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红色曙光·第四
作者:约翰·托兰·美国
出自————《1918无人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一年》
出自————《战争通史》
一月四日至三月十六日
一
在三月从西线退却的危急日子里,潘兴只是代表美国的坚决态度的傀儡。
他只是执行威尔逊总统的指示,威尔逊比潘兴走得要远得多,潘兴只是坚持让统一的美国军队在美国军官领导下战斗。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威尔逊是勉强参战的,他的最后目标跟他的盟友的目标大不相同。这些盟友主要是为了他们的生活方式的生存和帝国的延续而战,面前普林斯顿大学校长伍德罗·威尔逊所设想的,则是建立一个在民主的国际联盟中团结起来的、有持久和平与正义的崭新世界。他是用一个具有双重目的的崇高口号领导他的国家进行战斗的:这将是结束一切战争的一次战争,以使世界成为民主的安全地方。
理想主义与实用主义之间不可避免的冲突已在俄国问题上发展到严重关头。英国和法国都认为这个新的布尔什维克国家是一个致命的危险,而威尔逊对俄国了解甚少,对俄国的新政治哲理仍然只有模糊的认识,他却准备接受苏维埃政府参加他的民主的国际社会。他是由他的首席顾问爱德华·豪斯上校引导走上这个方向的,豪斯由于向得克萨斯州的几任州长提供过明智的建议而赢
得了这个光荣头衔。豪斯的野心不是要谋求最高的政治职务;他想要成为在华盛顿的掌握实权的人物。这位矮小的上校对于生活在伟大的威尔逊的阴影之下是扬扬得意的。他“提供可靠的情报,巧妙而委婉地提出建议,通常是以沉默来表示异议,并注意不过分宣扬自己或自己的主张”。就这样,他使他自己成为威尔逊的不可或缺的人。
从一开始,豪斯就反对协约国对布尔什维克俄同进行任何军事干涉,因此发现自己与法国人和英国人的意见大相径庭。他在他记的细致而详尽的日记中写道,“只有上帝知道谁是正确的,但是我至少觉得,我提出这种建议是万无一失的:对俄国为了使自己成为一个强有力的民主国家而作的努力表示同情,并表示我们愿意以一切可能的方式提供财政、工业和道义支持。除此之外,不要再采取任何行动。”
因此,豪斯说服总统在一九一八年初发表了阐述美国的战争目的的重要演说,这篇演说不仅将团结协约国人民——如果说不是他们的政府的话——支持一个宽大的和平协议,而且还包括“对布尔什维克提出的说明战争目标的要求的答复,这种答复要能够说服俄国,使它支持协约国进行保卫民主自由原则的斗争”。换句话说,他希望,对于即将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恢复和谈的苏联人采取友好态度,会鼓励他们拒绝德国的专横要求而继续进行战争。
一九一八年一月四日,豪斯带着由一批著名的民间专家,包括耶鲁大学的查尔斯·西摩教授和沃尔特·李普曼所汇编的大量材料和建议来到华盛顿。他的任务是帮助威尔逊准备这篇演说。
两人在第二天即星期六的上午开始认真工作起来。他们是锁起门来进行工作的,因为威尔逊不想听罗伯特·兰辛这种人的建议,他认为兰辛是一个笨蛋,而宁愿由自己担任自己的国务卿。豪斯追述,“我们实际上是在十点半开始工作的,在十二点半就完成了按照我们的愿望重画世界地图的工作。”他们是按部就班地对待这一工作的,“首先是概述一般的条件,例如公开的外交,公海上的自由,消除经济壁垒,建立平等的贸易条件,保证裁减各国的军备,调控殖民地要求,各国为了维护和平而全面联合起来。然后我们开始谈比利时、法国以及其他领土调整问题”。
豪斯一直主张把公开的外交写上去。“我说,这是他所能做的最会使美国人民和世界民主国家感到高兴的事情,并说,这是对的,未来的外交必须是公开的,我请他大力强调这一点,并把它放在首位。”他还建议写上取消贸易壁垒,并写上关于公海自由的一些话,最后,这一段的措词是:“在领海以外,无论平时或战时,均须保持公海上的绝对航行自由。”
威尔逊亲自用打字机打出了这篇演说的定稿,谨慎地避免使用任何抨击之词或一般化的指责。他很谨慎地指出,美国不想用武器或经济制裁来伤害战后的德国,它也不想干预德国的宪政制度。第二天下午,他把演说的定稿念给豪斯听,豪斯听完后深为感动。他认为,这是威尔逊所写过的最重要的文件。他评论说,“演说发表后,你要么会大走红运,要么会安息在九泉之下。”他俩都非常急于知道美国人民对于这样突然参与欧洲事务会有什么反应。他们也担心其它的问题:阿尔萨斯和洛林,海上自由和取消贸易壁垒。
