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吃点苦头”·第十六 – 吴起兵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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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吃点苦头”·第十六

“给他们吃点苦头”·第十六

作者:约翰·科斯特洛·英国

出自————《太平洋战争

出自————《战争通史

   雾和厚云笼罩着荒凉的阿留申群岛,栗田健男海军中将的航空母舰得以偷偷向东行驶,在一九四二年六月三日上午到达离尤纳拉斯加岛不到二百英里的海面上。从当风的荷兰港出发巡逻的海军PBY“卡塔利娜式”巡逻机没有发现它们。

       西奥博尔德海军上将的巡洋    舰特遣舰队却在东南四百英里开外的海面上,他被自己的预感所驱使,总觉得日本人不会入侵基斯卡岛和阿图岛,而会入侵科迪亚克岛,威胁阿拉斯加大陆的主要港口。

   日出之后不久,栗田的每一艘航空母舰出动的轰炸机群,钻进给尤纳拉斯加岛投下阴影的浓云中向前飞去。“隼鹰号”上的舰载机参照已经过时三十年的航线图,迷失了方向,不得不返回加油。“龙骧号”上的舰载机的运气稍好些,它们冲出云层,飞到阳光灿烂的晴空,几乎可以看见荷兰港。直到上午八时,美国雷达才发现入侵的飞机。报警之后不过几分钟,十二架喷着火舌的日本飞机呼啸飞来。港口的舰船来不及开走,PBY水上飞机和陆军的少数P-40战斗机来不及起飞。空袭使油库着火,摧毁了部分兵营和设有医院的木头房子。无线电台和几架水上飞机被摧毁,敌机只损失一架,这架飞机被高射炮火击中后栽进港口冰冷的海水里。九架日本俯冲轰炸机和剩下的两架战斗机终于返回“龙骧号”,加油后起飞进行第二次袭击。然而,乌云密布,它们找不到早些时候在马库欣湾发现的驱逐舰和潜艇。

   那天早上,山本海军大将在“大和号”的舱房里接到袭击荷兰港获得成功的报告之后,被两天的胃痉挛折腾苦了的他又恢复了胃口,想吃早饭了。在旗舰前方靠东的很远的海面上,攻击舰队正同大雾搏斗,雾很重,南云的航空母舰不得不依靠探照灯来避免互相碰撞。当他们到达指定地点,准备按计划将航向由东北变为东南,向中途岛最后冲刺的时候,浓雾使他们不能进行空中侦察。缺乏关于敌人动向的最新情报引起了他的警惕。“敌人舰队究竟在哪里?”他反复问他的参谋,然后才承认在这样的浓雾中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让旗舰的电台用最低功率发出改变航向的命令。南云在半上午的时候发出的简短信号,被尾随在后的相距六百英里的“大和号”接收到了,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惊恐。然而,尽管山本有些担忧,这些信号没有被东面七百英里海面上的美国特遣舰队收听到,这些特遣舰队正驶向中途岛西北二百英里的“幸运角”。

   但是,仅仅几分钟以前,在中途岛以西大约七百英里的拱形搜索面顶端巡逻的一架PBY“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揭开了日本人的秘密,日本人却以为这个秘密还在掩盖着他们的行动。“我瞧见的东西你瞧见没有?”水上飞机正驾驶员杰克·里德海军少尉一面抓着望远镜,一面询问他的副驾驶员。他发现在前面三十海里的海面上有一排运载即将攻占中途岛的日军的运输舰。这架“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跟踪了两个小时,以便证实护航舰队的航向和行进速度,然后用无线电报告:“主力舰队……方位262,距离七百英里……十一艘舰只,航向090,速度每小时十九海里。”陆军的B-17轰炸机接到警报后立即从这座环形珊瑚岛的机场跑道起飞。

   “这将扫清所有的怀疑者。他们应当看看这个报告,就知道我告诉他们的是正确的,”尼米兹对莱顿海军中校说,将接到袭击荷兰港的消息后立即收到的这个观察报告递给他。为了不使弗莱彻的特遣舰队闻讯后往南追击运输舰队,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用无线电发出紧急信号:“主力舰队……那不是敌人的突击部队。”

   当十九架“飞行堡垒式”轰炸机轰隆隆地飞过国际日期变更线,到达日本护航舰队上空的时候,早已进入六月三日下午了。从一万英尺高空袭击下面缓缓行进的目标,对于陆军航空队训练有素的投弹手来说已是一项困难的任务,对于这些缺乏训练的轰炸员来说简直不堪设想,几个月以前,他们还是老百姓,有的是出租汽车司机,有的是店员,有的是农民。但是,他们扔下的炸弹激起的冲天水柱给他们留下了够深的印象,兴冲冲地报告他们击沉了几艘“诺曼底式”舰船。

   当天下午在中途岛降落的四架新的海军PBY“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出乎意料地奉命装上鱼雷,立即起飞进行第二次袭击。当它们开足马力俯冲下去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了。飞机低低掠过运输舰队,投下鱼雷,只击伤一艘油船,但没有阻止日本护航舰队向东面的中途岛进发。

   这两次袭击的消息使山本海军大将毫不怀疑他入侵中途岛的计划已经暴露,但并没有引起他和他的参谋部的过分不安。他们断定,只有比原计划提前几小时把太平洋舰队的主力引出珍珠港,才对他们有利。中途岛是他精心设置的陷阱里的诱饵;航空母舰进击队的前颚正在星光照耀的太平洋上行进,准备在黎明时对那座环形珊瑚岛进行空袭,一艘护航的重型巡洋舰上的一名神经极度紧张的炮手,向一架幻觉中的飞机开火,打破了洋面上宁静的美。

   在中途岛,六月三日紧张的夜晚过得极慢。海军陆战队炮手希望他们不会遇到威克岛那样的命运,他们在炮架旁边,尽量抽空打会儿盹。守卫这座岛屿的一百一十架飞机的空勤人员,在收音机旁边打起瞌睡来,准备一声令下就登上飞机。总部有一台监视雷达,固定在荧光显示器上面的天线,向太平洋夜空发射着无形的电磁波。

   在东北三百英里海面上航行的三艘美国航空母舰上的官兵,也觉得这一夜很长。许多人向亲属写了战斗前夕的信件。“约克城号”上的飞行员在晚上九时刚刚结束马拉松式掷骰子赌博,就听见迪克·克罗韦尔海军上尉对他们说:“美国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二百四十名飞行员手里。”在这三艘航空母舰的机库甲板上,机械师彻夜检查飞机,厨师们做出了几千份三明治,供第二天战斗时食用。

   “局势正按预料发展。应当找出执行最重要任务的航空母舰,”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向他的特遣舰队指挥官发出消除疑虑的紧急信号,提醒他们:“明天将是你们给他们吃点苦头的时候了。”

   珍珠港拉响了防范敌人水上飞机的紧急警报,远至西海岸,无线电台全部停止广播,以防为敌人轰炸机轰炸旧金山导航。在四百英里远的海面上,各式各样的快艇和征用的民用巡逻艇形成一道警戒线,监视着黑暗的地平线上是否隐隐出现敌人的战舰。黎明冲破了日本和美国舰队上空的黑暗,太阳升起来了,在加利福尼亚沿海巡逻警戒的志愿者结束了寂寞的一夜。

   在遥远的太平洋上,美国海军空勤人员在夜里一时半听到哨声后跳下睡铺,吃了一顿牛排鸡蛋早餐。在西面不到三百英里的帝国海军军舰上,飞行员穿着飞行服,正在用早餐,盘子里盛着丰盛的米饭、豆汤、腌菜和干栗子,接着喝酒助兴,互祝战斗取得成功。两支敌对的舰队处于一个巨大的V字的两个末端,长达二百英里,交叉点就是中途岛。美国的指挥官很清楚日本人的位置,南云海军中将在看了东京的最新情报之后,却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次情况介绍会上说:“没有证据表明我们附近有敌人的特遣舰队。”正在舰上诊所治疗肺炎的源田海军中佐被叫醒了,在他的同意下,第一批轰炸机群即将装上高爆炸弹“去袭击中途岛,摧毁那里的陆基飞机,支援登陆作战。”这个攻击波由七十二架轰炸机和三十六架战斗机组成,一百二十六架载有穿甲炸弹和鱼雷的飞机留作后备。“然后我们可以回过头来,迎击敌人的特遣舰队并将它歼灭,”南云满怀信心地对他的参谋们说,相信他们仍然剩下三十六架“零式”战斗机为航空母舰作战斗巡逻飞行,航空母舰将在战列舰和巡洋舰的严密护卫下行进,以便最大限度地得到后者的炮火掩护。

