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罗马和在意大利的第二次攻势的挫折·第三十
作者:利德尔-哈特·英国
出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史·(英国)》
出自————《战争通史》
1944年年初,同盟军在意大利的境遇,如和1943年9月随着在这里登陆而出现的满怀希望的情景相比,那是令人失望的。两支入侵部队——第五集团军(美国)和第八集团军(英国)——分别向意大利半岛“腿部”的“胫骨”(亚平宁山脉)左右两侧发动持续的正面攻势,力量消耗殆尽。他们从南到北,在半岛上缓慢地、爬行般地进展,活象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西线协约国部队的那种“破城槌”式的进军。由于和德国结盟的意大利部队发生投降和倒戈事件,加上英美两国军队又在勒佐、塔兰托和萨勒诺三处登陆,德军在9月份的处境极为不利,多亏德军反应迅速,才挽救了这一不利的局面。暂时被冲散和陷入混乱的凯塞林部队,是善于应付这种复杂而紧急的局势的,所以希特勒很快就得以取消原来的设想和计划——放弃意大利半岛,退回意大利北部——而主张长期防守半岛。
从1943年秋季以来,同盟军所期望的,充其量亦不过达到这样一个消极目的,尽可能把更多的德国师困住在意大利,从而使其不能与可以用来迎击英军和美军即将在1944年仲夏通过诺曼底入侵法国的兵力相会合。
1943年11月,三个主要同盟国召开的德黑兰会议和前此不久召开的英美开罗会议,决议肯定这样一个结论:即决定把“霸王作战计划”(Operation Overlord)(越过英伦海峡进攻诺曼底的计划)放在优先地位,同时把“铁砧作战计划”(Operation Anvil)(在法国南部登陆的计划)放在辅助地位,而在意大利的战略目标仅限于占领罗马,然后向半岛“腿部”的比萨-里米尼(Pisa-Rimini)一线推进。至于朝东北方向扩张战果进入巴尔干,则不拟进行。的确,就英国当时的政策而言,看来这并不是主要目标,所以未加考虑。
美英两国领导人尽管基本上同意把“霸王作战计划”和“铁砧作战计划”放在优先地位,但对意大利战役的重要性却有着很多基本上不同的看法。以丘吉尔先生和艾伦·布鲁克爵士为代表的英国人观点,认为同盟国投入意大利的部队越多,则从诺曼底地区吸引到这边来的德军部队也会越多,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观点,但丘吉尔却热情地鼓吹着,无非希望英国首先在那个战场上赢得巨大胜利。美国人的观点,就其不同之点来说,认为同盟国对意大利的任何增援,不应当削减同盟国在法国的兵力,他们一直正确地认为,只有法国战场才是决定胜负的战场。他们比丘吉尔或英国的军事首领们更为现实,看出意大利地势崎岖不平,很可能会妨碍在那里迅速取得胜利,也不利于同盟军在那里扩张战果。他们对英国人有怀疑,认为他们之所以想要把重点放在意大利,无非是一种想逃避入侵法国这一更艰巨任务的借口。
凯塞林当时把第十集团军所拥有的十五个师(在北边还有第十四集团军的另外八个师)用来防守被称作“古斯塔夫防线”的那条防线,以抵抗同盟军的继续进攻。尽管大多数的德国师都是兵力较弱 [ 注:德军师的兵力差异甚大,有些参加过重大战斗的师严重地缩减了兵额,而且即使是满员编制,平均也大概只有同盟军师三分之二的人数。 ] ,并且有许多师缺额严重,但看来他们还是能够顶住1943年底在意大利登陆的十八个同盟国师所发动的直接而正面的攻势的。
因此,对同盟军来说,理所当然的解决办法是在“古斯塔夫防线”背后来一次两栖登陆,这是非常容易办到的,因为同盟军拥有海空军的优势。如果同盟军在发动登陆战时,能对“古斯塔夫防线”发动一次新的进攻,那么他们就能把德军赶出这条防线,并打垮扼守在罗马南部的德军。被称为“砾石作战计划”(Operation Shingle)的这样一个计划已经准备就绪,而对同盟军在意大利进展缓慢感到不耐烦的丘吉尔,对此给予了新的推动。由于他在开罗-德黑兰会议上同意了美国争取实现“铁砧作战计划”的愿望,即预定夏季在法国南部登陆,所以他得到了需要用的船只,但随后他又要求在法国登陆以前应把那些用来袭击的船只仍然留在地中海——这样,这些船只就能首先用于预定1月份在罗马正南面安齐奥(Anzio)的两栖登陆。
亚历山大及其参谋部所拟订的计划,提纲挈领,考虑周密。对半岛上现有的“古斯塔夫防线”,他们打算在1月20日前后由马克·克拉克率领第五集团军进攻。美国第二军渡过拉皮多河出击,一等到在它右边的法国军(Franch Corps)和在它左边的英国第十军发动初次冲击,并把森格尔将军(General Senger)第十四装甲军的大部分部队吸引开来以后,就进据利里(Liri)盆地。一旦主要的进军取得进展,由海上运来的美国第六军便在安齐奥登陆。据同盟军方面的希望和预计,德军后备师那时可能会匆忙南调,并回头来迎击在安齐奥登陆的同盟军——趁此混乱之际,第五集团军就能突破“古斯塔夫防线”并与在安齐奥的第六军取得联系。即使德军第十集团军不在两者的夹击下溃灭,同盟军统帅部也预计该军会撤退到罗马地区去整编。
