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 1914·第二
作者:汉森·鲍德温·美国
出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史纲》
出自————《战争通史》
1914年的最后5个月,向战场开进的各国军队收获了欧洲“愤怒的葡萄”。 [ 译者注:典出美国作家约翰·斯坦贝克的小说《愤怒的葡萄》,泛指引起复仇心理的难以忍受的政策、行动,或指爆炸性状态。 ] 从那标志一个时代结束的欣欣向荣的8月起,经过凛冽严寒的12月,未经考验的 战士在格斗、流血、死亡。在西线和东线分别进行了两场大战役,对战争进程,各国命运和历史的前途都有决定意义的大战役。塞尔维亚击退了入侵,日本和土耳其加入了这场正在扩大的冲突。在北海的迷雾中和赤道以南的纵深处,双方海军在决斗,舰炮雷鸣,火焰四射。
西线
阿尔弗雷德·冯·史里芬伯爵于80高龄去世,时隔大战爆发不到两年。但是,他的精神指引着德军在西线的最初几个回合先机制敌。他的临终遗言是1914年8-9月德国战略的集中体现。
盛传他说过这样的话:“仗是一定要打的。只要确保右翼强大就行”。
由冯·史里芬(他在赫尔默特·冯·毛奇之前任总参谋长)制定并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史里芬计划,设想两线同时作战。该计划预定战争爆发时,尽最大可能集中德国主力和全部精锐部队于西线,在东线则由相对少量的后备部队对付动员缓慢的俄国人。在西线,德国指望以己方右翼实施的或者说从西面迂回法军的一次强大攻势,将导致围歼法国各集团军,一战而胜。史里芬认为,越过德国边境直接进攻从贝尔福到凡尔登一线的法国要塞防御体系难以奏效(他认为那“几乎是坚不可摧的”)。于是,他的计划的关键是通过比利时和荷兰东南部,对法国防御体系实施深远的侧翼大迂回(如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一样)。德国军队的“强大右翼”将在一连串的翼侧运动中“穷追敌人”,继而像一把长柄大镰刀那样向巴黎以西和以南横扫,包围法国各集团军,把它们消灭在自己的防御工事和瑞士边界一带。
史里芬懂得法国的作战思想是同不顾一切的进攻相结合的,他预期法国将对阿尔萨斯-洛林的东南方向(德国的左翼)发动突击。但是,他认为法国在那里的任何进展,只会有利于他的右翼实施长柄大镰刀式的横扫,包围法军左翼。
这项计划(历史上最有名的作战方案之一)在开战前夕由冯·小毛奇加以修订。的确,许多评沦家认为他所做的这些修订,甚至在大炮打响以前就注定了德国战略的失败。小毛奇取消了对荷兰的入侵,从而迫使他的右翼的两个集团军穿过狭窄的列日要塞区。由于顾虑法军可能突进至左翼的德国土地,小毛奇很担心。他抽调右翼的部队来加强他的左翼。同样,由于他担心预定在东线对付俄国的德国部队力量薄弱,因而他从西线右翼抽出4个半以上的军加强东线。
就这样,大战一爆发,西线两支大军都投入进攻。
双方军队在数量上几乎旗鼓相当:78个德国师对62个法国师、7个比利时师和(原定的)4个英国师。
两个德国右翼集团军——第1集团军(亚历山大·冯·克卢克指挥)和第2集团军(卡尔·冯·比洛指挥)必须突破比利时的列日筑垒地域;迅速拔除该地要塞并及早建立强渡默兹河的桥头堡。这对德国的胜利是至关重要的。列日外围有4万人守备的12个过时的要塞。这些要塞的防务由杰拉德·勒芒将军负责;此人在比利时军事学院讲授过25年的作战理论。一生的研究和最高当局阿尔贝国王的手谕——“我责成你死守……你负责防卫的阵地”——是顶不住17英寸的斯科达榴弹炮的。对要塞的攻击从8月5日夜间开始,8月16日大功告成,此役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第2集团军的一位参谋军官埃里希·鲁登道夫将军的魄力和勇气;此人后来名声大振。与阵地共存亡的勒芒将军被人从废墟上拖下来,不省人事但仍然活着。德国的闪击战已经开始了。
随后,沿比利时至阿尔萨斯-洛林一线进行一系列战斗,总称为“边境交战”。这些战斗不过是短促而非决定性的行动,但双方总数几达350万人的大军的冲突,遭受了几千人的伤亡。在阿尔萨斯-洛林。从靠近瑞士边境的米尔豪森到梅斯以南一线,法军在一次短暂的进击中,于8月14至20日缓慢地突入他们“失去的省份”。但是,鲁普雷希特王储率领德国第6、第7集团军发起反击,将法军逐回。尽管德国人丧失了取得一次大捷的机会,但是毛奇在鲁普雷希特王储的参谋长雄心勃勃而且劲头十足的乐观主义的纠缠和迷惑下,还是把影子当实际。他不是按史里芬计划加强右翼,而是支持他左翼的局部胜利,并且批准对该方向法军筑垒地域继续进行徒劳无益的进攻;进攻一直持续到9月9-10日。
在比利时方向,德国军队于8月20日通过布鲁塞尔,突破阿登的密林区。霞飞曾计划在这一地区发动一场强大攻势。因此,法国人和德国人在这里不期而遇,于8月22日发生大规模交战。德国人又一次尝到了胜利的甜头,法军则经过两天的浴血苦战之后,开始总退却,一直退到马恩河方止。
与此同时,执行深远迂回任务的“长柄大镰刀”的刀尖——德军第1、第2集团军(分别由克卢克和比洛指挥)继续横扫比利时。阿尔贝国王手下那些绝望的英勇战士,随着列日陷落和那慕尔被围,退到安特卫普筑垒地域,退出了主要的作战行动。霞飞大约到8月21日以前还没有充分认识到他的西侧面临危险(他不相信德国人拥有足够的兵力实施史里芬计划规定的深远迂回)。比洛大踏步横渡桑布尔河,与查尔斯·朗雷札克指挥的法国第5集团军迎头遭遇;该集团军冒着8月酷暑行军90英里。疲惫不堪。再往西,德国第1集团军在蒙斯突入由3万英军防守的一个阵地;这批英军属新近登陆的、由陆军元帅约翰·弗伦奇爵士指挥的英国远征军。紧接着发生的桑布尔河与蒙斯之战,又一次以德军的胜利和协约国军队的总撤退告终。到8月底,边境交战宣告结束;殷殷瞩望的法军大规模攻势告吹,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然而德国人也感到紧张,小毛奇没能加强右翼。
