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烈德大王·第七
作者:温斯顿·丘吉尔 ·英国
出自————《英语国家史略》
出自————《战争通史》
有关阿尔弗烈德的一些详细情况,我们是从阿塞尔的著作中了解到的。阿塞尔是圣戴维修道院的一名修士,后来成为舍鲍恩城的主教。他在书中顺理成章地描述了这位主人公的宗教态度和道德品质。
但是我们也应该知道,阿尔弗烈德尽管身体不好,却是一位有名的猎手;另外,他小时候就随父亲去过罗马,所以对那个伟大的世界有着深刻的印象。他受权之初,辅佐身为国王的哥哥,担任副统帅。兄弟俩并不互相嫉妒,但是性情却大相径庭。埃塞尔烈德倾向于宗教界的观点,认为虔诚和祈祷是战胜异教徒的主要途径,阿尔弗烈德虽然出很虔诚,却更加强调武力和策略的重要性。
早些年,默西亚王国的霸主地位并不受人欢迎。它的几代国王极端错误地同坎特伯雷的宗教当局抗争。八二五年,侵略西塞克斯的默西亚军队,在斯温登附近的埃兰顿被阿尔弗烈德的祖父埃格伯特国王打垮之后,南方和东部各王国都急忙同胜利者修好。于是,统一的肯特(大主教的所在地)和称雄英格兰的西塞克斯便形成了坚强的南方集团。这就实现了西撒克逊人世世代代为之奋斗的目标,而且还可以及时地抵御北欧人的入侵。用战略的眼光来看,西塞克斯是比较强大的。它的北方群山起伏,并没有默西亚境内那些水势平缓的长河,这使丹麦人无法乘着他们的长船深入心脏地带。而且,西塞克斯还发展了一种地方体制,因此具备了在受到打击后迅速恢复原状的特殊能力。根据这种体制,郡守可以自行决策。这种制度的优越性后来就显示了出来。由公认的指挥官或总督管辖的固定军区或政区,比起古代的部落王国是进了一大步。肯特、诺森伯利亚和默西亚各国的王朝覆灭之后,各方的期待目光都转向西塞克斯王国,那里的王位从撒克逊人定居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由同一王族的人世袭,从未间断。
丹麦人占领了伦敦,他们的军队在雷丁构筑了工事。当时伦敦并不是英格兰的首都,只是默西亚王国的一个小镇。丹麦人的军队继续前进,在伯克郡的丘陵地带遇到了西撒克逊人的军队。八七一年一月,阿什当之战就在这里打响了。双方都把自己的军队分为两路。埃塞尔烈德做祈祷耽搁了很长时间。北欧海盗拿着涂得发亮的盾牌,举着旗子,穿着华丽的服装,戴着金手镯,这种气派使西撒克逊人不免相形见绌。丹麦人慢慢地逼近了,一边走一边用武器敲打着自己的盾牌,一遍又一遍地拉长声音发出蔑视敌人的战斗呐喊。虽然弓箭用得不多,但是石头已经开始打过来了。这时候,西塞克斯的国王仍在祈祷。有些人提醒他,必须马上参加战斗,但是他说,首先要祈祷上帝。阿塞尔主教根据“诚实的目击者”叙述的情况写道:
但是阿尔弗烈德发现异教徒迅速地进入阵地,并且已经做好进攻的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他再也不能让敌人来进攻了,要么全部撤退,要么不等待他哥哥而立即同敌人开战,二者必择其一。最后……尽管国王尚未到达,他象一头野猪一样,率领基督教军队勇敢地同敌军搏斗起来。他指望上帝给予指引和帮助,命令手持盾牌的士兵排列好,向敌人杀去。 [ 原注:引自霍奇金著作的第二卷第五四四页至五四五页。 ]
激烈的战斗持续很久。埃塞尔烈德国王尽到了精神上的义务以后,就同他弟弟并肩作战。阿塞尔主教说:“异教徒占据了较高的地势,所以,基督徒必须向上进攻。我们亲眼看见那里只有一棵矮小的荆树。双方的军队就在这裸树附近交战,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一方渴望作恶,另一方则为了生存,为了他们所爱的人和家园而战斗。”最后,丹麦人败退了,在敌军紧追不舍的情况下,奔向雷丁。当天下午,整个晚上和第二天,他们都在溃逃。广阔的阿什当(意即伯克郡的山岭)遍布着他们的尸首,其中发现有他们的一个国王和五名酋长。