一月八日星期二,天气晴冷,但是威尔逊同夫人打了一会高尔夫球,然后在上午十一点半回到白宫。只是这时,他才指示他的秘书约瑟夫·帕特里克·图马尔蒂通知副总统托马斯·马歇尔和众议院议长钱普·克拉克,他将在半小时内到国会向国会联席会议发表演说。
他在四天前刚刚向国会发表过演说,因此,人人对此感到意外,人们急忙去召集足够的参议员和众议员,以便国会里可以座无虚席。在外交席上的唯一大使是塞西尔·斯普林·赖斯爵士,他即将由里丁勋爵接替其英国大使职务。威尔逊夫人在四名亲属和豪斯上校陪同下于中午来到来宾席,当时来宾席还没有多少人。
当威尔逊走上讲台时,只有零落的掌声。甚至他自己内阁中刚听到这个消息而及时赶来的那些阁员,也不知道威尔逊即将发表一篇阐述美国战争目的的具有历史意义的演说。总统在演说开始时,讲话的声音很低,无声色,并且出人意外地以同情态度叙述了苏联当时正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同德国进行和谈的外交行动。“俄国代表非常正当、非常明智地、并本着真正的民主精神坚持,他们一直同条顿和土耳其政治家举行的会议应公开地而不是秘密地举行,并且象所希望的那样,全世界都应是观众。”他接着说,跟同盟国不一样,协约国对于它们的战争目的一直是十分坦率的。在协约国当中,意见是清楚的,原则是肯定的,细节是明确的。“此外,有一种声音要求明确规定原则和目的,在我看来,这种声音比这个动乱世界的空气中充满的许多动人声音中的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激动和令人敬佩。这就是俄国人民的声音。他们匍伏在一向不知仁慈、不知怜悯的残酷的德国力量面前,看来是一筹莫展。他们的力量显然已被粉碎。然而他们的灵魂却没有屈服。他们不会在原则上或行动上屈服。他们对于公理的看法,对于什么是他们可以接受的高尚而体面的东西的看法,已经坦率地、达观地、以慷慨的精神和对人类抱有的普遍同情阐述了,这应当得到人类每一个朋友的钦佩;他们拒绝损害他们的理想,拒绝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抛弃别人。”
可惜他没有同谦逊然而精明的兰辛商量,后者知道,布尔什维克谈判代表所表示的,根本不是俄国人民的动机和感情,因为俄国人民完全不了解正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进行的事情。威尔逊把布尔什维主义跟俄国人民等同起来,这是对历史的歪曲;列宁和托洛茨基自己也会嘲笑威尔逊天真地把他们说成是高尚而体面的、具有慷慨的精神,拒绝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抛弃别人。
威尔逊的平静的、有分寸的语调还没有引起人们的什么热情表示,可是现在,他开始有力地和充满感情地谈到俄国人民了。“他们要我们说明我们希望的是什么,说明我们的目的和我们的精神在哪些方面与他们的目的和精神是不同的;我相信,美国人民会希望我十分简单和坦率地作出回答。不管他们目前的领导人是否相信,我们衷心希望可以找到某种办法,使我们可以帮助俄国人民实现他们想得到自由与有秩序的和平这种最大的希望。”终于有人鼓掌了。随着来宾不断地在来宾席就座,而且又有一些参议员和众议员悄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大厅里出现了一种越来越激动的气氛。
他继续说,美国的基本战争目的不是自私的:使世界成为合适的和安全的居住地方,保证使世界各国得到正义和公平交易。“因此,世界和平计划就是我们的计划,这个计划,我们认为是唯一可能的计划,是这样的……”他的话击中了要害,会场上鸦雀无声,倾听他列举他的计划中的十四点 [ 注:这十四点是: 1、公开的和平盟约应公开达成之,在这以后,不得有任何秘密的国际谅解,外交始终应当坦率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 2、在领海以外,无论平时或战时,均须保持公海上的绝对航行自出,但为了执行国际盟约,可由国际行动封锁全部或一部分公海。 3、尽可能取消一切经济壁垒,并在同意和平以及参加维护和平的各国之间规定平等的贸易条件。 4、作出和接受充分的保证,保证各国军备将裁减到维持国内安全所需的最低限度。 5、坦率地、不抱成见地和绝对公正地调整一切殖民地要求,但应严格遵守这一原则:在决定所有这种主权问题时,有关殖民的利益应同要决定其所有权的政府的公正要求具有同等的力量。 6、从一切俄国领土撤出,解决有关俄国的一切问题,以取得世界其它国家最大和最自由的合作,使俄国有不受妨害的机会来独立地决定其政治发展与国家政策,并保证真诚欢迎它根据其所选样的制度加入自由国家的社会,而且不只是欢迎,还要向它提供它可能需要、它可能希望的各种援助。