战局迅速达到高潮。此时双方部队都感到精疲力竭,毫不夸张地说,行军时在马鞍上就睡着了。克卢克和比洛穷追不舍,克卢克的第1集团军于8月6日在勒卡托又一次同一个英国军迎头相撞。双方都损失惨重,英军为掩护其退却损失38门火炮。三天以后,在吉兹,朗雷札克指挥的法国第5集团军发动了一次非决定性的突击,设想是针对克卢克第一集团军的翼侧,但实际上打的是比洛第2集团军的部队。吉兹之役有两个结果:其一,减轻了正在退却的英军及其两翼的法国第6集团军和第4集团军所受的压力,从而为霞飞赢得了时间——战争中最宝贵的财富。其二,产生了它自己的名叫弗朗歇·德斯佩雷的英雄,一位官运亨通的军长。
8月底9月初,在法国命运攸关的时刻,铁面无情的霞飞“老爹”解除或更换了几十名经过考验证明不称职的军官,其中有两名集团军司令官,包括优柔寡断、意志薄弱的朗雷札克;他所指挥的第5集团军已导致英国的不信任和责难。9月3日,他的职务由弗朗歇·德斯佩雷取代。
8月底,霞飞已经开始走他的棋子。由后备役人员和从阿尔萨斯-洛林转移到西翼的部队组成的法国第6集团军的组建进展顺利;后来成为费迪南·福熙指挥的第9集团军的福熙分遣队也已经建立起来(8月29日),用以加强受到强大压力的第5集团军右翼。霞飞正把巴黎变成一个军营(该市由一位老牌殖民英雄任军政府首脑),并大力加强他的西(左)翼。在马恩河战役结束以前,至关重要的西翼的法国部队得到7个军的增援。
与此同时,毛奇除了错上加错以外,几乎无所作为。他为东普鲁士司令官的告急报告而忧心如焚,于是(8月25日)又从他那把横扫法国的长柄大镰刀调出两个军,令他们开住俄国前线。西里尔·福尔斯称这是“这场战争中致命的决策之一”。右翼(西方)的3个德国集团军(第1、第2和第3)分出并且留下大批部队牵制安特卫普的比利时军,包围设防的那慕尔、莫伯日和吉夫特。到8月26日止,右翼兵力从16个军减到13个军。
这样,法国在西翼取得了1.8比1的至关重要的局部优势。
敢做敢为但轻率鲁莽的克卢克,于9月2日进抵马恩河,并立即以先头部队渡河。当天夜里,毛奇——此时已确信他的右翼部队的实力不足以迂回巴黎——乃命令长柄大镰刀的刀尖指向该城以北和以东。德军因强行军和持续战斗而疲惫不堪,而物资补给和人员补充在许多场合都跟不上战斗的进展。与霞飞相反,毛奇没有真正控制他的部队,他还生活在某种愚人的天堂里。他的设在卢森堡的总部远离前线,而无线电尚处于技术发展的初期,既不可靠也不够用。商用电话线已被德国骑兵破坏;传令兵成了德军总部和战斗部队之间的主要联系,而他们(传令兵)远远落在事件进程的后面。
新组建的法国第6集团军(米歇尔·约瑟夫·莫努里指挥)匆忙集结于掘壕固守的巴黎营地。政府于9月2日对法国首都实行疏散,留下灰白头发的军政府首脑加利埃尼负责指挥。他发表了一些庄严而鼓舞人心的声明,并加紧构筑城市外围的工事。9月4日,侦察报告表明德国第1集团军正向马恩河以南挺进,于是加利埃尼命令第6集团军前住迎击德军。
霞飞早在8月25日即开始准备的大规模反攻计划,规定第6集团军起主力作用。该部预计沿马恩河北上,于9月6日渡乌尔克河攻击德军右翼部队的侧后。同日,法国其它各集团军则沿东至凡尔登的长达100英里的战线发起攻击。霞飞倾全力作孤注一掷。
但是,军事行动很少是按计划实现的。9月5日(比攻击时间提前一天),莫努里集团军部队碰上克卢克的一个军,打了一场双方都没有预计到的遭遇战。这一战触发了法国命运攸关的马恩河交战。
这场交战迅即进入高潮。9月7日至8日与克卢克第1集团军鏖战的第6集团军得到从巴黎派来的两个步兵团的增援;这支援军乘坐汽车,是“第一次用汽车向战场输送部队”。
随着德军右翼向巴黎推进,克卢克第1集团军与比洛第2集团军之间的缺口扩大了(部分地归因于克卢克自行其是地解释上级命令),而这一点被英军和法国第5集团军所利用,尽管不够及时。法国第5集团军由一位富于进取精神的新任司令官指挥,他就是后来成为法国元帅的弗朗歇·德斯佩雷。德斯佩雷昼间几次突击均未奏效,乃于9月8-9日实施的一次夜间突袭中渡过莫兰河,抢占了马尔谢昂布里,迫使比洛后撤,收缩其右翼,从而进一步扩大了德军第1集团军与第2集团军之间的缺口,这是一个转折点。与此同时,配置在第5集团军以东一线的费迪南·福煦指挥的新编第9集团军受到两个德国集团军所属部队的猛攻;该部德军按毛奇修订的计划向南进击。正是在9月8日,即马恩河战役最关键的一天,据传福熙向霞飞发出了他那著名的电报:
“我部右翼遭巨大压力。中部正在后撤。不可能实施机动。形势极好,我要进攻。”
法军已陷入极大困境;事实上在战场的许多地方他们都被打败了,但却不知道这一点。政府位于波尔多,某些德国部队已能看见地平线上埃菲尔铁塔的塔尖。但是精心指导作战的霞飞却镇静得出奇。落后于战况数小时的毛奇则显得神经紧张,曾允许各集团军司令官几乎享有全部机断专行之权。到8日,主要由于截获的一则无线电信息,他为比洛第2集团军与克卢克第1集团军之间的缺口而感到惊慌不安。他派德军总部情报处处长理查德·亨切中校乘汽车到右翼集团军去了解情况。
亨切作为参谋军官,受德军总部的全权委托,但只下达某种模棱两可的指示帮助部队。他在短暂地视察了第5、第4、第3三个集团军以后发回了几份报告,然后在9月8日这关键的一天,他到比洛第2集团军司令部视察;在那里,根据某些说法,他发现比洛“本人被打败了”。9日7日一早,亨切前往第1集团军,此前,比洛在亨切的默许下已打算退却到马恩河以北,然后再退却到瓦兹河以北。