这次胜利并没有摧毁丹麦军队的战斗力。半个月以后,他们又兴师出战了。但是,阿什当之战由于结局的重要性仍不失为历史上最伟大的战役之一。如果当时西撒克逊人失败了,整个英格兰就会陷入异教徒统治的混乱状态之中。因为他们打胜了这一仗,不列颠岛上的基督教文明国家才有希望生存下去。这是侵略者第一次在战场上败北。最后一个撒克逊王国顶住了敌人的进攻。阿尔弗烈德使撒克逊人对自己的力量又充满了信心,他们可以在两军对垒中与敌人抗衡。阿什当之役是此后撒克逊作家世代珍视的题材。这是阿尔弗烈德的第一仗。
八七一年,双方的军队一直进行着残酷的战争。埃塞尔烈德国王不久就病逝了。他虽然有几个孩子,但是,谁将继承他的王位是自不待言的。二十四岁的阿尔弗烈德登极为王,接过了一份岌岌可危的遗产。战局时有波动,双方各有输赢。丹麦人从海外得到了大批的援军。所谓“夏季军队”“大量地”来到岛上,和他们会合,“急切地要同西撒克逊军队交战”。双方交战七、八次,据说丹麦人每次都能掌握战局。那年夏天,大约在阿尔弗烈德登极以后的一个月,他在自己国内的中心地带威尔顿遭到惨败。在这次战斗之前,他的兵力已经由于死亡和开小差而锐减,而且,北欧人在战斗中又一次成功地运用了诈败的诡计。
在这次惨败之后中,阿尔弗烈德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趁手里还有军队的时候,赶紧同敌人讲和。我们不知道停战有哪些条件,但其中肯定有一条是要交付重金。《编年史》中简洁地写道:“撒克逊人以异教徒撤出境内为条件同他们讲和,异教徒撤走了。”丹麦人过了三、四个月之后才撤回伦敦,似乎在等待着收缴贡金。不过,阿尔弗烈德和他所属的撒克逊人在战斗中也使北欧人明白,他们具有不可轻视的力量,通过这项不光彩的协定和顽强的战斗,阿尔弗烈德赢得了五年时间来加强自己的力量。
现在很难分析丹麦人同阿尔弗烈德停战的原因。他们当然知道,只有通过长期的血腥战斗,他们才能征服西撒克逊人。双方都喜好战争,因而进行了激烈的较量,可是除了伤疤和尸体以外,双方都一无所获。阿尔弗烈德一直指望侵略者内部分化,从侵略军内部的各种压力来看,他的策略是有道理的。
丹麦人在继续控制伦敦的同时,又回到了已经完全俯首听命的英格兰中部地区。“默西亚人同丹麦军队讲和了。”他们的国王伯格莱德在八七四年被赶到海外,在教皇的庇护下虔诚地死于罗马。阿塞尔说:“他被赶走以后,野蛮人统治了默西亚王国的全部地区。”他们在得到人质和“决不违命,完全服从”的誓言后,扶植起当地的傀儡国王,这就是后世常常仿效而立的那种傀儡。
在九世纪的最后二十几年里,“野蛮人大军”内部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事实证明,阿尔弗烈德和西塞克斯王国的人确实顽强,不是可以轻易征服的。因此,有些丹麦人希望在已经控制的地区安居乐业,另一部分人则主张在合适的时机继续作战,直到征服整个英格兰为止。这两部分人的行动大概是相辅相成的,前者提供了巩固的根据地,后者则成为远征军。在践踏斯特拉思克莱德王国并把当地的牲畜和农具抢走以后,几乎有一半海盗在诺森伯利亚和东英吉利定居下来,从此开始以“稼穑为生”。这是个很大的变化。他们有纪律,有组织,船上的全体船员迄今为止一直作为军人在陆地上并肩作战。他们的村落组织都是军事性的。这些人由航海者变成了士兵,又由士兵转为自耕农。他们保持着独立思想,只有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或重大问题上,才步伐一致地遵守纪律。这种协调一致和纪律性是他们昔日海上生活的命脉。
