断了。他说:“我能幸免真是个奇迹。”
迪尔和他的伙伴们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在空中的战术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是这个问题造成了飞机和人员的巨大损失。阿道夫·加兰这位“秃鹰军团“的老将在英吉利海峡的空战中指挥着一个大队的“梅—109”飞机,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英国人的结症所在。他说:
“所有空战的第一条原则就是要首先找到敌机。要像猎人悄悄跟踪猎物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到最有利的位置上进行捕杀,战斗机在空战开始时要尽早地盯上对手,以便占据有利的位置发起进攻。”
而等到英国飞行员认识到要这样去做时,往往已为时过晚,在劫难逃了,这是因为皇家空军的战斗机在侦察时所采取的飞行方式限制了它们的视野和行动能力。它们的队形飞得很密,机翼挨着机翼,这在飞行表演中煞是好看,但在实战中就不灵了。要小心翼翼地挨在一起飞行并非易事。英国飞行员要忙着保持队形——避免相互挡路——就没有功夫去寻找周围的敌机,而一旦敌机冲过来时,他们又没有地方挪动了。
相反,德国的战斗机在西班牙作战时就学会了以松散的队形飞行。各个机组在不同的高度侦察跟踪敌机,每架飞机之间都隔着很大的间隙。每个飞行员都可以密切地注视进攻者或进攻目标,而不必担心会碰着旁边的飞机机翼。他可以自由地采取行动或进攻,他的视野范围也开阔多了。不过,他的伙伴们也离得不算太远,这样就可以在机组中相互保护。
因此,在与德国人的初次交锋中,皇家空军损兵折将。自从7月10日在多佛尔附近“地狱的烈火三角”展开第一场大战之后,在随后的十天空战中皇家空军损失了50架战斗机——从战事的推进速度来看,这种损耗是很危险的。诚然,在同一阶段里皇家空军也击落了92架德国空军的飞机,但是,其中有价值的威胁性大的“麦式”战斗机只有28架。
7月20日,有六位皇家空军的飞行员身亡,这是迄今伤亡人数最大的一次,而其他的飞行员则挣扎着逃出了被毁飞机的机舱,用降落伞跳进了英吉利海峡。有几个德国飞行员也掉到了水里,于是英德双方展开了一场搜寻落水飞行员的竞赛。对皇家空军而言,飞行员比飞机更珍贵,因为飞行员比飞机还要短缺。飞行员对德国空军来说也很宝贵,而且,眼看着让那些有可能被救活的人溺死,也会威胁到士气。
为了营救他们的飞行员——也为了把皇家空军的飞行员抓过来——德国人派出了刷着白漆、印有国际红十字会标志的海上飞机。这些飞机常常明日张胆地穿过短兵相接的空中战场,停在水上打捞飞行员。他们必须争分夺秒,赶在飞行员尚未被英国人击中之前。有一架德国援救飞机被一架“喷火式”飞机击中,这时伦敦的航空部发出了一个警告:所有“救护飞机,”只要它敢胆闯入战区,不管有没有红十字标记,统统将被击落。英国人宣称,他们采取这一步骤是因为敌人利用援救飞机报告英国船队的活动,违反了红十字会的协议。实际上,他们是担心这些飞机不仅会救出许多德国飞行员,而且还会把溺水的皇家空军飞行员抓去当战俘。
当时,皇家空军只有摩托艇打捞自己的人。除了官方派出的摩托艇之外,还有一些小船,大多是海峡沿岸港口的渔船,这些船冒着相当大的危险去营救英国飞行员,却眼看着德国人淹死也不管。
有一位驾驶“喷火式”飞机的飞行员叫杰弗里·佩奇,他的飞机被一架“梅—109”击中着火,他自己也被严重烧伤,虽然他的手被烧焦,但他还是奋力打开了降落伞。火焰烧毁了他的制服,灼伤了他的脸部和身体,他半裸着身子,在海水中奋力挣扎,巨痛之中,他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一只船在他周围开着。终于,身受伤痛折磨的佩奇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喊;
“你是谁——是德国佬还是自己人?”
佩奇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口里的海水,从烧伤的嘴唇里喊道:
“狗娘养的,把我拉起来!”