比洛计划的退却和第1、第2集团军之间的缺口,将使克卢克陷于孤立,并有被包围的危险。9日,他仍在进攻法军第6集团军的侧翼,突击进展顺利,但是克卢克自己的翼侧暴露。亨切向克卢克的参谋长解释比洛打算采取的行动。并且劝告、建议、或者命令(确切的责任和事件发生的顺序至今存疑)退却。
“马恩河奇迹”出现了,主要归功于霞飞具有(借用伏尔泰描述马尔伯勒的话)“英国人称之为冷静头脑的那种在混乱中巍然不动的大无畏精神,在险象环生时的泰然自若”。
德军的退却是全面的;各集团军均退却到埃纳河以北从努瓦荣到凡尔登一线。惊慌失措的毛奇向威廉二世报告说:
“陛下,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
他的职务被埃里希·冯·法尔肯海恩秘密取代,但是他是对的;这场战争对德国人来说是输定了,尽管还需要4年多的血雨腥风来加以证实。
马恩河战役是法国在战略上和道义上的一次决定性的胜利,它预示着西线运动战的结束和堑壕战僵局的开始。
接着在1914年岁尾的几个月里,发生了一系列交战,把战线从瑞士延伸到大海。
跟踪退却之敌的联军,在第一次埃纳河战役中进攻德军的战线,这是堑壕战的首次尝试。实际上进攻于9月18日结束,尽管在那之后,战斗又持续了十天但收效甚微。随后,在一连串的血战中,双方轮番试图迂回对方的翼侧,史称“奔向大海”。
阿尔贝国王率领他的野战军于10月6日撤离被围困的安特卫普,9日该城陷落。法尔肯海恩使用他的高唱战歌向死亡前进的年轻志愿兵,试图在低洼的佛兰德平原第一次伊普雷战役中,突破联军防御薄弱的战线。在一个月(10月12日11月11日)的血战中,从防线中部调到翼侧的英国部队、比利时部队,加上法国后备部队,借助洪水泛滥 [ 译者注:比军利用涨潮,打开闸门,让海水泛滥成灾。 ] ,勉强顶住了德军突击,并且发动了一场徒劳的反攻。
泥泞、鲜血与恐怖相结合的伊普雷战役,是1914年西线的最后一场大战役。由于几个月激烈而连续的战斗喘不过气来的、疲惫不堪的交战双方,都在挖掘堑壕,设置带刺铁丝网,构筑固定阵地;在随后3年中,双方阵地的进退都不超过10英里。机关枪占据着统治地位。
1914年以德国人在西线控制法国最富庶的地区而告终。率先投入战争的各国军队的骨干都消耗殆尽。法国的伤亡人数远远超过50万人。英国远征军的正规部队士兵,俗称“汤米·阿特金斯”,实际上已在伊普雷和那以前进行的战役中打光了。比利时人丧失了大部国土,和大约百分之四十的野战军。但是德国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且它输掉了这场战争。1914年在西线种下了龙牙 [ 译者注:典出希腊神话,底比斯的缔造者卡德摩斯将一条龙的牙齿撒向一群战士,让他们互相搏斗,直到仅有五个人活下来。 ] :四大瘟神在以后几年践踏的将是整个一代的欧洲青年和骄傲。
东线
就其范围、屠戮、交战者之尽心竭力和军情之变化万千而言,东线远远超过所有类似的人间悲剧的规模和紧张程度……残酷而凄惨的战争;凛冽冬战;惨淡而荒凉的大地;身负重荷,时而向前、时而向后的长途行军;套着缰绳而死的战马;在自己流出的鲜血中冻僵的伤者;不计其数的、暴尸千里的死者;又被赶进肉磨子的生者……。在这里,整个中欧把自己撕成碎块,在痛苦中奄奄一息,待到重新站起来,已是面目全非。
只有这位温斯顿·丘吉尔的如椽大笔,才能如此真切地描绘整个大战中东线展示出的广袤无垠的空间,深重的苦难和万般恐怖。正如G·L·麦克恩蒂所指出的,有人曾说过这样的话:西线是军队太大而战场太小;东线是战场太大而军队太小。
1914年最后几个月,正当西线马恩河的棋盘上决定着各国命运的时候,在这里,在东线的森林湖泊和河流中,在进行着另一场决定性的战役。
俄国遵守它的参谋部战前对盟国所作的承诺,同时为了满足8月间法国提出的紧急要求,在它自己的动员尚未完毕之前,就对德国和奥匈发动进攻。
俄国(西部边境)的波兰突出部决定了这个方向的战略。在突出部的南沿和东侧,作好战备的俄军主力(38个半师,编为4个集团军),与同等数量的奥匈师相对峙。另外两个俄国集团军(17个半师)则从突出部北侧和东北楔入东普鲁士,当面只有一个德国集团军,即第8集团军,辖14个师。俄国人在数量上占优势,但在技术、训练、武器装备(特别是通信设备)、公路和铁路网方面,加上随后显示出来的统帅才能方面,同盟国的优势要大得多。
与俄军不同,德军受到严密的控制。这控制是基于对敌人的运动、能力,甚至他们的意图了如指掌;信息的获取主要靠截获俄军的电讯,其次靠空中侦察。
尽管俄国人才动员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而且明显地缺乏补给和支援部队,但他们还是于8月13日发动了攻势。
向东普鲁士的进军兵分两路,矛头均指向德国第8集团军:一路为俄国第1集团军,由帕·伦南坎普夫指挥,位于马祖里湖区(大约在东普鲁士中部,由若干设防的大小湖泊形成)以北;另一路为俄国第2集团军,由亚·萨姆索诺夫指挥,位于湖区以南。两个集团军都受(西北)方面军司令官日林斯基将军协调,但是通信装备不足,参谋工作不力,车辆匮乏,加上指挥拙劣,恰恰暴露了这次东普鲁士进攻战役的一个突出特点——缺乏协调。
几年前,冯·史里芬就预见到这样一次进攻。德国人对付进攻的计划规定,首先集中兵力打击(俄国)第1集团军,尔后利用他们所处的内线或中心位置,及其优越的交通网络,将部队迅速西调,打击(俄国)第2集团军。