于是,英格兰东部各地接纳了一批种田者。他们除了共同防御外,不对任何人承担义务。他们用自己的剑夺来了这片土地,因此只忠于能保住土地的军事组织。从约克郡到诺福克,这个体态优美的强壮民族到处扎下根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忘却了海上生活,忘却了戎马生涯,只关心田地——自己的田地。他们喜欢田园生活,有相当熟练的耕种技术,但是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教给当地的原有居民,他们没有带来新农具和新方法,只是立志要学习。
新的耕耘者并不完全依靠自己的劳动,他们肯定利用了原来的土地主人及其奴隶。土地分为块地,每块地能够供养一个家庭,以八头牛用一定的时间在特定条件下所能耕种的面积为限。但是,研究这些问题的人对于此处所指的时间和条件各持己见。丹麦人自己辛勤劳作,但是显然也利用了当地人。
由此可见,丹麦人在许多方面和四百年以前定居在这里的撒克逊人是不同的,他们并不想灭绝原有的居民。两种语言差别不大,生活方式和耕作方法也很相似。已经成为殖民者的丹麦人把家眷从斯堪的纳维亚迁到本岛,但是也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同被剥夺田产的英格兰人建立了和谐自然的关系。这些富有活力的个人主义者、获胜的高傲武士的血统从此和岛上的民族结合起来,使这个民族增加了一种活跃、强壮、持久而能复苏的特性。正如数量较少的特殊金属合金能提高钢的硬度一样,这种以土地私有制为基础的强烈的个人主义倾向,后果不仅对英格兰人的性格,而且也对英格兰的政治事务产生了长期的影响。经过激烈的动荡之后,在亨利二世统治时期制定了可贵的法律,建立了皇家法院。当时这些坚韧不拔的农民的后裔不仅已是自食其力的农民,而且地位也远不如他们的祖先,但是他们仍然非常自信。在定居后的三百年里,凄风苦雨并没有消磨掉他们的坚强意志,也没有淹没他们对自己祖先所征服的土地的感情。在英格兰的历史上,这种特性直到现在仍在闪光。
这些核改造、驯化了的海盗带来了丹麦人的许多习惯。他们使用一种不同的记数方法,要是听见我们称之为“十二进位制”,准会大吃一惊的。他们计算时以十二为单位,而不是以十为单位。直到现在,在东英吉利的某些地区赶集时,还能听到“长百”这种说法,意即一百二十。
关于社会正义,他们同撒克逊庄园主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们逐渐形成的习惯法肯定比撒克逊人的习惯法有所改进。
东英吉利仍然保持着丹麦人的影响。远在诺曼底人的征服之前,那里就发展起独特的乡村社会形式。在这种社会中,保留了许多斯堪的纳维亚的特点,自由农也成功地抵制了当时的田产庄园化的趋势。 [ 原注:F.斯坦顿所著《在英格兰的丹麦人》(The Danes in England)第十三页。 ]
在英格兰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形成了自由的农业人口,这是西塞克斯和默西亚在税收和防务的沉重负担下很难做到的。这些农业人口同早年的入侵者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所以有些研究人员试图从十一世纪的末日裁判书 [ 译者注:一〇八六年英王威廉一世颁布的全国土地、财产、牲畜和农民的调查清册。 ] 中,找到材料来估量九世纪北欧海盗军队的规模。盎格鲁撒克逊君主们甚至在取得最后胜利以后,向丹麦人居住的地区,即人们熟知的丹麦法地区,提出了公正而又恭敬的条件。这样一来,如果进一步采取措施使丹麦人皈依基督教,就可以把他们完全溶合在一个民族的整体和气质之中。在阿尔弗烈德通过英勇战斗和交纳贡金的政治手段而赢得的五年喘息时间里,可能一直都有这些考虑。在这五年间歇期间,北欧人的国王哈夫丁象伊瓦尔一样退出了人类的舞台。饱受折磨、屡经劫掠的教会曾经为了惩罚他的暴行而宣布:到头来上帝要严惩他,使他发疯,让他散发出一种使同伴不敢接近的味道。
