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非洲敌军·第二十五
作者:利德尔-哈特·英国
出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史·(英国)》
出自————《战争通史》
同盟军没有能在1942年12月占领突尼斯的结果,首先就是他们放弃原来的打算——英国新第一集团军在突尼斯向东推进,与追击隆美尔的第八集团军会合,两面夹攻,使隆美尔陷入重围 [ 注:见本书上册第二十五章地图(西北非)。 ] 。
如今,这两支军队只得暂时分别对付的黎波里的隆美尔部队和突尼斯的阿尼姆部队,而在隆美尔部队靠近阿尼姆部队时,这两支军队就处于中心地位,在战略上占有优势,从而可以或左或右地合力反击来犯之敌。
圣诞节,艾森豪威尔在突尼斯城外受到阻击,眼看雨季结束以前那里仍将是一片泥泞,便力图再向南挺进,一直冲到斯法克斯(Sfax)附近的海边,从而封锁隆美尔的补给线和退路。为了实现这一“萨廷作战计划”(Operation Satin),他打算主要使用美军,把他们集结在特贝萨一带,组成所谓美国第二军(弗雷登德尔少将)。他将他的意图报告了联合参谋部的参谋长们。他们是在1月中旬随同罗斯福和丘吉尔到卡萨布兰卡来参加一次新的同盟国会议以解决今后作战目标的。在讨论艾森豪威尔的新计划时,他们(尤其是艾伦·布鲁克将军)着重指出,新兵这样挺进,深入隆美尔的老兵可能即将来到的地区是冒风险的,艾森豪威尔终于被说服,取消了这项计划。
由于这一决定,下一步棋就轮到蒙哥马利走了。蒙哥马利在12月中旬就停留在诺菲利亚(Nofilia)附近,以集结兵力,再行攻打西面一百四十英里的布埃拉特阵地;隆美尔在埃及大撤退的早期,正是把残部撤到布埃拉特阵地的。
蒙哥马利是在1月中旬发动新攻势的。这次攻势还是照先前的老路子设计——对敌人的战线进行牵制性攻击,同时采用穿过内陆沙漠地带切断敌军退路的迂回包围战术。但这一次他却避免作任何事先试探,以免暴露他的意图并“把敌人吓得退出他们目前的前线”。
此外,同盟军只使用一支装甲车屏护部队来监视敌人阵地,而蒙哥马利的主力部队则远远留在后面,直到进攻前一天,才开始长途行军,到15日晨,进而直接投入战斗。第五十一师在装甲部队支援下,沿着海岸公路进攻;第七装甲师和新西兰师则执行那项迂回包围计划。但是,最初没有遇到抵抗,后来虽在布埃拉特以西发生接触,那也只是后卫部队的抵挡而已。隆美尔这时早已从布埃拉特阵地溜走,再一次逃脱了同盟军存心安排的陷阱。他所以比较容易逃脱,因为正如亚历山大在《公文集》中略有微词地所说的那样,“新西兰部队和第七装甲师对敌人的反坦克屏护部队南端一带有点小心翼翼。”
隆美尔的主要战斗,还是再一次同轴心国最高统帅部较量。墨索里尼太平无事地躲在遥远的罗马,又是脱离现实了,在圣诞节前一星期,曾下令在布埃拉特阵地“抵抗到底”。所以,隆美尔用无线电向最高统帅部司令卡瓦勒罗元帅请示:如果英军不理会这个容易绕过的阵地而向西推进的话,那他该怎么办。卡瓦勒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强调说,意军不应再象在阿拉曼那样撇在重围的口袋里。
隆美尔向巴斯蒂科指出,墨索里尼的命令和卡瓦勒罗的指示显然有矛盾。巴斯蒂科象独裁政权下的绝大多数奴才一样,设法避免做出抉择,凡是违反他主子希望和梦想的做法,他也设法避免承担其责任。但在隆美尔的坚决要求下,他只得同意,而且下令将非摩托化的意大利部队撤往远在一百三十英里外、离的黎波里较近的塔尔胡纳-胡姆斯防线(Tarhuna-Homs Line)。后来,到了1月的第二个星期,卡瓦勒罗要求向加贝斯隘道派回一个德国师,以便防止美军可能向那里出击——其实,正如上文所述,这一挺进还没有成熟。隆美尔对完全符合他心中计划的要求,当然不会不愿答应,因此他派出了第二十一装甲师。这样一来,他只剩下第十五装甲师的三十六辆坦克和“半人马座”师的五十七辆老式意大利坦克,去迎击蒙哥马利为这次新出击调来的四百五十辆坦克。隆美尔无意同这样一支占压倒优势的兵力作一场毫无希望的战斗,因此,他从无线电窃听站一听到英军将于1月15日准备出击时,就撤出了布埃拉特阵地。
隆美尔在最初两天就阻击了英军。在这两天内,英军不但因地雷遍野,而且也因力图突破隆美尔的屏护部队而损失了约五十辆坦克,弄得步步小心。隆美尔阻击了英军之后,便在17日将摩托化部队撤往塔尔胡纳-胡姆斯防线,并立刻通知已在那里的意大利步兵撤回的黎波里。塔尔胡纳-胡姆斯防线比布埃拉特阵地容易防守,但是,到19日,由于蒙哥马利调来打击对方内陆侧翼的装甲部队其势汹汹,隆美尔确信,要在那里进行持久抵抗是无望的,并且还会危及退路。所以,晚间,在的黎波里的港口设施被炸毁之际,他便开始撤走剩余部队。
凌晨,卡瓦勒罗传来信息,通知隆美尔说墨索里尼对这次撤退大为不满,坚决要求防线至少坚守三个星期。那天下午卡瓦勒罗来到前线,强调了这一通知。隆美尔辛辣地指出,在没有足够的增援部队来迎击的情况下,如此这般的限期只能取决于敌人的行动。最后,他就象11月应付巴斯蒂科叫他守住卜雷加港防线的要求一样,把难题交给卡瓦勒罗解决:“要末多守的黎波里几天而失去部队,要末早几天失去的黎波里而为突尼斯保住部队。请你打定主意吧。”卡瓦勒罗避免做出明确的决定,只是转弯抹角地对隆美尔说,虽然的黎波里一定要尽可能坚守下去,但是也一定要保住部队。隆美尔马上就把非摩托化的意大利部队撤出,也将可以移动的补给品运走大半。后来,在22日晚上,他把其余的部队全部撤出塔尔胡纳-胡姆斯防线,径直回到的黎波里以西一百英里的突尼斯边境,然后再到八十英里以外的马雷特防线(Mareth Line)。
英军在布埃拉特防线以外地区的追击,正如蒙哥马利自己所述,是“艰难”的。这不但由于地雷和道路的破坏所致,而且也由于对付敌人后卫屏护部队时极端谨慎的缘故。蒙哥马利在回忆录里强调说,在海滨公路上推进,“一般都缺乏主动性和生气”,还引了20日日记里的一段话以加强这一评论:“给总司令官派去第五十一(高地)师,并给他一个特等‘火箭’;这立刻产生了效果。”其实,隆美尔早已退到塔尔胡纳-胡姆斯防线;他在22日下令放弃这道防线,撤至突尼斯边境,其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海滨公路上有较强大的英军进逼,而是因为集结起来攻打他内陆侧翼的英军装甲部队其势汹汹。第五十一师连同坐在坦克顶上的先头步兵,乘着月色前进时,发现敌人已无影无踪。1月23日拂晓,密集的英军纵队的先遣部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冲进了的黎波里。
1941年以来,英军连续发动攻势所要夺取的正是这一目标,现在达到了目的,也就完成了从阿拉曼开始追击隆美尔的一千四百英里的进军。从发动进攻以来,这正好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对蒙哥马利及其部队来说,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战绩,不过,在蒙哥马利心中,这又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正如他所述:“自从担任第八集团军司令官以来,我头一次体验到真正的忧心忡忡。”早在1月第一个星期,大风吹毁了班加西港口,使进口的补给品从每天三千吨减至不到一千吨,迫得他只好退而使用离的黎波里约八百英里的托卜鲁克,这就是说,原已漫长的陆上补给线拉得更长了。为了提供额外的空运,他将第十军“搁置”在一边,而使用了它的运输机,不过,他担心,要不能在新的挺进开始后的十天内到达的黎波里,那就不得不停止进军。
幸而敌人不知道他在时间和供应方面的问题,他们只知他向他们扑来的坦克占压倒优势——同他们手中唯一真有效力的坦克,即第十五装甲师的坦克是十四与一之比。当初第二十一装甲师要没有调去迎击美军向加贝斯咽喉地带进行突击威胁(这一突击在这个师派出后两天,即13日就取消了),坚守塔尔胡纳-胡姆斯防线是比较办得到的。如果这样的话,正象蒙哥马利在他自己作证中所说那样,他可能不得不中断进军而撤至比拉,因为他进入的黎波里之时离开他的十天期限只有两天了。
他在的黎波里休息了几个星期,以集结部队并清理因破坏而阻塞的港口。直到2月3日,第一艘船才能进港,到9日,第一支护航队也开到了。只有轻装部队追踪撤退之敌,蒙哥马利的先头师直到16日才越过突尼斯边境——隆美尔的后卫部队在头天晚上已撤入马雷特防线的最前方。当初法军建立马雷特防线本是防止意大利从的黎波里入侵突尼斯的。这条防线只有一连串废弃的地堡;隆美尔认为最好依靠各地堡之间的空隙处新挖的战壕。的确,在视察马雷特防线以后,他极力主张,以位在四十英里之后、加贝斯以西十五英里的阿卡里特河床(Wadi Akarit)为防线,来保卫这一通往突尼斯的路线,才比较明智,因为其内陆侧翼位于杰里德盐沼(Chott El Jerid)地区,不会受到翼侧包围。但他的建议决非远在后方的独裁者所能接受,独裁者仍在满怀信心地修建“空中楼阁”,而他自己的储备已所剩无几。