但是,这一计划未能实现。德军并不象同盟军统帅部所预计的那样混乱或疲惫,他们仍象平时一样,沉着应战,而另一方面,同盟军的种种准备是太匆忙了,并且第五集团军的进攻也不按时发动。
1月17-18日深夜,麦克里里统率的英国第十军,在西部地区发动了一次冲击,开始时颇为成功,他们渡过了加里利亚诺河(Gariliano)。这次进袭迫使凯塞林把他的大部分后备兵力(第二十九和第九十装甲榴弹师以及部分赫尔曼·戈林师)调赴前线。美国第二军于20日在左中线上渡过拉皮多河展开攻势,但遭到重大挫败,领先的两个团被歼灭殆尽。德军坚守利里盆地,他们在卡西诺山(Monte Cassino)上对同盟军向利里的任何进攻看得一清二楚,当初,同盟军方面曾低估了这个坚固的阵地。拉皮多河水流湍急,即使不遇到抵抗,渡河也是困难的,情况既然如此,再加上美军第三十六师在占领了通往拉皮多河这条公路上外围的特罗基奥山(Monte Trocchio)以后,仅休息和准备了五天,就向拉皮多河进攻。靠近美军左边的英国第四十六师发动的攻势也遭失败。从海上运来的部队于1月22日在安齐奥登陆,那时,第五集团军的进攻仍在继续,但看来前途渺茫,未可乐观。
除非同盟国的计划人员冒着风险选择罗马以北的地点登陆(这被认为离“古斯塔夫防线”上的主要战线太远),安齐奥地区还是在德军侧翼后面登陆的唯一合适的海滩。即使如此,凯塞林也大吃一惊,由于他考虑到同盟军会在罗马北面登陆,对他来说,则在战略上的危险性也就更大,而且当同盟军在安齐奥登陆时,他在安齐奥地区只驻有一个营,那便是在这里休息的第二十九装甲榴弹师的一个营。他很幸运,进袭部队的指挥官约翰·P·卢卡斯少将(在萨勒诺战役后期接任了第六军司令官),是一个极其谨慎而又十分悲观的人;他甚至早在发动攻势之前,不但在他的日记里,而且对他的部下和盟友——包括亚历山大本人在内,都流露过他的悲观情绪。
他所统率的第六军,在最初登陆时,有两个步兵师,即英国第一师和美国第三师(在突击队和别动队协助下),还有一个伞兵团和两个坦克营,美国第一装甲师和第四十五步兵师随即跟上。这样配备的兵力,不仅在登陆地点可确保压倒的优势,而且在有力地扩张战果方面也是很有前途的——丘吉尔希望他们能迅速赶到罗马南部的阿尔班山(Alban Hills),切断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第六号和第七号公路,从而切断守在“古斯塔夫防线”上的德国第十集团军。
英军在安齐奥的正北面和美军在该城的正南面的登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轻而易举地成功了。但德军的反应迅速而果断。他们在“古斯塔夫防线”的部队奉命坚守,赫尔曼·戈林师被调回北部,而其他可利用的部队便从罗马向南开来。德国最高统帅部告知凯塞林:他可以调用在意大利北部的任何一个师,并将给他增派两个师、三个独立团和两个重坦克营。因为希特勒迫不及待地要给同盟军这一次来自海上的进袭以这样一个打击,借以吓唬同盟军,使其不敢再在意大利登陆,也使其以后不敢在法国海岸登陆。
凯塞林能重新部署他的兵力,确是一个非凡的功绩。在开头八天里,就有八个德国师调派到了安齐奥地区。统帅部同时也进行了改组,马肯森(Mackensen)的第十四集团军接管了安齐奥地区,控制第一伞兵军和第七十六装甲军——这两个军现在分别据守在同盟国滩头堡的南部和北部地区。菲廷霍夫的第十集团军留了下来,同第十四装甲军和第五十一山地军一起防守“古斯塔夫防线”。总计,集结在安齐奥滩头堡周围的共有八个德国师,由森格尔统率的第十四装甲军的七个师负责抗击马克·克拉克的盟国第五集团军,由第五十一山地军统率的三个师,负责阻挡在意大利亚得里亚海边的英国第八集团军(该军现由奥利弗·利斯爵士指挥,后来他被蒙哥马利召回英国,负责制订同盟国即将入侵诺曼底的计划和进行准备工作)。至于粲根将军(General von Zhangen)统率的六个师,则仍留在意大利北部。
丘吉尔指望迅速从安齐奥向阿尔班山推进,但这一希望落了空,由于在马克·克拉克支持下的卢卡斯做出了一个自作主张的决定:先集中力量巩固滩头阵地,然后再向内陆进袭。鉴于德军反应迅速和技术高超,而大多数同盟军将领和部队则笨拙不堪,卢卡斯的高度警惕,倒不失为“因祸得福”——在这种情势下,向内陆进袭的部队,可能成为敌人包抄进攻的活靶子,会招来大祸。
预定登陆的滩头堡地区,既在第二天占领下来,那么补给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但头一个向内陆进袭的认真尝试,直到1月30日才开始——这时已是登陆后的一个多星期了。同盟军当场就被德军所堵截,而且,整个滩头堡那时遭到德军炮火的骚扰,正从那不勒斯地区起飞的同盟国飞机,竟无法制止德国空军对群集在安齐奥周围的船只的袭击。这样,在“古斯塔夫防线”的马克·克拉克部队,不但得不到来自安齐奥的力量的援助,反而试图发动一次直接攻势,以支援被围困在安齐奥的那些从海上运来的部队。