在惨遭丹麦人蹂躏的诺森伯利亚王国,林迪斯法恩岛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落魄的修士扛着圣卡思伯特的尸体和圣艾丹的遗骨,离开了遭受践踏而玷污了的圣所。七年里,他们经过海陆两路的辗转流徙,最后在切斯特莱斯特利特的圣卡思伯特新教堂定居下来。北方对圣卡思伯特的崇拜给他的教区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因此在九九五年,那里的主教们开始在达勒姆的岩石上建造一座新的大教堂。圣卡思伯特的遗骨运到了新教堂。他的威望非常之高,直到十九世纪,达勒姆的主教还是主教之首,在英格兰东北部行使着很大的权力。
阿尔弗烈德用重金买来的停战结束了。野蛮人军队中好战的机动部队的新首领格斯洛姆,制订了征服西塞克斯的庞大计划。他分兵从海陆两路出发,陆上的军队到达波特兰岬角附近的维尔哈姆,在那里的普尔港同海上的部队会师。他们在这个地区筑起了堡垒,然后从四面突袭阿尔弗烈德的王国。谨慎的国王谋求和平,并且主动赔款。同时,他很可能在维尔哈姆紧紧包围了陆上的敌军。丹麦人接受了赔款,“对着圣圈发誓”要撤走军队并恪守和约。但是,他们突然转而夺取了埃克塞特,这一背信弃义的行为简直无法形诸笔墨。阿尔弗烈德率领步兵骑马随后追赶,可是到达那里时已经为时太晚了。敌人已经壁垒森严,无法接近。但是,一切背信失约的野蛮人要小心点!从海上来的敌军遇上一场可怕的风暴,在斯沃尼奇附近被大自然的力量毁灭了。在那个时代,人们认为风雨是由上帝直接指挥的。一百二十艘船沉没了,五千多名发假誓的侵略者葬身鱼腹,受到应有的惩罚。丹麦人的周密计划就这样破产了。八七七年夏天,阿尔弗烈德监视并围困着埃克塞特,他的敌人想再次求和。这次他们更加信誓旦旦,但是只不过老实了五个月。
八七八年一月,阿尔弗烈德的运气出现了惊人的逆转。他的司令部和宫廷设在威尔特郡的奇普纳姆。那是主显节 [ 译者注:基督教圣诞节后第十二天。 ] 的夜晚,经历长期艰苦生活的撒克逊人庆祝这个宗教节日以自娱,因而放松了警惕,只顾虔诚地举行礼拜仪式,或许甚至喝得酩酊大醉,敌军乘虚扑来,大肆焚烧杀戮。保卫英格兰泰晤士河以南地区的西塞克斯军队完全陷入混乱之中。许多人被杀死,大部分人溜回家里,有相当一部分人逃往海外。有些难民逃到法国,徒然地恳求法王出兵援救。只有极少数军官和随员跟从阿尔弗烈德,他们一起躲入萨默塞特的沼泽和森林中以及有沼泽环绕的阿特尔内岛上。这是阿尔弗烈德最困难的时期。过了好几个月,他才能开展一些游击活动。他“同大乡绅和附庸在深重的苦难中过着心神不定的生活……没有生活来源,只能靠频繁出击,从异教徒或者屈服于异教徒统治的基督徒手中连偷带抢地搞点东西”。他象很久以后罗宾汉在舍伍德森林中那样生活着。
这个时期的历史事件象一件件光彩夺目的玩具,使后来各个时代的儿童爱不释手。其中有尚武的国王乔装诗人吟游丹麦军营的故事,也有国王作为厨房小伙计给撒克逊主妇打杂的趣闻。在最近一版的《阿塞尔主教生平》一书中,就有阿尔弗烈德与面包的著名故事。故事的大意是这样的:“有一天,阿尔弗烈德国王和一个放牛人同住,放牛人的妻子开始烤面包。国王坐在炉边准备他的弓箭和其他武器。主妇突然发现面包烤焦了,赶紧跑过来把面包从炉子上取下,责备勇敢的国王说(很奇怪,她的话最早是用拉丁文的六韵诗句写下的):‘唉呀!伙计,你看面包烤焦了,为什么不翻一下呢?尤其是你还那么喜欢趁热吃呢!’这位主妇造成了错觉,根本没有想到她是在对勇敢地同野蛮人作战并且取得无数胜利的阿尔弗烈德国王说话。”残酷无情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正处于厄运之中。古代布立吞人的直系后裔这时很可能幸灾乐祸,冷眼旁观,尽管他们自己困居山中,显得懒散可怜,但是并未被入征服。