墨索里尼对的黎波里的失守大为恼火,他召回巴斯蒂科并撤了卡瓦勒罗的职——他的职务由安布罗西奥将军(General Ambrosio)接替。与此同时,隆美尔在1月26日收到一份电报,通知他说,鉴于他健康状况不佳,等他在马雷特防线巩固了新阵地以后,就解除他的司令官职务;他的部队将改名为意大利第一集团军,由乔沃尼·梅塞将军(General Giovanni Messe)任司令官。不过,移交和离职的日期由他自行选择——他利用了这一让步,使同盟国蒙受其害。
隆美尔是一个病人,前三个月的紧张工作,并没有改善病情。但是,在2月里,他得显出他还是精力充沛的。
隆美尔并没有因为美军逼近他那条穿过突尼斯南部的退路而感到惊慌,反而觉得在蒙哥马利再次赶上他以前,这倒是就地出击的大好机会。尽管马雷特防线的防御工事极差,但是确能挡住坦克攻势,至少也会阻滞蒙哥马利的进攻。再说,隆美尔自己的力量也正在恢复过来。在向西撤退时,他已接近各个补给港口,他的所得已超过这次长途撤退中的所失,而目前他部队的人数同秋天阿拉曼之战开始时一样多了。他抵达突尼斯时,他的军队总计近三万名德军 [ 注:按编制,这约占全部兵员的半数——同阿拉曼之战开始时一样。 ] ,约四万八千名意军——虽然在名册上还包括业已遣返加贝斯-斯法克斯地区的第二十一装甲师,还有正派往防守面对加夫萨的美军阵地的盖塔尔(El Guettar)隘道的“半人马座”装甲师。但在武器方面,情况远非如此美妙——德军中大约有三分之一部队配备有坦克,四分之一部队拥有反坦克炮,六分之一部队拥有大炮。此外,在一百三十辆左右的坦克中,能作战的还不到半数。不过,总的情况是比较好的,一旦蒙哥马利有时间充分利用的黎波里港口,并将其优势兵力调集到突尼斯边境,那情况就可能不如目前了。隆美尔急于钻这个空子。
因此,隆美尔目前打算搞拿破仑式的双重出击,以运用战略家称为“内线”的理论——利用两股密集的敌军之间的中心地位,在一股敌军得以救援另一股敌军之前,出击其中的一股。如果他能击溃在他后面迟滞不前的美军的话,他就可以腾出双手来抓住蒙哥马利的第八集团军;眼下,第八集团军因为供应线拉得太长,兵力分散了。
这是一个出色的计划,但在付诸实施时,隆美尔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这多半得依赖不归他指挥的部队。他从马雷特防线上只抽得出一些人马组成一个大战斗群,人数还不到半个师,由利本施泰因上校(Colonel von Liebenstein)指挥。他那赫赫有名、忠诚可靠的第二十一装甲师早已调回突尼斯,正在他打算出击的地点,但已转属阿尼姆将军的军队。因而,一开始,就要由阿尼姆决定主攻目标和该使用的兵力,而隆美尔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予以协助罢了。
美国第二军(其中包括一个法国师)是这次反击的目标。其战线长达九十英里,但实际上却集中在穿越山岭、通往海边的三条公路上,先头突击部队分守在加夫萨、费德(Faid)和丰杜克(Fondouk)附近的山口——在这里与科尔策将军指挥下的法国第十九军连接起来。这些通道非常狭窄,防守者大为放心,同盟军高级统帅部大半全神贯注于阻击轴心国在丰杜克以北防区的一系列试探性进攻。
但是,在1月底,富有战斗经验的第二十一装甲师突然猛扑费德山口,在美国援军迟迟来到以前,一举而歼灭了那里装备很差的法国守备部队,从而为以后更大规模的进攻取得了出击口。这一突然袭击,使同盟国高级司令官们猜想,敌军正在计划发动这样一次攻势,但他们并没有料到在那里出现。他们将初袭费德看作一次牵制性出击,因而认为这次进攻的地点是在丰杜克附近。正如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General Omar Bradley)在回忆录中所述:“这种想法终于成了势所难免的臆测。”在艾森豪威尔的司令部和安德森统率的英国第一集团军司令部,都普遍存在这一想法。眼下,在亚历山大到任前,安德森奉命负责同盟国在突尼斯的整条战线。亚历山大是在卡萨布兰卡会议上被指定在艾森豪威尔领导之下指挥新第十八集团军的。新第十八集团军要在亚历山大到突尼斯后由第一集团军和第八集团军合而编成。为了防守预期的进攻线,安德森奉命将B战斗队同一半美军装甲部队作为后备队留守在丰杜克后面。这一错误估计,为敌人的进军开了方便之门。
到2月初,在突尼斯的轴心国兵力总数已增加到十万人——七万四千德军和二万六千意军——与同盟军实力相比,要比它在12月份时好得多,或者也许跟同盟军完成集结时一样多。其中约有百分之三十是行政管理人员。可以动用的装甲实力,几乎全靠德国提供,仅仅二百八十余辆坦克——一百一十辆属于第十装甲师,九十一辆属于第二十一装甲师(恰好占现行编制满额的半数),在一特种部队里配备有十二辆虎式坦克,另一方面,隆美尔正将利本施泰因战斗群的一营二十六辆坦克调去增援“半人马座”师在加夫萨公路上残存的二十三辆意大利坦克。这个总数与同盟军的实力大相悬殊,即使全部用上,也不会在突尼斯南部的预期进攻战线上取得数量上的优势。因为应援这防区的美国第一装甲师,虽说仍不足满员,大约有三百辆作战坦克(尽管其中有九十辆是斯图尔特式的),还有三十六门自行防坦克炮(Tan Destroyer),大炮配备上也比一个装甲师强得多 [ 注:这些数字,摘自档案,意味深长地表明,如以同盟国和轴心国各自投入的“师”的数量来比较双方的实力(同盟国司令官和不少官方历史学家在其著述中正是如此比较的),那将是十分谬误的。在那段时期里,一个美国装甲师的坦克编制(三百九十辆坦克),比一个正规的德国装甲师的编制(一百八十辆坦克)要大一倍以上。但实际的比率往往还要大,因为德军在弥补缺额方面困难较大。可以看出,即使消耗甚多的美国第一装甲师,仍比敌方装甲师的平均坦克数大约多两倍。 ] [ 注:英国装甲师的编制最近已减少到大约二百七十辆坦克,特种坦克不在其内;美国师,除了个别例外,都在年底以类似的规模经过改编。但是,在1944年,英国装甲师因以坦克而不以装甲车装备侦察部队,规模已扩大到三百一十辆坦克;而同盟军装甲师的实际实力,在可以作战的坦克数量方面,通常要比德军多一两倍。德军必须在质量上占优势,以求得平衡。 ] 。但是,使隆美尔失望的是,只有部分第十装甲师(仅有一个中型坦克营和一连四辆虎式坦克)派下来增援第二十一装甲师,并且仅仅为开始阶段之用,因为阿尼姆正打算象他计划的那样,用第十装甲师再向北发动一次突击。
2月14日,第二十一装甲师,连同第十装甲师的分遣队从费德再次猛扑过来,真正的攻势展开了。这次进攻是阿尼姆的副手齐格勒将军(General Ziegler)直接负责的。一面第十装甲师的两个小战斗群从费德山口迅猛进袭,象钳臂般张开来抓住美军第一装甲师的先遣部队(A战斗队),另一面第二十一装甲师还有两个战斗群(每一个都以一个坦克营为其核心),在夜间向南远距离迂回,以翼侧包围美军,使之落入陷阱。尽管在西迪布齐德(Sidi Bou Zid)一带,部分美军在敌军收紧包围圈以前已设法逃脱,但是装备损失很大。战场上到处是燃烧着的美国坦克,在这次战斗中,总共损失四十辆。翌晨,美军匆匆派遣C战斗队前去反击,但C战斗队很快就为德军合围而落入陷阱,只有四辆坦克逃脱。就这样,在这些零星的反击战中,精锐的两营中型坦克,相继为兵源贫乏但能巧妙地从中集中优势兵力的敌人所歼灭。同盟军总算走运,德军是缓慢追赶的。
14日,隆美尔曾敦促齐格勒乘夜挺进,并充分利用开始时所取得的胜利,他说:“美军没有实战经验,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使他们逐渐有种深深的自卑感。”但齐格勒却觉得他应该等阿尼姆批准后再进军,只有在17日,他才向美军集结之地斯贝特拉(Sbeitla)推进了二十五英里。因此,在那里,德军遇到顽强抵抗,因为美军已匆匆忙忙将B战斗队(当时由保罗·罗比内特准将(Brigadier-General Paul Robinett)统率)南调。直到近黄昏时,B战斗队使德军始终处于绝境,并从旁掩护另两个战斗队的残部撤退,此后B战斗队本身才开始撤退——这是根据安德森命令同盟军南翼向西多萨尔(Western Dorsal)山脊防线总退却的一部分。虽然德军进入斯贝特拉的时间已被推迟,但是他们的战果却增大了,俘获了一百多辆坦克和近三千名俘虏。
与此同时,隆美尔调来的战斗群,奉命向在加夫萨的同盟军南侧尽头进攻,于15日在同盟军撤出那公路中心时,冲了进去。他们加快步伐,转向西北,到17日,穿越富里亚奈(Feriana),向前推进了五十英里,并占领了泰勒普特(Thelepte)的美军机场。这样一来,他们目前同第二十一装甲师几乎并驾齐驱,只是在其西面三十五英里,因而更接近同盟军的补给线。亚历山大就在那天来到前线,并于19日接管了这两支军队,他在《公文集》中说:在“溃退时,美、法、英三军混在一起,难以分开,没有协调一致的防守计划,也确实没有人指挥。”隆美尔听说盟军烧毁了另一道山脊那边四十英里路的特贝萨补给仓库。在他看来,这是同盟军“神经紧张”的明证。
当时出现了真正的转折点——尽管盟军司令官们料想在三天之后才会有转折点。隆美尔想趁同盟军混乱和惊慌之际,使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机械化部队发动一次联合攻势穿越特贝萨。他认为向同盟国主要运输线如此深入冲击:“会迫使英美两军将部队大都撤回阿尔及利亚——这是同盟军司令官们目前最担心的前景”。