那只船立即停在了佩奇身边,几只有力的胳臂伸向他,把他拉上了船。
一个船员说道,“伙计,你一张嘴骂人,我们就知道你是皇家空军的人了。”
起初,英吉利海峡上空的战斗似乎正在按着德国人所希望的发展。在德国空军的总部里,指挥官们击掌相庆,欣喜万分,他们下令,趁英国人还没学会如何在空战中逃生,赶紧加强进攻。
但是,英国人学得还挺快。杰弗里·佩奇绝不是唯一一个带着严重烧伤被送进整形外科病房的飞行员。皇家空军的指挥官在意识到了他们的差距之后,迅速地进行了反思。不出几天,他们就放弃了密集的队形,开始尝试新的战术,他们吸收了德国空军的许多做法。最后,皇家空军开始按所谓的“四指”队形飞行——即假设有一只张开的手,每架飞机各在一个指尖的位置。这样一改就打破了原来队形的死板,在空中遇到德国人时,也增加了生还的机会。
在7月份后来的战争中,英吉利海峡和英格兰南部上空的激战就变成了一种现代角斗士的格斗,技艺高超的战斗机在这里一争高低。而那些载着食品和补给品试图驶过多佛尔海峡的英国船只以及那些企图趁英国船只逃出火力范围躲到防空飞机的掩护下之前就将它们击沉的“施图卡”式飞机,从某种意义上讲,已成了这场格斗中无足轻重的小卒。
只要船只一引出“施图卡”飞机,英国的喷火式和飓风式飞机就会突然飞下来,袭击这些笨重的俯冲轰炸机。而这正是约翰内斯·芬克上校的“梅—109”所期待的,它们正在几千英尺更高的地方等着呢。它们俯冲下来,突然袭击那些正忙于与“施图卡”交战的皇家空军战斗机。这样,战斗机之间的交锋就开始了,它们便成了战场上的主角,而下一个阶段的战争也将取决于它们之间激战的结果。
这些壮观的空战在天幕上画满了一道道狂舞飞旋的烟尘,那些易受攻击和警惕松懈者很快就被消灭掉了。为了在海峡上空得到更多的作战时间,德国空军投入了双引擎的“梅—110”,但是,它们的笨拙使它们成了容易捕获的猎物。在受到了皇家空军的沉重打击之后,“梅—110”为了增加防御能力,以圆圈队形飞行,这使人想起了波尔人为抵挡祖鲁人进攻而摆的圆形阵势,还有美国西部大篷车队为防御印第安人袭击而设的队形。这种战术失败了。为了得到相互间的保护,“梅—110”不仅要放弃它们保护德国轰炸机的这个基本任务,而且也成了容易得手的靶子,皇家空军的飞行员常常一次就能击落两三架“梅—110”。
皇家空军也有自己的问题,特别是那种双座的挑战式战斗机。德国人很快就认识到挑战式与它所相似的飓风式不同,它没有向前方发射炮火的装置,它的炮火都是向后的。从此以后,挑战式的作用也就基本上发挥完了。7月19日,九架挑战式飞机从面对海峡的前线机场霍金吉起飞,遇上了从太阳的方向飞来的20架“梅—109”。几乎就在一瞬间,五架挑战式就栽进了海里。第六架想飞到多佛尔去,却在熊熊火焰中坠毁。这个飞行中队的另外三架被111飓风式中队营救出来,飓风式飞机击落了一架“梅—109”,并且挡住了其余的飞机,直到最后德国人因燃料耗尽返回法国。
英吉利海峡的战斗进入到这个阶段,双方空军的绝大多数飞行员每天有12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都处于戒备状态,等待着紧急起飞的命令。
在肯特、萨西克斯和汉普郡的海峡沿岸战区,皇家空军的飞行中队一天要执行四次飞行任务,每次侦察一个半小时。德国空军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中队当时虽然没有那么辛苦,但战斗机飞行员一天飞三次,“施图卡”飞机的飞行员一天两次也是常有的事。
飞行中最危险的就是近距离的激战,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很少超过10或15分钟。海峡两岸的人往往能看得一清二楚。德国士兵可以在加来和布洛涅之间的断崖上观战,而英国的平民则可以从多佛尔以外的峭壁上观看,去不了的人可以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们发回的连续报道和评论。
1940年夏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天空温和晴朗,但不时也有一阵阵的雨水洒过海面,早晚的雾气遮住了海岸线,寒风吹过英吉利海峡,聚集起夹有雷电的乌云。风暴常常突然袭来,迫使德国人不得不取消作战行动。在这方面,英国人比较有利,因为天气的变化通常是从大西洋那边过来再向东移的,这样皇家空军就能比德国人先了解天气情况。但是,德国人除了最恶劣的天气之外,其它天气都要采取作战行动,因为戈林想速战速决。
空军元帅道丁回忆说:“作战双方的目标有着明显的不同。德国人竭力想把地面部队运过海峡,侵占英国、结束战争。而我当时指挥战斗机,并不是要结束战争。我在拼命地阻止德国人为入侵作准备……为此我不能让他们得到制空权。”