此时,丹麦军队的首领确信他们已经稳操胜券。西塞克斯王国的人民则觉得,一切似乎已成泡影,军队溃散,国土沦陷,国王即使活着,也正在避难。不过,阿尔弗烈德在这样的困境中还能行使自己的最高权力,同他的臣民保持联系,这充分说明了他的才干。
四旬斋即将结束的时候,丹麦人遭受了意外的损失。他们的一部分人在威尔士肆虐逞凶之后,乘二十三艘船驶到德文港,从那里去攻击阿尔弗烈德在埃克斯摩的一个据点。这个地方不易攻破,但是他们包围了这个据点,以为国王的人不久就会迫于饥渴而投降……因为堡垒里边没有水源。
基督徒在尚未落入饥渴交迫的境地之前受到苍天的启示,认为如果不能获胜,则宁可战死。于是,他们在黎明时突然向敌人杀去。他们在第一次进攻中就消灭了大部分敌人及其国王,只有几个逃得快的回到了船上。
有八百名丹麦人被杀死。战利品中有一面中了魔的战旗,叫做渡鸦旗。据说,拉格纳·洛德布鲁克的三个女儿一天就织完了这面旗,而且,在以这面旗开路的历次战斗中,如果他们胜利在望,旗中央的渡鸦就象活的一样频频振翅。可是这次渡鸦没有振翅,它无精打采地卷在丝绸的褶皱中。这次战斗证明,丹麦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取胜的。
阿尔弗烈德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分振奋,争取重上疆场。他继续对敌人进行游击战,同时派出使者,召集各地的民兵在五月底以前和他会合。各地纷纷响应,国王仍受人民的尊敬和爱戴。民众听说国王仍然活着并且在积极战斗,无不欢欣鼓舞。所有的战士又聚在一起了。但是,国家仍有被征服的危险,过去的国王现在只是一个英雄而已,所以,他们随时可能再度分散回家。萨默塞特郡、威尔特郡和汉普郡的部队都集结到塞尔伍德附近。集结点选在三郡的交界处。这说明,阿尔弗烈德在这几郡的队伍当中还得讲究策略。可是,他毕竟又有了一支军队。“士兵们看见劫后余生的国王时,惊喜万分,简直把他当成了起死回生的人。”
必须趁着士兵充满热情的时候寻找战机。丹麦人仍然在奇普纳姆享受他们的掠夺物。阿尔弗烈德推进到伊桑敦(即现在的埃丁顿),在光秃秃的丘陵地带进行了他所发动的最大、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全部赌注都压上了,生死胜负,在此一举。双方的武士都跳下马来,马匹都牵到了阵后。持盾的两军战士列成阵势,激战开始了。刀剑和战斧飞舞了几个小时。异教徒由于违背誓言而失去上帝的宠爱,由于这一点和其他原因,他们逃离了刀剑迸鸣的残酷战场。这一次,阿尔弗烈德的追击很有成效。北欧军队的首领格斯洛姆刚刚成为唯一未被征服的撒克逊王国的主人,现在却被困在他的军营里。阿塞尔主教写道:“异教徒被饥寒和恐惧征服了,他们感到绝望,乞求和平。”他们说,阿尔弗烈德要多少人质,他们都无条件地如数交出,并且马上撤离。
但是,阿尔弗烈德的眼光看得更远。他竟然产生了使这些未开化的敌人皈依上帝的奇怪念头。他打算用洗礼来惩罚战败者,但这可能有损于洗礼在精神上的实际效果。精神的力量是神奇的,不过,我们不要以为这些凶狠的武士和海盗会立地成佛。实际上,对战败的北欧军队进行的大规模洗礼几乎流于形式。据说,一名北欧老兵自称已经受过二十次洗礼,并且抱怨说,洗礼时给他穿的白长袍根本比不上普通的长袍。阿尔弗烈德的意图是要同格斯洛姆永息干戈。他已经掌握了格斯洛姆及其军队的生死予夺之权,本来可以把他们围困到粮尽投降,然后统统处死。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反而希望同格斯洛姆及其部下平分土地,使两个民族忘却那可怕的创伤而和睦相处。他在自己的营中接待了格斯洛姆和三十名海盗头领,并且当了格斯洛姆的教父。他把格斯洛姆从圣水盘前扶起来,招待了他十二天,向他及其武士赠送珍贵的礼物,还称他为自己的儿子。