但是,隆美尔发现,阿尼姆——他早已把第十装甲师调走——不愿意冒如此风险。所以,隆美尔把他的建议送交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指望墨索里尼有心“得胜以支撑其在国内的政治地位”,而拜尔莱茵终于说服了突尼斯的空军司令官,并得到他对这一计划的支持。
时光飞速流逝,快近18日子夜时,才从罗马传来信息,批准继续进攻,任命隆美尔负责执行,并为此将两个装甲师都交给他指挥。但命令指出,应朝北冲向塔莱(Thala)和勒凯夫(Le Kef),而不是朝西北穿越特贝萨。在隆美尔看来,这一变动是“骇人听闻、难以置信的目光短浅的一招”——因为这意味着这次联合冲击“离敌人战线近得不能再近,势必使我们去攻打强大的敌人后备军”。
结果,敌军进攻地点,果然不出亚历山大所料,因为他早已命令安德森“集中他的装甲部队来保卫塔莱”——虽则他这样做,根据的是错误的估计,他还以为隆美尔宁愿取得一次“战术上的胜利”,而不愿去追求一个不那么直接的战略目标。多亏意大利最高统帅部,随着形势的发展,这一错误臆测结果对同盟国反而有利——要是隆美尔获准随心所欲地推进的话,那么同盟国部队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因为匆匆南调的英美增援部队已大都派往塔莱及其东面的斯比巴(Sbiba)防区;特贝萨只有美国第一装甲师的残部在防守,力量薄弱。
英军增援部队的主力是第六装甲师。其中装甲队,即第二十六装甲旅,驻扎在塔莱,补充步兵;还有刚开到的美国第九步兵师的炮兵都调到塔莱来支持第二十六装甲旅。第六装甲师中乘卡车的步兵队,即第一警备旅,驻扎在斯贝特拉正北面的斯比巴山坳,同美国第一和第三十四步兵师的三个团战斗队一起守卫。
2月19日凌晨,隆美尔获得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批准后不到几小时,就发动了攻势。但其前景黯淡,这既是因为早先推迟了进攻,又是因为阿尼姆已把第十装甲师调到北方,所以必须召回,但无法及时赶来参加第一阶段的新进攻。在这样的掣肘下,隆美尔决定把非洲军战斗群掉过头来,带头穿越塔莱向勒凯夫进军,同时还使用第二十一装甲师穿越斯比巴,顺着四通八达的公路,到达勒凯夫,这样两路冲击就可能互相接应。
到塔莱的路要穿过斯贝特拉和富里亚奈两地中途的卡塞林山口(Kasserine Pass);据守那里阵地的是斯塔克上校(Colonel Stark)指挥的美国混合部队。德军最初试图出其不意突破山口,但遭到了阻击。下午,同盟国各种增援部队开到,这使斯塔克的兵力大大超过来犯的非洲军战斗群(三小营——一个坦克营和两个步兵营)。但防御工作没有配合得好,以致到了傍晚,德军得以渗入几个据点,天黑后,渗入更深。与此同时,第二十一装甲师向斯比巴推进,受阻于一个布雷区和部署在其后面的强大的同盟军——十一个步兵营对付攻方的两个营,大炮和坦克在数量上也占优势(因为目前第二十一装甲师作战的坦克还不到四十辆。因此,隆美尔在夜间决定集中兵力强攻看来防守较不牢固的卡塞林山口,也决定将迟迟开到的第十装甲师用在那里。可是,当时已日趋渺茫的前景更暗淡了,因为第十装甲师只有一个坦克营、两个步兵营和一个摩托车营。阿尼姆几乎保留了半个师的兵力及其所属的一营虎式坦克,隆美尔原是把这营虎式坦克当作手中王牌的。
直到20日下午他才能集中攻打卡塞林山口,因为第十装甲师各部队迟至那时方才开到——这一耽搁使隆美尔“大为震怒”。晨间发动的攻势为守方的炮火所遏制,但到下午4时30分,他亲自临近前线,把所有的步兵——五营人(包括一营意军,即第五贝尔萨利埃里营)同时投入突击,这一下子就突破了。但当时攻方却遭到极小一支英国分遣队的顽强抵抗。这支分遣队由A·C·戈尔中校(Lieutenant-Colonel A. C. Gore)指挥,有一个装甲中队、一个步兵连和一个野战炮兵连,当初是派来增援防守山口的。直到隆美尔调来一个装甲营后才算顶住这一抵抗,但有十一辆坦克被击毁。美国官方历史(记事之直率为任何国家官方史中所罕见)不但强调了这支分遣队抵抗得异常顽强,而且意味深长地提到其他地方都容易突破:“敌军对其缴获的多少完整的美国装备的数量和质量感到惊奇。” [ 注: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美军,西北非:在西方争取主动》,456页。 ]
占领山口以后,隆美尔将侦察支队派至通往塔莱的公路,也派至通往特贝萨的岔路,其目的一是使盟军在调动其后备部队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二是探测有否可能按照他原先的目标去占领美军在特贝萨的巨大补给品堆集所。由于隆美尔推进的消息传开,第一个目的早已实现,效果也早已达到。弗雷登德尔在上午命令罗比内特的B战斗队从最右侧转到塔莱,后来便调它去扼守从卡塞林到特贝萨的岔路。与此同时,英国第二十六装甲加强旅(由查尔斯·邓菲旅长(Brigadier-General Charles Dunphie)指挥)——包括两个装甲团和两个步兵营——已从塔莱向南推进,在离卡塞林山口约十英里处摆开阵势,期待着B战斗队开来接应。同盟军很幸运,攻方的兵力比他们想象的要弱得多。
第二天,即2月21日,早晨,隆美尔起初固守原地,等待盟军夺回卡塞林山口的反攻。看来他的对敌并未想到有此停顿,他们不知他的兵力比他们当时集结的要薄弱得多。他一发现他们按兵不动,就用当时归他指挥的部分第十装甲军——只有一个战斗队,包括三十辆坦克、二十门自行火炮和两个装甲掷弹兵(panzer-grenadier)(摩托化步兵)营,冲上通往塔莱的公路。邓菲的加强旅挡不住德军进逼,在连绵的山脊上边打边退,直到翼侧受围并遭到纵射为止。但是,该旅坦克在傍晚退入早已准备就绪的塔莱阵地之际,德军以一连串坦克尾随不舍——狡诈地用上一辆俘获的瓦伦丁坦克打头阵,因此德军坦克都被当作是掉了队的英国坦克。这样一来,德军就冲入了阵地,歼灭了部分步兵,击毁了许多车辆,到处造成混乱。经过三小时混战,德军攻势虽被阻遏,但撤退时却带走了七百名战俘。在自卡塞林起的那条公路上的这一系列战斗中,他们损失了十二辆坦克,却击毁了对方近四十辆坦克,其中包括第二天拂晓反攻时迷失方向并闯进围攻的德军坦克当中的一连坦克。
隆美尔料想同盟军接着就会来一次较大的反攻,决定严阵以待,存心击退敌人以后乘胜追击。但是,在晨间,空中侦察表明,同盟军大批增援部队已到达前线;还有不少增援部队快要开到。当时轴心国部队的左侧处境越来越危险,要进一步乘机穿过塔莱这条路,已显然希望极小。前一天下午,非洲军战斗群冲上了特贝萨叉路,其目的是占领那里的几处山口,以掩护向塔莱推进的侧翼,但为高地上美军大炮阵地发射的密集炮火所阻挡。22日晨又重新进攻,但战果很小,而损失之惨重远非攻方所能承担,因为当时在这一防区,他们的人数远远不及那里集结的美军——罗比内特的B战斗队和特里·艾伦(Terry Allen)的部分第一步兵师。
当天下午,隆美尔和乘飞机来看他的凯塞林得出结论:继续向西反攻再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为了调回突击部队向东反击英国第八集团军,也应该停止向西反攻。按照这一决定,当天傍晚,轴心国部队奉命开始撤退——首先是向卡塞林山口后撤。
与此同时,艾伦从凌晨起就在设法对轴心国部队的侧翼组织一次反攻,但由于与罗比内特的联系有困难而耽搁了,直到近黄昏时才展开攻势。这就逼得非洲军战斗群慌忙撤至卡塞林山口,意大利分队纷纷溃退。美军在这里所显示的日益熟练的战术和他们大炮的百发百中,还有他们武器的充足,都使隆美尔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他们展开一次更大的和更广泛的反攻,他那实力较弱的部队就会极其危险了。
但是,同盟军司令部的高级人员,并不了解隆美尔的弱点和形势的变化。正如美国官方历史所述,弗雷登德尔指挥“对退敌发动的地面攻势,就在敌人不堪一击时,变得特别犹豫”。安德森也是这样,仍然从防御角度考虑问题。的确,当天晚上,同盟军在斯比巴的大部队,因担心隆美尔可能在塔莱突破而威胁其后方,所以向北撤退了十英里光景。由于同样的害怕心理,特贝萨的另一侧翼也在考虑撤退。甚至23日早晨敌人从塔莱撤走被发现后,还没有敢追击,直到深夜才发出25日发动总反攻的命令。而这时候,敌军已通过卡塞林山口安全地撤走了,以致同盟军的“摧毁”敌人和“夺回”山口的战斗,仅仅成了一种行军式的进军,所遇到的不过是已消失了的敌人在他们后面所留下的被破坏的道路和所敷设的地雷罢了。
在对力量对比和同盟军的越来越强的抵抗做出正确的估价后,轴心国部队结束进攻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面对目前已集结起来的同盟国的强大优势兵力,再作进击是愚蠢的了。从物质上说,这次进攻是收获大大超过损失的——俘虏了四千多人,摧毁或毁伤同盟军坦克近二百辆;仅仅付出一千多人伤亡的代价,而坦克的损失比率甚至更小。这样看来,作为一次“有限目标”的出击,可说是战果辉煌。但它未能实现其迫使同盟军撤出突尼斯的战略目标,尽管这一目标似乎十分接近了。如果把第十装甲师全部用到这次反攻中来,而隆美尔从一开始就主持这场战役而不受任何牵制就进攻特贝萨的话,这样一个目标也许有可能实现的。如果能迅速攫取拥有大量补给贮备的美军那个主要基地和中心机场,那会使同盟国部队不再可能守住他们在突尼斯的阵地了。