道丁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德国人急于登陆。到7月下旬,皇家空军的情报部门通知他,德国已将15个师的突击部队开到了德国北部以及比利时和法国北部面对英国的港口。这些情报相当准确,实际上,入侵部队有13个师,另外两个师留作后备力量,而且陆军总司令冯·勃劳希契元帅已告诉同僚海军大元帅埃里希·雷德尔,一个月之内在英国本土上见面。
德国人抱有很高的希望,因为戈林的战略似乎正在走向成功。这位空军司令的情报专家们不断地向他保证,皇家空军的指挥官为了拼死抵挡入侵的先头部队,正在把他们所有的战斗机投入海峡上的战斗。但是,为了防止英国人另留一手后备力量,戈林要求凯塞林和斯比埃尔两位元帅竭尽全力引诱更多的英国飞机升空。这样一来,除了日常的战斗之外,他们还运用了所谓诱敌上钩的战术,诱骗皇家空军的战斗机追赶德国飞机,一直引到“梅—109”等待伏击的法国海岸。
阿道夫·加兰有一套他惯用的战术,能够诱骗皇家空军最有经验的飞行员采取莽撞的行动——这一套伎俩正好可以用来训练他的下属。
加兰后来回忆说:“当时飞行大队里新来了好几个飞行员,我想让他们迅速经受战斗的洗礼,并为他们创造一次歼击的机会,使他们树立自信心。”
加兰常独自一人驾驶他的“梅—109”飞过英吉利海峡,当他发现一队皇家空军的侦察机时,就在它们附近转来转去,但又正好在它们的火力范围之外,就这样直到其中一架离开机队向他追来。这时,他就马上调转方向,飞回法国,而且总是保持在追击者前面一点的位置上。与此同时,他用无线电通知他的两位飞行新手,他们正在法国上空等待着出击。
加兰说:“有许多次英国人都抵挡不住这种诱惑。显然他以为我没有看见他,所以我,没有打他的意思。这样他就紧跟着我,希望轻而易举地把我消灭掉,结果却撞上了我们的小伙子。”
就是这样,道丁的一名最优秀的飞行员第二次失去了他的喷火式飞机——而且险些丧生。阿兰·迪尔追着一架“梅—109”飞过了海峡,只是当他发现敌机“几乎是一头朝下,垂直飞向机场时,才意识到那是加莱马克机场”——德国空军一个主要的战斗机基地——自己上了敌人的当。“当我把加速器开到最大,贴着海面往家里飞,喃喃地骂自己‘你这个大傻瓜’时”,另外两架“梅—109”就立即过来拦截。
只是靠全神贯注和他的战斗经验,迪尔才死里逃生。在他飞往英格兰的途中,那两架“梅—109”各在一边,轮番向他攻击。他朝着其中一架的方向猛地拐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弯,然后又朝另一架飞机猛拐过去,这样才打散了那两架“梅—109”,趁它们重新组队时,迪尔又掉转机头重新向英国飞去。当他看得见多佛尔的断崖时,一架“梅—109”击中了他的仪表板、座舱盖和油箱。他的手表也从手腕上打掉了,可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
等到皇家空军的飞机起来保护他,并把那两架“梅—109”赶走时,迪尔的喷火式飞机已燃起了大火。他将飞机翻过来,带着降落伞跳出了机舱。在这个过程中他折断了手腕,但他总是那么走运——他落地的地方离一辆皇家空军的救护车只有五十码的距离,车上的司机和救护人员去吃午饭去了,车就停在附近的一条路上。
虽然迪尔死里逃生而且又重新参加了战斗,但其他的许多人却没能这样。飞行人员的不断损耗令道丁十分忧虑,他命令手下的各大队指挥官不要只是为了一场近距离激战就把飞机派上天去,也不要让飞行员在英国海岸的滑翔距离之外追赶敌机。他对他们说:“我要活着的飞行员,而不是死去的英雄。”
当然,道丁靠着雷达的帮助,可以充分发挥战斗机的力量。他的雷达每天24个小时都在监视着敌人的活动。
但是,雷达并非总是无懈可击的。皇家空军的飞行员发现,虽然雷达可以准确地指出敌人离他们有多远的距离,但它常常低估了敌机的高度,有时相差5,000英尺之多。不久,飞行员收到雷达监测员通过无线电传来的敌机高度情况时,就往这个高度上至少再加5,000英尺,以防受到来自头顶上的伏击。
德国空军很羡慕英国人技术方面的辅助设施。德国的一位战区指挥官曾沮丧地说道;“有时,当我们的小伙子投入战斗时,他们接到的最后指示已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了。而英国人则可以通过耳机不断地接到指示,甚至当他们作战的时候。”
为了抵消雷达的优势,德国空军的战略家们采取了蒙骗皇家空军的做法,他们派出大量的飞机升上天空,佯装出动。他们知道,英国人在他们的雷达屏幕上看见这些活动的信号,就会命令他们的机队起飞。当喷火式和飓风式飞机在天空中盘旋,等着袭击他们以为就要来的敌机时,一路上的飞行时间就耗去了许多,而德国人则命令他们的头一批飞机返回基地,另一批刚出动的“梅—109”将横扫而来,与燃料耗掉了很多的英国战斗机较量。
为了对付德国的这套战术,皇家空军的战略家们制定了一套日常飞行方案,以保证避免盲目的起飞,除非看见了真正的目标。按照这个方案,喷火式和飓风式飞机将在内地的基地和海峡附近的前线机场之间穿梭接力,这样,飞机在内陆基地时敌人的战斗机不易达到,在前线机场时它们则可以等到最后的时刻再起飞。
