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斗生活结束了·第十四
作者：当纳德·麦金泰尔 ·英国
出自————《猎潜战》
出自————《战争通史》
我们在南方的工作快要结束了。7月，我们返回贝尔法斯特以后，得到命令驶往斯卡珀湾，以便配属给本土舰队，参加在北极地区的战役。由于以下两个原因，我一直很害怕执行这种任务。
第一，1941年冬季本土舰队司令部曾临时把我调过去，我知道这个任务非常枯燥无味。到本土舰队后，我们得警戒那些大型军舰，这些军舰的航速通常比我们这些航速为18节的军舰快，甚至比我那艘航速24节的军舰还快。因此我们这些军舰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此外，在这样的速度对比下，我们要保持自己的警戒位置，就不得不全速航行。同时，我们的小型军舰不象被警戒的航空母舰和巡洋舰，我们用这样快的速度前进时经不住海浪的冲击。因此风浪一大，我们的军舰就会受到损伤，不得不请求减低航速。
第二，据我了解，由于北极不同深度的水温相差很大，在很长时间内，海水对于声纳的音响脉冲的传导性很差。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使用声纳，而我们这些专门的防潜重护航舰要是不用声纳，实际上就毫无办法。
当我得到这个命令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后的事实证明，这种预感是对的。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于8月初出海了。我选择了一条风景最美的航线——沿苏格兰的西岸航行，途经朱腊海峡和马尔海峡，绕过斯凯岛，再通过小明奇海峡和北明奇海峡。大气非常好。我们向北航行时，竭力保持西部近海护航兵力的声誉。
到达斯卡珀湾以后，我们走过在加塔海峡停泊的本土舰队驱逐舰的行列。驱逐舰的外表脏得使我吃惊。这些驱逐舰恐怕比西部近海的大多数护航舰艇在海上航行的时间都要少，因此，搞得这样脏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他们之所以军容不整，原因只有一个，这就是出海时任务单调，无事可作，寂寞无聊，和长时间在港内停泊，对周围的环境感到厌烦，以致士气不振，纪律松懈。走过舰艇的行列时，我们只看到一艘整洁的军舰，但它悬挂的是外国旗。
我们加油和停泊以后，从指挥舰上了解到我们将参加的战役至少要在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开始。我担心我的经过良好训练的支队会由于懒散和无聊而懈怠下来，而这种情况在无所作为的舰队中是常有的。我组织了荡桨和驶帆竞赛。这种在战时非常少见的活动大大提高了舰员的情绪，特别是由于我的旗舰的运动员落在最后，这更使大家开心。
当前的战役有双重任务。按照计划将使用由航空母舰上起飞的大量飞机对停在特朗瑟的德国战列舰“提尔皮茨” [ cdhyy注：原译“狄比兹” ] 号实施空中突击。在此同时，开往俄国的护航运输队则将绕过北角。根据战役企图，这些同时进行的行动会使德国兵力紧张，并妨碍他们同时在两个方向上进行有效的抗击。
我希望派我的舰群加入护航队，因为我们的军舰仅仅适合担任护航。但是上级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命令我们负责警戒由巡洋舰“坎特”号、护航航空母舰“富翁”号和“号手”号组成的分舰队。我们在8月18日出海。
到达飞机起飞的地域以后，舰队兵力开始进行机动，时时转入迎风航向，以便让飞机起飞和降落。