2月23日,罗马发布了一道命令,把轴心国在突尼斯的所有部队都交给隆美尔指挥,这是对他的命运的嘲弄。任命他指挥新成立的“非洲集团军”这件事,显示出这次反攻在墨索里尼和希特勒心目中恢复了对他的评价,但就这一任命发表的时间来说,对隆美尔含有辛酸的意味,因为这正是在撤退开始的那个早上得知的,要挽回失去了的机会已为时太晚了。
在打消阿尼姆向北方冲击的意图方面,这也嫌太迟了,为了这次冲击,阿尼姆留下了原可供隆美尔的冲击更好利用的后备部队。照计划规定的那样,占领迈杰兹巴卜(Medjez el Bab)将是一个有限的目标,而这一进攻原拟在26日用两个装甲营和六个其他营的兵力来发动。但24日拂晓,阿尼姆派遣他的一名参谋把他有限的计划通知隆美尔以后,便飞往罗马见凯塞林去了,那天稍晚一些时候,一个大得多的计划在讨论中出现了。根据这一计划,进攻想沿着北部海岸和蓬杜法赫(Pont-du-Fahs)之间长达七十英里的战线上的八个据点发动,打击英国第五军(第四十六师、第七十八师和Y师以及靠近海岸的一个法国团队)。突尼斯以西六十英里的公路枢纽贝贾将为进攻的主要目标,由一个装甲大队担任主攻,同时发动较小的钳形攻势以占领迈杰兹巴卜。尽管所有可用的部队都用上了,但所增加的兵力还是无法满足这次进攻规模的需要。为了进攻贝贾(Beja),两个装甲营的装甲大队的七十七辆坦克(包括十四辆虎式坦克)都动用了,即使这一微小规模,还是动用了派往南方的第二十一装甲师途经突尼斯的十五辆坦克才凑成的。隆美尔得知这新计划时大吃一惊,并把它说成是“完全不现实的”——他错怪了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其实后者被告知这个计划时,也象他一样惊慌失措。
阿尼姆的作战命令是在25日发出的,而攻势是在第二天发动的——仍然保持原先规模较小的计划中所预定的发动日期。虽然对计划做出如此大规模的修改是太匆促了,但这显然证明了德国人制订计划速度之快和具有弹性。虽然如此,计划执行得最好的,首推远在北面地段的曼陀菲尔(Mamteuffel)师,他在执行新增的攻势时,几乎打到同盟军所在地的阿比奥山(Djebel Abiod)侧面的主要公路上,并在据守这一地段的法英部队中俘虏了一千六百人。但担任主攻的德国装甲队,在靠近西迪恩西尔(Sidi Nsir)地区摧毁英军的前沿阵地后,却在离贝贾十英里的狭窄而多沼泽的隘道上被包围了,在这里,英军的野战炮和反坦克炮大量歼灭了敌军。德军方面,除了六辆坦克外,全部坦克都被击毁,这次进攻就此逐渐停顿下来。第二次的进攻,旨在钳制迈杰兹巴卜,开始时取得了一些胜利,最后还是失败了;在南面更远一些地方的其他进攻也是如此。总起来说,阿尼姆的进攻,以一千多人伤亡的代价,换得了二千五百名俘虏,但是他的坦克有七十一辆被击毁或者报废,而英军所损失的坦克则不到二十辆,结果得不偿失。因为德军已苦于缺少坦克,而且他们的坦克不是那么容易补充的。
更糟糕的是,这次失败的进攻,耽误了隆美尔调用他预定第二次出击时所需要的那几个师,这些师原拟用来对付与马雷特防线对峙的在梅德宁(Medenine)的蒙哥马利的阵地的,因为凯塞林要求第十和第二十一装甲师应尽可能长期驻扎在美军侧翼附近,以制止其向北边增派后备部队迎击阿尼姆的进攻。这一耽搁,使隆美尔向东反攻的前景大不相同。迟至2月26日,蒙哥马利在梅德宁还只有一个师。他承认一度很担忧,他的部下拼命设法在隆美尔能够出击之前恢复均势。到3月6日打击来临时,蒙哥马利的兵力却增加到四倍,他已拥有相当于四个师的兵力,有近四百辆坦克、三百五十门大炮和四百七十门反坦克炮。
这样一来,在这期间隆美尔丧失了利用优势兵力进击的机会。他的三个装甲师(第十、第十五和第二十一装甲师),总共只有一百六十辆坦克,比一个满员师本应拥有的还少,并且在进攻时,除驻扎在马雷特防线的几个较弱的意大利师外,只能得到二百门大炮和一万名步兵的支持。此外,蒙哥马利那时还拥有从前沿机场起飞的三个战斗机空军中队,因此空中优势有了保证,而隆美尔想搞突然袭击却被迫作罢,因为在他的部队进攻前两天,即3月4日,他的装甲师的前进就为对方所发现并上报了。
在这种情况下,蒙哥马利就能尽其才力计划建立一道组织严密的防线,使对方的进攻比六个月以前在阿拉姆哈勒法遭受的失败还重。推进中的德军不久就被挡住去路,并为英军的集中火力所削弱。隆美尔感到继续打下去徒劳无益,便在傍晚时放弃了进攻。但就在这时,他已经损失了四十多辆坦克,尽管人员的伤亡只有六百四十五名。守军的损失则少得多。
这一次挫败打破了任何合理的期望:即在武力和武器方面都处于劣势的轴心国部队,可能赶在两个同盟国部队会师而形成一种联合压力之前,就把其中之一打垮。早在一星期以前,隆美尔曾向凯塞林提出一份对于局势的清醒而忧郁的估计,其中包括他本人和他的两名军级司令官阿尼姆和梅塞的看法。在这里面,他曾着重指出,轴心国部队正防守着一条长达四百英里的战线,而面对的是同盟军优越得多的部队——在人力方面强两倍,在坦克方面强六倍 [ 注:他估计同盟国力量为二十一万人,一千六百辆坦克、八百五十门大炮和一千一百门反坦克炮——这个估计是偏低的。同盟军在3月初的实际力量超过五十万人,尽管作战部队不过半数。坦克总数将近一千八百辆,大炮超过一千二百门,反坦克炮超过一千五百门。轴心国作战部队人数达十二万人,而可用的坦克只有两百辆。 ] ——并且部队被稀疏地拉开,处境危险。他主张将战线缩短到只掩护突尼斯和比塞大长仅九十英里的弧形线,并且他还说,要确保这条弧形线,每月的补给必须增加到十四万吨。他还直截了当地要求阐明统帅部关于突尼斯战役的长期作战计划。几经催促,他所得到的答复只是说元首不同意他对形势的判断。附来一张表格,上面列举了双方编制的数目,不问其实力和装备如何——这种虚假的比较法,同盟国司令官们当时和以后,在说明他们的成就时都曾用过。
在梅德宁失败后,隆美尔得出这样的结论:对德国和意大利部队来说,留在非洲是“明摆着的自寻死路”。于是,3月9日,他请了推迟已久的病假,把集团军指挥权交给了阿尼姆,飞往欧洲,力图使他的主子们了解局势。但是事态发展,最后不过终止他同非洲的战役的关系罢了。
他在罗马着陆后去见了墨索里尼,墨索里尼“似乎全不明白目前所处的逆境,只一味找借口为他的观点辩护”。于是,隆美尔便前去见希特勒,希特勒对隆美尔提出的论点,一点也听不进去,而明白表示在他看来“我已变成一个悲观主义者”。他不准隆美尔立即重返非洲,告诉他这样可能等到将来他身体健康时再去“指挥进攻卡萨布兰卡的战役”。鉴于卡萨布兰卡远在大西洋海岸,可以清楚看出,希特勒仍在梦想他能把同盟军完全逐出非洲——这表明他的想入非非已达到极端的地步。
在此期间,同盟军以巨大的优势兵力发动了一次集中的攻势,去占领进入突尼斯南面的门户,使第八集团军能和第一集团军联结在一起,并赶走梅塞的“意大利第一集团军”——它原先是隆美尔的“非洲装甲军”(拜尔莱茵名义上不过是梅塞的德军参谋长,其实他直接、全面地控制了所有德国部队)。
紧接着德军在梅德宁反攻的惨败,蒙哥马利却并没有打算利用这次防御战的胜利和敌军的动摇状态而立即进行跟踪追击,他仅仅有计划地继续集结他的部队和贮备补给,以便对马雷特防线发动一次有准备的进攻。这次进攻预定在梅德宁战役后的两星期,即3月20日发动。
为了利用插在敌后的力量帮助这次进攻,美国第二军于三天前,即3月17日,在突尼斯南面发动了一次进攻。它的目标(由安德森规定并经亚历山大批准)有三个——引走可能用于拦阻蒙哥马利的敌军后备力量;夺回靠近泰勒普特的前沿机场,为支持蒙哥马利的进军之用;并在加夫萨附近建立一个前沿补给中心,以便在他进军时协助补充粮草。但并不要求进攻部队开到海岸公路以切断敌军的退路。美国第二军的目标所以受到那个限制,是由于对美军是否有能力进行这一深入冲击抱有怀疑——从它的出发点到海岸有一百六十英里——也由于想要避免重蹈在2月份遭到德军反攻的覆辙。但这个限制却激起了奉命接替弗雷登德尔为军司令官的巴顿的进攻野心。第二军现在包括四个师和八万八千人的兵力,这数目比轴心国部队可以用来抵抗他们的兵力多四倍。此外,在进攻目标的地区,估计只有八百名德军和七千八百五十名意军,后者主要与在加夫萨附近的“半人马座”师在一起 [ 注:即使这一估计也是过高的——在2月战役以前,“半人马座”师只有五千名士兵而这时又进一步削减了。 ] 。
美军的进攻开始时看来大有指望,17日,艾伦的第一步兵师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加夫萨,意大利部队后撤了近二十英里,一直退到盖塔尔东面横跨通往海滨城市加贝斯和迈哈莱斯(Mahares)的分岔公路上的隘道阵地。20日,沃德(Ward)的第一装甲师从卡塞林地区向下冲到从加夫萨到海岸的第三条路线侧面,第二天早上在向东推进越过米克纳西(Maknassy)到达它外边的山口地方以前,占领了塞内德车站(Station de Sened)。