这时,美国第二军谋求攻克“古斯塔夫防线”,便从北面向卡西诺发动了一次攻势。1月24日,美国第二十四师得到在它侧面的法军的帮助,经过一周的激战,总算获得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但在此以前,森格尔已把他后备部队的大部分派到这一地区,使这坚固的防御阵地得到前所未有的巩固。2月11日,美军因精疲力竭和损失惨重而被迫撤退。
这次进攻失败以后,新建立的新西兰军(New Zealand Corps)(由纳伯德·弗赖伯格中将(Lieutenant-General Bernard Freyberg)指挥)奉命调来,这个军包括新西兰第二师和印度第四师,这两个师原是老兵,曾在北非战役中屡建功勋,而印度第四师是由英国和印度两国部队混合编制,他们曾被德国人誉为驻在那里部队中的最精锐的一个师。弗赖伯格计划中的集中兵力进攻卡西诺,并未真正改变他过去的那种打法,即对德军位置选择得宜和顽强防守的阵地展开代价高昂的正面攻击。印度第四师司令官弗朗西斯·图克(Francis Tuker),力主翻山越岭,作间接进逼和更广泛的机动(法国人也赞成这种打法),但他生病了,所以他的影响也就小了。他的师奉命攻占卡西诺山,当他所主张的更广泛机动的打法建议被拒绝后,他便请求发动一次密集的空中轰炸,从而摧毁那座高踞山顶的一个历史古迹修道院。当时并没有迹象表明德军在利用修道院——后来又有充分证据表明他们避免进入修道院——这一雄伟的建筑物是如此气势磅礴地高踞山顶,致使进攻高山的部队望而生畏。他的要求被同意后(经弗赖伯格和亚历山大批准),随即于2月15日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轰炸,这一著名的修道院被炸毁了。事后,德军认为他们完全有理由移入废墟,利用它来筑成一道更坚固的防御工事。
当天夜里和第二天夜里,印度第四师不断发动进攻,但未能取得多大进展。再一天,即2月17-18日夜晚,新西兰军重新执行原来的计划。印度第四师终于占领了长期争夺的593高地,但由于德军伞兵部队的反攻,仍被迫撤退,次日,新西兰第二师也遭到德军坦克的一次反攻,被驱逐出了他们在拉皮多河上的桥头堡。
在等待德国最高统帅答应派来大量增援部队以供扫除同盟国桥头堡之用时,马肯森发动了旨在阻止同盟军扩大桥头堡的反攻。德军的第一次进攻是在2月3日夜晚发动的,目标是英国第一师在1月30日向卡姆波莱奥内(Campoleone)进袭失败后所建立起来的那个突角。幸而这时英国第五十六师的一个先锋旅刚巧登陆,得以顶住德军的冲击。7日,德军发动了一次更猛烈的反攻,虽然英军守住了阵地,但损失极重,以致英国第一师不得不由刚到达的美国第四十五师替换下来。
马肯森当时有十个师可以用来包围桥头堡的五个同盟军师,并得到强大德国空军的大力支援,他便准备在2月中旬发动反攻。一种新的远距离操纵的、装满炸药的微型坦克——“歌利亚”(Goliaths),被用来扰乱守方。这种办法并不因同盟国进攻卡西诺而受影响,就是同盟国的空军威力也无法完全将其煞住。
德军于2月16日开始进攻桥头堡,对周围所有的地方都进行过探查,德国空军并经常前来骚扰。傍晚时分,美军第四十五师防守的地区,被德军打开了一个缺口。久盼的机会来临了——由希特勒所信任的勒尔步兵团(Infantry Lehr Regiment)所统率的十四个营,于17日在坦克支持下进行冲击,扩大了缺口,并沿着阿尔巴诺(Albano)-安齐奥公路挺进,胜利已经在望。
但是,拥塞在这一公路上的不同兵种的德军数量庞大,无法疏开,成为一种内部的阻力,同时这倒为同盟军的炮兵、空军和海军提供了密集轰击的目标,连“歌利亚”坦克也失灵了。然而,尽管损失惨重,但德军的强大攻势击退了同盟军,18日,在第二十六装甲师的援助下,德军重新发动攻势,这使他们能向海滩作进一步的挺进。但是,英国第一师同第五十六师和美国第四十五师奋勇作战,终于守住了桥头堡的最后一道防线。德军的冲击,在卡罗切托浜畔受阻,这些部队由于拼命冲击,体力上终于再难支持下去了。20日,德国装甲榴弹师又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势,但不久也就被迫停了下来。卢西恩·K·特拉斯科特将军(General Lucuan K. Truscott)的来到,使同盟军的防御工作大有起色,他原先是卢卡斯的副手,随后便作为他的继任者。在英国人负责的战区,第一师的指挥官W·R·C·彭尼少将(Major-General W. R. C. Peny)负了伤,便由杰拉尔德·坦普勒少将(Major-General Gerald Templer)接替了他,坦普勒很能干地配合好第一师和第五十六师的防务。
受到挫折的希特勒竟恼羞成怒,命令发动新的攻势,攻势在2月28日发动,由四个师沿着奇斯泰尔纳(Cisterna)公路进行牵制性的进攻和主要冲击。但是,这次进攻被美军毫不费力地挡住了,三天以后,密集的阴云散开了,同盟国出动空军,粉碎了敌军的进攻部队。3月4日,由于德军伤亡惨重,马肯森被迫停止进攻。五个德国师便留下来防守周围地区,其余部队被撤下来休息。