俄国的兄弟国家在今后如何对待它,那将考验它们的善意,考验它们是否理解同自己利益不同的俄国的需要,考验它们的明智无私的同情心。 7、全世界将会同意,必须从比利时撤出,归还其领土,而不应企图限制它与所有其它自由国家一样享有的主权。其它行动都不会象这个行动那样有助于恢复各国对其所规定和决定的、指导彼此关系的法律的信心。没有这种和解行动,国际法的整个结构和有效性就永远受到损害。 8、所有的法国领土应当得到解放,被入侵的部分应当归还,普鲁士一八七一年在阿尔萨斯-洛林问题上对法国造成的损害在将近五十年中破坏了世界和平,这种损害应当纠正,以便为了大家的利益使和平可以再次得到巩固。 9、应当按照可以清楚认出的民族界线调整意大利的边界。 10、奥地利-匈牙利人民应当得到发展自治的最自由的机会,我们希望看到他们在国际上的地位得到保障和保证。 11、应当从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和门的内哥罗撤出,应当归还所占领的领土;塞尔维亚应得到自由和安全的入海通道;巴尔干诸国彼此的关系应按照在历史上确定的忠诚界线和民族界线通过友好协商决定之;应当由国际上保证巴尔干诸国的政治与经济独立和领土完整。 12、目前的奥斯曼帝国的土耳其部分应当有可靠的主权,但是,目前在土耳其统治下的其他民族应当得到不容怀疑的生命安全和绝对不受干扰的发展自治的机会,达达尼尔海峡应当永远开放,使它在国际保证下成为各国的船只和贸易的自由通道。 13、应当建立独立的波兰国,它应包括无可争议是波兰居民居住的地区,应保证它可以得到自由与安全的入海通道,它的政治和经济独立以及领土完整应由国际盟约保证之。 14、必须根据具体的盟约成立国家联合会,目的是共同保证大小国家的政治独立与领土完整。 ] ;公开的外交,海上自由,裁减军备,公正地调整对殖民地的要求,从俄国和比利时的一切领土撤出。但是,当他谈到下一点,即归还包括普鲁士在一八七一年占领的阿尔萨斯-洛林在内的全部法国领土时,人们自发地欢呼起来。约翰·多斯·帕索斯写道,“参议员和众议员跳到椅子上,挥动手臂,好象他们是在观看一场足球赛。”
总统满面笑容,耐心地等待这种喧闹声平静下来,然后接着讲下去,直到他讲到最后一点即第十四点:要求建立国际联盟。他说,协约国愿意为进行这些“纠正错误和肯定正确的必要工作”战斗到底。协约国对于德国的伟大毫不妒忌。“我们并不想伤害它,也不想以任何方式阻碍它发挥它的正当影响和力量。我们并不想用武力或用敌对的贸易安排对它进行斗争,如果它愿意在正义、法律和公平交易的盟约中使自己同我们和世界上其它爱好和平的国家联系在一起。”他最后说,美国人民“准备以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荣誉和他们拥有的一切”来致力于实现使各国人民和民族都得到正义的这项原则。“争取人类自由的这场最后的战争的道义高潮已经到来,他们准备让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正直和忠心受到考验。”
在美国全国,第一个反应是各政党一致同意。难得不持异议的西奥多·罗斯福和参议员博拉表示同意,社会党人也同意。通常是严厉批评威尔逊的共和党纽约《论坛报》称十四点演说是第二个解放宣言。“正象林肯在半个世纪前解放了南方的黑奴一样,威尔逊先生现在保证他的国家要为解放比利时人、波兰人、塞尔维亚人和罗马尼亚人而战斗……总统的话是一亿人的话……今天,全国人民对自己的领袖和事业深信不疑,象以前从未有过的那样跟随总统前进。”
但是,英国人对于威尔逊要求海上自由这一点却毫无热情,伦敦《泰晤士报》不相信“正义的统治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法国人虽然同样表示怀疑,但是对于关于阿尔萨斯-洛林的声明感到宽慰。《自由报》说,“威尔逊总统的话将使他的名字在法国的穷乡僻壤受到欢迎。”至于意大利领导人,他们对于威尔逊要求只“按照可以清楚认出的民族界线调整意大利的边界……”感到不快。他们想要得到比这更多的领土。
欧洲盟国根本不准备接受美国的理想主义的计划,德国也没有响应威尔逊要它参加“爱好和平的国家”社会的邀请。当然,德国政权由于这位总统要求交出阿尔萨斯-洛林而受到侮辱,甚至社会党的《前进报》也疑心威尔逊企图“在全面和平方面欺骗俄国,诱使它再次陷入世界大战的血泊中”。
二