   南云认为他已万无一失地确保他的突击部队不会遭到敌人的“猛扑”,其实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命令战列舰和巡洋舰所载的十架水上飞机全部出动,在黎明时对中途岛周围的海面作一次全面的侦察。如果他象山本那样,在三天以前就怀疑在夏威夷那样近的地方就有一艘美国航空母舰,他很可能不会只出动四架水上飞机。厄运再次降临,削弱了执行这次任务的有生力量:“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飞机弹射器忙得不可开交,耽误了一架飞机的弹射,这架飞机奉命搜索最东面的海面,只要一个多小时它就会飞到美国航空母舰的上空。

   凌晨四时半,日本舰队上面的灰色天空变得一片藏红,飞往中途岛的一百二十八架飞机中的第一架,在“赤城号”上滑跑起飞。它越过标在木质飞行甲板的舰首末端的起飞线。渊田海军中佐非常遗憾地望着这架飞机起飞,他在旗舰从柱岛起航的第二天接受了阑尾切除手术,使他不能指挥这次进攻。这一次,率领在越来越亮的天空排成两个V字形的飞机前去袭击的是友永海军上尉,他率领“飞龙号”航空母舰所载的“九九式”轰炸机中队,进行第一次海上作战。

   袭击中途岛

   一九四二年六月四日拂晓,美国特遣舰队上空明亮、清晰,只飘着几丝云彩,微微吹着东南信风。中途岛的PBY“卡塔利娜式”巡逻机,早在日出前从该岛的环礁湖起飞了,现在,它们就象一个直径达一千多英里的巨型水轮上的轮辐,在蔚蓝辽阔的太平洋上成扇形展开。弗莱彻海军少将依靠它们的侦察来了解入侵之敌的部署。为了证明是他先发现日本的航空母舰,而不是日本的航空母舰先发现他,他派遣一队侦察巡逻机搜查了一块海面,莱顿的最新简报预料敌人将从这块海面的西北方入侵中途岛。他的轰炸机正在装炸弹和加油,飞行员穿着飞行服,在情况介绍室里等候敌人位置的消息,然后起飞袭击。几分钟过去了,几小时过去了,他们羡慕正在为他们的航空母舰作掩护飞行的“野猫式”战斗机驾驶员,还羡慕“约克城号”上的十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的驾驶员,这十架飞机自从日出后就一直在搜索海面。

   从日本的进攻目标中途岛沿着同一巨大“V”字的另一条边飞行的是霍华德·艾迪海军上尉的PBY飞机。他飞了一个小时之后,发现下面有一架水上飞机沿着相反的航向向他逼近,他立即用无线电发出“出现飞机”的警报。在他的飞机后面十五分钟航程的空中,另一架由威廉·蔡斯海军上尉驾驶的“卡塔利娜式”飞机也朝着搜索区的西北方向飞去。清晨五时四十五分,他发出信号:“许多敌机飞向中途岛,方位三百二十度,距离一百五十英里。”艾迪在钻进云层之前的几分钟里,发现在他前下方仅仅二十英里的海面上,“地球上最壮观的一出戏启幕了。”这是南云的突击部队。“敌人的航空母舰,”他一面报告,一面又躲进云层里,闪避敌人的战斗机,发完中途岛司令部等候着的报告:“两艘航空母舰,两艘战列舰,方位三百二十度,距离一百八十英里,航向一百三十五度,速度每小时二十五海里。”

   中途岛接到报告后,用电报向珍珠港作了转达,现在,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可以在作战地图上确定主要目标的位置,满面笑容的尼米兹向莱顿海军中校表示祝贺:“好,你的估计只差五英里。”

   在“约克城号”和“企业号”上,两个特遣舰队的空勤人员正在划航线,以使他们的舰载机沿着航线到达可对敌部发起袭击的地方。弗莱彻海军少将不愿暴露自己,没有用无线电召回正在作侦察飞行的“无畏式”轰炸机,而用信号灯通知后面八英里远的斯普鲁恩斯:“向西南方向行进,确实找到敌人的航空母舰就向它们攻击……飞机返回后立即跟上来。”在“企业号”上,弗莱彻 [ cdhyy注:原书如此,似乎应为斯普鲁恩斯,弗莱彻应在“约克城号”上。 ] 和他的参谋长布朗宁忙着用两脚规在海图上计算,他们估计,朝着中途岛方向再全速航行三小时,敌人的航空母舰就会进入空袭范围。

   在中途岛东岛的简易机场上,飞机在跑道上嗡嗡滑行,凡是飞得起来的都趁日本人来袭击之前飞往空中。PBY水上飞机隆隆飞出环礁湖,在东面的一个安全范围内巡航;海军的六架“复仇者式”鱼雷攻击机和陆军的四架B-26“掠夺者式”双引擎轰炸机,作为第一波向西北飞去。第二波由海军陆战队的十六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和陆军的B-17“堡垒式”轰炸机组成。最后面的是海军陆战队的十一架飞行速度较慢的“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

   岛上的二十七架“野猫式”战斗机和海军陆战队的“水牛式”战斗机接着起飞,爬到一万二千英尺的高空,准备向敌人俯冲。数以百计的飞机发动机的喧声渐渐消失之后,这座环形珊瑚岛上静悄悄的,只听见波涛不停地拍打着海岸,黑脚信天翁发出粗厉的叫声。扩音器里传出的命令打破了静寂,海军陆战队队员进入沙袋掩体隐蔽起来,两个沙嘴上头戴钢盔的炮手转动高射炮,指向西北天空。

   清晨六时十六分,无线电探测器终于发现了入侵的飞机,它们在七十四英里远的地平线的上空,肉眼仍然看不见,扩音器开始倒数计算高射炮开火的时间。入侵的日本飞机还未飞完这个航程的一半,弗洛伊德·帕克斯少校的海军陆战队战斗机中队就俯冲到“零式”战斗机护卫着的日本“九九式”和“九七式”轰炸机编队之间。

   海军陆战队第二空军联队队长艾拉·凯姆斯中校,用双筒望远镜观察这场空中混战,他沮丧地看到,操纵极为灵敏的三十六架“零式”战斗机,又一次战胜了过时的“水牛式”和“野猫式”战斗机。他的飞行员战斗得很勇敢,十七架被击落,七架受重创,再也不能重返空中。正当中途岛的战斗机迎击敌机的时候,友永海军上尉率领“九七式”轰炸机,从一万四千英尺的高空毫无阻碍地对该岛进行轰炸,蘑菇云似的高射炮火也无可奈何。空袭摧毁了水上飞机库,烧着了沙岛上的储油罐和医院。在东岛,它们没有完成摧毁简易机场的任务,只是炸坏了电站和海军陆战队指挥部。二十分钟以后,日本飞机的炸弹丢完了,空袭停止。除了四架轰炸机和两架战斗机以外,其他的日本飞机都在返回航空母舰,早晨六时五十分,友永用无线电向“赤城号”简短地报告:“需要进行第二次袭击。”

   中途岛的飞机发起进攻

   仅仅十分钟之后,日本军舰上的号手吹响了空袭警号,第二次袭击不得不进行了。美国的PBY飞机从中途岛起飞袭击,它们采用“非常狡猾的手法”,时而躲进云中,时而钻出云外。“赤城号”上的战斗机塔台指挥员,几乎花了一个小时指引“零式”战斗机去击落这些美国飞机,可是没有成功。因为没有雷达,南云海军中将只是从“利根号”的水上飞机那里接到敌人轰炸机即将来临的警报,可是已经晚了。“赤城号”上剩下的“零式”战斗机立即出动。就在这时候,动手术后身体仍然虚弱的渊田倒下了。他不让人抬到舰上诊所,宁可在甲板上靠着一个降落伞,吃惊地瞧着没有战斗机掩护的美国鱼雷飞机正在低空飞过来。

   L·K·菲伯林海军上尉率领六架“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执行敢死使命:“它们还是贴着水面飞过来。黑色的高射炮火在它们周围开花,但是没有一架被击落。‘赤城号’的火炮开始射击的时候,三架‘零式’飞机冒着我们自己的炮火迎击美国人。不一会儿,三架敌机起火并坠入大海,激起高高的烟柱。另外三架不顾一切地飞过来,最后投下鱼雷。”一架被击中,象一团火球似地坠入航空母舰甲板附近的海水里;“赤城号”轻易地躲过了慢慢行进的美国鱼雷。只有一架“复仇者式”进行袭击后未被击落,能够回去报告这次惨败。接着前来袭击的是四架B-26轰炸机。这是陆军飞行员第一次进行的鱼雷袭击,他们低低地飞入密集的炮火之中,勇敢情神大大超过了飞行技术。日本枪炮手连续发射的时候,看见大型双引擎飞机离他们很近,以致可以估计出机翼上白星机徽的大小,这对他们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一架径直钻入海里;另一架丢下鱼雷,然后低低掠过“赤城号”,把这艘旗舰上的无线电天线刮断了;第三架还未飞临航空母舰就爆炸燃烧起来。

   袭击在上午七时十五分停息。日本枪炮手祝贺自己轻易取得的胜利,渊田却在思索着美国飞行员的勇敢。在旗舰“赤城号”的舰桥上,南云正在同他的参谋们进行热烈的讨论,作出这场海战中最重要的战术决策。