这一天,亚历山大放松了对巴顿的限制,要他准备一次装甲部队的强大冲击去切断海岸公路,以更大地支援蒙哥马利刚发动的对马雷特防线的进攻。但是巴顿的冲击为鲁道夫·朗格上校(Colonel Rudolf Lang)指挥的一支为数很少的德军分遣队所挫败,他们据守在山口和周围高地,进行了顽强的抵抗。23日,企图占领主要的322高地的连续进攻都被打退了,尽管高地上的守军只不过由原先隆美尔卫队中的大约八十个人组成。第二天重新发动了一次攻势(由为四个炮兵营和两个坦克连所支援的三个步兵营主攻),但又被打退了,尽管防守部队仅仅增加到三百五十人。25日又作了一次新的进攻尝试,这是沃德从电话中接到巴顿的一个果断的命令后亲自指挥的,这个命令坚决要求这次进攻只许成功。但这次进攻并未成功,在敌军增援部队源源开到的情况下,不得不半途而废。巴顿埋怨这个师老在“混日子”,接着就撤了沃德的指挥职务。巴顿如此热中 [ cdhyy注:衷 ] 于进攻,以致他不能认识到:即使在对付数量上具有更大优势的攻方,防守总是占便宜的,特别是当经过高度训练的守方部队对抗缺乏经验的攻方的时候。
这些便宜当时在盖塔尔地区另有一种表现——即表现在虽然比较缺乏作战经验但训练得特别好的美国第一步兵师身上。在这里,艾伦部队于21日突破了意军阵地,第二天更加向前推进,但到23日却遭到了德军的反攻。这次反攻由“非洲军”的主要后备部队即已打得精疲力竭的第十装甲师发动,它是从海岸那里被急速调来的(它包括两个坦克营、两个步兵营、一个摩托车营和一个炮兵营)。攻方摧毁了美军的前沿阵地,但在一个布雷区被阻挡住了,接着又遭到艾伦的大炮和反坦克炮的猛烈轰击。这便挫折了进攻的锋芒,傍晚时再度进攻也未得手,正如在一个美国步兵师的报告中兴高采烈地指出的那样:“我们的大炮用高爆炸炮弹狠揍了他们,他们就象苍蝇一样纷纷地倒下去了。”尽管德军第二次进攻的损失并不象报告中所描绘的那么严重,但在一天中被美军炮火或地雷所打毁的德军坦克大约有四十辆之多。
这次美军的有限冲击,通过把敌军的主要装甲后备力量引入这一代价惨重的反攻战中,足以补偿美军自己在米克纳西的挫败。它不但按照蒙哥马利的愿望,引走了一支重要的抗衡力量,而且使敌方本来就很少的坦克遭到更大的损失。就同盟军最后的胜利来说,他们得力于敌方的三次反攻(继2月中旬在费德那次得手的反攻之后)未能得逞,比之得力于他们自己的突击更多。只有在敌方打得精疲力竭之后,才可能出现同盟军的优势。从那以后,敌方如果不是在徒劳无功的反攻中继续耗尽他们的余力的话,那他们还会把这次战斗拖延下去的。
蒙哥马利向马雷特防线的进攻是在3月20日夜晚发动的。为此他调动了第十和第三十两个军,共约十六万人、六百一十辆坦克和一千四百一十门大炮。梅塞部队号称有九个师(只抵得上蒙哥马利的六个师),总共不满八万人,只有一百五十辆坦克(包括靠近加夫萨的第十装甲师拥有的坦克)和六百八十门大炮。由此可见,攻方在人数和大炮方面占有二比一强的优势(在飞机方面也一样),而在坦克方面则占有四比一的优势。
再说,马雷特防线从海岸到迈特马泰山(Matmata Hills)延伸二十二英里,而在这个区域的外侧是空旷的沙漠。在这种情况下,对力量较弱的轴心国部队来说,如果他们仅图拖延时日,利用机动部队防守马雷特防线,并在加贝斯以北的阿卡里特河阵地(即在海岸和杰里德盐沼地之间宽仅十四英里的咽喉地带)立定脚跟,那就比较明智。早在11月撤出阿拉曼以来,这就是隆美尔所鼓吹的方针和建议的阵地。3月10日他见到希特勒时,终于取得希特勒的同意,并吩咐凯塞林把驻在马雷特防线的几个非机动化的意大利师调回阿卡里特河,并在那里修建阵地。但意大利领导人却宁愿据守马雷特防线,而凯塞林和他们观点一致,因而也便劝说希特勒撤销新的命令。
蒙哥马利原先计划的代号是“拳击家”(Pugilist Gallop)。根据这个计划,主要的打击是由奥列弗·利斯(Oliver Leese)率领第三十军的三个步兵师所发动的正面进攻,打算在近海地方突破敌军防线,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使布赖恩·霍罗克斯(Brian Horrocks)的第十军的装甲部队能乘胜前进。与此同时,临时组成的伯纳德·弗赖伯格(Bernard Freyberg)统率下的新西兰军,向哈马(El Hamma)(朝内陆方向距加贝斯二十五英里)发动一次大的迂回敌人侧翼的进袭,以威胁敌人后方并牵制其后备力量。
但正面进攻失败了。这次进攻是由一个步兵旅和一个拥有五十辆步兵坦克的团在靠近海岸的一个狭窄地区发动的,它仅在敌方二百英尺阔和二十英尺深的齐格扎乌河(Wadi Zigzaou)和其外的一道反坦克战壕所掩护的阵地上打开了一个很浅的凹口。河床的软底和埋在那里的地雷,阻碍了坦克和支援它们的大炮的推进,但在河床以外敌人阵地上的步兵据点却成为纵射炮火集中射击的目标。第二天夜晚得到增援后,他们重新发动一次进攻,使桥头堡多少扩大了一些。当英军进入意大利部队时,许多意大利兵趁机纷纷投降。但反坦克炮由于必须经过沼泽地而迟迟未能到达,那天下午,前沿步兵阵地在没有充分支援的情况下又被德军的一次反攻所摧毁 [ 注:它是由第十五装甲师不到三十辆坦克和两个步兵营所发动的。 ] ,于是英军便利用夜色的掩护过河撤退了。这样,到22日夜晚,不但正面的进攻未能打开一个足够的突破口,而且就连原来插在敌军防线上的据点也放弃了。
这时,侧翼的迂回活动起初很顺利,但后来就被阻遏了。20日夜间,当沿着海岸开始进袭时,新西兰军从第八集团军的后方出发,穿越一片难走的沙漠地带,经过了一次长途跋涉的战斗前进,才把他们的二万七千人和两百辆坦克开到了被称为“普卢姆”(Plum)的山峡附近(在加贝斯以西三十英里,哈马西南十五英里)。但在肃清了前进的道路以后,新西兰军在这个山峡长期被阻,而这里的意大利守军却相继得到先是第二十一装甲师后备部队,后是从马雷特防线右边撤下来的非洲第一百六十四轻装师的四个营的增援。
3月23日凌晨,蒙哥马利看到沿着海岸的进攻显然已毫无恢复的希望,便决定重订计划,全力以赴地向内陆侧翼进攻,因为利用更大的力量重新发动一次攻势,突破哈马的希望就比较大。他命令霍罗克斯和他的第十军司令部以及由雷蒙德·布里格斯少将(Major-General Raymond Briggs)指挥的第一装甲师(一百六十辆坦克)当晚就向内陆进发,并作一次长途迂回,穿过沙漠去增援新西兰军。与此同时,印度第四师(弗朗西斯·图克少将(Major-General Francis Tuker))则从梅德宁向内陆侧面挺进,穿过迈特马泰山去肃清哈卢夫山口(Hallouf Pass),采用这种办法可以使在沙漠侧面进行大规模机动的那种行军补给线缩短一百多英里。在肃清山口后,图克应该通过离马雷特防线最近的侧面,沿着群山之巅向北推进,这样可以加重对敌军侧翼的威胁,并打开另一条可资利用的冲击线,如果英军经“普卢姆”山峡进行更广泛的机动受到阻碍的话。
新计划是一种很好的设想和巧妙的转变。这表明蒙哥马利具有灵活改变他的出击点、并在受阻时重整旗鼓的能力,甚至比在阿拉曼的做法还要好些——尽管象他习以为常的那样,他事后往往冲淡他这种因随机应变(这是将才的证明)而立的功劳,说什么一切都是从一开始就“按照计划”办事的。从很多方面看来,马雷特战役是他在这次战争中打得最出色的一仗,尽管由于他原先计划试图在靠近海岸的狭窄的沼泽地带搞强行突破,并在没有使用足够的兵力来保证进军的迅速完成的情况下暴露采用沙漠机动的可能性,因而引起过一些麻烦。
这个过早的暴露,变成执行新的代号称为“增压二号”(Supercharge Ⅱ)(这是由于纪念在阿拉曼最后胜利的计划而定名的)进攻计划的主要障碍。新西兰部队在20日到达“普卢姆”附近的消息,引起了轴心国指挥部的警惕(山头观测哨在23日傍晚发现和24日重新发现他们向这一方向的进一步移动),立刻推论出这预示着蒙哥马利已改变计划,把他的作战重点移到沙漠侧面来了。因此,在英军增援部队到达这一地区的前两天,德军第十五装甲师已调回到哈马附近,做好支援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一百六十四轻装步兵师的准备——这一调度刚好赶上英军预定于3月26日下午发动进攻的时刻。
既然突然袭击已成泡影,“增压二号”的前景也就黯然失色,但是这个损失却由于下面四个因素而得到了补偿:第一个因素是,阿尼姆在24日决定将梅塞的一军撤到阿卡里特河阵地,而不愿它冒被围歼的风险,并拒绝了梅塞打算坚守马雷特防线的要求——这样一来,山峡地区守军的任务不过是尽可能长期顶住英军的突击,以使马雷特防线的几个非机械化师得以脱身而已。第二个因素是突击的道路由空中“掩护炮火”(air barrage)去扫清——提供这种“掩护炮火”的是十六个战斗轰炸机分队,轮番作战,每隔十五分钟一次,每次由两个分队用炸弹和炮火持续不断地进行低飞袭击。这种把守军搞得惊惶失措的德国“闪电战”方法的应用,是由指挥沙漠空军部队的哈里·布罗德赫斯特空军少将(Air Vice-Marshal Harry Broadhurst)组织的,他搞得很有成效,尽管这由于违反了空军参谋部的原则而引起远在后方的他的皇家空军上级们的不满。第三个因素是,做出了实行装甲部队夜间进军的大胆决定,这原是德军经常采用而得益的办法,但英军过去却一直不肯一试。第四个因素是偶然的幸运——当英国装甲部队集结起来并开始穿过敌方反坦克炮林立的山峡两旁时,刮起了一场沙暴,这倒正好提供了掩护。