俄国有什么反应呢?“这是向世界和平迈出的一大步”,列宁用流利的英语对一位美国官员说。但是,他接着不仅批评了殖民地这一条,而且说,这篇演说是不完善的。“这篇演说就其本身而言是很好的,可是为什么不说明要正式承认(布尔什维克政权),并说明何时承认呢?”然而,他关照政府报纸《消息报》全文刊登这篇演说。该报评论说,“威尔逊总统所规定的条件是争取民主和平的伟大斗争中的一次伟大胜利,我们可以希望,美国人民是在这场斗争中的一个真正盟友。”
党报《真理报》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列宁个人对威尔逊的动机的怀疑。该报社论说,“当然,我们一刻也不怀疑美国股票市场的这位代表的恭维的真正意义……我们知道,威尔逊是美国帝国主义独裁政权的代表,这个政权对本国工人和穷人的惩罚是坐牢、强迫劳动和死刑。”几天以后,列宁本人向党报告说,“对英国和美国进行的战争将长期进行下去,这两个集团的侵略性帝国主义已使自己暴露无遗。”
在俄国的大部分美国官员都反对威尔逊对俄国作出的友好姿态,并把布尔什维克视为对民主的威胁。与他们对立的是美国红十字会代表团团长雷蒙德·罗宾斯。他很可能是霍雷肖·阿尔杰的小说中描写的靠勤奋起家的那种人。他出生在斯塔腾岛上,在田纳西、科罗拉多、亚利桑那等州和墨西哥当过农场工人,还当过矿工,在阿拉斯加淘过三年的黄金,于一九○○年回国,成了一个有钱的年轻人。在克朗代克,他对那里的无法无天的生活感到震惊,他满腔炽烈的改革精神,并在芝加哥从事社会工作。他同一位年轻的律师哈罗德·伊克斯一道投身于混乱的芝加哥政治斗争中。他们一道作为改革候选人进行竞选,他们总算使一个主张改革的人当选为市长,并使他保持了他的职位。
罗宾斯把他的惊人的精力的一部分用于劳工运动,帮助组织和举行罢工。另一部分精力则用于宗教,他花了一年时间在全国各地为“代表男子和男孩基督徒生活的男子和宗教前进运动”进行演讲,他热烈地支持西奥多·罗斯福,并在一九一六年成了进步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主席。
这样一个易受影响的理想主义者受到布尔什维克的热情的鼓舞,这是十分自然的。他们使他想起了他在中西部遇到并一道工作的激进分子。俄国的北部风光唤起了他对他所喜爱的育空河的欢快记忆,鼓舞他重新相信人类的进步和上帝的光荣。在后来的几周中,已得到美国陆军中校军衔的罗宾斯,穿上了靴子和粗布衣服,颇象一个优秀的无产者。他经常前往设在斯莫尔尼宫的苏维埃总部,他以列宁和托洛茨基都喜欢的坦率诚实的方式同这两个人谈话,谈话的次数比其他任何外国人都多得多。
一月底,罗宾斯在他争取协约国同苏联人合作的斗争中接待了一个来得及时的盟友。此人名叫布鲁斯·洛克哈特,令人惊讶的是,他是作为劳合·乔治的特派代表前来的。洛克哈特还是一个特务,他得到的指示是含糊的 [ 注:英国人在选择非正式代表方面能够显示出想象力。一九一七年,他们派遣小说家索默塞特·莫姆作为他们的高级特务前往彼得堡。莫姆在他的自传中写道,“我是怀着高兴的心情出发的,供我使用的钱是没有限制的。有四个忠心耿耿的捷克人充当我和马萨里克教授之间的联络官……我是作为一个非官方特务到那里去的(必要时,官方可以否认同我有关系),给我的指示是同反政府的党派进行接触,并制订一项计划,使俄国继续作战,防止布尔什维克在同盟国的支持下夺取政权。” ] 。他要同苏联人建立非正式关系,但他在执行这项任务时的理解是,“我们在战争中的两个主要目的是:(一)击败德国军国主义,(二)镇压布尔什维主义”。同时,他本人在一九一七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曾任英国驻莫斯科代理总领事,这一经历使他相信,布尔什维主义将持续下去;没有希望使俄国继续进行战争;英国的政策“现在应该力求在俄国实现反德的和平”。
结果,他很快成了罗宾斯的同伙。他们在一次宴会上相会,象两条初次见面的狗一样小心翼翼地相互进行接触。罗宾斯终于问道,“你自由吗?俄国的这个情况是不能从唐宁街或任何别的地方来处理的。这完全是一种新颖的野外形势,你必须天天想办法应付。”
洛克哈特对于罗宾斯有很深的印象。罗宾斯一头黑发,长得象头老鹰,这使洛克哈特想起了一位印度首脑。罗宾斯说,“我是绝对自由的。”翌晨,他把洛克哈特带到了布尔什维克在斯莫尔尼宫的总部,在他们的归途中,这位美国人坦率地谈了他自己的情况。“代表团的生活和我自己在这里的生活和供应是在这样一个基础上处理的,即这件事情是与各国政府都不同的一种国际社会革命局势,但是,目前,更加不同了,因为这种事情更接近他们,即德国军国主义者,而不是接近任何其他东西。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同他们打交道。”罗宾斯告诉他新认识的这位朋友,在彼得堡有流言蜚语,说他本人实际上是华尔街的代表。“让我们假设,我到这里来是为华尔街和美国商人夺取俄国。让我们假设,你是一只英国狼,我是一只美国狼,当这场战争结束时,我们将为争夺俄国市场而互相撕咬。让我们以完全坦率的、大丈夫的方式这样做,但同时让我们假设,我们是非常明智的狼,我们知道,如果我们此时不一道猎取食物,德国狼就会把我俩吃掉,让我们去工作吧。”他又说,“即使我们唱的不是一个曲子。”