然而,此次进军,俄国人初战告捷,但这个胜利给他们带来了不幸的后果。指挥第8集团军的是马克斯·冯·普里特维茨-格拉弗罗恩中将,他是一个利己主义的政治将军。其人表面傲慢,内心虚弱。他的部队于8月17日在斯塔鲁佩伦与伦南坎普夫首次接触(这一仗是一位能干而富进取心的德国军长赫尔曼·弗朗索瓦硬要打的)之后,第8集团军的3个军于8月20日在贡宾嫩对俄国第1集团军发动一次协同得不好的进攻;同日远在南边的萨姆索诺夫(第2)集团军越过东普鲁士边境。德方一个军 [ 译者注:弗朗索瓦指挥的第1军。 ] 在贡宾嫩取得了战术性胜利;其他两个军则被击退了,于是普里特维茨陷于动摇。他向位于西线的德军总部的毛奇报告,说他打算撤退到维斯瓦河以西,从而放弃整个东普鲁士。这是毛奇无法容忍的。普里特维茨不得不滚蛋。他的继任者是保尔·冯·兴登堡将军,此人原已退役,现在应召复出;他是一个“木头巨人”,后来充当阿道夫·希特勒的傀儡。曾协助攻克列日要塞的埃里希·鲁登道夫被任命为兴登堡的参谋长。
但是他们到任之前,事态正向高潮发展。第8集团军参谋部作战处长马克斯·霍夫曼中校向普里特维茨表明除非打退萨姆索诺夫集团军,否则向维斯瓦河西岸撤退几乎肯定是不可能的。因此,普里特维茨批准霍夫曼的明智计划,即用铁路和强行军将第8集团军主力从贡宾嫩和因斯特堡间隙向南向西调动约130英里,以便集中兵力打击萨姆索诺夫,同时留下1个德国骑兵师在依托哥尼斯堡城垛的要塞守备部队的支援下,牵制整个俄国第1集团军。
8月23日夜间,当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接管指挥权时,德军变更部署的工作(8月21-25日)进展顺利。奉命阻滞萨姆索诺夫缓慢前进的德军第20军己投入战斗;在鲁登道夫鞭策下,其他两个军于26日猛攻萨姆索诺夫的右翼。27日,另一个军——弗郎索瓦将军的第1军一赶到俄军左翼,就开始合围进攻。
随后进行的坦嫩贝格战役于8月30日结束,这是一场现代的坎尼之战。萨姆索诺夫两翼都被击退;他的中央被打垮并被包围。在大约5至6天的战斗中,俄军第2集团军被消灭。或许有三分之一的人员幸免于难;其余12.5万人被俘,数千人死亡,成为德国在东线首次辉煌胜利的证明。德方付出的代价约为1.3万人,包括伤亡和失踪。萨姆索诺夫销声匿迹,大多数历史家认为他自杀身亡。盛传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沙皇信任我。”
与此同时,北部的伦南坎普夫第1集团军对南部的大祸一无所知,还在缓慢进军,直到大势已去。
坦嫩贝格战役惨败的消息传到伦南坎普夫时,他才停止前进;把他的南翼部队“转移”或者说撤过马祖里湖区,并准备战斗。兴登堡、鲁登道夫和马克斯·霍夫曼只用了四天时间就重新部署了第8集团军,并制订了新的作战方案。德国人计划以正面攻击钉住第1集团军,同时通过湖区间隙迂回其南翼。
伦南坎普夫实际上投入全部兵力实施固定的线式防御,只保留两个师作为预备队,从而丧失了灵活性。不过,他的部队开始打得很好。
4个德国军,包括9月2日从西线到达这里的两个军(这两个军对坦嫩贝格战役来说为时太晚,但却正当决定性的马恩河战役进入高潮的时刻),于9月9日发动牵制性正面攻击。但是深沟高垒的堑壕体系抵销了德军的重炮优势,进攻被击退了。好景不长,同日拂晓前,德第1军(在虚张声势的冯·弗朗索瓦将军驱赶下,四天行军77英里;冯·弗朗索瓦曾在坦嫩贝格战役中大出风头)卷击伦南坎普夫的南翼,使之溃不成军。但是,伦南坎普夫虽然在此以前行动迟钝,这次却作出了迅速而正确的反应;9月1日他下令总退却,并以两个师实施反击以掩护退却。这样,兴登堡错过了获得又一次坦嫩贝格大捷的机会。不过,这第一次马祖里湖区战役把最后一批俄国部队赶出了东普鲁士的土地,而且又抓到一大批俄军战俘。到9月17日,此役在后卫战斗中进入尾声,一场典范的大战役宣告结束。
正如西线的马恩河战役一样,坦嫩贝格-马祖里湖区战役产生了巨大的后果。它并没有把德国从两线作战的战略困境中解脱出来,而且其战果由于同一时间俄军在奥匈的加里西亚取得的胜利而被部分地抵销了。然而,全世界都感觉到了这场大战役在军事上、战略上、政治上和心理上的冲击波。两个俄国集团军被击破,总共损失约30万人。所谓俄国“蒸气压路机”的神话被揭露了。的确,俄国人并不是以压倒一切的力量来对付敌人。而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茫然地迈向死亡;他们的错误和判断失误如此之多,如此愚不可及,以致于成了所有的军事院校都采用的战例教材。
某些历史家认为,坦嫩贝格战役对俄国是一场灾难性的失败,使俄国人“遭到一次永远未能完全恢复的打击,而且在不小的程度上导致他们后来从大战中消失”。这一估计似乎过分了,因为俄国人,正如两次(世界)大战显示的那样,具有承受可怕的伤亡和巨大的失败的能力。然而,这次战役毕竟对东西两线的战局均有影响;如果说德国输掉马恩河战役(最终)导致输掉这场大战,那么它在坦嫩贝格的胜利却延长了这场大战。的确,对德国人来说,坦嫩贝格的捷报有助于掩盖马恩河的败绩。德国人民在兴登堡和鲁登道夫身上发现了英雄偶像,他们将追随这两尊英雄偶像直到土崩瓦解。
俄国人在东普鲁士遭到惨败,然而在遥远的南部却取得了多次成功。在波兰突出部的南侧直到罗马尼亚边境,沿200英里长的加里西亚战线,尼古拉·伊凡诺夫将军统帅下的4个俄国集团军(第4、第5、第3和第8)面临康拉德·冯·赫岑多夫指挥下的3个奥匈集团军(第1、第4、第3)和第2集团军的一部分。奥匈第5、第6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的大部则已用于对塞尔维亚作战。