那时,同盟军又着手向卡西诺发动另一次进攻,以便为春季攻势扫清道路。这一次进攻比以往更为直截了当。新西兰师直捣市镇,接着,印度第四师便承担了对修道院所在山地的强攻。同盟军这次陆空双管齐下的非常猛烈的轰袭(共计炮弹十九万枚和炸弹一千吨),其目的在于使在市镇内的德军陷入瘫痪,动弹不得。
这次炮击,是在天气晴朗的3月15日发动的。防守这一地区的精锐的德国第一伞兵师中的一个团(有三个营),不但毫不动摇地忍受了这种双管齐下的轰袭,而且还有足够力量阻挡接踵而至的那些冲锋步兵。由同盟军轰炸造成的大量瓦砾帮了德军的大忙,这些瓦砾堵住了同盟军坦克进军的道路。虽然印度第四师占领了城堡山(Castle Hill),但他们在登攀山顶的途中遇到一场倾盆大雨,进军受阻,守方因这场雨而占了便宜。廓尔喀(Gurkhas)人的一个连,一直打到修道院下面的汉曼山(Hangman’s Hill),但在那里成了孤军。与此同时,市镇内继续在激战。到了19日,双方新的努力都无成效可言,第二天,亚历山大做出决定,由于伤亡众多,如果在三十六小时内不能获胜的话,就停止战斗。23日,经弗赖伯格的同意,战斗干脆停止。这样,第三次卡西诺之战以失望而告终。此后,新西兰军被解散,其所属部队被给予休息,后来便分编入其他军中,卡西诺地区由英国第七十八师和第六装甲师的第一警卫旅接管。
亚历山大曾在2月22日建议执行“王冠作战计划”(Operation Diadem),从安齐奥桥头堡发动一次突破和集中冲击相结合的攻势,向利里盆地挺进。这次攻势的类型和1月份的那次大致相同,不过计划得更周密,配合得更紧凑,打算在发动“霸王作战计划”(渡过英伦海峡入侵诺曼底)前三周执行,从而可能把德国师从法国吸引过来。
这一计划是由亚历山大的参谋长约翰·哈丁(John Harding)制订的,规定集中特大兵力投入这次冲击,在意大利亚得里亚海沿岸仅仅留下一个军,第八集团军的其余部分则被移往西部,去接管卡西诺一利里盆地区域。包括法国部队在内的第五集团军,不仅负责防守左翼的加里利亚诺地区,而且还要负责防守安齐奥桥头堡。还有一个建议是,关于在法国南部登陆的“铁砧作战计划”,应予放弃。
英国参谋部首脑们很自然地倾向于同意上述建议,但美国参谋部首脑们却表示反对,因为他们认为,在法国南部登陆,将会更好地牵制德军兵力,有助于入侵诺曼底。艾森豪威尔接着便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根据这一方案,意大利的攻势应优先考虑,但“铁砧作战计划”的筹备工作仍应继续进行。如果到了3月20日主要的两栖部队登陆战很清楚无法发动的话,那么意大利水域的船只应撤往援助“霸王作战计划”。2月25日,联合参谋部同意了这一折衷方案。
做出决定的日子一天近一天了,担任地中海战区最高指挥官新职的梅特兰·威尔逊(General Maitland Wilson)将军,从亚历山大那里获悉,在5月份以前,同盟军不会在意大利发动春季攻势,亚历山大并且还强调了这样一点,即在攻打“古斯塔夫防线”的主力部队没有获得突破并与安齐奥部队取得联系以前,任何部队都不能因执行“铁砧作战计划”而被撤走。这意味着,如果需要十个星期来重新集合和准备,“铁砧作战计划”不可能在7月底以前执行,也就是说要等到诺曼底登陆后的几乎两个月才执行,这已不再是什么作为初步的牵制性行动来支持诺曼底登陆了。因此,梅特兰·威尔逊和亚历山大都感到情况允许他们暂时不管“铁砧作战计划”,而全力以赴地去完成意大利战役。他们的这种看法,倒是同丘吉尔和英国参谋部的偏好相吻合的。艾森豪威尔也倾向于同意他们的意见,稍微不同之点只是地中海的大部分船只当时就能调出来支持“霸王作战计划”了。美国参谋部虽然勉强同意把“铁砧作战计划”推迟到7月份,但是他们反对放弃“铁砧作战计划”,并对把意大利的攻势扩大到既定范围之外是否值得表示怀疑。他们对意大利的攻势是否能收到把德军从诺曼底引开的效果也没有信心,不久事实证明,他们在这一点上是正确的。其结果是,在丘吉尔先生和罗斯福总统之间,发生了长期的争执,他们通过电报往来展开冗长的辩论。
这期间,在意大利,春季攻势的准备工作正在英国指挥范围以内进行。由于第八集团军的调动和重新部署,以及其他种种因素(其中包括船只缺乏),进攻日期推迟到了5月11日。第八集团军的任务是要在其左翼取得第五集团军的协助下突破卡西诺,其办法是强行通过加里利亚诺,攻破安齐奥桥头堡,向第六号公路上的瓦尔蒙托内(Valmontone)挺进。当时,在安齐奥有六个同盟国师和五个德国师对峙着,还有四个德国后备师驻在罗马周围。在“古斯塔夫防线”上,有十六个同盟国师(其中四个师密集在一起,为扩大战果作好准备)集结起来,对付六个德国师(其中之一是后备师)。在这条战线上,同盟国极大部分兵力集中在从卡西诺到加里利亚诺入口的一带地方——总共有十二个师(两个美国师、四个法国师、四个英国师和两个波兰师),目的是突破敌线,还有紧紧靠在后面的四个师,目的是乘胜直捣利里盆地,希望能赶在德军重新纠合和整编以前突入敌后约六英里远的“希特勒防线”(Hitler Line)。