洛克哈特本人更老练世故,在意识形态上并不是很受束缚的。当他们下次见面时,他说,“但是我相信你的曲子,我将以那种方式工作。”据罗宾斯说,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在每个行动上都是完全一致的”。
这两个人同另一个自由派人物法国军事代表团的雅克·萨杜尔上尉联合起来了。此人曾经当过法国社会党领袖艾伯特·托马斯的助手。萨杜尔本人是真正的激进分子。他把罗宾斯和洛克哈特视为资本主义的代表,在内心里不信任他们。这两位资产阶级绅士同萨杜尔一道工作,但他们彼此相处得很好。事实上,他们几乎每顿早饭都是一道吃的。洛克哈特意识到,这个美国人给了布尔什维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在所有的外国人中,只有罗宾斯是列宁所愿意会见的,他成功地使这位冷漠的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对他自己的品格具有深刻的印象。”
当托洛茨基在二月十日引人注目地退出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谈判以抗议德国的苛刻要求时,洛克哈特和罗宾斯加倍努力,以便为遭到围困的苏联人获得援助。在洛克哈特为罗宾斯举行的宴会上,这个美国人郁郁不乐,沉默寡言。只是当客人后来在吸烟室中聚集时,他才活跃起来。他动人地谈到了支持布尔什维克的必要性,分析了反对承认的论点,并批驳了认为苏联人正在为德国的胜利而奋斗的说法。他嘲笑了一个流行的谣言:托洛茨基是敌人的代理人。他赞扬托洛茨基是一个“好样的杂种,是基督以来最伟大的犹太人。如果德国的总参谋部收买了托洛茨基,他们就是买了一件不中用的东西”。他愤怒地攻击协约国“在俄国玩德国把戏”,然后突然引人注目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洛克哈特追述说,“我现在还可以想起他当时的情景。他有意或无意地给他自己安排了几乎是完美的布景。在他面前,坐着半个圆圈的呆头呆脑的英国人,在他背后是熊熊炉火,火舌反映在糊着黄纸的墙壁上,形成了神秘的影子。从窗户看出去,外面是一片光辉的景象:彼得和保罗教堂的细长的尖顶,西下的夕阳象一团火球,把血红的光芒射到了白雪皑皑的涅瓦河上。他再次用手把头发撩到后面,象一头狮子那样摇晃他的脑袋。”
罗宾斯问道,“有谁读过这首诗吗?今天早晨,我在你的一家报纸上看到了这首诗。”他用一种充满感情的低沉的声音开始朗读约翰·麦克雷少校的名诗:
我们与世长辞。几天前
我们还活着,感到黎明来临,看到红日西下,
我们爱过人,也被人们爱过,现在我们长眠
在佛兰德的田野里。
继续进行我们同敌人的争吵吧:
我们的双手拿不住火炬了,我们把火炬
扔给你们,你们应该高举火炬。
如果你们对我们这些死者背信弃义,我们不会安息,
虽然佛兰德田野长着罂粟。
当罗宾斯转身向窗外凝视时,室内“几乎是死一样的寂静”。最后,他挺起胸,转过脸来,喊道,“小伙子们!我猜,我们大家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设法使德国总参谋部赢不了这场战争。”他迈出了三大步,紧紧握住他的东道主的手说,“再见,洛克哈特。”他又迈了四大步,走到门外。在这群人中,谁也没有大笑或微笑。人人都深受感动。
几天后,洛克哈特第一次会见了托洛茨基,并表示英国愿意同布尔什维克达成暂时协议,但不会容忍他们在英国进行鼓动。托洛茨基愤怒地反驳说,英国对俄国境内的反布尔什维克分子的支持怎么样呢?洛克哈特承认,托洛茨基的抱怨是有点道理的。这个俄国人最后说,他准备同协约国合作,如果不是为了爱它们,也是为了权宜之计。他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现在是协约国政府的机会。”这使洛克哈特深信,他准备作一次交易。洛克哈特打电报给伦敦说,他确信,如果机智地对待托洛茨基,他将成为反对德国的一个宝贵人物。他说,“我主张的政策是一种权宜政策。托洛茨基将同我们合作,只要合作对他适合。我们的态度也应该是这样。”