大舰每次转入反航向时，我们这些慢速军舰必须以最快的航速行进，才能在转入新航向的大舰的前面保持自己的位置。看来，这种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机动永远也没有个头。当然，我们这些军舰的舰体在一定程度上给德国潜水艇造成了障碍，因此，我们对大舰多少带来了一点好处。
舰队在这个不大的水区活动了两昼夜，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德国潜水艇没有来攻击我们，而据了解，德国潜水艇是时常在这个地域活动的。为了再次进行空袭，我们得向西开去与油船会合，以便进行加油，但直到这时，仍然看不到敌人有什么反应。我们护航群的军舰在分舰队的前面和正横担任警戒。海上很平静。铅灰色的阴云在灰色的天空下懒懒地飘动着。我们以水面军舰作目标试了一下声纳，结果证明，声纳工作的条件很不好。
我们用固定航向前进。经过前两天的不断的机动以后，在驶向加油地区的途中，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我向里德说：“我真是不能理解德国潜水艇为什么没有活动”。里德回答道：“这得感谢上帝，不过声纳的工作条件实在太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军舰就被一声爆炸震得抖动起来。我喊一声：“这是水下爆炸！”便跑上舷梯，等我爬上舰桥时，值更官已发出了战斗警报。这时“富翁”号停在远处。它的舯肋骨的后面被鱼雷击中了，舰尾沉得很厉害。
“坎特”号和“号手”号转向一旁，加快航速离开危险地区。根据当时的情况，必须警戒兵力分成两部分。
我命令：“第一大队向右齐转140°，前去支援遭到攻击的航空母舰。”
“第二大队在‘坎特’号和‘号手’号的周围担任警戒。”
“所有军舰都布放‘克特’型音响自卫具”。因为“富翁”号的舰尾很可能是被音响鱼雷击中的。
当我们转入新航向时，我问在后甲板上监督舰员工作的比尔：“音响自卫具布放好了吗？”
“刚才把它吊到舷外，长官”他回答说。这时，军舰尾部突然发生了猛烈爆炸，紧接着，升起了巨大的水柱，深水炸弹，金屑碎片和人的尸体纷纷抛向空中。军舰开始强烈地震动起来。响起了汽笛声。美国的军舰除了普通的汽笛以外，还有一种音调很低、声音刺耳的雾笛。美国造的“比克顿”号就有这种雾笛。在舰上听到这种笛声简直是一种折磨。这种雾笛的可怕的叫声使人无法操纵军舰，因为就是对着耳朵喊也听不清任何命令。
当舰尾烟幕施放器的烟幕液筒被炸破时，舰上更加混乱了。吸气通风机立即把浓烟吸入舰内。这种令人窒息的烟弥漫到全舰，使人不能在舱室内和上甲板上逗留，只有站在上风的一舷才能呼吸。突然，我看到少数新兵惊惶失措，他们放下舢舨，开始往舢舨上跳。这使我非常焦急，但又无法下达口令，因为雾笛在刺耳地呜叫着。因此我不得不跑到上甲板，用手势命令舢舨返回军舰，这才制止了这场混乱。当水兵们爬上舰舷时，感到非常难堪。
雾笛的叫声突然停止了，不知是那一个轮机兵找到并关闭了雾笛开关。我经过血肉模糊的尸体和烧伤、炸伤的人员，向舰尾走去，看到舰尾受了严重破坏。军舰停着不动，舰尾沉入水中。
虽然军舰已经不能航行了。如果舰首部分没有损坏，还可以把军舰拖回去。因此必须检查一下甲板间的舱室。这时军舰己破损不堪，下沉得很厉害。慢慢的幅度很大的摇摆说明军舰失掉了稳定性。而且，如果主要的水密隔墙支持不住，军舰就可能突然沉没。在这种情况下，下去检查内舱需要有坚强的意志。为了进行这一工作，我派出了几个志愿人员下去检查。不久他们上来报告说，虽然舰尾和后甲板的大部分被炸掉了，但舰尾机舱隔墙以前的部分都没有损坏。这再次证明我们这些小舰很结实，能经受强烈的打击而不致下沉。
首先应该把舰上的伤员和没有必要留在舰上的人员，转移到另一艘军舰上去。德国潜水艇随时都可能回来对“比克顿”号和“富翁”号实施攻击。
无线电报务班长表现特别镇静，他故意慢慢地收拾密码，通话表和其他通信文件，不急于离开军舰。他这样做安定了其他人的情绪。一个头上受了重伤的水兵坚决拒绝离开军舰。