第八集团军的九个师得到一千多门大炮的支持,而且他们还得益于一段天气干旱的时期,使他们的坦克和其他机动车辆都能随后跟上——这同在冬季攻势时那种泥泞载道的情况完全不同了。这样,三个装甲师(英国第六师、加拿大第五师和南非第六师)就有了比以往更适宜于出击的前景。
在这次进攻中,波兰军(包括两个师)将进袭卡西诺,而英国第十三军(包括四个师)则在其左翼向圣安格洛(St. Angelo)进军。
总的说来,同盟军这次在主要战线上的进攻,投入了两千多门大炮,而在这个战场上的同盟国空军,在最后阶段转而向战场上的目标进行轰炸之前,又能齐心协力对敌方的铁路线和公路网进行普遍而猛烈的轰炸(但这一“绞杀作战计划”(Operation Strangle)却也没有象所指望的那样,严重地影响德军的运输和补给系统)。当时,还曾发动过广泛的阴谋破坏活动,但结果却令人失望。作为一种迷惑敌人的手段,同盟军公开进行两栖登陆的演习,想使凯塞林相信,同盟军就要来了——特别是在罗马北面的契维塔韦基亚(Civitavecchia),然而凯塞林却有先见之明,深信同盟军一定会利用海上运兵的有利条件进行两栖登陆,因此,这种迷惑敌人的尝试没有取得显著的效果。
攻势于5月11日夜晚11时发动,先是大炮密集轰击,紧接着是步兵的进军。但在最初三天,由于德军顽强抵抗,进攻部队在极大多数地区进展不大。安德斯将军(Genreral Anders)统率的波兰军,对进袭卡西诺的战役,尽管决心很大,并在技术上不采取直接进逼方法,但仍遭到重大的伤亡。英国第十三军的进展也是迟缓的,如果不是波兰军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住的话,这个军也会遭到重大损折的。美国第二军在沿海地区也同样很少进展,但处于上述两个军之间的由朱安统率的法国军,由于只有一个德国师对抗他的四个师,才取得较快的进展,他们穿过了加里利亚诺那边的山区,展开一次猛烈的冲击,这是德国人料想不到的。14日,法军打进了奥森特(Ausente)盆地,德军第七十一师便迅速后撤。这给美国第二军帮了忙,它当时便开始沿着海岸公路迅速挺进,打击德军第九十四师。此外,那时有两个正在撤退途中的德国师,几乎被无路可寻的奥朗西(Aurunci)群山分隔开来了。朱安乘机派出他所统率的山地成长的摩洛哥土著部队(这支部队由纪尧姆(Guillaume)指挥,相当于一个师的兵力)进入山峡,翻山越岭,去突破尚未部署就绪的在后面利里河流域的“希特勒防线”。
德军的右翼,就是西翼,当时正在崩溃之中,要重整旗鼓是无希望的了,因为正当同盟军发动进攻期间,他的干练的指挥官森格尔却离开了部队。而且这时凯塞林总是迟迟不派后备军南下,直到看清了北部局势的发展情况,也就是说,直到13日,他才调遣一个师到利里河流域去。尽管不久又派来了三个师,但来得太迟,来不及稳定阵地就很快被卷入一场混战中去了。在卡西诺地区的德军,继续坚守了几天,虽然加拿大军在15日为扩大战果而奉命插入,但到17日晚上,这些坚持战斗的德国伞兵最后还是撤退了。第二天早晨,波兰部队便开进长期争夺的修道院废墟,他们在这次奋勇战斗中,牺牲了将近四千人。
由于德军终于把它为数不多的后备部队调往南部,同盟军原来计划从安齐奥桥头堡进行突击的时机已经成熟——那时同盟军已得到另一个师,即第三十六师的增援。亚历山大下令于23日开始突破,他希望同盟军来一次强有力的、迅速的冲击,直抵瓦尔蒙托内,切断六号公路——内地的主要公路——这样就能切断那扼守“古斯塔夫防线”的大部分德国第十集团军的退路,如果能达到这一点,罗马就可以瓜熟蒂落。但这些希望却断送在持不同意见的马克·克拉克的手里,他热中于使第五集团军首先进入罗马。美国第一装甲师和第三步兵师于25日继续推进十二英里以后,到达了正好在七号海岸公路那边(离六号公路较远)的科里)这样就和正在沿着七号公路北上的第二军联系上了。凯塞林的一个残余机动师,即赫尔曼·戈林师,飞速赶到现场阻止这一冲击,却遭到了同盟国空军的迎头痛击。但在这一阶段,马克·克拉克正挥戈直指罗马,在其带领的四个师中,只有一个师奉命继续向瓦尔蒙托内推进,而正在离六号公路三英里处,被德军三个师的大部分兵力挡住了去路。
亚历山大向丘吉尔发出的呼吁,没有能改变马克·克拉克的进军方向,这次进军就在罗马南面的“凯撒防线”(Caesar Line)上遇到德军的抵抗,因此速度减慢下来。此外,第八集团军的装甲师发现他们为扩大战果而向利里河流域的冲击,并不如预期的那么容易,而且他们也未能把正在撤退中的德国第十集团军牵制在亚平宁山脉蜿蜒的那条山脊上。德军仍能经过沿山的道路逃向安全地带;他们所以能逃跑,还得力于在安齐奥的同盟军没有出来加以阻挠。
的确,在几天内,看来德军已有机会在“凯撒防线”上站稳脚跟而把阵线安定下来了,这是由于森格尔指挥下的德军,在沿六号公路上的阿切-切普拉诺(Arce-Ceprano)地区进行顽强抵抗,再加上同盟国装甲师的一系列运输队在拥挤不堪的公路上拼命赶路,这些部队数量既大,而行动又很不方便。