三
二月二十三日,德国人提出了一项要求,要俄国人放弃在波罗的海、波兰和白俄罗斯的所有省份,这一点使得彼得堡惊恐万分。洛克哈特打电报给伦敦,要伦敦立即对布尔什维克提供援助,布尔什维克大概不会促进协约国的利益,但是他认为,他们可以阻挠和推迟德国的经济渗透。这个英国特务接着前往斯莫尔尼宫,以便会见托洛茨基,这位外交人民委员当时的情绪很不好,他满面怒容地问洛克哈特,伦敦有没有发来表示愿意提供援助的电报。这个英国人回答说没有,但他保证说,如果布尔什维克作出真正的努力不让半个俄国落入德国人之手,英国是会提供支持的。
托洛茨基抱怨说,“你没有电报,我倒有。当你试图蒙蔽我时,你的同胞和法国人却在勾结乌克兰人来反对我们,乌克兰人早已把自己出卖给德国人了。你的国家正在谋求使日本人干涉西伯利亚……你的劳合·乔治象一个玩轮盘赌的人,他在每一个数字上都押上了筹码。”
即便这样,托洛茨基仍然决心继续进行战争。那天傍晚,彼得堡苏维埃的大多数人都同意他的意见。但是,列宁不顾嘲笑和嘘声而坚持要签订和约。他对与会者说,“在我们这个时代,赢得战争不能单靠热情,而要靠技术上的优势。给我十万不会在敌人面前发抖的大军,我决不签订这项和约。你们能筹建一支军队吗?除了空谈和在纸板上画数字以外,你们还能给我什么东西呢?”
他的理由获胜了,第二天早晨向柏林发了一封电报,接受了德国人的条件。精疲力尽的列宁在早晨六点步出了大厅,他的耳边响起了这样一些叫喊声:“叛徒!犹大!德国间谍!”
不出所料,六十七岁的美国大使戴维·弗朗西斯对于布尔什维克的屈服感到非常厌恶。他打电报给华盛顿说:“我认为,和约的条款使俄国变成了德国的一个省,并且很有可能成为一个盟国。我重新提出我的建议:立即占领符拉迪沃斯托克、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
但是罗宾斯欣喜若狂。那天晚上,他在日记中写道,“多么好的时刻!潮水成为洪水。革命、协约国的事业、民主、俄国和美国全都在一只熔炉里面。”
到二月底,所有的协约国大使馆都逃离彼得堡,前往东面约三百五十航空里的沃洛格达这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去了。洛克哈特仍然留在首都,第二天,他第一次会见了列宁。这个英国特务到达时“有点可怜”,因为他的地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含糊不清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列宁,他发现列宁不是一个超人——只是个矮胖的男人,粗粗的脖子,红红的圆脸,高高的前额,显出一副聪明相,还有短而密的胡须,列宁看上去“很象一个卖杂货的乡下佬,而不象是人民的领袖”,但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洛克哈特发现他坦率得惊人。他说,和平谈判并不象谣传的那样已告破裂。当然,条件令人反感之极。人们能对一个军国主义政权有什么指望呢?是的,在第二天大概会接受这些条件。无疑,条件会获得党的占压倒优势的多数的批准。
他猜不出和平将持续多久,但是他们正在把政府从彼得堡搬到莫斯科,必要时将撤到乌拉尔。他们怎样打,这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不会是“协约国所利用的人”。如果协约国懂得这一点,那就有一个极好的合作机会。他没有设法掩盖这一事实:对布尔什维克来说,英美资本主义,象德国军国主义一样,是可憎恨的。但是,德国军国主义是更为直接的危险。他希望协约国会根据这些条件进行合作,但他对此表示怀疑。如果德国人继续进行侵略,他甚至愿意接受军事支持。“同时,我深信,你的政府决不会从这个角度看问题。它是一个反动的政府。它将同俄国反动派进行合作。”
洛克哈特说,他担心,口袋中装有和约的德国人现在会把在东线的力量投到西线。如果他们粉碎了协约国,会发生什么情况呢?那时,德国人会把俄国人的粮食全部偷走。
列宁笑了。他说,“象你的所有同胞一样,你正在从具体的军事角度考虑问题。你忽视了心理因素。这场战争将在后方而不是在战壕里得到解决。”
洛克哈特若有所思地回到家里,看到了从外交部发来的一堆对和约表示不满的电报。当布尔什维克愿意把半个俄国拱手交出时,洛克哈特怎么能称布尔什维克是反德的呢?正当他考虑写回电时,电话铃响了。那是托洛茨基来的电话。他说,他刚刚听说,日本人将要出兵西伯利亚,对此,洛克哈特打算怎么办?在这种敌对行动发生之后,他怎能为他的使命辩护呢?