康拉德于8月23日发动攻势,企图打乱俄国的动员时间表。他的主力位于他的左翼(西翼),即维斯瓦河与布格河之间,面向卢布林和霍尔姆。俄国的计划差不多完全与康拉德的计划相对应;结果是两个巨人迎头相撞。在克拉希尼克战役(8月23日至26日)和科马罗夫战役(8月26日至31日)中,奥匈军强大的左翼第1、第4集团军差点赢得一场大胜利。但是竞争的双方有点像两个被蒙住眼睛争夺奖赏的斗士,彼此都几乎不了解对方的行动,再加上混乱的命令和拙劣的协同,使康拉德除取得一次战术性胜利外,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奥匈军薄弱的右翼(东南翼)第3集团军和配属约其他支援部队处境不妙。在格尼拉亚利帕河战役(8月26-30日)中,俄国第3、第8集团军在数量上至少以三倍于奥匈军的优势,压倒了奥匈第3集团军,使之遭受惨重的损失,向西后退若干英里,退到它原先的出发地伦贝格。俄军左翼现在处于向奥匈第1和第4集团军侧翼和后方运动的位置。
康拉德在他的第2集团军余部的增援下从塞尔维亚战线匆匆转移到北部,企图在腊瓦-鲁斯卡亚战役(9月6日-10日)中改变方向,重新部署他的部队,并迂回俄国第3、第8集团军。双方均在混乱和非决定性的战斗中互相攻击。但是,奥匈军部署的变更在奥匈军左翼第1集团军和康拉德其他部队之间留下了一条40英里长的间隙。俄国骑兵利用了这一间隙,危及奥匈军的后方。奥匈第4集团军及时得到警报——不是来自它本身的骑兵巡逻队,而是来自破译敌人无线电明码电报。9月11日,康拉德下令撤过桑河;复于9月16日撤至戈尔利采-塔尔努夫一线,左翼达维斯瓦河,右翼达喀尔巴阡山,伦贝格以西(或后方)135英里;奥匈军胜利的美好希望和天花乱坠的梦想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康拉德的退却,使奥匈帝国的整个加里西亚沦于俄国之手,只剩下一座被围困的普热米什尔要塞,它位于战线后方数英里,被汹涌前进的俄军围得水泄不通。
加里西亚战役中,奥匈军死伤约25万人,被俘10万人,而全国参战部队不足百万人,这是极其巨大的损失。这又是一个历史灾难的预兆,一个衰亡帝国垂死挣扎的开端。
俄国的胜利危及德国富饶的西里西亚省。胜利的“三执政”——兴登堡、鲁登道夫和霍夫曼从东普鲁士调来4个军对付这个威胁。德国人又一次以出色的条顿民族的效率使用他们优越的铁路网。在9月下旬的11天之中,动用大约750列火车把部队转移到克拉科夫地区,行程约500英里。这是后勤计划及其实施的一个典范。
这些较小的德国部队加上其他部队组成第9集团军,并于9月28日向波兰地区发动一场肆无忌惮的掠夺性攻势;当时俄国最高统帅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借助强大的增援部队重新部署他的部队。奥匈军沿维斯瓦河一线掩护德军的南翼,并向桑河挺进。德军的进击取得初步成功。而且进展迅速;到10月12日,华沙已经在望。但是,如同巴黎一样,华沙城那朦胧的塔尖却可望而不可及。俄军数量上的优势(大约是4个集团军对1个集团军,60个师对18个师)发挥了作用。经过维斯瓦河沿岸的激战之后,德军放弃了他们的全部占领区,秩序井然地退到他们的边境,同时炸毁桥梁、实施焦土政策和大规模的破坏,阻止敌人的追击部队。奥匈军也缩回桑河,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扔下普热米什尔不管,从而结束了波兰西南部战役。
这是一场流血的、针锋相对的博弈;它推迟、分散了俄军进攻西里西亚的准备,但未能阻止这次进攻。11月1日被任命为东线德军所有部队总司令的兴登堡,面临占绝对优势的敌人——德国第9集团军对俄国第5、第4、第9集团军。奥匈军已被粉碎;北部的俄军再次越过防御薄弱的东普鲁士边境。
拥有战争必需的工业和矿产的富饶的西里西亚再次处于危险之中;德方开始疏散和拆除工作。
但是德国人又一次乞灵于他们以铁路为依托的战略机动力,发动了另一次大胆的破坏性攻势。他们得力于截获的俄军无线电报;这一因素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帮了东线德军的忙。现由奥古斯特·冯·麦肯森(此人曾在东普鲁士担任军长职务)指挥的第9集团军,于11月初集结于托伦和波森之间,并于11月11日在来自东普鲁士的第8集团军部分兵力加强下,攻击向西里西亚进军的俄军翼侧。
这一行动几乎又获得另一次坦嫩贝格大捷,接着来个向后转,导致德方一个军陷入包围,同时打了一场史诗般的罗兹战役。到11月中旬,麦肯森的攻势至少向前挺进了50英里,并且利用了俄军第1集团军与第2集团军之间的间隙。但是尼古拉·古拉耶维奇大公行动果断,把第5集团军从南线调来,组成一支反击部队。包围者反被包围了。在罗兹的德军第25后备军进行了一场混乱而又可歌可泣的会战,最后于11月底突围,战俘和缴获的火炮均全部带出。到12月6日,随着俄军撤退并建立了一条新的巩固的防线,德军进入罗兹,大规模战斗宣告结束。
在波兰西南部和西北部的两次闪电行动,尽管屡遭挫折,或者按最好的说法,在战术上打成平局,但破坏了俄国拟定的西里西亚攻势,的确,实际上终战争之局消除了俄军对德国本土的威胁。
至此,从西线抽调的和新动员的部队开始源源不断地加强兴登堡的实力。到1914年底的严冬,东线局势平静。
这种使人感到冷酷无情、无可改变而且毫无意义的大起大落的局面,把流血的后果留给了这次大战以后的进程。奥匈帝国军队在加里西亚战役中丧失了大部分训练有素的军官,而这是唯一能够把多民族的军队凝聚在一起的粘合剂。俄军也损失惨重;他们的正规军官成百上千地倒在一堆堆的死尸之中。
塞尔维亚
康拉德起初部署了3个集团军对付塞尔维亚,其中包括第2集团军,但后来该部被调到俄国战线。这一调动,使得已经动员了50万军队的塞尔维亚(外加小小门的内哥罗的4万至5万民团)在战争开始时略占数量和质量上的优势,并确保给奥匈军以迎头痛击。奥匈军渡过萨瓦河和德里纳河发动的首次进攻,在荒凉的塞尔维亚山区陷于停顿,接着缩回国境。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12天(8月12-24日)之内,而且付出约5万人的代价。9月初,奥匈军又一次发动进攻,渡过了这两条河流,终于占领了两座小小桥头堡,但陷于堑壕战的僵局。