进攻是在26日下午4时发动的,那时正在落山的太阳照耀得使守军看不清情况。第八装甲旅和新西兰步兵师在前头开路,接着是雷蒙德·布里格斯的第一装甲师在下午6时左右从他们中间穿过,在尘沙飞扬和暮色苍茫的掩护下侵入了五英里,后来在下午7时30分夜幕下垂时便停顿下来,又在月亮升起的午夜以前,他们“排成坚实的方阵”再向前挺进。到3月27日拂晓,已平安地通过了咽喉地带,到达哈马附近了。
但这里的英军由于德军反坦克屏护部队以及由第十五装甲师约三十辆坦克对英军侧翼的一次反攻,被阻了两天。这次阻延却使大部分马雷特防线的守军有足够时间逃脱被切断的危险(尽管他们是徒步行军),并撤退到了阿卡里特河床阵地上去。主要是在战役的早期阶段,约有五千名意军被俘,在哈马附近的战斗中又有一千名德军被俘——他们以这种自我牺牲的努力,掩护了海岸走廊上部队的撤退,并使大部分轴心国部队安全撤走,而且装备没有什么损失。如果英军这时迅速将冲击线转移,就有可能到达海岸并把他们切断,可惜这个机会错过了。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停顿,蒙哥马利才作好了对付敌军新阵地的准备。
在此期间,巴顿再一次向海岸和敌人后方进攻,为此目的,他得到了美军第九和第三十四步兵师的增援。由第一和第九步兵师为第一装甲师开路,主要的冲击准备从盖塔尔杀向加贝斯,第三十四师打算占领北面一百英里的丰杜克山口,从而打开另一条通往海岸平原的道路。但3月27日对丰杜克发动的进攻,当场就被敌军一道布防不强的防线所遏制,第二天便半途而废。第三十四师因此便向西撤退了四英里,以便脱离敌军的射程和进行整编——这一撤退使敌方在他们的战地报告中做出这样一个结论:“美国人一遭到我们的进攻就放弃战斗了。”
从盖塔尔开始的主攻于28日发动,但这次主攻在经过更为艰苦的战斗而占领了少许地盘以后,还是被遏制了。这时,蒙哥马利已突破哈马并到达加贝斯,亚历山大便下命令要巴顿在步兵未扫清道路前就出动坦克纵队,向海岸冲击。这一尝试,为敌人组织得很好的一连串的反坦克炮所阻止。经过三天无效的奋战,亚历山大重新命令步兵扫清道路,虽然巴顿拼命打气,可是依然没有多大成效。但对敌人后方进行突破的威胁,使敌方派出第二十一装甲师前往这一地区支援第十装甲师,而这个敌军单薄的后备装甲部队的进一步的分散,大大帮助了蒙哥马利对阿卡里特河阵地展开的正面突击——他用了五百七十辆坦克和一千四百七十门大炮。
这个防区天然是固若金汤的,因为海岸的平坦地带仅四英里宽,上面有一条很深的阿卡里特河,而在河的窄浅处,则有一系列延伸到盐沼地带附近的从平原上耸起的连绵陡峭而不怎么高的山头。但轴心国方面因很迟才做出撤出马雷特防线的决定,以致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来巩固这个阵地并使它向纵深发展。而对守方更糟糕的是弹药奇缺——由于过早地出击以及推进太远,他们已消耗了大部分有限的补给。
就象在马雷特那样,蒙哥马利最初打算在海岸附近的一个狭窄地区突破敌军的阵地,然后派装甲部队乘胜开过去。第五十一(高地)师准备进行突破,而图克指挥的印度第四师则打算占领以山地为屏障的东端,来掩护它的侧翼。图克却主张正面进攻应予扩大,并向西扩展而占领中部的制高点——这是他根据山地战的原则,即“次高地无用论”而提出的。他深信无论是山地战或夜战,他的部队既在技术上训练有素,就能克服这一艰难的障碍。蒙哥马利接受了这一建议,扩大了正面进攻,他把第三十军团的三个步兵师都用来展开突破性进袭。此外,他不愿等上一个星期到有月光的时节再进攻,而宁愿大胆地做出在黑夜发动攻势的决定,他相信在黑暗中行军不致引起混乱的危险。
在4月5日夜幕下降时,印度第四师开始进军,早在6日天亮很久以前,就纵深地侵入到群山之间,俘获了约四千名俘虏,主要是意军。上午4时30分,第五十和第五十一师在将近四百门大炮轰袭的协助下,发动了攻势。第五十师在反坦克壕一线上受阻,但第五十一师不久就在敌军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虽然这缺口没有印度第四师所打开的缺口大。这两条路线的入侵,给第十军(由霍罗克斯指挥)的装甲部队提供了迅速乘胜前进的机会。他们为此目的,已被部署在贴近战线的后方了。
上午8时45分,霍罗克斯前来图克的司令部,该部办公处记事簿载着:“印度第四师指挥官向第十军指挥官指出,我们已经打垮了敌军;第十军突进的道路已经肃清;立即采取进攻行动就可结束北非的战事。现在正是发动猛攻的时候,不要再吝惜人力和武器了。第十军指挥官给集团军指挥官打电话,要求准许第十军投入战斗,坚持进攻势头。”但可惜这次行动开始得太迟了一点,而且开始乘胜前进时又发生了更长的耽搁。亚历山大的电报说:“蒙哥马利将军在十二点钟时把第十军投入战斗。”这时,德国第九十轻装师已经发动反攻并把英国第五十一师从它所夺取的一些地方赶了出去,部分地封闭了突破口。接着在下午,当霍罗克斯第十军的先头装甲部队为时已晚地开始向这一阵地冲过去时,就被德军第十五装甲师(敌军唯一可用的后备部队)摆开的阵势和展开的反攻所阻遏。这一天,完全没有利用第十军的优势兵力来进一步扩展已由印度第四师打开的缺口。
蒙哥马利以他特有的审慎作风制定了计划:依靠强大的空袭和炮轰的帮助,准备在第二天上午进行突破。但敌人在第二天清晨已逃得无影无踪了。于是,他原来预计的一举歼敌的打击,就变成对已经逃出他掌心的一支部队的跟踪追击了。
蒙哥马利固然已丧失了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机会,但他的敌人也失去了封闭突破口和保持他们在阿卡里特河一线的阵地的机会,因为他们三个装甲师中的两个,即第十和第二十一装甲师,为了制止美军对他们后方的威胁,已经调开了。所以前一天晚上,梅塞对阿尼姆说,由于这支增援部队的调开,要在阿卡里特河再守一天也不可能了,在得到阿尼姆的同意后,便把部队撤往离这里一百五十英里北边的昂菲达维尔(Enfidaville)阵地——这是第二道狭窄的海岸平原防线,并且也有山地屏障可以加强防守。
轴心国部队在6日天一黑就开始撤退,他们的大队人马尽管不得不徒步行军,但仍能在11日安然到达昂菲达维尔阵地。走在两个军前面的英国第八集团军的先头部队,虽然全部摩托化,远比那不时摆开阵势以阻止英军追击的德军后卫部队强大,却在两天之后才到达。
为了力图切断敌军退路,亚历山大发动第九军(属第一集团军)进攻并占领丰杜克山口,然后向西推进五十英里穿过凯鲁万(Kairouan)到达昂菲达维尔以南约二十英里的海岸城苏萨(Sousse)。这个新成立的军,归约翰·克罗克(John Crocker)指挥,由英军第六装甲师、第四十六师的一个步兵旅和拥有二百五十辆坦克的美国第三十四步兵师组成。步兵的任务是占领丰杜克山口两边的制高点,以便给装甲部队的进军扫清道路。这次匆忙的进攻规定在4月7日深夜发动。但是第三十四师的部队却推迟了近三小时才开始进袭,由于失去了夜色的掩护,不久就为敌军炮火所阻止,他们汲取了刚在十天前受过挫折的经验教训,更倾向于停止进军和寻求掩护盟军进军的失败,使敌军把火力转向北面,去遏制正在节节进展而即将占领山口以北高地的第四十六师的那个旅。所以克罗克决定不等步兵扫清道路,就投入他的装甲部队作强行通过,因为进攻的全局关键,取决于能否对海岸平原来一个迅速突破。
这一进攻是第二天,即4月9日,由凯特利少将(Major-General Keightley)指挥的第六装甲师发动的,坦克被击毁了三十四辆,只伤亡了六十七人,这种损失看似重大,但同他们在进军途中所必须克服的种种困难相比:要穿越布雷区和冲过有德军十五门反坦克炮夹击的狭长通道,这些损失也就微不足道了——所有反坦克炮都被粉碎了。直到下午,装甲部队才通过德军阵地,克罗克因此决定暂停进军,把扩张战果的事等到第二天再说,并把一些部队调回扎在山口入口处保护妥善的野营里过夜。这一决定是审慎的,和他早先做出的大胆决定截然相反。但布雷区还得打开缺口,使车辆得以通过。当时有报告说,由拜尔莱茵指挥的从南方撤退的德国装甲部队已经临近凯鲁万。4月10日拂晓,第六装甲师恢复向东推进,但当他们赶到凯鲁万时,撤退的敌军纵队已经安然通过这一公路中心。防守丰杜克地区的少量德军分遣队(两个步兵营和一个反坦克连)也已溜走,他们已经完成了拜尔莱茵交给他们的任务——必须在4月10日上午以前把英军第九军阻挡住,以掩护梅塞部队撤到海岸走廊。他们的处境是如此危急,占压倒优势的部队使他们前后受敌,然而他们终于脱身,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功绩。
轴心国的两支军队现在连接起来防守从北部海岸到昂菲达维尔长达一百英里的弧形地带。虽然这暂时改善了他们的处境,但是这点好处,由于他们遭受的损失,特别是武器方面的损失,而减少了。面对着目前要向这一弧形防线进攻并在人数和武器方面日益占优势的同盟军,势力日蹩的轴心国军甚至连守住这一条已经缩短了的防线也嫌过长了。况且阿尼姆经2月间反攻在靠近迈杰兹巴卜和北边所占领的地盘,大部分已为由奥尔弗里中将(Lieutenant-General Allfrey)指挥的英军第五军在3月底至4月初发动的攻势所夺回,因此这正好便利盟军对突尼斯和比塞大发动新的向东冲击。