接着,来了罗宾斯的电报,建议洛克哈特同他在沃洛格达会合。洛克哈特设法同罗宾斯通了电话,他说,他要在彼得堡“注视事态的发展直到最后”,并要罗宾斯把日本人将要出兵这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转告弗朗西斯。如果日本出兵,那就会破坏协约国同布尔什维克进行合作的任何机会。最后一封电报是他在伦敦的妻子发来的。她隐晦地通知他,他的行动没有得到伦敦的赞许。如果他不小心,就要断送他的前程。
第二天,星期六,他打电报给伦敦说,“组织力量抵抗德国,仍有很大的可能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留在这个国家里。”
但是在三月三日星期日,和平条约终于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签订了。这是一种苛刻的军国主义和约,它向全世界表明,德国的真正统治者不是德国国会,也不是总理,甚至也不是德皇,而是鲁登道夫。
托洛茨基一声召唤,罗宾斯于三月五日火速从沃洛格达来到了首都。他说,“罗宾斯上校,你仍然想击败和约吗?”
“人民委员先生,你知道对那个问题的答案。”
“现在到了明确表态的时候了。我们一直在谈论美国的援助,你能提供这种援助吗?你能得到你的政府的肯定的保证吗?如果你能,即使现在,我们仍能击败和约。我一定在莫斯科反对批准和约,使它归于失败。”
“可是人民委员先生,你始终是反对批准和约的。问题是,列宁怎么样呢?他在另一边。如果你原谅我,我要说,主持演这出戏的是他,而不是你。”
托洛茨基发怒了。“你错了!列宁认识到,德国推进的威胁是如此之大,如果他能够从协约国得到经济合作和军事支持,他一定会拒绝布列斯特和约,如果必要,从彼得堡和莫斯科遇到叶卡捷琳堡,在乌拉尔重建战线,在协约国的支持下同德国战斗。”
列宁会同意这点吗?罗宾斯以某种惊讶的神情问道。
“他会同意。”
“书面同意吗?”
托洛茨基在咧嘴笑时露出他的牙齿。“你想要我们向你贡献我们的生命吗?德国人离彼得堡不到三十英里。你的人在什么时候才能来到离彼得堡不到三十英里的地方呢?”
但是,罗宾斯拒绝向华盛顿转达口信。他想要某种具体的东西。“它必须是书面的。我将把我的翻译带到这里来。你把你的意思告诉他——用俄语告诉他。他将把它用英文写下来。那样你和列宁就能看到它的英文本,并说你们理解它,并向我保证要履行它。否则我不能处理它。”
托洛茨基屈服了。他说,“那么,在四点钟来吧。”
在四点钟,罗宾斯带着他的翻译回到托洛茨基办公室。这位人民委员挥动一张纸,这是他向美国提出的建议,然后,他带着这两位美国人到列宁的房间。这位布尔什维克首脑很快离开了一次会议,带领这一帮人前往人民委员会议的大厅。这四个人在一张长桌旁边坐下,罗宾斯的翻译开始把电报译成英文。电报在开始时提出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是以布尔什维克将破坏和约,德国将继续前进这一前提为基础的,苏联能够得到协约国的支持吗?特别是美国将会提供什么样的支持?协约国,特别是美国,会阻止日本人入侵西伯利亚吗?
在他的翻译大声念了这封电报以后,罗宾斯对列宁说,“译文表达了你对这个文件的理解吗?”列宁说,“是的。”罗宾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美国政府对这个文件作出肯定的答复,你反对在莫斯科的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上批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和约吗?”