7月份,道丁在他的日记里写道,他觉得“只要我们能坚持住,”时间将对皇家空军和英国有利。他不知道的是,德国空军的情报官员也在帮他的忙。他们报告给戈林的皇家空军至七月底的伤亡数字已使这位帝国元帅深信,不列颠战役的第一阶段已经打赢了——英吉利海峡已被封锁,皇家空军在空中已受重创。但实际情况却是,沿海岸航行的小型船队仍在多佛尔海峡行驶,而且还将继续这样做。至于皇家空军,他们七月底时的前线战斗机比月初时还要多,仅在这一个月里,英国制造飞机的工人就生产了496架战斗机——是敦刻尔克撤退以前一般月生产量的四倍。
戈林得意洋洋地把他自己统计的一套情况交给了希特勒,并请求允许他为这个战役的第二阶段准备力量。希特勒的答复令他欣喜若狂。8月1日,元首发出了全面袭击英国空军的信号。他发布的第17号战斗命令指出:从现在开始,“为了为最后征服英国创造必要的条件,”将采取下列行动:
●德国空军将一举歼灭皇家空军和英国的空中防御力量,不仅要袭击空中的飞机,而且还要袭击机场和其它的着陆点以及提供军需品的组织,飞机制造工业和生产防空设施的工厂。
●一旦完成了以上任务之后,除了德国入侵部队选定要用的港口之外,英国南部沿海的所有港口一律摧毁。
●德国空军将迅速、无情、勇猛、尽职地完成它的任务,但同时也要注意保存足够的作战力量,以投入真正的入侵——“海狮行动。
希特勒还加了一条附加规定:德国空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许对英国平民实行“恐怖空袭”,即使作为对皇家空军空袭德国的报复也不允许,除非等到希特勒亲自发布命令。他说:“以造成民众恐慌为目的的轰炸必须留到最后。”他告诉戈林,这项禁令尤其适用于伦敦;英国首都将在德国空军轰炸机的攻击范围之外。
德国最高统帅部选了一个“鹰袭”的名字,作为从空中全面进攻英国的代号。但是战斗打响的具体日期——“鹰日”——希特勒并没有作出规定,他只是说行动将“从8月5日”开始。但他给人留下的总的印象是,战斗将在那个日子之后大约48小时之内打响,而英国的情报机关就是这样报告温斯顿·丘吉尔的。于是首相通知皇家空军,德国空军的大举进攻就要开始了。
这样,在8月3日,空军元帅道丁对战斗机指挥部的成员发布了一项当天的日常命令:
不列颠战役就要开始了。皇家空军的成员们,几代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手中了。
那天,德国空军的进攻明显加强了,皇家空军中的每个人都觉得决战已经开始了。从清晨开始,“施图卡”式飞机就不断地袭击英吉利海峡上的一支庞大的船队,而其它的轰炸机则在英国南部海岸几乎所有的港口外投放水雷。
汉普郡、萨西克斯郡,肯特郡以及海峡上空的空战十分激烈,到黄昏时,双方加起来共起飞了1,000多架次飞机。在统计战果时,皇家空军的飞行员欣喜万分地声称,他们击落了德国空军24架轰炸机和36架战斗机,而德国入则同样欢欣鼓舞地宣布他们击落了49架皇家空军的战斗机。双方都在夸大其辞,德国空军损失了31架飞机,而皇家空军损失了19架。不管怎么说,这是迄今为止空战最为激烈的一天,双方的伤亡损失都达到了最高点。
但是,这一天并不是“鹰日”。在此前一周,戈林在普鲁士他那座宏伟的宅第卡琳厅召开了一系列的会议,在会上,陆军元帅凯塞林和斯比埃尔之间在作战计划方面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一旦决战打响,他们分别领导的第二、三航空队将首当其冲。这两个人本来就互不服气,从一开始就合作得不顺利。会没开多久他们就吵起来了。
凯塞林主张,所有的进攻力量应集中在一个目标上——即伦敦。他说:“等我们杀他几千伦敦佬时,英国人就会喊着求和了。”
斯比埃尔阴沉沉地反驳说,在没有首先摧毁皇家空军的情况下把全部力量都用于进攻伦敦,就会上英国人的当,因为这样一来,皇家空军就可以把它的战斗机部队全集中在首都周围,进而严重破坏德国空军轰炸机的大规模进攻。斯比埃尔的参谋长保罗·戴奇曼尖锐地指出,这样做将极其危险,因为轰炸机将要飞出“梅—109”飞机的护航范围之外。
戈林提醒与会者,元首特别说过伦敦城在进攻范围之外,这样才平息了这场争吵。
凯塞林后来又提出,空军的进攻应集中在别的某个大城市,而不应按斯比埃尔所主张的分散力量进攻范围较广的多个目标,而且凯塞林还认为应该以后再轰炸皇家空军的基地和军需品工厂。但是,斯比埃尔的观点与戈林的想法和元首的命令更一致一些,于是,会议就讨论起哪个目标分配给哪个航空队以及如何协调飞行计划。
当他们的参谋们正在研究具体细节时,那两个航空队的司令来到了戈林的室内泳池游泳,意在放松一下。可是没想到两人在水池边又吵起来了。最后,凯塞林火冒三丈地说:
“我从未主张这样打英国!我一直认为,要想胜利就应该占领直布罗陀,把英国人堵在地中海里。这样他们才会屈膝求饶!”这个不受欢迎的建议无人理会。