同盟军未来的给敌人以致命打击的战役地点的选择问题,很受政治和心理因素的影响。艾森豪威尔在3月23日及以后给亚历山大的信里主张把主要力量放在北部,即第一集团军驻地,巴顿的军队应调到那里参与决定性的冲击,以便振作美军士气。亚历山大在拟定计划时,接受了这些建议,4月10日他命令安德森作好准备以便在22日左右发动主攻。他也屈从于巴顿反对把指挥权再次拨归第一集团军的强烈抗议,而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即美国第二军仍应继续在他自己的统率下单独作战。与此同时,他拒绝了蒙哥马利关于应把第六装甲师(它刚与第八集团军连接起来)划归第八集团军的要求,同时他通知蒙哥马利说,一部分第八集团军将成为辅助性部队,并且他必须把他两个装甲师中的一个(第一师)调出来去增援第一集团军。
这一次,政策和战略的利益正相一致,北部地区由于进攻之路更广阔以及补给线更短,同盟军的优势兵力可有更多的用武之地,而循着昂菲达维尔通往南部的道路展开有效战斗,希望不大,因为使用装甲部队障碍很多。
美国第二军的部队分阶段从南边转移到突尼斯的北部地区,规定每天约有二千四百辆车辆通过英军据守的弧形后方地带,这是参谋工作的一个复杂的成就(美国奥马尔·布雷德利现接替巴顿,指挥第二军,因巴顿已回去担任美方参加进袭西西里战役的计划工作)。英军第九军也已沿一条较短的路线北调,被安插在英国第五军和法国第十九军之间的右翼中心地点——现在他们已与同盟军右翼的第八集团军靠近了。
根据亚历山大4月16日发表的“最后计划”,这次进攻是分四路向心突击。第八集团军与霍罗克斯的第十军打算于4月19日夜晚穿过昂菲达维尔朝北向哈马马特(Hammamet)和突尼斯出击,目标是切断邦角(Cape Bon)半岛的颈部并把出入的通路堵住,以便阻止轴心国剩余部队撤往那里进行持久的抵抗。为了完成这一目标,同盟军要穿过一条至少有五十英里长的非常难走的咽喉地区。在这条线近旁的法国第十九军,要始终保持一种威胁的压力,并充分利用它的友邻部队推进时可能提供的一切机会。拥有一个步兵师和两个装甲师的英国第九军,则将于4月22日凌晨在蓬杜法赫和古拜拉特(Goubellat)之间出击,其目的是为装甲部队在那里作开路的突破。在它左边,拥有三个步兵师和一个坦克旅的英国第五军则作为主力,于同一天傍晚在迈杰兹巴卜附近出击,针对由德军第三百三十四师的两个团所防守的长达十五英里的地区。美国第二军翌日在北部地区发动攻势;这个绵延四十英里的地区是由曼陀菲尔师的三个团和第三百三十四师的一个团防守,但他们的士兵还不到八千人,而美国第二军却有九万五千人。
象这样的一种总反攻——各地几乎同时发动——看来大有可为。就目前同盟军二十个师的战斗力来说,就拥有三十多万人和一千四百辆坦克。据同盟军情报部门的正确估计,九个德国师(它们构成防守在长达一百英里的弧形地带的骨干力量)的兵力总共不过六万人,而他们的坦克总数不到一百辆——一份德军报告甚至说适于作战的只有四十五辆。此外,阿尼姆于4月20日晚上在迈杰兹巴卜南面发动的一次糟透了的攻势,尽管在黑夜中侵入约五英里,但一到黎明时分就被击退,并没有能打乱英军在这一地区的进展及其发动的攻势。
但同盟军的总反攻,虽然及时发动,却未能按计划去执行。德军的防守还是十分顽强,并能巧妙地利用复杂的地形把同盟军的优势兵力堵住。亚历山大的“最后计划”因此而失败,它必须重订——成为倒数第二个计划。
第八集团军用三个步兵师向昂菲达维尔发动攻势,在紧靠海岸地区的群山地带,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这次攻势就此被阻,损失惨重——终于使蒙哥马利和霍罗克斯那种可能把敌人从这一咽喉地带“赶出去”的乐观信念落了空。意大利部队在这里和德军一样顽强作战。更往内地,英国第九军的装甲大军终于在蓬杜法赫西北的科尔齐亚(Kourzia)地区的敌军阵地侵入八英里。但这时阿尼姆把他那七零八落的第十装甲师(这是他的唯一有实力的快速预备队,现在它的坦克力量只剩下不到攻方所有的十分之一,即只有三百六十辆适于作战的坦克)介入战斗,英军的进展就这样被制止了。担任主攻的英国第五军,面对防守这一中心地区的两个德国步兵团的顽抗,进展缓慢,经过四天的鏖战,仅在迈杰兹巴卜以外地区推进了六至七英里。这时,进攻已确实被阻遏下来,并且由于德军用非洲军的大部分残余坦克拼凑成一个坦克旅也参加作战,在有些地方还被赶了回来。在北部地区,穿过崎岖难行地带的美国第二军,在它进攻的头两天稍有进展,后来在4月25日,才发现敌人已悄悄地溜回到几英里以外的另一道防线去了。总之,同盟军的这次攻势,没有在任何地方取得真正的突破,到处都陷于停滞不进的状态。
但是,轴心国部队为了挫败这次进攻,亦已搞得紧张不堪并已用尽他们少量的物资。到4月25日,他们两个军的油的补给量已降低到大约只剩四分之一——仅够行车二十五公里——而所剩下的军火,只够再打三天仗了。那时,他们很少有什么弹药和燃料的补给——他们打退同盟军的冲击原是寄希望于此。而这一点就成为同盟军下一次进攻决定胜负的因素。他们的食物补给也十分短缺——阿尼姆事后曾说:“即使同盟军不发动进攻,至迟到6月1日我也只好投降,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可吃了。”
2月底,隆美尔和阿尼姆打的报告中说,如果最高统帅部决定要坚守突尼斯的话,每月至少得有十四万吨的补给,才能维持轴心国部队的战斗力。罗马当局敏锐地感到航运的困难,把装载数量压缩到十二万吨,并估计补给总数的三分之一在运输途中就有被击沉的可能。但结果在3月份这个月里,只有两万九千吨补给到达轴心国部队,其中四分之一经由空运。对比之下,在这个月里,单单美国就把四十万吨补给安然运到北非港口。4月份,轴心国部队的补给已缩减到两万三千吨,到5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却只少到两千吨了。这些就是同盟国的空军和海军(主要是英国的)依靠对敌方航运活动的出色情报工作,控制通过地中海的补给线的力量。这些数字充分说明了轴心国部队的抵抗为什么突然崩溃的原因,这比同盟国任何领导人在其报告中所解释的崩溃原因要清楚得多。
亚历山大的新的“最后计划”,是间接由于昂菲达维尔咽喉地带被堵塞这一事实而提出来的。4月21日,那里三个师的进攻失败已经是令人痛心的明摆着的事,蒙哥马利鉴于损失越来越大,被迫停止进攻——这样一来,象上文已经讲过的那样,却使阿尼姆得以把他所有残余的装甲部队北调,以阻止英军突破迈杰兹巴卜东部地区的主要攻势。蒙哥马利打算在29日继续进攻,把进攻集中于海滨狭窄地带,而不再力图占取内陆高地。这一指令虽已为霍罗克斯所接受,但遭到两个主要的师指挥官图克和弗赖伯格的强烈反对。他们的警告性的意见被证明是正确的,因新攻势一发动就被阻止了。第二天,即4月30日,亚历山大来到前线同蒙哥马利讨论了局势,接着就下令把第八集团军两个最精锐的师拨归第一集团军,为的是在迈杰兹巴卜地区发动一次新的和强有力的冲击。在昂菲达维尔进攻失败以前,图克就曾主张采取这条进军路线。其实早就应该采取这条路线的,因为向昂菲达维尔的进攻,甚至连象牵制那里的轴心国部队和阻止对中央地区增援这样的有限目标都没有达到。
这一调度一经决定,就很快付诸实施。两个选出的师即印度第四师和第七装甲师,在同一天黄昏以前开始向西北方面作长途转移。第七装甲师当时还在后方留守,它必须沿着崎岖不平的路迂回走近三百英里的行程,但在两天之内就走完了这段路程——坦克是用转运机载运的。这两个师被划给承担决定性出击任务的第九军,而该军则向北边靠拢,集结在第五军据守地区的后面以便出击。霍罗克斯本人也在转移之列,他是去接任第九军的指挥的,因为克罗克在一门新的迫击炮的实地射击中受了伤,——在此大好时机,他个人却遭到了命运的播弄。
与此同时,布雷德利统率的美国第二军,于4月26日夜间在北部地区重新发动攻势。该军企图穿越这一山区,打了四天硬仗,却为敌方的顽强抵抗所挫败。但是持续的压力使敌方物资极度紧张,军火奇缺,敌军不得不退到马特尔(Mateur)以东较为难守的新防线。这次撤退是在5月1日到2日的夜间巧妙地完成的,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但是新防线离比塞大港口基地只有十五英里,因此现在防线深度十分不够,其情况就跟面对着突尼斯的迈杰兹巴卜地区一样。
防线深度不够,这对补给品奇缺的守军却是个致命伤,而这又保证了同盟军在5月6日发动新攻势的必胜性。因为只要攻破第一道防线,德军就不再可能用灵活防守和机动撤退的办法来继续抵抗了。轴心国部队虽曾设法顶住同盟军以前的进攻,但他们终究是付出了十分巨大的代价,即几乎耗竭了他们贫乏的贮备,所剩下的仅是只够暂时应付攻方压倒优势炮火的弹药以及进行最短距离反击活动所需的燃料。此外,由于突尼斯的机场已无法掌握,而且几乎所有剩下的飞机都已撤往西西里,因而他们也缺少空中掩护。
轴心国部队的司令官们对迫在眉睫的打击,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早已从无线电中截获了同盟国已从第八集团军调出大量部队到第一集团军去的情报。但在他们缺乏辎重的情况下,即使明知道对方要袭击,也无助于迎击这样的袭击。