“是的。”
罗宾斯在离开时觉得他是历史的信使,他手中掌握了俄国和美国的命运。他把文件交给新西兰人哈罗德·威廉斯,此人利用他作为《纽约时报》记者的身份掩护他扮演的英国特务的角色,威廉斯本人是反布尔什维克的,他答应给他的报纸发一条消息说,和约不会得到批准,同德国的战争大概会重新进行。
四
罗宾斯把托洛茨基的建议用电报发往华盛顿,但是早在它到达目的地以前,摇摇欲坠的布尔什维克政权的命运开始有了好转。豪斯上校已说服威尔逊总统重新考虑最近作出的一顶决定,即让日本知道美国用意宽恕日本对西伯利亚进行有限的干涉。总统在那个多事的三月五日打电报给东京说,干涉将在俄国产生“激烈的愤慨情绪”,整个问题可能对俄国的敌人有利,特别是对俄国革命的敌人有利,“美国政府对于俄国革命十分同情,尽管这个革命暂时造成了一些不愉快的和不幸的事件”。
下一个星期日即三月十日,总统接到了豪斯的一个便条,敦促他向即将为了批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和约而召开的苏维埃代表大会发一封鼓励性的贺电。“贺电可以重申我们对俄国的众所周知的友谊,你可以宣布我们的目的是帮助它为使自己成为一个民主国家所作的努力。”威尔逊接受了这个建议,第二天发出一封电报,向苏维埃代表大会保证,美国将“利用一切机会使俄国再次取得在自己的事务方面的完全主权与独立,充分恢复它在欧洲和现代世界生活中的伟大作用。美国人民完全支持俄国人民为使自己永远摆脱专制统治,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所作的努力”。
同一个星期一,即三月十一日,布尔什维克政府和党的总部迁往莫斯科。这是一个象征性行动,因为彼得堡在历史上是倾向西方文化的。莫斯科曾是彼得大帝以前的一些沙皇所住的克里姆林宫的所在地,在俄国历史和民族主义方面有更深的渊源。
雷蒙德·罗宾斯也在莫斯科。第二天,他亲自把威尔逊的电报交给列宁。四十八小时以后,在代表大会就要开幕以前,他同列宁和列宁的姐姐一道喝茶。列宁就托洛茨基的问题问道,“你从你的政府听到什么消息吗?”这个美国人回答说,“没有什么消息。”
列宁说,“你不会听到消息的。美国政府和任何协约国政府都不会同俄国的工农革命政府合作,即使是反对德国人也罢。”
罗宾斯笑了,他说,他有不同的想法,因为他深信,威尔逊的表示同情的电报是由于受到他自己的那封转达托洛茨基的建议的电报的鼓舞而发来的。
在宏伟的贵族厅所举行的代麦大会的第一次会议上,会议主席斯维尔德洛夫宣读了威尔逊的电报。在代表们敷衍了事地鼓了一阵掌以后,斯维尔德洛夫宣读了中央执行委员会为答复威尔逊所通过的决议:“代表大会向美国人民,首先是美国被剥削的工人阶级表示感激,感谢威尔逊总统在这些严重考验的日子里通过苏维埃代表大会向俄国人民表示的同情。”
它接着用有意刺激协约国的措词说,“……向由于帝国主义战争的恐怖而死亡和受苦受难的各国人民表示热切的同情,并表示坚信,各国劳动群众摆脱资本主义桎梏,建立社会主义的国家这种幸福的日子已为期不远,只有这种国家才能取得公正而持久的和平,并使一切劳动人民获得文化和幸福。”
斯维尔德洛夫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之后说,“同志们,我认为这种掌声是充分的答复,说明你们全都赞成这个决议。”这是对威尔逊的直接侮辱,而且显然是有意这样做的。几天以后,著名的布尔什维克季诺维也夫在彼得堡对听众说,“我们给了美国总统一记耳光。”
这天,代宏大会整天辩论批准和约的问题。列宁再次受到谴责,但是他警告说,为了争取时间,和平是必要的。激烈的辩论继续进行,列宁和他的一心想打仗的反对者都不示弱。有两天,看来列宁在争取和平的斗争中好象几乎是孤立的,但是在三月十六日晚上,看来很明显,他的论点得到了支持者。晚上十一点半,他向坐在台阶上的罗宾斯打招呼。列宁问他,“你从你的政府听列什么消息吗?”
“没有任何消息。”
“洛克哈特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任何消息。”
“我现在要到讲台上去,和约将得到批准。”
罗宾斯垂头丧气。如果美国对于托治茨基的问题作出有利的答复。苏联人本会公然反抗德国人的。罗宾斯是这样设想的,但是,很难相信列宁会不缔结和约,即使威尔逊讲了最令人鼓舞的话。
他发表了大约一小时又二十分钟很有说服力的讲话。“一手拿着卡尔·马克思的一本书,另一只手拿着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一本书走向德国将军,那是无用的,这些书是德文的,但是,德国将军们看不懂这些书。”他再一次谈到绝对必须获得喘息时间。然后,他就要求进行表决。
在整个大厅里,人们举起了红色卡片,赞成批准和约。另外一些人举起了红色卡片表示反对。罗宾斯不安地坐在台阶上,听到宣布了最后结果:弃权,一百一十五票。反对批准,二百六十一票。赞成批准,七百八十四票。
和平在俄国实现了——尽管罗宾斯和洛克哈特进行了阻碍和平的努力。
德国最高司令部十分高兴。他们终于可以在西线发动大攻势以结束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