一直到8月6日德国才最后确定“鹰日”的日期。时间将定在四天之后——如果天气好的话。
天气并不好。8月10日,英国南部狂风大作,夹着雷电的乌云低悬在英吉利海峡和法国北部的上空。随后两天的天气不是多云就是有雾。德国空军整装待发的轰炸机飞行员们已听说大举进攻就要开始,几天拖下来,他们开始感到烦躁不安了。戈林知道这样会造成心理上的松懈,便宣布8月13日定为“鹰日。”
这一次德国人遵守了这个日期——但也是因为事情凑巧。正如德国空军气象预报员预报的,那天早上果然有风暴,于是戈林立即下令取消既定的行动,等到下午天气可望转晴时。但是,戈林撤销行动的命令来得太迟了,74架“多尼尔”轰炸机和50架护航的“梅—110”已经起飞去进攻皇家空军在肯特郡的机场和设施了。
陆军元帅凯塞林赶紧通过无线电发去了撤回的紧急命令。“梅—110”很快就调头返回了,但是“多尼尔”轰炸机是在约翰内斯·芬克上校的亲自指挥之下,这位负责海峡战役的指挥官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他决定继续前进,护航的战斗机撤回后他失去了保护,但他可以利用厚厚的云层作掩护。他很幸运。皇家空军的一支雷达小组算错了迎面而来的飞机数量,把错误的情报送给了战斗机指挥部,因此指挥部没能派出足够数量的战斗机去对付如此强大的轰炸机机群。结果,芬克的“多尼尔”机队突破了防线,把炸弹投到了伊斯特切奇机场,在随后的战斗中只有4架飞机被击落,4架受伤。
其余的飞机都飞回了法国,他们报告说他们已使皇家空军一个主要的战斗机机场陷于瘫痪,并摧毁了地面上的10架喷火式飞机。实际上,伊斯特切奇机场只是由二线的战斗机和一些轻型轰炸机驻守的,虽然机场受到了重创,但十个小时之后就恢复使用了。
真正开始“鹰日”进攻是在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德国的轰炸机中队和战斗机护航队进攻了英国南部从南安普敦到泰晤士河河口的目标——战线长达150英里。为了袭击南安普敦这个英国最大的港口,德国人投入了150架轰炸机,并由一支“梅—109”机队护航。皇家空军派出了四个中队迎战德军。
在进攻的轰炸机当中,既有“施图卡”飞机,也有双引擎的“容克—88”,这是德国空军速度最快,最新式的中程轰炸机。在“容克—88”飞往南安普敦的航线上,负责守卫的只有“布伦汉姆”战斗机,它是由“布伦汉姆·马克四型”轰炸机改装而成的。这种飞机最先使用空中雷达技术,一般用于夜间的战斗,但是与装满炸药的“容克—88”比起来,“布伦汉姆”战斗机每小时慢了10英里,用于白天作战速度是不够的。“容克”飞机在与“布伦汉姆”的交火中打伤了几架这种战斗机,然后一路呼啸着轰炸南安普敦港,大面积的码头和仓库被摧毁或烧着。
“施图卡”飞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们遇上了“喷火式”飞机。13架在海峡上空侦察的喷火式战斗机穿过为“施图卡”护航的“梅—109”,俯冲下来,一路上击落了一架“梅—109”,随后与40架“施图卡”展开了战斗。喷火式飞机占有顺着阳光的优势,而“施图卡”却找不着机会。结果有九架“施图卡”被击落,还有几架受伤,而其余的则丢下机上的炸弹逃开了。
这次空中大捷是皇家空军609中队的杰作,其中一名飞行员就这次战斗进行了一番评论,他的话后来被写进了皇家空军的记录里。战斗的头一天8月12日是英国人射猎松鸡的季节正式开始的日子,人称“光荣的十二号。”那个得意洋洋的喷火式飞机驾驶员说:“今年光荣的十二号我没能脱开身去打猎——但是光荣的十三号却是我有生以来射猎成果最大的一天!”
德国人也在那里吹嘘。虽然“鹰日”行动到下午过去了一半才开始实施,但他们飞行的架次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1,485架次,而皇家空军只有700架次。德国飞行员回来报告说,他们成功地袭击了皇家空军的六个机场和其它一些设施,摧毁了地面的数十架飞机,消灭了几座小工厂,并使南安普敦港陷于瘫痪。
但是,最让戈林感到高兴的是,他的飞行员报给他的英国飞机被击落的数字。那天晚上德国最高统帅部发表的战报宣布,皇家空军有88架战斗机被摧毁——其中有70架喷火式、18架“布伦汉姆”。德国空军的损失被定为12架飞机。欣喜若狂的帝国元帅下令,战区所有飞行员吃饭时加饮香槟酒。由于他的情报过于乐观,他并不知道“鹰日”行动的真正损失:皇家空军有13架战斗机被击落,德国空军则损失了23架轰炸机和11架战斗机。对双方来说,损失都很惨重——但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对皇家空军有利:即德国空军算错了它在这场战斗中的得失。