两个月以后,这个被一个不到500万人口的小国一再打败、击破,因而蒙受耻辱的奥匈帝国,决心结束这种局面。现在,它的战斗兵员在数量上与塞尔维亚相比,约占3比2的优势,在武器装备和弹药的数量与质量方面也占有很大的优势。在山区冬季严寒条件下经过顽强的拉锯战斗,奥匈军从侧翼迂回贝尔格莱德,12月2日占领了塞尔维亚的这座首都。但是足智多谋的塞尔维亚统帅普特尼克正在等待弹药(塞尔维亚人总是缺少弹药),他于12月3日发动一场反攻。到9日,奥匈军又一次全面退却。作为他们的征服的纪念碑只有满是车辙的被践踏的泥泞地、溃退的军队丢弃的物品、路旁的尸体和雪地上的血滴……。到12月16日,贝尔格莱德再次光复,敌人被赶出去了。但是几个月的胜利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伤亡或被俘的塞尔维亚人约达10万之多。奥匈军的损失也不相上下。
土耳其
1913年底,德国将军利曼·冯·赞德尔斯开始训练和整编土耳其陆军。1914年8月初欧洲战争爆发时,土耳其与德国签订了一项秘密条约。但是德国还得努力拉拢,并且利用英国心理上的错误,经过几个月的战争才把这个“欧洲病夫”拖进这场冲突。
战争爆发后不久,在地中海巡弋的两艘德国巡洋舰格本号和布雷斯劳号避入土耳其的一个港口,名义上成为“土耳其”的舰只。10月30日,德国人指挥下的一支土耳其舰队炮击俄国的敖得萨港,这一行动实际上使土耳其介入了这场正在扩大的冲突。(法理上土耳其于10月31日宣战。)
土耳其的参战自动地开辟了几个新战区,同时也带来了新问题和新机遇。经由达达尼尔海峡进入黑海这条通往俄国的补给线被封锁了,但是土耳其的亚洲帝国,因几个世纪的内部腐败而变得很虚弱,现在已经不起攻击。土耳其各条战线的特点是距离遥远、气候差异极大——从严寒的高加索到酷热的沙漠,加之交通条件很差。没有直达的铁路线,从君士坦丁堡到巴格达需要几周艰苦的跋涉。起初土耳其集结了约40个师,50万人左右,最后编成4个集团军:第1集团军部署在土耳其欧洲部分;第2集团军部署在小亚细亚;第3集团军在靠近高加索的俄国边境:第4集团军位于从巴勒斯坦到西奈的黎凡特沿岸;还有两个军在美索不达米亚。小规模的战役立即展开在靠近波斯湾源头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当地英国统治者从印度抽调部队;同时也展开在苏伊士运河沿岸地区,这里英国利用其埃及领地来进行防御。英国一个印度师的主力部队于11月22日占领巴士拉,并挺进到美索不达米亚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会合处。11月间,英国舰队大张旗鼓地但也是徒劳无益地炮击土耳其达达尼尔海峡要塞,这是未来事件的不祥预兆。
到此时为止,土耳其战区最重要的战役是1914年11、12月至1915年1月初在海拔高达8,000英尺的高加索前线严冬条件下的搏斗。
利己主义的庸碌无能的土耳其陆军大臣恩维尔帕夏,亲自统率约15万人的第3集团军。与之对垒的俄军约10万人。在恩维尔帕夏的光荣之梦的驱使下,土耳其方面计划先发制人,但是俄国人对此有先见之明。倒霉的土耳其人在卡尔斯和阿尔达汉遭到惨败。第3集团军大部消失——或战死或冻死。到(1915年)1月初战役达到高潮时,土耳其一个完整的军又被歼灭。
外围战场
自从日俄战争以来,在太平洋上如日方升的日本,于8月22日贪婪地参加协约国一方;其参战的主要目的是掠夺领土和提高威望。他可以捞到的东西很多而损失极小。它的初期目标是夺取德国的前哨基地和太平洋上的殖民地,特别是中国的青岛。在英国的支援下日本迅即包围了青岛,该地德国守军于11月7日投降。日军还占领了未设防的加罗林群岛和马绍尔群岛。日本军舰在太平洋的贸易航线上巡弋,帮助英国扫荡德国的航运。
在南非,布尔人发动的短命的暴动被镇压下去了。
德属非洲殖民地——威廉二世皇冠上的第一批宝石,立刻感觉到这次战争的冲击。多哥在8月底以前被英军占领;英法两国军队开进了喀麦隆。但11月德属东非击退了一支从印度运来的远征军。当地一支白人和土著人混合部队在一位年轻的军事天才保尔·冯·莱托-福尔贝克中校(后提升为将军)的统一指挥下,于1914年间对英属东非发动了几次短暂的进攻。
海上战争
海上力量对历史的影响从战争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德皇威廉二世从不看重(按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的意思)英国公海舰队那些“遥远的、饱经风雨的舰只”,这些舰只把他同世界霸权隔离开来。从大战爆发起,海上封锁的威力——尽管动作迟缓,初期不尽完善,但逐渐加强——终于像巨蟒那样无情地越缠越紧。
英国运用这支浩浩荡荡的力量来对付德国,同时,极大地得助于它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一点在历史上曾对英国的伟大光荣起过很大的作用。英伦三岛恰好与欧洲大陆西侧隔海相望,对北海和德国通向波罗的海之路形成包围堵截之势。
德国的船只,除少数偷越封锁线和实施奇袭的舰艇外,都被从海上逐出;到1914年底,德国贸易的方式已完全改变了。往返于毗邻中立国(荷兰、丹麦、挪威、瑞典)之间的海上商船满载最终运向德国的货物,而德国对外直接贸易则变得微不足道。