   突击舰队遭到的空袭使他们毫不怀疑需要对中途岛进行第二次袭击;但是,九十三架准备起飞的飞机载着鱼雷和穿甲弹,所要袭击的是军舰,而不是跑道。南云听取了他的空军作战参谋源田的建议,命令将飞机拖进底下的机库里,重新装上高爆炸弹。

   斯普鲁恩斯和布朗宁的空军参谋人员听说中途岛遭到袭击后,不得不重新考虑他们原来作出的九时以前不出动飞机的决定,这时,在不到二百英里开外的地方,他们的对手已从日本航空母舰起飞,在“V”字的西边那条线上飞行。经过迅速的计算,发现可以趁日本飞机再次进攻中途岛时对他们的航空母舰发动袭击,这是乘敌方最易受攻击的时候予以袭击的极好机会。斯普鲁恩斯承认航程可能太远,他的鱼雷轰炸机在返回时也许就没有油了,但他还是决定利用这个战术优势首先发动强有力的袭击。当他们与日本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的时候,美国特遣舰队被发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斯普鲁恩斯大胆命令“企业号”和“大黄蜂号”所载的轰炸机全部立即出击,只留下三十六架战斗机作战斗巡逻飞行。

   上午七时前不久,飞机开始起飞,第十六特遣舰队调头迎着东南风。因此,出动飞机将使美国的航空母舰远离敌部,这是在当天的战斗中一直使斯普鲁恩斯和弗莱彻感到不安的问题。出动二十架“野猫式”战斗机、六十七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和二十九架“蹂躏者式”鱼雷轰炸机,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在地平线上发现有一架日本侦察机的时候,已起飞的飞机还不到一半,它们在空中兜着圈子,白白地消耗宝贵的汽油,慢腾腾的起飞对斯普鲁恩斯来说更伤脑筋。“企业号”收到的敌机驾驶员急切发出的无线电报证明,他正在向日本航空母舰报告美国舰队的位置。七时四十五分,斯普鲁恩斯命令俯冲轰炸机队队长C·W·麦克拉斯基海军上尉先飞走,不用等候“大黄蜂号”上其余的舰载机。

   弗莱彻海军少将尾随在第十六特遣舰队的后面,相距约二十五英里,他现在决定“约克城号”舰载机必须出击。中途岛的PBY巡逻机没有报告发现敌人的其他航空母舰,即使如此,他决心不重犯珊瑚海海战时将自己的飞机全部出动的错误。他将一半飞机留作后备,十七架“无畏式”、十六架“蹂躏者式”和六架“野猫式”则向西飞去。

   到八时半的时候,美国指挥官已出动三批飞机共一百五十五架袭击日本的航空母舰。但没有一架日本飞机前来袭击他们。“利根号”巡洋舰出动的那架水上飞机发现斯普鲁恩斯的部队之后,几乎过去了一个小时,由于弹射器忙不过来,这艘巡洋舰出动侦察机晚了半个小时。那架水上飞机的驾驶员,只是在返回巡洋舰加油之前作最后曲折搜索的时候,偶尔发现了第十六特遣舰队。

   “看到显然是敌人的船只,方位010度,距离中途岛二百四十英里。航向一百五十度,速度每小时三十多海里,”“利根号”上的这架飞机发出警报。这个警报在南云决定对中途岛发动第二次袭击之后二十分钟就送到“赤城号”的舰桥上。在不到二百英里远的海面,有美国海军部队,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象晴天霹雳”打击着这位海军中将和他的参谋部。警报并没有讲明敌人舰只中是否包括航空母舰。南云决定他不能冒风险,假定那里没有航空母舰。甲板底下,旗舰机库人员正在给准备进行第二次袭击的飞机重新装上高爆炸弹,他们还未完成这个颇费时间的任务。南云只好给另外三艘航空母舰下达命令:“准备袭击敌人舰队。将鱼雷留在还未换上炸弹的那些攻击机上。”

   南云现在迫切需要知道敌方是否有航空母舰,然后才能最后决定是否取消对中途岛的第二次袭击。“弄清敌舰类型并保持联系,”给“利根号”的那架侦察机通了无线电话。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儿,飞行员只是报告敌舰航向有了变化。“赤城号”舰桥上的人怒气冲冲。

   八时零九分,飞行员报告:“敌方有五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这个报告只使南云暂时松了一口气。十一分钟后,他收到了无线电室送来的令人吃惊的报告:“断后的敌方好象有一艘航空母舰。”人们咒骂这位飞行员含糊其词。南云和他的参谋部就下一步怎么办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再过十分钟,袭击中途岛的飞机开始返回军舰,它们剩的油不多了,同时,给第二批袭击的飞机重新装弹的任务接近完成。如果先出动这批飞机,再让返回的飞机降落,那么南云将会看到第一批飞机由于油耗完了而掉进海里。但是,如果他不立即出动飞机袭击敌人的航空母舰,那么他就要冒风险:飞机拥挤地停在飞行甲板上,美军来扔炸弹。

   中途岛鱼雷轰炸机的袭击

   对于一个航空母舰指挥官来说,这是可能出现的最坏的困境了。当南云和他的部下正在争执,试图寻求一个摆脱战术困境的办法时,中途岛的飞机发动新的袭击的消息使他更加感到不安。洛夫顿·亨德森少校率领的俯冲轰炸机飞了过来,它们在俯冲轰炸时没有战斗机的掩护,成了“零式”战斗机容易射击的目标。十六架海军陆战队“无畏者式”飞机的一半被击落,另外一半好不容易回到中途岛简易机场,但是其中的六架受重创,再也飞不上天了。十五架“飞行堡垒”飞机紧跟在它们后面,于八时十分到达,从两万英尺的高空透过薄云扔下炸弹。炸弹激起不少水柱,可是没有击中敌舰——尽管陆军的飞行员将要声称池们击沉了两艘航空母舰。

   十分钟以后,本杰明·诺里斯少校率领的十一架“复仇者式“飞来投射鱼雷。“零式”战斗机速度很快,而“风标”——海军陆战队飞行员对他们的过了时的飞机的讽刺称呼——飞得很慢,航空母舰轻易地避开了它们的攻击。它们转过来集中轰炸“榛名号”战列舰,但没有一颗鱼雷击中一艘日本战舰。诺里斯使九架机翼遍布弹孔的飞机安全返回,简直是奇迹。

   中途岛飞机的最后一次空袭也许没有击中过敌舰,但它们使南云的舰只不得不急于躲闪而乱作一团,同时,这位海军中将和他的参谋部正在为作出成败攸关的决定而苦苦思索。布罗克曼海军少校从“鹦鹉螺号”潜水艇的潜望镜进行观察,当他的报务员收到PBY“卡塔利娜式”水上飞机的第一次报告的时候,他正在进行水面巡逻,他成功地截住了日本人。他的潜望镜正在利用重新空袭的机会选择一个目标的时候被敌人发现。“四面八方的舰只正高速通过这个海区,但都绕过潜艇的位置。”尽管如此,他仍然成功地发射了一颗鱼雷,但没有击中它的战列舰目标,八时二十五分,潜艇潜入一百二十五英尺深的水中,以躲避护卫驱逐舰的深水炸弹的袭击。

   八时三十分,袭击中途岛的一批飞机快要返回了,第二航空母舰战队的山口多闻海军少将对旗舰上的人的犹豫不决越来越不耐烦。“加贺号”和“赤城号”仍然在为准备进行第二次袭击的飞机装上穿甲炸弹和鱼雷,但“飞龙号”和“苍龙号”上已有三十六架载满炸弹的俯冲轰炸机准备起飞。替它们护航的战斗机已起飞迎击前来袭击的一批批美国飞机,但山口——一位被认为将来要当总司令的敢作敢为的聪明战术家——认为,如再迟迟不对敌人发起袭击,简直就是发疯。“立即出动进攻部队是可取的,”他从“飞龙号”上发出信号。突击舰队原来的方形编队已被空袭冲成菱形,山口的航空母舰被抛离很远,他的信号不得不由驱逐舰转发给“赤城号”。

   南云的致命的决定

   由于参谋们担保飞机降落行动可在半小时内完成,南云——又一次在源田海军中校的默默同意下——最后决定先让第一次袭击中途岛的飞机降落、加油和重新装弹,然后起飞执行袭击敌人的任务。这意味着要把已经拉上甲板的准备第二次袭击中途岛的飞机,再次放进甲板下面的机库内。“我们又要行动了,”“赤城号”上的增田空军中尉叫唤着。“这好象是一场迅速换装比赛。”升降机的警铃响起来了,把停在甲板上的飞机吊进机库,腾出飞行甲板供飞机降落。疲倦的甲板人员开始把更多的炸弹和鱼雷装进卡车拖到甲板上来。由于“换装”进行得仓促,没有人力也没有时间把准备进行第二次袭击的飞机上卸下的高爆炸弹安全地存进弹药库。它们只是堆放在飞机库里,许多还装着引信,而飞机开始在甲板上降落了。