为总结“鹰日”战斗的经验教训,德国空军的情报官员询问了他们的飞行机组成员,交谈中他们得知,在那天的战斗中有一件事给轰炸机部队留下了一个极为痛苦的印象:即英国人似乎总知道敌人在哪里。英国的雷达正在展示着它越来越大的威力。虽然德国人了解雷达的实力已有一个多月了,但是德国空军在战区的每一个基地都在报告,雷达的准确度越来越高了。
英国人在这段时间里撞上了好运气,幸庆的是,那些报告似乎都没能使戈林和他的最高统帅部相信,雷达对他们的进攻构成了目前最为严重的威胁。尽管在卡琳厅的会议上,如何对付雷达也是其中的一个讨论议题,但是与会者没有一个人提出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是摧毁雷达。他们只是同意在“鹰日”正式开始之前,要预先进攻雷达系统。
第一次袭击雷达是在一天以前的8月12日,德国人空袭了英国南部沿海的六个雷达站,其中一个在怀特岛的文特诺,这个雷达站完全被摧毁了。由于文特诺雷达站监视的是通往南安普敦港的航线,因此消灭掉它对德国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显然,他们不知道文特诺雷达站已不能监视太空了,这样英国沿海的雷达网就被撕开了一个10英里长的口子。穿过这个口子,他们的轰炸机可以不被察觉地一拥而入,造成巨大的伤亡和恐慌。
几天之后,雷达站又遭到了袭击,但是进攻的力量不大,被炸的雷达站不出几个小时就恢复了工作。如果德国人知道的话,英国人的雷达系统有一个方面极易受到破坏:它的操作人员大多没有什么保护设施。在这条极其重要的防御线上操作的人都是“空军妇女后援队”的成员,她们就在雷达塔附近单薄的木板棚里工作,这些棚子建在地面上,只经过了仓促的伪装,很容易被认出来。投得较准的炸弹——或者是战斗机发射的炮弹——都可以将这些木棚化为碎片。
但是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两次,而且,后来看起来还是偶然造成的。德国空军的俯冲轰炸机要炸的只是那些窄窄的雷达塔,要想直接击中这些目标就像往针尖上扔豌豆一样困难。不仅如此,而且这些雷达塔更换新的也很容易,而要补充训练有素的“空军妇女后援队”的操作人员就不那么容易了。当雷达塔遭到袭击时,“空军妇女后援队”仍在继续工作,她们一如既往地向战斗机指挥部传送着情报,而这些情报将有助于消灭空中那些发动进攻的飞机。
如果戈林认识到摧毁文特诺雷达站给皇家空军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危机,他也许会下令加强对英国雷达网的进攻。但是那些表面上没有多大成果的空袭已使他相信雷达是无懈可击的。他给前线指挥官发了一份备忘录:
继续攻击雷达站是否还有什么意义是有疑问的,因为受到攻击的雷达站没有一个失去了作用。
帝国元帅戈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犯了许多错误——而这个错误无疑是最严重的之一——但是英国人除了雷达之外还有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帮手,这一点他不知道还是情有可原的。那就是英国人能够读懂德国人通过无线电发出的密码信号。如果皇家空军的雷达网被摧毁,那么德国人也许很快就能推测出英国人仍在从其它的什么来源继续收到情报——即德国的无线电通讯——那么他们就会相应改变他们的密码。
“鹰日”过去两天之后,在8月15日的早晨,德国空军准备再次发动全面的进攻。这天的天气晴朗温和,海峡上空有一层薄云,北海上空碧空如洗。戈林命令第二、三航空队的所有战斗机全部升上天空,另外再加上这两个航空队百分之七十五的俯冲轰炸机和百分之五十的轰炸机。加上那些替补受伤或损失的飞机的新飞机,一共有975架战斗机,190架俯冲轰炸机和432架轰炸机——这是战争开始以来一次战斗使用飞机最多的一回。其余剩下的轰炸机留用于第二批进攻。
在挪威和丹麦指挥第五航空队的汉斯—雨尔根·施登夫将军终于接到了让他将他的人马投入战斗的命令,但是为此他将后悔一辈子。他完全忘记了雷达的存在,也不知道英国人能破译德国的密码,在这种情况下,施登夫决定飞过北海,对英国东北部泰思茅斯和约克郡北部之间的机场和飞机制造厂发动一次突然袭击。
他的飞机至少在到达之前的一个小时就被雷达跟踪上了,因此,皇家空军的战斗机有足够的时间飞到顺着太阳光的位置上,以便向下俯冲进攻两批主要的轰炸机。一支由65架“海因克尔”组成的带有“梅—110”护航的进攻队伍,几乎在顷刻之间就被打垮了,它们被迫在远离原定轰炸目标的地方扔下了炸弹。另一批也有“梅—110”护航的50架“容克—83”在溃退之前袭击了布里德灵顿附近一个飞机场的弹药库,摧毁了德里菲尔德一个轰炸机机场的10架“惠特利”轰炸机。施登夫的飞机狼狈地逃回挪威时已损失了16架“海因克尔”和6架“容克—88”,这些占施登夫全部轰炸机总数的百分之二十。还有7架“梅—110”也被击落。