阿尔弗烈德具有一种崇高的力量,能够使感情不受环境的支配,在大胜或惨败中仍然保持公正的看法,不为艰苦的逆境而气馁,也不因命运的好转而得意忘形,并且对于屡次失信的人仍然信赖。由于这一切,他的形象远远高于同野蛮人进行斗争的动荡不定的战争舞台,在荣誉的顶峰放射着永恒的光华。
在伊桑敦大战胜利后的十四年里,丹麦人没有大举进攻。尽管局势不安,动乱时起,但用当时的眼光看,基本上维持了和平。阿尔弗烈德锲而不舍地加强自己的王国。他对丹麦人在东英吉利定居感到满意,并同饱经忧患的默西亚王国建立了非常友好的关系,尽管默西亚王国的大部分地区当时尚未被丹麦人占领,但它已经成为丹麦的属国。八八六年,他把自己的长女嫁给了默西亚的摄政王埃塞尔烈德,后者尽力肩负着伯格莱德国王流落国外以后留下的重担。此时在默西亚和西塞克斯两国的王室之间已有几人通婚,而他的长女同埃塞尔烈德摄政王的婚姻则是最后批准了英格兰南部和中部的合作。
八八六年伦敦获得光复,就是这次新联合所结出的第一个硕果。长期以来,伦敦一直是信奉基督教的英格兰的商业中心。古时罗马人认为,泰晤士河畔的这个桥头堡由于处于水陆交通的要冲,可以发展为岛上最大的商业和军事中心。这时,伦敦开始成为国家的首都。我们在《编年史》中读到:“阿尔弗烈德国王光复了伦敦,所有的撒克逊人,即不受丹麦人奴役的撒克逊人,都站到他的一边。他任命埃塞尔烈德为总督,管理这个自治市。”收复伦敦时可能进行了激烈的战斗,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是对此没有任何记载。我们只知道,阿尔弗烈德在这次胜利后,把市内的公民组织成有效的防御力量,并把城墙加固到独一无二的程度。
阿尔弗烈德国王的精力主要放在恢复防御体系和提高西撒克逊军队的战斗力方面。他改组了民军,把它分成两部分,轮流服役。这样,虽然他的军队可能少一些,但农民出身的士兵知道他们的田地由留在家里的那一半民军照管,就不会在长期的战斗中开小差了。这种羞羞答答的改革说明,阿尔弗烈德面临的困难是很大的,同时也证明,即使在国家存亡危急之秋,要撒克逊人弃农当兵也是很难的。在南到英吉利海峡,北到泰晤士河谷的全国广大地区,阿尔弗烈德国王都建立了自治市,并且划给每个市一部分附属地区,使它有足够的人守卫城墙,维修工事。这一措施加强了国家的防御力量。同时,他还考虑到发展英格兰海军的前景。在一个岛上要想平安无事,就必须掌握制海权。他一反船舶设计的常规,打算以少数特大的船只战胜北欧人在船只数量上的优势。下面的结论直到不久以前仍是客观正确的。
阿尔弗烈德国王下令建造很长的船只来对付丹麦人的战舰。这些船几乎比其他船只长一倍,一些船上有三十对桨,有的甚至更多。它们比别的船只更快更稳,而且也更高。其形状既不象弗里希安人 [ 译者注:条顿族的一支,善于航海。 ] 的船,也不象丹麦人的船,但是在。他看来,这些船可能非常有用。 [ 原注:引自霍奇金著作的第二卷第五八四页。 ]
然而,撒克逊海员缺乏经验和技术,摆弄不了这些大船。《编年史》中说,在九艘这样的大船对付六只海盗船的一次战斗中,有几艘大船“非常笨拙地”撞到岸上,而只有两只敌舰落入阿尔弗烈德手中,他下令在温切斯特把这两只船上的人员绞死,从而稍获慰藉。尽管如此,英格兰海军的诞生仍将永远和阿尔弗烈德国王的名字连在一起。
八八六年伦敦再度沦陷以后,尽管局势混乱,双方却缔结了明确的条约。对缔约双方用的措词都比较慎重,阿尔弗烈德的一方被称为“撒克逊民族的顾问”,格斯洛姆的一方被称为“居住在东英吉利的人”。丹麦法地区的机构完全以军队和被征服的居民为基础,尚未形成国家机器。另一方面,撒克逊人早已实行了“国王和贤人会议”的制度,最积极推行这种制度的就是阿尔弗烈德本人。根据上述条约,划出了一条政治疆界,这条疆界沿泰晤士河而上,溯利河之源,然后直走贝德福,过奥斯河,直达华特林大道。过了华特林大道,就没有定界了。这条边界线并非根据自然的边界走向而定,而是划在无人居住的地区,只不过承认了当时的战线而已。