   “飞机降落完毕后,我们准备寻找并歼灭敌人,”南云给各航空母舰舰长发出信号,同时向山本报告发现了航空母舰舰队的惊人消息,告诉他:“我们将迎上去。”

   降落行动按预定计划在九时后完成;飞机开始加油,日本航空母舰的甲板上一片忙乱。油管弯弯扭扭地伸过甲板,弹药车被推了出来,给飞机重新装上炸弹。南云限定在十时半必须开始出动一百零二架飞机,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因为他仍然没有收到发现的美国航空母舰不止一艘的报告。同时,他派出一架快速水上飞机前去证实“利根号”的那架水上飞机的侦察结果,但它还未到达敌人所在的地方。几分钟后,当它到了那里,驾驶员又沮丧地发现他的无线电出了故障。

   在那遭到美国飞机和潜艇袭击之后的忙乱的半小时里,南云忽视了二十分钟之前一架侦察海面的水上飞机发回的警报:“十架敌人的鱼雷飞机飞向你们。”九时十八分,攻击舰队正排成菱形向北行驶,“飞龙号”在前,“赤城号”在后,相距约八英里,左右是“加贺号”和“苍龙号”,这时,在右边外围护航的驱逐舰急忙发出发现飞机的警报,并施放烟幕。

   旗舰上军号齐鸣,信号灯发出信号:“加速准备立即起飞,”飞行员踏着乱七八糟的油管奔向各自的飞机。“零式”战斗机开始呼啸地飞上天空,同已经在向敌人的鱼雷飞机俯冲过去的巡逻机队会合。“有飞机逃掉吗?”渊田表示怀疑,他靠着坐在“赤城号”飞行指挥台上。“当我们的截击机在观看的官兵的欢呼声中起飞时,整个舰队为之震惊。”

   美国海军鱼雷轰炸机袭击

   “大黄蜂号”一个中队的十五架鱼雷飞机起飞了,队长约翰·沃尔德伦海军上尉知道他的飞行员返回的可能性很小。他们的“蹂躏者式”飞机已经过时,飞得很慢,油箱盛的油仅够来回飞行三百英里——当他们起飞时,日本航空母舰离他们有一百七十五英里远。“即使只剩下一架飞机最后冲向敌舰,”印第安人混血儿沃尔德伦对他的飞行员们说,“我也希望那个人飞过去击中目标。”他同护卫战斗机失去联系后,向北方飞去,他是根据印第安人的直觉而不是根据飞行简令飞行的。这个行动在九时二十分得到了报偿:他发现了敌人的航空母舰舰队。由于没有护卫,现在他的飞行员中有些人担心自己容易受到攻击。然而,沃尔德伦却毫不犹豫地晃动着他的机翼,这是招呼他的队友跟他一起俯冲的信号。“他径直冲向日本舰队,好象有一根线将他和日本舰队系在一起,”乔治·盖伊海军少尉报告说。鱼雷轰炸机还未到达可以发射鱼雷的地方,就遭到四十架“零式”战斗机的袭击,盖伊是唯一的幸存者。沃尔德伦的飞机一开始就被击中,盖伊最后看见的,是他的队长想从着火的飞机跳伞出去。

   “隐隐约约的机翼在阳光中闪亮,”渊田后来回忆说,当时他在观察着鱼雷飞机在“赤城号”的右舷方向被歼灭的情形。“不时有一个小点爆裂成一团火球,拖着一柱黑烟钻进海里。我们的战斗机忙着歼敌,敌人好象又一次失去战斗机的掩护。

   盖伊海军少尉在快要飞到敌人航空母舰上空前投下鱼雷,他遇到猛烈的高射炮火,飞机被炸破了好几块皮。“我瞧见日本舰长又跳又骂,我看见甲板上尽是油管和飞机。”由于方向舵被打掉,盖伊设法平降在海上。枪弹的伤口在流着血,他爬出浸满水的飞机座舱,在一副坐垫的掩蔽下观看第一轮战斗。日本人向北驶去之后,他将黄色救生筏充上气,然后坐在上面漂流着,直到第二天被一架PBY飞机救起。

   紧跟在沃尔德伦的勇敢的空军中队后面而来的,是“企业号”上的十四架鱼雷飞机,由尤金·E·林赛率领。在第一批起飞的飞机中,近三个小时的飞行使“蹂躏者式”轰炸机剩油不多,不能等候战斗机前来寻找它们。失去联系的“野猫式”战斗机,实际上在两万英尺的上空盘旋,等候林赛的无线电呼唤它们下来。它们始终没有反应,林赛于是将他的中队分成两架一组和三架一组袭击“加贺号”和“赤城号”。当他的一群飞机下滑俯冲的时候,敌人的航空母舰正以每小时三十海里的速度行驶,舰尾冲着他们,以便日本炮手和战斗机有更多时间驱散飞得比较慢的鱼雷轰炸机。林赛和另外九名队友的慢速“蹂躏者式”飞机被击落,没有一颗炸弹击中敌舰。

   同样悲惨的命运落到了兰斯·梅西海军中校的身上,他率领“约克城号”的十二架鱼雷飞机于十时左右飞来。为他护航的六架“野猫式”战斗机被一群“零式”战斗机所制服,他的飞机共有七架被“零式”战斗机击落。五架几乎击中了“苍龙号”,这艘航空母舰的舵手躲过了跑得较慢的美国鱼雷。只有两架“蹂躏者式”返回“企业号”。

   在“赤城号”上,南云和他的参谋们以快慰的心情观看着第一批进攻者被歼灭。他的部队赢得了一段喘息时间,而且没有损伤,他发出命令,催促航空母舰甲板人员加快完成加油行动。美国俯冲轰炸机随时可能出现。甲板人员拼命地赶在炸弹降落之前,帮助飞机飞上天空并把油管收藏起来,日本航空母舰的命运现在操在这些搬运者的手里。每一秒种都是极其宝贵的。

   危险的局势也使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的神经紧张起来,两人分别坐在“约克城号”和“企业号”的舰桥上,收听着转播的无线电。在珍珠港的作战室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也在收听他们的航空母舰飞行指挥塔充满静电干扰的无线电报告。焦急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因为快有两个小时听不到好消息。九时二十六分中途岛转播的一架PBY飞机的报告,虽然证明敌人的入侵舰队在西南三百二十英里处,但没有说明特遣舰队的舰载机何时能够飞抵日本的航空母舰。通常冷静的尼米兹,此时却“异常暴躁”,十时之前不久,收音机劈啪作响,“企业号”的飞行指挥官大声叫喊:“进攻!进攻!”

   “是,只要我发现那些杂种!”传来干脆的回答。布朗宁海军中校的愤怒的命令,不是从为他的航空母舰的鱼雷轰炸机护航的战斗机里下达的,而是从他的一队俯冲轰炸机里下达的。在将近两个小时里,克拉伦斯·麦克拉斯基率领三十六架“无畏式”飞机寻找敌人舰队,却不知道日本舰队已调转过来,朝更加偏北的方向行驶。这使南云侥幸逃脱了“大黄蜂号”出动的三十五架俯冲轰炸机的袭击,这些飞机搜寻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发现目标,只得放弃搜索,回到中途岛加油。对他的祖国来说比较幸运的是,麦克拉斯基率领他的机队朝北搜索,发现留下来用深水炸弹袭击“鹦鹉螺号”潜艇的那艘日本驱逐舰,正在迅速向西北方向逃走,他猜测这就是日本舰队所在的方向。正当“约克城号”的两架幸存的“蹂躏者式”飞机袭击失败,被“零式”战斗机赶跑的时候,“企业号”的俯冲轰炸机呼啸地向日本航空母舰猛扑过去。

   运气最初没有光顾美国的鱼雷轰炸机,现在它使它们不会白白牺牲。以四十一架飞机和八十名飞行员的生命为代价连续发动的三次袭击,还把护航的日本战斗机赶回甲板。没有一架“零式”战斗机有足够快的速度,能够爬上去驱散从一万英尺高空向下猛扑的俯冲轰炸机的严密编队。麦克拉斯基的“无畏式”轰炸机挑中两艘最大的航空母舰,成七十度角往下俯冲,剧烈颤动的轰炸瞄准具跟踪“赤城号”和“加贺号”甲板上红色圆形菱堡,甲板上正在清理加油管,飞行员正在慌慌忙忙地爬上各自的飞机。

   “俯冲轰炸机!”渊田回忆说,十时二十四分警报响起来了,他抬起头来,惊恐地发现美国轰炸机瞬息之间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爬着寻找躲藏的地方:

  我首先听到的是俯冲轰炸机的撕人肺腑的尖叫,然后是一颗直接击中的炸弹的爆炸声。闪光令人目眩,接着听到第二次爆炸,比第一次更响。一股炽热的气浪冲击着我。接着又是一次震荡,但是不怎么猛烈,显然是一个近失弹。随后是一阵令人惊奇的寂静,炮火的射击突然停止了。我站起来望一下天空。敌机已不见踪影……几秒钟内造成的破坏使我感到恐惧。舰中央升降机后面的飞行甲板炸了一个大洞。升降机本身扭曲得象熔化的玻璃,掉到机库里。铁甲板卷成奇形怪状。甲板上的飞机翘起了尾巴,喷着青色的火舌,吐着黑烟。当我看着火势蔓延的时候,不由得泪流满面,害怕大火引起的爆炸断送这艘航空母舰。

   一汪汪汽油燃烧产生的高温引起炸弹爆炸,“赤城号“飞行甲板上一片“目不忍睹的景象”。救火队被炽热的气浪逼了回来。将要断送这艘旗舰的那颗炸弹,辟开了升降机,在机库里没有收藏的鱼雷中爆炸开来。爆裂的火球将大机库变成一座呼呼燃烧的大高炉,灭火器控制不了火势。作为预防措施,青木舰长命令放水淹掉弹药库。

   在燃烧着的旗舰的右舷方向,四颗炸弹使“加贺号”遭到了同样的命运。第一颗在它的右舷爆炸;第二和第三颗砸开了舰首升降机,在舰桥的底下爆炸,使停着的飞机着火,并且炸死了舰长和他的许多高级军官。第四颗掉进机库,引起炸弹和鱼雷的连锁爆炸。救火队员奋力扑救席卷而来的火焰,当飞行官代替舰长指挥的时候,这艘航空母舰的速度开始降慢了。

   南云还没有从他的旗舰遭受的袭击中清醒过来,抬眼望见另外两艘航空母舰也起火了,可把他吓坏了。“约克城号”的俯冲轰炸机迅速结果了“苍龙号”。由于马克斯韦尔·莱斯利海军少校飞行技术熟练,由他率领的、在“企业号”舰载机起飞后一个多小时才起飞的十八架“无畏式”飞机,抄近赶到日本舰队上空,只比麦克拉斯基的飞机晚到几分钟。莱斯利虽然开错了开关,过早地投下了炸弹,他还是带领飞机发动进攻。高射机枪开火了,两颗炸弹将航空母舰的升降机掀到舰桥上面,使停在甲板上的飞机着火燃烧起来,第三颗在机库爆炸了。

   六分钟的快速袭击使日本人的防卫陷于瘫痪。“约克城号“的“无畏式”飞机没有一架受损,但麦克拉斯基的十六名飞行员被追赶的“零式”战斗机击落。他们毕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美国海军以四十七架飞机的代价,消灭了帝国海军这支精锐的航空母舰突击舰队的四分之三的力量。

   “苍龙号”的火势已经变得不可控制了,在袭击结束之后不到二十分钟,这艘航空母舰就被首先下令放弃。柳本柳作舰长监督举行了将天皇的照片转移到一艘驱逐舰上的仪式,然后本着武土道的精神,跳进火里烧死。一个小时后,一个志愿救火队重新登上这艘瘫痪了的航空母舰,他们为了扑灭大火而作的努力取得一些成功,但是,在下午二时,布罗克曼海军中校的“鹦鹉螺号”潜艇赶上来发射两颗鱼雷,击中航空母舰。两小时后,这艘美国潜艇浮出水面,观察这个熊熊燃烧的庞然大物,只见它在下午七时后不久沉没,舰上七百名官兵葬身海底。

   下午一时半,“加贺号”的代理舰长正要下令举行转移天皇的照片的仪式,甲板下面的爆炸摧毁了轮机舱。五时下令放弃该舰,两个小时后,储油罐受热爆炸,这艘航空母舰,连同八百名官兵沉到海底,许多人活活困在机房里。

   南云的旗舰“赤城号”设法继续航行了二十分钟,为了躲避四架鱼雷飞机的袭击,它急剧转弯,使操舵失灵。当它在上午十时四十分躲避即将到来的另一次袭击时,右舷涡轮机坏了。动力越来越弱,被炸坏的飞机着火燃烧,火苗直往舰桥上窜。南云仍然有些茫然,他拒绝了部下要他撤退到一艘等候着的驱逐舰上进行指挥的请求。十时四十七分,这位海军中将勉强听从劝告,不顾体面地从舰桥的一个窗口顺着绳子爬了下去。最后一个爬下来的是渊田,他发现绳子已经烧着了,铁梯子烫得不能沾手,他只好往下跳,摔坏了双踝。他躺在竹担架上,和几百名被烧伤和打伤的人一起,从锚甲板上转移到等候着的驱逐舰上。十一时三十分,青木泰二郎舰长下令撤退,他自己留在舰上,指挥着奋力控制住蔓延的大火的救火队。下午一时,天皇的照片被取了出来。但是直到下午七时半,舰长方才下达放弃这艘航空母舰的命令,在此之前,他坚持要让人把他捆绑在舱壁上,和他的指挥舱一起沉掉。午夜,燃烧着的“赤城号”仍然浮在水面上,舰长的部下在他的强烈抗议声中重新登舰抢救他。四个小时后,根据山本的命令,驱逐舰发射鱼雷击沉了这艘航空母舰。

   当南云在上午十一时之前不久将他的旗子转移到“长良号”驱逐舰上的时候,他还有完整的“飞龙号”以及两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供他指挥。这使他有了反击美国特遣舰队的战斗机会,尽管这意味着仍然无法返回三艘燃烧着的航空母舰的飞机不得不降落在水面上。“进攻敌人的航空母舰,”“飞龙号”收到了信号。南云的部下知道,许多飞机不可能从一艘航空母舰上起飞,但山口多闻司令官证实的情况:“我们所有的飞机正在起飞去歼灭敌人的航空母舰,”表明他没有意识到进一点,因为他是在前面差不多十英里的海面上。到目前为止,侦察机只发现“约克城号”特遣舰队,他根据侦察机的报告,只出动十八架俯冲轰炸机和六架战斗机。

   飞行员的无线电网里互相抵触以及无法理解的交谈,也使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对战况不甚了解。直到开战后九十分钟,第一架飞机返回时,他们才知道美国在第一轮战斗中取得了胜利。对于“企业号”的飞行员来说,仅仅返回这艘航空母舰的确是另一场严峻的考验,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浮动起落跑道不在“选择点”。第十六特遣舰队的飞行指挥员忘记用无线电报告航空母舰的最新位置,它已向东航行了六十英里,因为它要调头迎风,趁“无畏式”轰炸机还在空中的时候让战斗机起飞和降落。麦克拉斯基的飞机在降落的时候,只剩下两加仑汽油;其他飞行员没有这么幸运,他们的飞机在发动机熄火之后,只好降落在水面上。第十七特遣舰队的飞行指挥员比较勤勉,莱斯利海军中校的得胜的俯冲轰炸机全都平安返回航空母舰。

   六月四日半上午的时候,美国的特遣舰队和珍珠港的作战室都在审慎地欢庆胜利。联合舰队旗舰上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气氛,上午十一时前收到南云的信号:“由于遭到敌人的岸基和舰载飞机的袭击,‘加贺号’、‘苍龙号’和‘赤城号’都在着火燃烧。我们打算让‘飞龙号’同敌人的航空母舰交锋,同时我们正向北撤退。”这个惊人的消息使山本的部下感到恐慌——可是他们的这位海军大将却没有什么直接的反应。他那由于胃病的折磨而已显得苍白的脸,只是微微颤栗了一下。除非他能集中分散的兵力,否则他就有可能把握不住这场决定性的海战和整个战役,面临着这种可能性,他紧急电令阿留申群岛以南的两艘航空母舰,同正在全速驶往中途岛的近藤海军中将的舰队会合。尽管南云发出信号,仍然有这样的可能性:海上只有一艘美国航空母舰。即使“飞龙号”的舰载机能够敲掉它,剩下的五艘航空母舰和七艘战列舰仍然可能赢得决定性的胜利。

   日本军进攻

   正午前,“约克城号”的雷达发现“飞龙号”的俯冲轰炸机从西边飞来,它们相距还有约五十英里。弗莱彻估计有一艘日本航空母舰没有被击沉,因而早已派出十架“无畏式”飞机进行搜索。在上空盘旋的莱斯利海军中校剩下的俯冲轰炸机的降落被耽误了。现在它们奉命飞到安全地方,同时,十二架“野猫式”战斗机起飞迎击即将到来的敌机。在甲板下面,航空母舰的输油管充满了二氧化碳气——这是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和连锁爆炸而采取的预防措施,是根据“约克城号”在珊瑚海海战的经验制订的办法。通过非凡的努力,轮机员设法从修补的锅炉取得足够蒸汽,推动这艘航空母舰以每小时三十海里的速度行进。