但是,美国第三十六师在5月30日终于占领了阿尔班山区第七号公路上的韦莱特里(Velletri),并攻破了“凯撤防线”,这就打开了另一个前景暗淡的僵局。马克·克拉克趁此机会,命令第五集团军发动总攻,就在这次攻势中,他的第二军占领了瓦尔蒙托内,并沿六号公路直捣罗马,同时还派遣他第六军的大部分人马沿着七号公路支持这次攻势。在十一个同盟军师的压力下,那些原来扼守在通道上的人数较少的德军,只好放弃阵地,美军便在6月4日进占罗马。桥梁完整无损,因为凯塞林不愿拖延战斗而冒破坏圣城的大不韪,他曾宣布罗马为“不设防城市”(Open City)。
两天以后,即6月6日,同盟军开始入侵诺曼底——意大利战役便退居次要地位。同盟军在意大利发动的春季攻势(“王冠作战计划”)伤亡惨重,到占领罗马时,美军伤亡人数达一万八千人,而英军和法军则分别为一万四千人和一万人。德军约伤亡一万人,但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被俘的倒有二万多人。
从双方投入兵力的对比来看(在这个战场上,三十个同盟国师对二十二个德国师,在部队的确实人数上是二比一),事实证明,同盟军在意大利的持续进攻,并不是一笔很好的战略投资,也没有把诺曼底的德军吸引过来,从而使那次入侵成功。的确,这“终究未能阻挡敌军增援西北欧” [ 注:埃尔曼:《辉煌的战略》,第5卷,279页。 ] 。1944年初,德军在法国北部(卢瓦尔河以北)以及在低地国家的兵力,只有三十五个师,而当6月份同盟军发动横渡英伦海峡的入侵时,已增加到四十一个师了。
意大利战役的战略效果,从它有助于诺曼底登陆成功这一点来说,那就是,如果没有这压力,德国就有可能大大增加它在英伦海峡的兵力。同盟军进袭的规模以及紧接着派往那里的后续部队为所有的登陆船只的数量所限,以致在诺曼底登陆的关键性的开始阶段,在意大利的同盟军就不能增强那里的登陆力量。另一方面,如果德国能把留在意大利的部队用于诺曼底的话,那对登陆的前景也许大为不利。这本来是言之成理的论点,奇怪的是,许多持有这种论点的英国人,却因为企图把成果说得过大而没有坚持这样的说法,他们甚至对这个论点也表示怀疑,理由是面对着同盟国空军对铁路线的拦阻性轰炸,德军是否有可能把大批部队调到诺曼底去也成问题。
在政治方面,这一阶段的重大事件是,维克多·艾曼努尔国王(King Victor Emmanuel)传位给他的儿子,以及由反法西斯的博诺米先生(Signor Bonomi)取代巴多里奥元帅出任意大利总理。
对在意大利的同盟军来说,占领罗马图谋已久,但占领的结果却令人失望。一部分是由于上级决策的失当,另一部分是由于德国势力的恢复和他们的反击活动。
梅特兰·威尔逊接受了美国人的意见,认为“铁砧作战计划”即使推迟了,仍然是地中海统帅部所能采取的最有效的作战行动,这可以把德军从法国北部吸引过来,从而有助于同盟军在诺曼底的进军,但亚历山大却持有不同看法。6月6日,即在同盟军进占罗马后的两天,他提出了把“王冠作战计划”进一步扩展的计划。他认为,只要他的部队完整无损,那么到8月15日左右,他们就能进攻(和威尔逊确定发动“铁砧作战计划”同一天)佛罗伦萨北面德军在意大利半岛“大腿”(Thigh)上所筑的“哥特防线”(Gothic Line),并认为除非希特勒调出八个或者更多的师来增援这一防线,否则他的部队是能突破这一屏障式防线的。此后,他认为他马上能横扫意大利东北部,并乘机穿越所谓的“卢布尔雅那山口”(Ljubliana Gap)而长驱直入奥地利。这显然是一种乐观的看法,认为有可能迅速克服意大利北面威尼斯(Venetia)和维也纳(Vienna)之间具有的许多潜在阻滞阵地的群山障碍。鉴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这一地区,意大利人甚至在初步进军中就连遭败退,便使人感到这种估计更加乐观了。
而这个计划却得到了丘吉尔、英国参谋部特别是艾伦·布鲁克的支持,他们把它作为怕在诺曼底遭受巨大损失甚至灾难的补救办法。亚历山大更振振有词地为这一计划作辩护,说这可以使他的部队相信意大利战役的重要性,从而激励其士气。
在马歇尔将军领导下的美国参谋部,反对这个扩大意大利攻势的可疑的新计划,但亚历山大终于说服了梅特兰·威尔逊。不过那时,艾森豪威尔插了进来,表示赞成“铁砧作战计划”。丘吉尔和罗斯福再次发生了争论。到7月2日,英国人不得不让步,威尔逊奉命于8月15日发动“铁砧作战计划”——现在比较谦逊地改称为“骑兵作战计划”(Dragon)。这一决定,使美国第六军(包括三个师)和随后法国军的四个师有撤离意大利的必要,法国军的官兵们当然极愿意为祖国解放效劳。第五集团军就此减少到只剩下五个师,集团军群则失去大约百分之七十的空中支援。