英国大舰队的实力与德国公海舰队相对比,约占3比2的优势,这是封锁线背后的最后力量。德国为了取得制海权,即保证己方自由使用海上航道而不让英国使用,要么决定性地打败英国大舰队,以致足以消除其实力优势;要么以消耗战或guerre de course(一种海上游击战)来削弱英国的海军力量。后一种行动方针成了德国海军的基本战略,也是历史上相对弱小的海军惯用的战略。德国公海舰队被用来在北海海域实施奇袭和劫掠,如有机会则抓住处于不利地位的英国大舰队或其一部,特别是在1916年舍尔海军上将指挥德国公海舰队以后更是如此。但即使公海舰队不曾进行这样的劫掠,它仍然具有一支处于停泊状态的“实有舰队”的价值。英国不得不将它的大部分海军力量部署在北海海域,担任守备,以便阻止和反击德国海军突入北大西洋的任何企图,阻止其对开往英、法的运兵舰队和补给线的袭击。
德国公海舰队的实力之强,足以阻止对德国沿海实施近距离封锁,但隐蔽在北海迷雾中的英国舰队构成远距离封锁的重要基石,同时派出巡洋舰和轻型舰队纵横游弋于世界各地,实际上执行一种把悬挂德国旗的舰艇从世界各大海洋驱逐出去的单调工作。
按现代标准来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部分时期,舰队都是“盲目”作战的。当时没有雷达,而只有很少量的飞机。德国人使用齐柏林式飞艇为公海舰队执行搜索任务。但是(特别是英国舰队),最主要的情报来源是通信侦察,即截获敌方无线电通信和无线电测向。驱逐舰、巡洋舰和潜艇的侦察巡逻为指挥官提供必不可少的战术情报。火炮瞄准靠目视。德国人使用体视测距仪、英国人则使用叠像测距仪,在1.6万到1.8万码以上距离开火是极为罕见的。德国军舰分解成许多防水舱,从而把损害控制科学发展到比英国更高的程度。就技术和战术而言,英德两国的海军军舰相比较,德国的比英国的优越,但德国舰艇数量较少,并且基本上是在防御性理论指导下作战的。
因此,对这两支敌对的舰队(均属世界历史上最大的舰队)来说,战争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令人厌烦的和警惕的待机中度过的:英国舰队在奥克尼群岛上的斯卡帕湾和苏格兰的克罗马特阴冷的基地上待机;德国舰队则位于设防的赫尔戈兰岛上的火炮阵地和赫尔戈兰湾布雷场背后,在亚德湾的不来梅港和威廉港待机,较陈旧的舰艇部署在波罗的海基尔港。
英国人初战告捷。为人自负且富于进取精神的海军中将大卫·贝蒂爵士,率领他的战列巡洋舰队直捣赫尔戈兰湾德国舰队的巢穴。德国人却以他们一丝不苟的精确性,每日黎明均使用轻巡洋舰队掩护其驱逐舰巡逻队返航。这种一成不变的陈规旧例无论对某些职业或个人生活来说是如何求之不得,战争中则是一大弱点。正是这种陈规旧例使德国人于8月28日损失了3艘轻巡洋舰和1艘驱逐舰——当日他们的轻巡洋舰队在晨雾中遭到贝蒂舰队重炮突袭。
由于科隆号、美因茨号和阿里亚德纳号以及V-187驱逐舰被击沉,其他5艘轻型舰只被击伤,总共使德军死亡712人,伤149人,318人被俘,其中包括一名海军将官,开大战中各国海军将官被俘之先例。英方3艘军舰死亡32人,有些人受伤,1艘军舰损伤严重。
8月27日,即赫尔戈兰岛战斗的前一天,德国轻巡洋舰马德堡号在波罗的海浓雾中触礁沉没。舰上的密码、暗号和信号簿被俄国人打捞,并转送英国。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德国人几个月都没有改换他们的密码和暗号。被破译的无线电报在后来的战斗中起了重要作用。
未来事件的不祥预兆很快就出现了。9月22日,英国陈旧的装甲巡洋舰阿布基尔号、克里西号和霍格号在不到一小时内被德国U-9号潜舷击沉于荷兰沿海。
阿布基尔号首先中弹,迅速倾斜沉没。它的姊妹舰突然停在水上不动,放下它们的小艇,竭力帮助挣扎的逃生者。U-9向小艇逐个射击,就好像打蹲着的野鸭子一样。结果死亡1,400人。这样的行为也许可以同巴拉克拉瓦会战中的轻装旅的冲击相比拟,壮观固然壮观,但不是战争;德国人还下令禁止大型军舰停下来救援被鱼雷击中的军舰上的逃生者。
紧接着,潜艇和水雷又造成了新的损失。英国巡洋舰霍克号被一艘德国潜艇鱼雷击中,沉没于苏格兰海域;27日,英国无畏级战舰勇敢号成为一枚潜艇撒布的水雷的牺牲品,沉没于爱尔兰海域。
10月20日,U-17在距离挪威海岸不远处创造了历史。大战中首次出现这种情况:一艘潜艇截住并且击沉了英国商船格里特拉号。
英国采取史无前例的行动,宣布从11月5日起,整个北海为军事管制区,中立国船只进入该区要担风险。这一行动虽然引起了同美国的磨擦,但大大有助于英国的封锁。
12月中旬,德国公海舰队的分舰队在对英国海岸的袭扰中,炮击了哈特尔浦和斯卡伯勒,击毙120平民,伤400人。这次袭击促使英国从大舰队抽调若干舰艇担任海岸防务(本来这也是大舰队的目的之一)。
但是,1914年海上战争的重头戏,是在远离英国海岸的地区演出的。在漫长的贸易航线上,角逐已经开始了。战争爆发时,有5支悬挂德帝国国旗的武装商船袭击者舰队分布在世界各海域,其中包括巡洋舰哥尼斯堡号、卡尔斯鲁厄号、德累斯顿号、莱比锡号、纽伦堡号和艾姆登号,加上海军中将施佩指挥的一个分舰队——其中最重要的舰只是装甲巡洋舰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泽瑙号(排水量1.1万吨;装有8门8.2英寸的火炮;6门6英寸火炮)。
哥尼斯堡号9月20日在桑吉巴尔击沉英国巡洋舰柏加索斯号,随后在德属东非内河上游地带被困锁,成为后来一场史诗般的小战役中德国防御的重要组成部分。卡尔斯鲁厄号在大西洋实施劫掠,对协约国的贸易造成巨大损失,但恶有恶报,在离巴巴多斯300英里的海域发生爆炸,显然是它的弹药库的一起意外爆炸引起的。德国商船袭击者中鼎鼎大名的埃姆登号在印度洋的贸易航线上大出风头,于11月9日遭澳大利亚巡洋舰悉尼号炮击,在科科斯群岛的一个热带暗礁着火覆灭。