   “约克城号”的战斗机驾驶员也吸取了珊瑚海海战的教训,设法抢占了高度,在敌机发动进攻之前就击落了三架护航的“零式”战斗机和六架轰炸机。弗莱彻在得到敌机即将俯冲过来的警报时,只是冷静地回答说:“哦,我已经戴上了钢盔。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了。”但是航空母舰上的枪炮手却能够——而且做了。他们击落了另外两架“九九式”轰炸机,这两架飞机还没有来得及投弹。在垂直落下的六颗炸弹中,只有三颗击中目标。有一架飞机没有收住俯冲而粉碎了,机上载的一颗炸弹在飞行甲板上滚了一会儿,然后爆炸了,引起了火灾。另一颗炸弹掉进了大烟囱。爆炸引起的空气倒流,使这艘航空母舰六个锅炉中五个锅炉的炉膛灭了火。蒸汽压力下降了,“约克城号”的速度开始减慢,这时,第三颗炸弹穿过飞行甲板和机库,然后爆炸,在第四层装甲板上引起一场大火。

   这样击中了三次,各自报销了一艘日本航空姆舰;但是,“约克城号”的弹药库迅速被水淹没,为防油管着火而使用二氧化碳,以及救火队迅速的行动,使这场大火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制止。一时四十分,轮机员重新烧着了锅炉,飞行甲板上的缺口用木板补上了。巴克迈斯特舰长能够让他的航空母舰以每小时二十海里的速度行进,并且调头迎风,使剩下的俯冲轰炸机在油耗完之前在舰上降落。由于掉进大烟囱的那颗炸弹摧毁了雷达,随后发生的火灾烧掉了通讯中心,弗莱彻海军少将被迫将他的旗舰旗转移到“阿斯托里亚号”巡洋舰上,将作战指挥权交给“企业号”上的斯普鲁恩斯。

   巴克迈斯特舰长的水兵的英勇行动博得了欢呼,他们使第十七特遣舰队完全恢复了空袭能力。南云不可能知道他的失败有多么惨重:现在,他在“约克城号”西南二百英里的海面上,把三艘着火的航空母舰丢给驱逐舰看管之后,正在率领一个遭到打击的攻击舰队向北行驶。他在损失了三艘航空母舰之后,“飞龙号”报告他们的第一次袭击成功了,肯定击沉了一艘美国航空母舰,因此,他相信美国只剩下一艘航空母舰。他仍然看到免遭惨败的希望。这个希望在下午一时后破灭了,在美国飞机第一次袭击之前,派去全面侦察中途岛附近海面上敌人部队的那架飞机飞回来了,由于无线电已坏,这架飞机没有完成侦察任务,不幸的飞行员返回时发现他的航空母舰一团大火,迫使他带着不幸的消息降落在“飞龙号”上:他至少肯定看到了两艘美国航空母舰。正在庆幸自己解脱了敌人的威胁的山口多闻海军少将,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它证实了南云的最可怕的担忧:南云意识到他现在面临着至少一比二的劣势。

   “约克城号”被放弃

   在第一次袭击的飞机返回加油之前,山口多闻只剩下十架鱼雷轰炸机。它们在一时三十分出动去袭击敌舰,由六架战斗机护航。“飞龙号”老资格的飞行员友永海军上尉认为这项任务非常重要,他坚持要带队飞行,尽管他自己的飞机的油箱坏了,飞去就回不来。

   一小时后,友永的自杀使命即将结束,在离第十七特遣舰队不到五十英里的地方,一艘巡洋舰发现了从西南方低空飞来的日本飞机,巡洋舰马上向“约克城号”发出警报,使后者来得及出动另外四架“野猫式”战斗机,它们和已在空中护航的八架一起前往截击。它们和“零式”战斗机发生了混战,击落了一架敌机。同时,“九七式”鱼雷飞机分头进攻,在桅顶的高度上,从四面八方向“约克城号”扑去。替这艘航空母舰护航的四艘重型巡洋舰采用了新战术:用重炮向前方海域发射炮弹,掀起一堵水墙。可是这个办法阻挡不住四个下定了决心的日本飞行员,他们冲过水墙,在离“约克城号”舰首不到五百码的地方投下“长矛式”鱼雷,飞机掠过舰只时靠得很近,甲板上的炮手可以看见飞行员摇晃着拳头,以示蔑视。

   巴克迈斯特舰长的受了伤的航空母舰,速度不够快,不能迅速躲避所有的鱼雷。两颗击中左舷,在油箱附近的舰壳上掀开两个大洞,并把舰舵轧住了。大量海水从洞口涌入,“约克城号”发生令人担忧的倾斜。不一会儿,抢险队报告:他们解决不了海水滔滔不绝流进来的问题,因为临时修补远远不能把水堵住。巴克迈斯特估计母舰很快就要倾覆,在下午三时前不久下令放弃。驱逐舰迅速靠近这艘行将倾覆的航空母舰,分秒必争地抢救幸存者,没有漏掉一位水手。许多跳进水里的水手客气地喊道:“出租汽车、出租汽车,”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搭救他们。

   后来证明巴克迈斯特作出放弃舰只的决定为时过早,就在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小时之前起飞的十架“无畏式”飞机侦察小分队,在下午二时四十五分左右到达南云舰队剩下的那艘航空母舰的上空。领飞的华莱士·肖特海军上尉发现底下有一艘呈方形的航空母舰,这就是“飞龙号”,在第十七特遣舰队西北约一百一十英里的海面上发现这艘舰,意味着美国人终于找到了情报机关在战斗前估计存在的第四艘日本航空母舰。

   第十六特遣舰队收到这个消息后,斯普鲁恩斯在三时三十分将“企业号”调头迎风,出动另一批空袭力量,共二十四架俯冲轰炸机,包括“约克城号”上的十架“无畏式”飞机(“约克城号”遭到轰炸的时候,这十架飞机只好逃到“企业号”上)。没有“野猫式”飞机进行战斗护航,因为它们要留着用来替特遣舰队作战斗巡逻飞行。威尔默·加拉格尔海军上尉当然着急,他迫切要求在成功地袭击了“加贺号”之后仅仅七个小时,利用这个机会再消灭一艘敌人的航空母舰。

   倒数第二个回合

   下午五时前不久,这批新的美国轰炸机群到达“飞龙号”上空,在此之前半小时,这艘航空母舰幸存的五架鱼雷飞机和三架战斗机在舰上降落,证实了友永海军上尉牺牲前所谓击沉“约克城号”的巨大胜利。山口多闻并不知道他们袭击的这艘航空母舰,正是早些时候第一批日本轰炸机群声称已经击沉的那一艘,因此计算出有待击沉的美国航空母舰只剩下一艘了。五架鱼雷轰炸机、五架鱼雷飞机和六架战斗机留给他转败为胜。但是他决定先让筋疲力尽的飞行员吃饭,同时给飞机加油和重新装弹,以待黄昏时出击。

   下午五时零三分,一架快速侦察机奉命起飞找出这艘美国航空母舰,“飞龙号”上其他饥饿的飞行员则在吃着甜米团子。不一会儿,舰桥上的了望员喊了起来:“敌人的俯冲轰炸机来了。”司号员来不及吹起警号,加拉格尔的“无畏式”轰炸机就从晚霞中直扑过来。舵手熟练地躲开了头三颗炸弹,但是后四颗象开罐头刀一样炸开了甲板,把前升降机掀到舰桥上去了,底下的机库也起了火。几分钟后,袭击停止了。除了三架以外,所有的“无畏式”轰炸机在黄昏时平安返回“企业号”,报告他们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在一天之内击沉了两艘航空母舰。

   “飞龙号”还在奋力前进,速度约每小时三十海里。除了枪炮手以外,所有的人都转过来救火。大部分救火设备被炸毁,为了装备晚间出动的轰炸机群而搬到机库的炸弹和鱼雷爆炸了,一排排的灭火水桶是无法阻止它们爆炸的。大火从上面的甲板烧到底下的甲板,轮机舱的水手就象被困在一座火焰的坟墓里。“飞龙号”仍在行进,好象一把漂浮的火炬,拖着一股浓浓的黑烟。下午刚过六时,它被从中途岛起飞去进行另一次袭击的B-17“飞行堡垒”轰炸机发现。这是那天的第二次,陆军航空队的炸弹没有击中敌舰。随着夜幕的降临,中途岛剩下的海军陆战队的轰炸机和鱼雷飞机起飞进行夜间袭击——但是它们没有发现这艘正在燃烧的航空母舰,它在涡轮机停止前,比预料的要走得远得多。