在此期间,凯塞林及其统率的部队已经很有效地在努力阻遏同盟军扩大他们已取得的部分胜利。德军在“王冠作战计划”中损失惨重,四个步兵师必须撤回整编,而另外七个师严重减员。但有四个师和一个重坦克团正兼程赶来。这些增援部队的大部分都拨给了第十四集团军,援军正在通过较容易走的进军路线前来。凯塞林的计划是,要在整个夏季用一系列阻滞行动来减慢同盟军的进军速度,而在冬季则退守坚固的“哥特防线”。这条防线在罗马以北约八十英里,靠近特拉锡梅内(Lake Trasimene),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是当年汉尼拔设下的最巧妙的陷阱所在地,它一开始就可当作站稳脚跟的适当阵地。德国工兵的灵活爆破工作,有助于减低同盟军的进军速度。
这次进军开始于6月5日,即美军进占罗马的第二天,但是,由于当时处境极其危险,所以进展不大快。在第五集团军的战区内,法军一马当先。这时,英国第十三军正在向深入内陆的三号和四号公路上挺进,但是,德军的抵抗越来越顽强,英军便在特拉锡梅内一线停下来。其他地区的进军也同时停止。这样,凯塞林撤出罗马后只有两星期的时间,就把非常危险的局面稳住了。
此外,他得到德国最高统帅部的通知:正在给他另外派来四个师——这些都是原已派往或指定派往俄国前线的部队,并且还为他制定了重建那些在作战中损失较重的师的计划,而这些都是在已经调来的四个新编师和一个重坦克团之外追加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凯塞林得到大量援军之日,正是亚历山大深感沮丧之时,因为他不得不和他统率的七个师、大部分增援他的空军以及在意大利的同盟国集团军群后勤人员黯然分手。
凯塞林表现出自己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司令官,而现在他又鸿运高照。他决定当同盟国扩大战果的进军毫无生气之际,正好凭借天然防线站稳住脚跟,严阵以待。
从6月20日起进入夏季后的两个月,对亚历山大的部队来说,是一个失望和挫折的时期。他们的进展是零星而断续的,完全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战斗是在个别的同盟国军和德国军之间进行,是一系列孤立的战斗,在这些战斗中,德军的政策是坚守阵地,一直等到看清对方在部署准备大举进攻时,才开始溜走,退往一条成为障碍的防线。
凯塞林迅速部署部队的结果是,西海岸的德国第十四装甲军同美国第二军对峙着;德国第一伞兵军同法国军(尚未调走去参加“铁砧作战计划”)对峙着;德国第七十六装甲军同两个英国军(第十三和第十四军)对峙着;德国第五十一山地军同驻在亚得里亚海岸的波兰第二军对峙着。
到了7月初,由于天气坏而一直停滞不前的同盟军中路部队,终于冲过了特拉锡梅内一线(但过了几天就在阿雷佐一线重又受阻)。到7月15日,德军才从那里溜走,并逐渐撤到从比萨经过佛罗伦萨又向东伸展的阿尔诺(Arno)防线。在这里,同盟军只得长时间停顿下来,虽然他们的进攻目标“哥特防线”近在咫尺。作为他们的挫折的一点补偿,7月18日波兰部队占领了安科纳(Ancona),19日美军占领了里窝那(Leghorn),这就缩短了他们的补给线。
鉴于英国人(特别是亚历山大和丘吉尔)希望加紧进行意大利战役——尽管一再令人失望并且削减兵力——因此,对“哥特防线”发动一次秋季攻势的计划仍在继续制订之中。他们相信,这个计划在下述两种情况下还是有其价值的:即(1)把德军从主要战场上吸引出来;(2)如果德军在西部战线上崩溃的话,那就会导致其撤出意大利,从而使亚历山大的部队得以向的里雅斯特和维也纳进军,在意大利北部打开一个突破口。
原先由亚历山大的参谋长哈丁和集团军群参谋部所拟定的对“哥特防线”发动一次攻势的计划,是建立在这样一个设想上的:即对亚平宁山脉的德军防线进行一次中央突破的突然袭击,但在8月4日,第八集团军指挥官奥利弗·利斯却说服亚历山大采用另一计划。这一计划的基础是:将第八集团军秘密调回到亚得里亚海一边,并在那里进行突破而向里米尼(Rimini)推进。这样使凯塞林的注意力集中到亚得里亚海岸之后,第五集团军便可以在中左路上来一个以夺取波伦亚(Bologna)为目标的冲击。当凯塞林对这一新的冲击做出反应时,第八集团军再往前冲去,打进伦巴底(Lombardy)平原,在这里,第八集团军装甲部队就会有自从在意大利登陆以来从未有过的更大的机动余地。
新计划虽还存在着一些后勤方面的问题,但较受欢迎,至于原先计划,由于法军及其有特长的山地部队的调走,使计划的前景受到了损害。利斯并认为,第五集团军和第八集团军如果不是指向同一目标,那就会发挥更好的作用。亚历山大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论点,并采用了这个新计划——它的代号为“橄榄作战计划”(Operation Olive)。
但在战斗发动之后,新计划的缺点也就更清楚了。尽管第八集团军这时不再面临连绵不断的山脊,却要跋涉一连串险峻难渡的河流,这就减慢了进军的速度。相反,凯塞林却利用了一条筑得很好的侧面公路(即九号公路,一条从里米尼向西穿过波伦亚的干线)来调动他的部队。计划人员对连续出现的好天气也抱着过于乐观的情绪,无论如何,里米尼北部地区虽然平坦,但沼泽地太多,远远不适合于装甲部队的急行军。