这样,给施佩还剩下5艘巡洋舰,外加若干艘辅助巡洋舰或者独立作战的武装商船。他从中国的青岛横渡太平洋,在智利沿海的科罗内尔赢得了一次胜利,这是海军史上最典型的一边倒的战例之一。
沙恩霍斯特号、格奈泽瑙号、莱比锡号和纽伦堡号在日落时(11月1日)与海军少将克里斯托弗·G·F·M·克拉多克爵士指挥的一支临时匆忙编组的英国分舰队遭遇。英国装甲巡洋舰古德霍普号和蒙矛斯号,加上轻巡洋舰格拉斯哥号和辅助巡洋舰奥特朗托号(武装商船),是搜索施佩及其巡洋舰的英国舰队的组成部分。克拉多克的旗舰古德霍普号在双方分舰队中是最大的舰只(1.41万吨),装有口径最大的火炮(2门9.2英寸炮,其中1门在前,一门在后;16门6英寸火炮和14门3英寸火炮装在舰船中部)。蒙矛斯号较小(9,800吨,14门6英寸火炮和8门3英寸火炮)。轻巡洋舰格拉斯哥号远为落后。辅助巡洋舰奥特朗托号不过是个挨打的好靶子。克拉多克将他的一艘老式的航速缓慢的装有4门12英寸火炮的岸防舰卡诺派司号留在后面。如果德国军舰敢于进入它的火炮射程之内,它就能击沉德国分舰队;但是它那哮喘的引擎无法捕捉施佩的舰艇。因此,克拉多克把它留在后面。如果它参加科罗内尔之战,情况会发生什么变化,则属于历史的“假设”。
这次厮杀没持续多长时间。英国舰只事实上不如纸面上那么强,都是些陈旧的舰只,而且主要由后备役人员操纵,而德国则拥有第一流的海员。施佩舰队背靠昏暗的陆地隐蔽航行;克拉多克则面对落日余晖而现出轮廓,这样英国舰炮形成盲目射击。海水涨潮了,舰只在海浪中颠簸,或者在激战时船头扎进浪里。对于克拉多克和他的两艘最大的舰只来说,结局是悲惨的。古德霍普号燃烧着摇摇晃晃地退出了战斗,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将一大片火焰掀到200英尺高的空中,宣告了它的完结。稍后,蒙矛斯号着火,蒸汽从受了重伤的舰身喷出,向一侧严重倾斜,不能回击纽伦堡号的炮火,稍后也沉没了。但是它没有下旗投降,而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倾覆;“它的旗帜飘扬到最后一刻,直到沉入水下。”格拉斯哥号受到五次重创,但是它同奥特朗托号幸免于难,又参加了第二天的战斗。英国损失两艘舰只,连同舰上的克拉多克和全部水兵共1,654名。施佩只有两人受伤。
但是,开头倒媚,结局光明。英国这头雄狮在它自己的家里——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受到挑战,惊醒过来。海军部从大舰队抽调两艘战斗巡洋舰,从各条贸易航道上的众多舰队特别是从南太平洋的分舰队集中一批舰船。
施佩绕合恩角航行,他不顾他的下属舰长们的分歧意见,决定停靠福克兰群岛加煤并袭扰英国舰队,从而铸成错误。12月8日上午7时30分,他的轻巡洋舰在斯坦利港观测到三角桅塔;原来英国海军中将多夫顿·斯泰迪爵士率领战列巡洋舰无敌号和不屈号(1.7250万吨;8门12英寸火炮)于前一天到达。斯泰迪和他的战列巡洋舰,以及其它7艘较小的军舰,跟施佩一样感到意外。英国人正在给军舰加煤或者进行维修,没有作好战斗准备;历史之笔又一次躇踌。连科贝特也承认,抛锚停泊而没有升火的斯泰迪舰队“被发现时处于不利地位,如果德国人坚持及时发动攻击,则(英舰队的)结局将是极不愉快的”。
但是施佩只想逃避,而经过了漫长的一整天的追逐之后逃避已不可能。英舰的司炉们在锅炉房里忙得满头大汗,舰船升火了。“被煤灰染黑而且带着加煤装具的”英国战列巡洋舰立即出海,轻而易举地赶上德国人。战斗在午后12点50分打响;1点20分,施佩眼看灾祸临头,命令他的轻巡洋舰疏开,各自逃命。但为时已晚。这场战斗又是一场大屠杀。这一次德国人在射程、火力、航速和数量上都处于劣势。残破不堪的沙恩霍斯特号于下午4时17分沉没;格乃泽瑙号于下午6时沉没,纽伦堡号于7时29分沉没;莱比锡号于下午9时在一片漆黑中沉没。挣扎于冰水之中的纽伦堡号的残存者受到庞然大物信天翁的袭击。只有小小的德雷斯顿号逃走了,3个月后在智利沿海瓦尔帕莱索也被击沉。英国人救起了约200名幸存者,但许多德国人葬身冰冻的海水。尽管英舰被多发炮弹击中,但损失轻微;装甲救了英国水手的命。
在地中海,法国人旗开得胜。他们在达尔马提亚沿海击沉了奥匈轻巡洋舰贞塔号(8月16日)。但是奥匈潜艇也击伤了法国的无畏舰让巴特号(12月21日)。
随着1914年的结束,千千万万的人沿着从瑞士到大海的350英里长的战线,像蜘蛛一样编织着错综复杂的带刺的铁丝网。西线陷入了堑壕战。在东线,沿着1,150英里长的战线,严冬把大地冻成冰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的格斗者在等待机会。这场战争的头几场大战役已经结束了;胜利错过了,名声扫地了。空军发挥了十分有限的作用,但它的侦察报告有助于地面上摸索着的巨人。意味深长的是,刚好在圣诞节之前,德国水上飞机在伦敦上空扔下第一批炸弹。
这场战争已经席卷全球;贸易和金融、社会联系和个人友谊的形式都打乱了。在波兰的荒凉平原和喀尔巴阡山麓的小丘,堑壕里的圣诞节使敌意稍有缓和,甚至有过敌对两军联欢和交换简单礼物的事。但没有持续多久。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罪恶之花是注定要开放的。宣传机器早已在绝妙地运行着。在5个月之内,协约国已伤亡了150余万人——前所未有的血的代价;同盟国的损失也不会少多少。
欧洲深深陷入你死我活的大搏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