   午夜一时后,山口多闻海军少将开始准备下令放弃舰只前的正式仪式,同时,这艘燃烧着的航空母舰发生了一系列爆炸。在缭绕的黑烟中,加来止男舰长郑重地将天皇的照片转移到一艘驱逐舰上,矮个子山口多闻海军少将站在一个饼干铁盒上,发表慷慨激昂的告别演说。他同他的旗舰舰长对饮了一杯水之后,两人领着唱了“君之代”国歌。幸存者被送到驱逐舰上,山口多闻和加来却停下来欣赏月色,然后退到各自的舱房切腹自杀。最后命令一艘驱逐舰发射鱼雷击沉“飞龙号”,但在黎明时分,它还在漂浮,舰上的七十名水兵仍然活着,他们在这艘烧坏了的航空母舰于正午最后沉没之前被救走了。

   连续的打击击沉了南云的攻击舰队的最后一艘航空母舰,标志着他的惨败。“这一仗完了,”这是山本海军大将的文书军士在那天下午五时三十分,将“长良号”巡洋舰刚刚发来的不幸的电报递给总司令官时的反应。电报说:“‘飞龙号’遭炸弹袭击起火。”参谋部的成员紧闭着嘴巴,围着海图磋商了一个多小时,核查剩下的海军部队的部署。角田觉治海军少将率领的两艘航空母舰和一批重型巡洋舰,对荷兰港进行了第二次空袭后,正从北太平洋火速南下。近藤海军中将率领的一艘轻型航空母舰,两艘战列舰和四艘重型巡洋舰正从西面驶向中途岛;栗田海军中将率领的四艘重型巡洋舰和三艘水上飞机供应船从西北面全速驶往该岛,断后的是主力部队——巨型战列舰“大和号”、两艘较小的战列舰和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如果这几支可怕的力量能够同南云剩下的两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会合,山本就会看到仍然有希望赢得一场“海上决战”。为了集合他的分散的舰队,山本总司令官当晚发出乐观的信号:“敌人舰队几乎被消灭,正往东撒退。”山本下令按计划在第二天占领中途岛。

   最后一个回合

   南云接到山本下午七时发出的命令:所有部队“立即接触敌人并将它们歼灭”,对他来说,这道命令是很不切合实际的,在遭到最后袭击之前离开“飞龙号”的那架飞机发回的最后情报表明,敌人在海上还有更多的航空母舰。

   “敌人的全部实力是五艘航空母舰、六艘重型巡洋舰和十五艘驱逐舰。它们正向西行驶。我们保护着‘飞龙号’向西北撤退,速度每小时十八海里。”山本的参谋长宇垣海军少将认为,南云这样断然违抗山本的命令,说明他“不想进行夜间战斗”。宇垣知道,美国人不论在太平洋的什么地方都不可能有五艘航空母舰:他估计最多只能有两艘在活动。山本希望将埋伏在中途岛北面的所有舰队投入夜战,届时他将拥有足够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来赢得一次胜利,弥补帝国海军在白天遭到的失败。因此,他命令近藤海军中将接管作战指挥权,部署他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南云的舰队奉命立即改变航向,“参加夜间战斗。”

   山本的计划又一次寄希望于敌人将会就范。但是,只有当美国舰队继续东进 [ cdhyy注:原书如此,似乎应为西进,斯普鲁恩斯只有向西航行,才可能与东进的日本人接触。 ] ,才有可能在中途岛附近发生夜战。实际上,斯普鲁恩斯非常清楚继续带领第十六特遣舰队西进是危险的。对日本无线电情报所作的分析提供了明显的迹象:另一支大舰队正从西北方向驶来,曾经袭击荷兰港的航空母舰显然正从北面压过来,以便切断他同夏威夷之间的联系。此外,在黄昏时袭击过“飞龙号”的B-17轰炸机报告它们正在受到“零式”战斗机的攻击。这些战斗机可能来自那艘燃烧的航空母舰,也可能来自附近的另一艘航空母舰。即使雷达使他的舰船占有战术优势,斯普鲁恩斯还是断定:在夜间追逐南云的遭到打击的舰队,有可能使他和弗莱彻在白天赢得的胜利前功尽弃。“我认为冒险同可能占优势的敌人进行夜战是不应当的,”这是他谨慎小心的理由。“但在另一方面,我不想在明天上午离中途岛太远。我想占有这么一个位置,从这个位置上,既可追击溃逃的敌人,也可瓦解敌人在中途岛登陆的企图。”当他的最后一批轰炸机返回航空母舰的时候,这支美国特遣舰队就往东撤退,直至午夜方才改变航向,在黎明时回到面临威胁的中途岛的攻击距离之内。

   虽然斯普鲁恩斯由于放弃追击又在后来受到批评,但他作出的战术判断是绝对正确的。假如他继续西进,他肯定会陷入山本设置的圈套,由于他的航空母舰不能在夜间出动飞机,很容易成为近藤的战列舰和栗田的重型巡洋舰炮火的牺牲品。

   山本焦急地等候同敌人接触的消息,一直等到午夜,他的引诱美国人进行夜战的计划有破产的危险。他和他的参谋部现在不得不担心,如果黎明时他们离中途岛的岸基飞机,或者离返回的敌人航空母舰的舰载机太近,他们就会遭到屠杀。参谋部有人建议轰炸并占领中途岛,以便保全面子;但宇垣海军少将拒绝了这个方案。“我们的战列舰,尽管火力很强,将会在靠近中途岛使用我们的大炮之前就被敌人的空中和潜艇的袭击所消灭。”占领中途岛不得不推迟。“但是,即使不可能占领中途岛,即使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次战斗的失败,我们还没有输掉战争。我们的舰队还有八艘航空母舰,包括即将沉没的几艘在内。打仗如同下棋,傻爪才让自己不顾一切地鲁莽行事。”

   并不是所有的参谋部成员都准备接受宇垣的严肃的分析的。有人问:“我们如何就这次失败向天皇陛下谢罪?”一直沉默不语的总司令现在表明他将吞下最苦的药丸——“交给我,”山本插话。“我是唯一应当向陛下请罪的人。

   联合舰队旗舰在午夜发出“取消中途岛战役”的信号。山本放弃这个计划,不仅承认了失败,而且不得不屈从这样的现实:现在要在海上打赢美国更困难了。

   运送入侵部队的舰船折回驶向塞班。近藤海军中将和栗田海军中将奉命与南云会合,然后在西北面同主力集合后一起返回日本。只有北面的几支部队奉命前进,按计划占领阿留申群岛中的两个小岛。一艘挑衅性地但却无害地闯入中途岛环礁湖的日本潜艇打了几发炮弹,使人们想起联合舰队可怕的炮火火力,其实这个舰队已被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舰载机打败,从未得到一次齐射的机会。绝望的夜晚已经过去,山本迅速回到自己的舱房,再次经受着胃痛的折磨。中途岛战役的失败玷污了帝国海军的纪录,后来,栗田的巡洋舰队中两艘舰在中途岛西北约九十英里的海面上相撞,使帝国海军的第一次失败蒙受更大的耻辱。

   接到撤退的信号之后,占领部队的支援舰队的四艘重型巡洋舰,正以每小时二十八海里的速度在太平洋上行驶,突然一名了望哨发现一艘潜艇。前面的两艘左舵急转弯,可是断后的“最上号”收到信号时为时已晚,和它前面的“三隈号”撞上了。“塔姆博号”潜艇艇长虽然没有得到发射鱼雷的机会,但在潜艇为了躲避迅猛冲来的驱逐舰而急速潜没之前,他高兴地看到一艘巡洋舰的舰首起火了。世界上速度最快火力最猛的巡洋舰之一“最上号”舰首被撞坏,“三隈号”受重创。迅速用斜撑撑住被撞坏的舱壁,使它们得以在严密护卫下以每小时十二海里的速度缓慢费力地开走。

   对于珍珠港的尼米兹海军上将和他的参谋部来说,六月四日夜晚并非是无忧无虑的。他们的特遣舰队袭击了四艘日本航空母舰并使之起火的消息,表明他们胜利在握——除非斯普鲁恩斯贸然夜战。尼米兹在当晚发出一封电报的时候,他确信自己无须提醒这位指挥官注意这样一场战斗所带来的风险。他在电报中说:“你们这些参加了今天的中途岛战斗的将士,在我们的历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我为我是你们的同事而感到自豪。我估计你们再奋战一天,将完全击败敌人。”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作战日志写道:六月四日已经看到“可能是日德兰大海战之后最大的海战的开始。其结果,按照目前看来日本人不利的处境,实际上将制止他们的扩张。”

   在华盛顿,海军部被谨慎地守卫起来了。他们在六月五日上午向记者发布的新闻表明,太平洋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海战,形势似乎对美国有利。“要说这是日本的一次惨败为时太早。……敌人仍在撤退,但我们仍在战斗。”记者从公文体的字里行间之中,领会到海军部越来越相信这场海战的结局将会成为珍珠港以来最引人注意的头号新闻。