当第一批撤走的人员中最后一个水兵离开我舰、登上“肯普梭恩”号时，我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如果潜水艇再回来击沉我们军舰，需要从水中捞救的人就不多了。
这时进行了点名，查明大约有40多人牺牲。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处理受伤的“比克顿”号，我舰停在靠近挪威海岸的敌人水区，如果我们考虑的仅仅是我们支队的军舰，那么派出一艘军舰就可以把我舰拖回基地。但是我们不能这样作，因为我们必须保障“富翁”号的安全。“富翁”号这时正英勇地排除破损，以便开车航行。
当“富翁”号的舰长通知我们，说几小时以后他的军舰便能开车行驶时，我决定牺牲“比克顿”号，以便能腾出足够的兵力掩护重要得多的军舰——护航航空母舰。我用信号请示司令官，他批准了我的决定。我将自己的司令部转移到“埃尔默”号以后，派出一艘驱逐舰用鱼雷击沉了“比克顿”号。过了不久，勇敢的“比克顿”号舰首翘起，迅速沉没了。
在我指挥“比克顿”号的短短的几个月当中，我深深地爱上了他，他虽然不象“金星”号或“沃克”号那么好，但还表现了自己的“能耐”。
这时，为了安全起见，除了某些专业人员以外，“富翁”号上的其他舰员都转移到了护航群的军舰上。在以后的三小时内，我们支队的军舰在“富翁”号周围巡逻，防备潜水艇回来进行攻击。但是由于水文条件不好，这种掩护不太可靠。
有一次，“布莱”号上的信号兵报告发现了潜水艇。潜水艇在水面露了一下。可是“布莱”号和“埃尔默”号都未能与潜水艇建立声纳接触。在这种条件下我们真是束手无策。但是潜水艇却不敢来攻击我们。22时30分，“富翁”号开始以6节的航速前进，渐渐地，他增速到10节，顺利返回基地。
德国潜水艇“U－354”号取得了一定的胜利，如果他的决心再大一些，是可以击沉“富翁”号的。几天以后，“U－354”号潜水艇在水面遭到了航空母舰“文德克斯”上的“旗鱼”式飞机的突然袭击，被击沉了。
我到达利物浦以后，得知我在舰上的工作结束了。可能，司令官认为我的时运已过。我自己也感到该休息了。根据我亲身的经验，当一个指挥官出现心身疲倦、神思不安的症状时，这是不容忽视的。所以我很高兴地把第5护航群移交给新的指挥官，到达比希尔休假去了。
我的战斗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对这一点，我在思想上是有一定准备的。大西洋之战实际上是在1943年5月获得胜利的。在这以后，横渡大西洋的护航运输队很少遭到德国潜水艇的攻击。但是，随着我们在欧洲登陆和德国建造了带有柴油机水下工作装置的潜水艇，在防潜战争中又开始了一个新的阶段。在这一阶段，防潜斗争是在大不列颠沿岸的浅水区进行的。在空中，我们还有很多飞机，看来一切都对我们有利。然而这种斗争却比护航更使我们疲惫，弄得双方筋疲力尽。在这些地域，德国潜水艇只能在短时间内逍遥自在，不被我们的搜索兵力发现。不错，在浅水区和沉船中发现潜水艇是非常困难的，但并不是不可能的，而且潜水艇在浅水区一旦被发现，就一定会被击沉。
搜索兵力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天气好坏，都得不到休息。声纳不断地记录着岩石、潮汐流、鱼群和沉船发出的回声。只有经过仔细的检查、研究，才能从很多目标中发现潜水艇。而且在军舰搜索一个地域并决定是否进行攻击时，随时都可能有音响鱼雷向他射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容易疲倦。而且，我们天天都睡眠不足，每分钟都等待着鱼雷震耳的爆炸声。只有精力充沛的人才能在这种斗争中取得胜利。所以我感到，我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