皇家空军在空中没有损失一架飞机。为了加强英吉利海峡沿岸的防御,英国已拼命地削减了英国东北战斗机的防卫力量,从这一点来看,这次空战对英国人来说是一场极大的胜利。德国人认为施登夫的航空队受到了如此惨重的损伤,因此这个航空队在另外执行了一次飞行任务之后,就退出了不列颠战役。
然而,8月15日在英国南部,英国人的情况就困难多了,无论是空中还是在地面上。“施图卡”、“海因克尔”和“容克—88”依次来往穿梭于英吉利海峡,轮番轰炸皇家空军的飞机场。从朴茨茅斯到泰晤士河口直至内陆伦敦远郊的比金山,许多飞机库着火,飞机跑道被炸得坑坑洼洼。在200英里的海岸线上空,几乎没有一处不在进行着空战。
地面上的人不仅能看到飞机留下的雾气的痕迹,而且,还能看到受伤的飞机冒出的黑烟和其中某一架突然爆炸时的红色火焰。尽管激战是在数千英尺上空进行的,但是各种声音还是传到了地面上——有快速运转的马达加快到极限时的声音,有飞机急剧俯冲或转弯时螺旋桨和引擎发出的尖叫声;还有机关枪的扫射声和火炮的轰击声,也有喷火式、飓风式或“梅—109”在空中爆炸时发出的雷鸣声。
这是史无前例的一天。从近距离的空战来看,以后再也没有像这样的激战了。到晚上战斗结束,精疲力尽的飞行员收兵时,德国空军已派出了1,780架次飞机——其中有520架是发动对皇家空军及其设施的空袭。德国人宣称,皇家空军有12个飞机场陷于瘫痪,99架飞机在空中被摧毁。英国人也报道说自己重创敌军——皇家空军起飞974架次,摧毁了182架德国飞机。
就像以前的战报一样,双方都在吹牛。德国空军击落的英国飞机数量是34架而不是99架。而皇家空军击落的德国飞机也不是182架,而是75架。飞机和飞行员的损失如此之大令双方都感到震惊。在被击落的德国飞机中,许多都是由三人或四人机组驾驶的,而英国人的飞机多半是单座飞机,他们总共死了17名伤了16名飞行员。
到8月份的第三个星期,真正的夏季天气占了上风,那段时间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进行白天作战的条件——即杀人或被人杀的条件——十分理想。这时,双方的飞行员都在过着一种他们从未有过的生活。每天从黎明开始起他们就守在飞机场,等着命令他们紧急起飞的铃声。在飞机旁作短暂的休息之后他们又马上得起飞去迎战来敌,这种战斗很少超过15分钟。但是,这是生死存亡的15分钟,在这15分钟里,飞行员会被烧伤皮肤或炸掉胳膊,或葬身海底,或者从一堆残骸中走回家去,或者凌空俯冲下来,凯旋报捷。
皇家空军的飞行员认为不应去哀悼死难的战友,不应表露他们的恐惧,因此,从表面上看,他们把一切都看得很轻。每当夜幕降临,战斗结束时,他们就返回伦敦,或去看演出,或去夜总会,或者约一位“空军妇女后援队”的漂亮女兵,或者找一位表演歌舞的女郎。
驻守在法国北部德国空军的飞行员觉得当地的居民如果不是怀有敌意就是他们太清高,因此这些飞行员只好自己呆在一起。同英国人相反,他们要毕恭毕敬地哀悼牺牲的战友,吃饭时他们要在饭桌上留个空座位,喝上一杯道别酒。但是,他们生活得很好——有许多优质的法国葡萄酒,有最好的法国菜肴。当他们感到孤独时也能找到一些女人陪他们。
随着空战的加剧,双方的流血牺牲也很多,这样就开始产生了英雄。战斗是如此的激烈和频繁,因此如果一个飞行员一天的仗打下来,身子和飞机还都是一体,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有些飞行员还超出了这一点。有些作为善于鼓舞手下飞行员的指挥官显示出了优良的素质,有一些则是杀敌的好手,还有一些则两者兼而有之。
战斗最勇敢、战绩最突出的杀敌能手兼指挥官有一个是英国人,而另一个则是德国人。R·R·斯坦福德·塔克是一个身材瘦瘦,脸色红润的英国人,他1935年加入皇家空军,但是,第一次掌握追猎技巧则是在他小时候,当他在苏格兰追牡鹿、在他的家乡萨西克斯的沼泽上追野鸭时。在敦刻尔克的撤退过程中,塔克四天就击落了8架德国飞机。在一次他称之为“遛弯儿兜风”的飞行中,他击落了两架敌机,之后,他的一位战友说:“德国人露头时他好象总是在场。”到11月份他已击落了25架敌机。
除了具有歼灭敌人的神奇本领之外,塔克还善于指挥机队,他知道如何保护较弱的战友,如何培养飞行新手以及如何在战斗结束后使他的机队安全返回。
在德国人那边,有一位一样所向无敌的沃纳·莫尔德斯,此人是一名卓越的飞行员和革新者。是莫尔德斯教他的战友们在西班牙上空飞出了松散的队形,结果1937年以此首次重创西班牙共和军的飞行员,后来在1940年初的战斗中又给皇家空军的新手们造成了同样大的破坏。莫尔德斯是英国人的死敌——是任何妨碍希特勒的人的死敌——在战斗中他毫不留情。他的战绩到11月份是45架敌机,成了德国的超级飞行英雄——并且是受勋最多的战士。
在英吉利海峡上空的另一位捕猎好手是皇家空军的道格拉斯·贝德,他是一支喷火式飞机中队的指挥官。贝德对德军决不怜悯,每次发现敌机他都冷酷无情地用他那熟练的进攻技术将它们消灭掉。他说:“我不是那种把战争看成一场板球比赛——先相互进攻然后再握手言和的人。”