   斯普鲁恩斯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一样,完全意料到第二天上午将重新开始战斗。黎明时分,PBY飞机从中途岛的环礁湖起飞,侦察敌人部队。密云和低能见度妨碍了它们的侦察活动,同时,第十六特遣舰队在该岛东北面的一个安全距离内行驶,斯普鲁恩斯则在等候舰载机应该袭击哪一支日本舰队的消息。对于美国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的上午,是他们预料之中的战斗前的平静。黎明后不久,海军陆战队剩下的“无畏式”和“复仇者式”飞机起飞袭击“塔姆博号”潜艇所发现的两艘受重伤的巡洋舰。日本炮手发射猛烈的炮火,击落一架美国飞机,“最上号”和“三隈号”都没有受到进一步的损害。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斯普鲁恩斯从上午的侦察结果断定敌人所有的大舰队都在向西撤退,他就出动轰炸机群袭击这两艘巡洋舰。美国飞机没有找到它们,于是乱丢炸弹,派去救援“最上号”的一艘驱逐舰没有受到损害。

   美国海军在这个平静的一天中的主要活动是抢救“约克城号”。听到炮声前来调查的“休斯号”驱逐舰在黎明时发现它仍在漂浮。放炮的是从舰上病房里爬上来的两个伤员,他们是在头一天被留在病房等死的。“休斯号”舰长发现火已熄灭,便派一个抢救队上去,并用无线电呼救这艘漂浮的航空母舰。“捕蝇鸟号”扫雷艇来到之后,这两艘小舰艇整个下午都在设法拖走庞大的“约克城号”,海上的风浪妨碍了它们的努力。黄昏时,巴克迈斯特舰长和从他的水手中挑选的一个志愿队乘“哈曼号”驱逐舰赶到。营救这艘失去动力的航空母舰,从舱房里排水的战斗进行了一整夜,“哈曼号”靠在旁边为抽水机提供动力。

   假如漂浮的“约克城号”,没有在头天上午被南云的正在撤退的巡洋舰派出的一架水上侦察机所发现,那么抢救它的战斗就有可能胜利。最后的一艘日本潜艇奉命击沉这艘航空母舰,但是由于报告的位置不准确,花了一天半才找到猎物。“约克城号”的倾斜已经纠正过来了,拖船来了以后,它就有希望返回珍珠港。但是,帝国海军“伊-168号”潜艇艇长的进攻瞄准器的十字标线终于对准了这艘航空母舰。六月六日下午,一颗鱼雷击中“哈曼号”,将它劈为两半,这艘驱逐舰立即沉没,许多水兵丧生;另外的鱼雷猛击庞大的“约克城号”。在两天之中,巴克迈斯特不得不第二次放弃舰只,虽然他希望让旁边的驱逐舰中的一艘在第二天上午恢复营救活动。由于没有动力带动抽水机,“约克城号”当晚灌满了海水,翻倒后沉到深深的太平洋底。它在珊瑚海和中途岛进行了英勇的战斗之后,落得个如此悲惨的结局,对美国海军的每一位舰长来说是一个不可忘怀的教训:不能过早放弃自己的舰只。

   营救“约克城号”的战斗仍在进行的时候,斯普鲁恩斯计划利用极好的飞行天气再追踪敌人,因为很明显:日本人放弃了入侵中途岛的活动,正在全面撤退。海军的老格言“穷追费时间”是千真万确的。山本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他认为如果美国舰队贸然西进到很远的地方,使日本舰队得以和威克岛出动的轰炸机群发动联合进攻,那么他仍能赢得胜利。但是斯普鲁恩斯又一次猜透了他的意图,在当天上午派出一队俯冲轰炸机往西搜寻那两艘受伤的巡洋舰,他知道这两艘舰试图进入威克岛基地飞机的保护圈之内。他们在半上午的时候找到了这两艘瘫痪的舰只。它们成了毫无防备能力的袭击目标,“容易得象射击水桶里的鸭子,”当“三隈号”象一团火球似地沉向海里的时候,“企业号”上的一名飞行员激动地报告着。“最上号”受到重创后起火,费力地回到特鲁克港口。

   这两艘被打坏的巡洋舰的照片,被打坏的炮塔上升起的火焰和黑烟,将是向美国公众显示他们的太平洋舰队在中途岛附近海面上赢得巨大胜利的明证。这次胜利只因下面的消息而蒙受些微阴影:日本人没有遇到抵抗就在阿留申群岛最西边的岛屿阿图岛登陆,俘虏了一小批阿留申的爱斯基摩人和气象站的十名工作人员。日军同时占领了无人居住的基斯卡岛,这使敌人的宣传机器有机会吹嘘太阳旗在美国大陆上飘扬了。原来打算作为太平洋中部环形防线的北部前哨的地方,在没有占领中途岛的情况下,将成为战略上的累赘。

   日本人坚守他们已经占领的岛屿。尼米兹意识到,敌人名义上已经登上了美国海岸的消息将会使公众感到不安,于是在登陆的第二天,命令第十六特遣舰队北上,出动轰炸机群袭击被占领的岛屿,企图取消这个令人尴尬的日本的新前哨站。第二天,斯普鲁恩斯从召他回到珍珠港的电报中高兴地获悉:太平洋舰队总司令认为最好允许他的航空母舰冒一次险,尽管他们有可能在雾蒙蒙的北部海域遭到战列舰和潜艇的伏击。

   山本失去了挽救这次失败的最后机会,这次失败对日本的灾难性的影响很快就要显示出来。返回塞班的五千人的军队很想知道什么灾难降临到“不可战胜的”帝国海军的头上。中途岛附近的海战,标志着日本帝国末日的开始,这次战斗不仅破除了帝国海军从未失败的记录,而且使它损失了四艘航空母舰、一艘重型巡洋舰、两千二百名水兵的生命、二百三十四架飞机和最好的海军飞行员。“我想骂人,”宇垣海军少将就这次失败写道。这次失败对他的总司令官的压力更大。山本宣布“他要承担全部责任,他们不要去批评南云的舰队,”说完走进自己的舱房,经受着胃痛的折磨,一连三天拒绝会见部下。在“长门号”上,南云严厉自责自己造成了这次惨败,被他的部下劝住没有自杀。

   六月十日,东京的海军参谋本部努力掩盖他们的失败的惨重程度,他们害怕公众的反应,害怕丢脸。广播电台广播了海军进行曲的响亮乐曲之后,广播员宣读了一份公报:日本已“成为太平洋上的最强国”,“一次战斗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败,在这次战斗中,帝国海军的一艘航空母舰被击沉,美国海军则损失了两艘和一百二十架飞机。四天之后,当联合舰队返回柱岛锚地的时候,东京举行了灯笼游行,庆祝这次新的“胜利”,联合舰队是不宣而归的,没有说明为何少了四艘航空母舰,因为自从战争开始以来它们一直在海上,这次没有回来也没有人惦念。“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和“飞龙号”上的幸存者没有休假,就被匆匆派到日本和太平洋上的前哨基地;伤员是在夜间上岸的,然后被送往与外界隔绝的医院病房,不准和近亲会面。

   美国海军最初对它的胜利反应谨慎。六月六日,当日本人撤退的消息已经确定无疑的时候,尼米兹发出贺电,确信太平洋舰队将“继续使敌人认识到战争是可怕的”。他的参谋部用一大瓶香槟酒来庆祝这次胜利,用海军将领的肩章装饰起来的这瓶香槟酒,是埃蒙斯将军送给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的,他不仅表示祝贺,而且保证今后永远不再怀疑海军的情报。尼米兹宽宏大量地派自己的车去接罗彻福特海军中校参加庆祝会,但是罗彻福特换制服的时间太长,他赶到时香槟酒已经喝完了。尼米兹还是当着整个参谋部的面夸奖他:“中途岛胜利的主要功劳应该归于这位军官。”

   六月七日,五星上将金在华盛顿举行了他被任命为美国海军总司令以来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他透露“敌人遭到沉重的打击”。多数记者知道,这句话出自一位严肃的海军将领,意味着美国海军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当天上午,《芝加哥论坛报》头条新闻报道:“海军预先知道日本将要发动海上进攻的计划。”记者斯坦利·约翰逊看到一份战后的报告,他从中得以推测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这次胜利是靠惊人的情报突破取得的。这条新闻在幕后引起一场风暴,金斥责说它危及整个太平洋战争。后来知道日本情报界人士显然没有阅读美国报纸,这场惊恐方才过去。泄密的事情没有再发生。海军所有的军官都受到海军总司令的警告命令:今后再出现类似泄密事件,立即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美国航空母舰在中途岛赢得胜利,靠的是美国海军情报机关顽强和严守秘密的作风、每个飞行员的勇敢,以及弗莱彻、斯普鲁恩斯的冷静的战术判断和尼米兹的大胆的战略谋划。日本人的致命的“胜利病”也帮了忙。海军上将金没有忽视美国这次胜利的意义,他写道:“中途岛战斗是日本海军三百五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决定性的败仗。此外,它结束了日本的长期攻势,恢复了太平洋海军力量的均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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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