亚历山大于8月25日(比原先决定日期推迟十天)发动攻势,开始很顺利。德军又大吃一惊——这由于他们丝毫没有侦察到这一情况,即在波兰第二军后面,英国第五军(有五个师)和加拿大第一军(有两个师)业已开进准备进攻的阵地。至于英国第十军,继续防守靠近中心的山区,而第十三军则继续向西推进,以支持第五集团军即将发动的进攻。
扼守亚得里亚海滨地区的部队是两个低级师,虽然他们得到德军第一伞兵师的支持(当时德军的移动大多是从东往西的)。向亚得里亚海滨进军的波兰军,没有引起德军的注意,而只是到了8月29日,三个同盟国军已在一条宽阔的战线上前进了四天以后(那时他们已从梅陶罗(Metauro)向福利亚(Foglia)前进了约十英里),德军才开始有反应。第二天,又有两个德国师的部分人马赶到那里,帮助阻挡同盟军的挺进,但已为时过晚,来不及拦阻同盟军冲到孔卡河(Conca)防线了,到9月2日,同盟军又向前推进了约七英里。
然而第八集团军的势头正在削弱。争夺在奥萨(Ausa)背后——还隔着两条河——的科里阿诺(Coriano)山脊的主要战斗,发生在9月4日。在这里,英军的进军开始停了下来,并溃散了。那时,德军正得到了一点增援——还加上9月6日的一场暴雨帮了他们的忙。
凯塞林下令要其他的师全都撤退到“哥特防线”阵地,这样,就缩短了战线,并腾出了他的某些部队去增援亚得里亚海滨地区。德军的这一部分撤退,开放了阿尔诺河的渡口,因此,同盟国第五集团军当时就准备出击了。自从9月10日以来,美国第二军和英国第十三军,一直向兵力薄弱而抵抗顽强的德军阵地进攻,终于在一星期后打开了佛罗伦萨以北的焦加(Il Gioga Pass)山口。凯塞林看来又该大吃一惊了,因为他在20日前没有看出这就是一次主要攻势,从两个同盟国师冲进这一地区那天起,已经有十天了。而到那时,美军的一个后备师,即第八十八步兵师,又从东面向波伦亚冲杀过来。虽然那时德军已经失去了“哥特防线”和巴塔利亚山(Monte Battaglia)的后方关键地区,他们却仍能挡住同盟军的进攻。9月下旬,马克·克拉克重新想到要更加直截了当地去进攻波伦亚了。
在此期间,第八集团军正亚得里亚侧翼肘处境依然是困难重重。9月17日,十个德国师的一些部队来到那里,迫使同盟军放慢了进军速度。加拿大部队虽然在21日终于到达里米尼,进而抵达波河流域三角洲,德军却退守另一条防线——乌索河(River Uso)防线,这就是古代的历史性卢比孔河(Rubicon)战线 [ 译者注:卢比孔河位于意大利北部。公元前49年,高卢总督凯撒带兵断然渡过这河,同罗马执政庞培进行决战。 ] 。在波河前面的这片平坦而又潮湿的地区,同盟军还得渡过十三条河,他们在奋力渡河期间,损失了五百辆坦克,有的被击毁,有的陷入泥沼,还有的发生故障,许多步兵师则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这样一来,德军就能腾出大部分兵力来制止第五集团军的攻势。
10月2日,马克·克拉克重新沿着六十五号公路向波伦亚进攻。他将其统率的第二军所有的四个师投入战斗,但德国守军顽强应战,以致在此后三周中,美军推进的速度平均每天不过一英里,10月27日,便不得不放弃进攻。到10月底,第八集团军的进军也逐渐停止,他们仅渡过了五条河,离波河还有五十英里之遥。
这一时期唯一的变化是统帅部的易人。凯塞林在一次车祸中受伤,他的职务由菲廷霍夫接替。麦克里里(McCreery)接替利斯(他被派往缅甸)指挥第八集团军。11月底,梅特兰·威尔逊被派往华盛顿,他的职务由亚历山大继任,而马克·克拉克则接管了在意大利的集团军群。
1944年底,同盟军的处境,比起满怀希望的春季和夏季来,更令人失望。尽管亚历山大对进军奥地利仍表示乐观,但同盟军沿着意大利半岛这样地缓慢爬行,使这个遥远的目标越来越成为可望而不可及了。梅特兰·威尔逊在11月22日向英国参谋部所作的汇报中,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同盟国部队已失去信心,不满情绪在上升,这可以从开小差人数的越来越多这一点上反映出来。
1944年同盟军发动最后一次攻势,旨在夺取波伦亚和腊万纳,以此作为越冬基地。第八集团军的加拿大部队,终于在12月4日占领了腊万纳(Ravenna),而他们的成功却导致德军派了三个师来阻挡第八集团军的继续前进。这看来给第五集团军提供了一个更好的机会。但这一机会却被敌人12月26日在塞尼奥河(Senio)流域发动的一场攻势所断送(这场战役是墨索里尼挑起的,他想模仿希特勒在阿登(Ardennes)山脉的反攻,主要是由仍然效忠于他的意大利人干的)。这一反攻不久就被轻而易举地制止了。但第八集团军那时已弄得精疲力竭,又缺少弹药,而人们却知道德军在波伦亚附近还有强大的后备部队,因此,亚历山大决定同盟军应改攻为守,准备在明春大举反攻。
对意大利战役又一个令人失望的事是,联合参谋部决定从这个战场撤出五个师调到西方前线去,以便为那里的同盟军在明春攻入德国进一步加强实力。结果,便从这里抽调了加拿大军的两个师,不过后来再也没有抽调更多的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