贝德1930年以军校学员的身份参加了皇家空军,一年半以后,他在一次飞行事故中失去了双腿。伤残退役后,他学会了使用假肢,甚至能打高尔夫球。1939年战争爆发时,他说服皇家空军将他召回,他的敏捷程度令他的长官们惊讶不已。他那勇于进取的决心和他超群的飞行作战技巧也赢得了敌人的极大尊敬,因此,当他1941年在法国上空被击落时,俘获他的德国人为了给他换上那只紧急降落时摔碎的假腿,特地安排皇家空军为他空投了一只假腿。
在贝德和德国那位与他势不两立但却颇具绅士风度的阿道夫·加兰之间,最终发展了一种不大可能的友谊。加兰三十年代初加入了德国空军,当时德国人扩军备战还是个秘密。加兰是在滑翔机上学会飞行的。后来在西班牙上空,他在装有动力引擎的飞机上掌握了作战技巧。他长得很漂亮,蓄着格罗乔·马克思 [ 译者注:即美国马克思兄弟滑稽演出小组的成员之一。 ] 式的小胡子,他喜欢华丽的制服、雪茄烟、香槟酒和姑娘们。作为德国空军的飞行英雄,他仅次于莫尔德斯,到1940年秋,他的战绩是40架敌机。与其说他是纳粹的崇拜者,还不如说他是一个爱国的德国人,他认为,德国在不列颠战役接近高潮时所犯的种种错误,都应归咎于戈林的无能。
当帝国元帅来视察前线时,加兰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戈林问他,要打赢这场战役,他和他的战友最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加兰说:“一支喷火式战斗机中队。”
德国空军曾下令用机关枪打死皇家空军弃机跳伞的飞行员,加兰断然拒绝接受这项命令,他指示他所领导的“梅—109”战斗机大队的飞行员不要管那些跳伞的英国飞行员。德国空军的这项命令是为了报复英国人,因为英国方面已决定消灭德国派去寻找落水飞行员的红十字海上援救飞机。加兰认为,英国人这样做实在是野蛮,但他并没有让这件事影响到他自己对敌人的敬意。对待自己的对手,他永远是那么仗义——包括对待贝德。贝德被击落后在圣—奥默医院养伤,当时加兰派自己的公用小汽车把这位英国飞行员接到飞行大队的参谋总部来喝茶,并让他参观了德国的这个空军基地。实际上正是加兰向戈林说情要求空投贝德所需要的那只假腿的,可是,皇家空军却利用这个机会向圣—奥默附近的那个空军基地和其他目标投下了大量的炸弹,加兰指责英国这样做“不太友好”。
1945年战争结束时,加兰已成了一名将军,他被带到英国去审讯,他以犯人的身份站在那里,眼前的人当中有一个就是道格拉斯·贝德。这个英国人在战争结束时已变得成熟多了,他对加兰的处境十分关心,并坚持向他供应雪茄烟。后来,这两个人成了密友,他们经常互访,一同参加航空方面的聚会。
“鹰日”之后英吉利海峡上空的战斗日趋凶残,而贝德和加兰之间会有这样的结局,这在当时的确是不可想象的。在8月15日起的四天时间里,皇家空军击落了194架德国飞机——这是实际数字而不是宣传——这已超过了戈林准备付出的代价。于是,他下令将损失最严重的“施图卡”和“梅—110”撤出战斗,并坚持让“梅—109”给他的轰炸机大队作更加严密的掩护。
同时他又以德军的情报安慰自己,因为这些情报说德国空军的损失比敌人的损失小。他们统计的数字表明,皇家空军已不再是一支有威胁的防御力量了。到8月16日,戈林的专家们估算皇家空军的前线战斗机已降到了300架,四天之后,他们又报告说皇家空军在这期间损失160架战斗机,他们认为英国人剩下的已不足150架了。
实际情况是,英国皇家空军还有750架战斗机。尽管如此,战斗机指挥部现在已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而道丁正在担心他的人马是否还有能力达到目前对他们的要求。牺牲和受伤的飞行员太多了。在萨西克斯郡的东格林斯蒂德医院里,住满了被烧得惨不忍睹飞行员,他们的脸、手、头发和皮肤都被烧掉了。他们是第一批被称作是“试验品”的年轻人,因为美容大夫不得不在他们身上做试验,给他们恢复一点人的样子。
而他们幸存的战友,虽然身体上完好无损,但却累得骨头都散了架。他们的士气正在消退,因为德国人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进攻。在地面上,劳务队在不分昼夜地修补被轰炸过的基地,以使它们再次投入使用。可是,这样做往往徒劳,因为劳务队每次把跑道修好,德国空军的轰炸机就会飞来再次把它炸个稀烂。
过度劳累的皇家空军飞行员疲惫不堪,几乎到了绝望的地步,151战斗机大队的队长E·M·唐纳德逊8月份休假时就感到这一点。后来,他写道:“我已觉得我们被打垮了,我们输掉了这场战斗。我累极了。沮丧极了。我的飞行大队自5月份以来一直在一刻不停地激战。我离开了它,我想,那是一支精疲力竭、已被完全打垮的战斗队伍。”可是,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