亚历山大名为“火神”(Vulcan)的新计划,规定由第九军用锤击的方式进行突破。他们得穿过第五军,向迈杰达尔河(Medjerda River)以南谷地那条不到两英里宽的非常狭窄的德军战线出击。这次冲击由一巨大的密集队来发动,在四个“步兵”坦克营的支持下,由英国第四师和印度第四师领先,第六和第七装甲师殿后。装甲部队拥有四百七十多辆坦克。等到两个步兵师侵入防线约三英里深处的时候,两个装甲师当即冲过去,第一步到达离出击点十二英里或到突尼斯一半路程的圣西普里安(St. Cyprien)。在亚历山大的命令里,他强调“首要目标是占领突尼斯”,以防止敌军的任何集结,并须不停顿地“肃清凡是敌人继续盘踞的地方”。
作为第九军进袭的序幕,第五军奉命在5月5日傍晚占领布奥卡兹山(Djebel Bou Aoukaz)侧高地——经过几场硬仗,终于完成了这一任务。此后,第五军的主要任务是要“打开一条通道”,让第九军得以由此进行冲击。由于敌军已不再拥有开展有效反攻的手段,结果这个任务顺利完成了事。
如果第九军的冲击,按原来计划在白天发动的话(鉴于第一集团军缺乏夜袭经验),要打开通道就可能比较困难了。但在图克的坚持下,原计划有所改变,发动进攻的时间规定为凌晨三时,这样就可充分利用没有月亮的黑夜作为掩护。又根据他的坚决要求,对所有已知的敌军据点,进行中心控制的连续而集中的猛轰,以代替通常的掩护炮火,炮弹的消耗因此增加了一倍,提高到每门炮一千发。这一集中猛轰,使战线上每隔两码就落下一枚炮弹,比去年秋天在阿拉曼的掩护炮火要稠密五倍。由四百门大炮直接支持这次集中袭击所产生的毁灭性效果,因从拂晓开始的两百多架次的猛烈空袭而更加剧。
到上午九时半,印度第四师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突破了一个很深的缺口,并上报前面已没有任何真正抵抗的迹象——告诉军司令部说,装甲部队现在“要走多快多远就能走多快多远”。上午十时以前,第七装甲师先头部队就开始冲过步兵所占领的防线。在右翼,英国第四师出动较迟,推进也较慢,但在其左翼友邻军冲击的帮助下,在中午以前也到达了目的地。这样,这些装甲师终于有可能向前推进。然而在下午三、四点钟时候,他们就在马西科(Massicault)附近被迫停下来过夜——这里超过其出击点仅六英里,超过步兵占领的那一条线仅三英里,而离突尼斯还有四分之三的路程。第七装甲师的战史上曾对这种过分谨慎的作风有过解释,说是司令官“认为在两个装甲师所控制的坚固阵地上都部署一个旅,比之放松对两个阵地的控制从而使补给工作这样的长期任务变得复杂化起来,要明智一些”——这一解释非常清楚地表明,他们未能掌握关于乘胜追击这一基本原则,并且也未能贯彻这种原则的精神。象在阿卡里特河的战役那样,霍罗克斯和装甲师的司令官们对战机的反应太迟钝,不去多多发挥机械化部队具有的灵活性的潜力,而只是继续保持步兵所特有的速度进行作战。
这种小心谨慎是多余的。就袭击迈杰达尔河以南八英里处宽仅两英里的战线来说,这里只有两个很弱的步兵营和第十五装甲师的一个反坦克营防守着,支持他们的还有不到六十辆坦克的一支混合编队的部队——这几乎是轴心国部队仅存的坦克。这样一条非常单薄的防线却遭到支持这次袭击的飞机大炮高度集中的轰炸,被彻底摧毁了。此外,由于缺乏燃料,阿尼姆已不能按计划把他的第十和第二十一装甲师的非装甲残部北调。这一致命的燃料奇缺情况,在制约他们的行动方面,确是比英军精心设计的诈骗计划——似乎他们要再次出击科尔齐亚地区——还要卓有成效。
5月7日拂晓,第六和第七装甲师又重新开始推进,但又表现出过度谨慎,在圣西普里安,它们就被拥有十辆坦克和少数大炮的一小股德军所阻挡,一直到下午。他们于下午3点15分才接到向突尼斯推进的命令。半小时以后,第十一轻骑兵团的装甲车辆进了城,自从北非战役开始近乎三年以来,这个团所起的先头作用至此圆满成功。达比郡义勇骑兵队即第六装甲师的装甲车团,也几乎同时进城。接着来到的是坦克和汽车载运的步兵,以便扩大并完成对这个城市的占领。在这一过程中,热情奔放的居民向他们投掷鲜花和飞吻,弄得部队寸步难行,不知如何是好。这甚至比从那些来自已经陷入混乱和解体状态的德军孤立地区里的零星抗击还要厉害。那一天傍晚,抓到一大批俘虏,第二天早上被捕获的也就更多,而极大部分德军却设法从城里往北和往南逃跑,至于在市区四郊作战部队的残部,被冲击突尼斯的盟军部队打得七零八落,也纷纷向各方退却了。
在此期间,美国第二军在北部地区重又发动攻势,以与英军的突击相配合。5月6日进展缓慢,抵抗似乎还很强烈,但到第二天下午,第九步兵师的侦察兵却发现道路畅通,他们便在下午4点15分长驱直入比塞大,原来敌人早已撤出该城并向东南方向撤退了。正式入城的任务让给了8日到达的法国非洲军。从马特尔推进的第一装甲师,开头两天就受到阻遏。在南部更远地方的第一和第三十四步兵师也同样被阻。但到8日,第一装甲师发现敌军防线已在崩溃,推进不难,因为敌军弹药和燃料都已消耗殆尽,而英国第七装甲师又正在敌军后方从突尼斯沿着海岸转向北部推进。
敌方既已遭到英美先锋部队的夹击,又无抵抗或退却的方法,因而开始了大规模的投降。在天黑以前,第十一轻骑兵队的先头分队已截获了约一万名俘虏。第二天 (9日)晨,另一个分队的部分人马,冲到法里纳港(Cape Porto Farina)(在比塞大东二十英里同名海角的附近),在那里他们接受了九千多名群集在海滩上的德军的投降,其中有些人正在可怜地试图编搭木筏——后来这群俘虏被移交给随后到达的美国装甲部队,才松了一口气。上午9时30分,德军第五装甲师和北部地区的指挥官韦尔斯特将军(General von Vaerst)向阿尼姆发出电报说:“我们的装甲部队和大炮都已被摧毁:没有弹药和燃料。我们将战斗到底。”最后一句话是带有一点壮烈意味的荒唐话,因为没有弹药,部队是无法作战的。韦尔斯特很快获悉,他的部队都认为这样一个悲壮的命令是多么荒谬,他们都纷纷投降了。因此:到了中午,他同意率领其残部正式投降,这使同盟军在这一地区的全体俘获人员增加到近四万名。
当轴心国的军队被分裂时,他们的极大部分驻扎在突尼斯南部。这一地区根据其自然条件原来较易防守,同盟国司令官们预料那里的敌军是会进行较长时期抵抗的。但是,在那里,同样也因为弹药和燃料告罄,敌军只经过短期的抵抗,很快就崩溃了。崩溃的加速,是和敌军都感到绝望有关,因为即使有些地方还剩下一些物品,但轴心国部队都知道新的补给不可能再得到——由于同样原因,他们知道逃跑也不可能。
亚历山大那时的目标是,阻止梅塞部队(轴心国部队南面部分)撤退到巨大的邦角半岛,并在那里修建“决一死战”的阵地。因此,第六装甲师一经占领突尼斯,就马上奉命转向东南,并向半岛基线较近的一角哈马姆立夫(Hamman Lif)进发,而第一装甲师也朝着同一方向集中。在哈马姆立夫,群山紧靠大海,平坦的海岸地带只有三百码宽。这一狭窄的隘道,被德军一支分遣队所占有,他们还得到从机场防线撤出的八十八毫米口径的大炮的支持,同盟军设法强行通过,却被挡住了两天,但这一障碍终于被同盟军同心协力的奋战所克服。第六装甲师步兵占领了俯瞰全城的高地,大炮则有计划地分段扫清市街,然后一个坦克纵队沿着惊涛拍岸的海滩出击,在这里他们得到较好的掩护,免遭一门仍在开火的德国大炮的袭击。到10日黄昏时分,同盟军已扩展到横越半岛的基线,到了哈马马特,从而切断了敌军幸存的部队。由于燃料奇缺,敌军未能向半岛撤退。第二天,第六装甲师向南推进,抵达正在昂菲达维尔附近拦阻英国第八集团军的轴心国部队的后方。虽然这些敌军手头还有一些弹药,但他们显然已被包围,逃脱无望,所以只好迅速投降了。
到13日,所有剩下的轴心国司令官和他们的部队全都投降了。只有百来个人渡海或乘飞机逃往西西里,此外还有九千名伤兵和病号早在4月初就撤走了。至于最后俘获多少的问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5月12日,亚历山大的司令部给艾森豪威尔的报告中说,从5月5日开始,俘虏的人数增加到十万人,当清点完毕时,总数似将近十三万。后来的报告中又说“俘获总数达十五万人”。但在亚历山大战后发表的军事文电中却说人数是“二十五万”。丘吉尔在他的回忆录中写的是同一整数,不过加上了“将近”这一个修饰词罢了。艾森豪威尔说是“二十四万人,其中德国人将近十二万五千人”。但非洲军在5月2日给罗马的报告中说,4月份领取口粮的部队在十七万和十八万之间——这是在这次战役最后一星期激战前所提供的数字。因此,很难设想俘虏的人数会超过这支部队的将近百分之五十。负责部队给养的后勤部门不见得会低估部队的人数吧: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当战争到了最终的几个阶段,在最后所知的德军领取口粮的士兵人数和同盟军所声称的俘虏人数之间,差距显然还要大得多。
但是,不论在突尼斯俘虏的确切人数多少,俘获人数之多是可以肯定的。最重要的成果是,它消灭了轴心国在地中海战场上大部分久经战斗考验的部队,不然的话,他们本来可能用来堵住同盟军即将开始的对西西里的进袭的——这次进袭是他们重返欧洲的第一个和关键性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