条约的第二部分比较古怪,但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些资料。双方都知道“赔款”的作用。为了制止混乱状态所导致的凶杀和对身体的伤害,必须设法共同制定赔偿或报复的标准。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止丹麦人屠杀和掠夺撒克逊人,反之亦然。但是,如果出现停战状态,就必须制定一个赔款价目表。丹麦人和撒克逊人当中的每个自由农定价为二百个银先令,地位较高的人定为六十八盎司纯金。格斯洛姆接受了这一条,实际上就是他同意,在赔款的问题上,对他治下的撒克逊人和丹麦人要一视同仁。阿尔弗烈德赢得了重要的一分,足见他确有实力。
阿尔弗烈德国王的法典试图把摩西法典同基督教原则和传统的日耳曼习惯结合起来,其痕迹在肯特、西塞克斯和默西亚的现存法律中仍然依稀可辨。阿尔弗烈德修改了基督教《圣经·新约》中的待人规则,他把“己之所欲,施之于人”的信条改为进取性稍差的原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还评论说:“法官如能牢记这一原则,就可以普施正义,而不需要其他法典了。法官应设身处地替原告着想,考虑怎样判决才能使他满意。”这位国王在法典的绪论中谦逊地解释说:“我未敢擅自写进我自己制定的许多法律,因为不知哪些法律将获得后人的赞同。”由于以后历代国王的不断充实,阿尔弗烈德的法典发展成各郡和各分区法院所执行的圣爱德华(忏悔者) [ 译者注:盎格鲁撒克逊世系的末代国王(一〇四二-一〇六六), ] 法典,受到出身于诺曼底望族的国王们的尊重,以后经过封建律师的巧手匠心,成为英国习惯法的基础。
阿尔弗烈德国王还尽力鼓励宗教和学术活动,尤其重视发展教育事业。他给伍斯特的主教写了一封信,抄件保存了下来:
我想告诉你,我经常想起以前盎格鲁撒克逊民族教俗两界的重要人物是多么贤能,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时代,那时统治着臣民的各代国王又是何等地服从上帝和他的牧师,他们在国内维护治安,道德和他们自己的权威,同时也向外扩张领土,他们通过战争和自己的智慧使国家繁荣起来……异邦人前来寻求智慧和教益……可是如今这种智慧在我们的民族中已经消失,以致在亨博河此岸能看懂英文祈祷书或者把拉丁文信件译成英文的人寥若晨星。我以为,这样的人即使在亨博河彼岸也是屈指可数的。 [ 原注:引自雷奇金所著《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史》第六〇九页。 ]
阿尔弗烈德还努力改革修道院的生活,因为它在一片混乱中已经完全堕落了。
如果谁未经国王或主教的许可把修女从修道院带走,他就得缴纳一百二十先令,一半交给国王,一半交给主教……假如这个男人先行去世,他所诱拐的修女无权继承他的财产,她要是生了孩子,孩子也和其母一样没有继承权。 [ 原注:引自《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史》第六〇九页。 ]
另外,阿尔弗烈德还研究历史。编纂《撒克逊编年史》的工作就是由他开始的。开头的条目都很零散,可见没有经过编纂者的运笔。从阿尔弗烈德的时代起,条目都很确切,内容往往很丰富,而且有时文笔流畅,并能写出某些事件的历史意义。
透过上千年的迷雾,我们看到了一个指挥若定、足智多谋的伟人。他以同样的力量挥舞着战斗的刀剑,掌握着正义的天平,他在防御策略中文武兼用,在逆境和危机中仍然珍视宗教、文化和艺术,他缔造了统一的国家,致力于消除多年的宿怨,使国土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之中。
据说,阿尔弗烈德国王是伟人中的奇才。阿塞尔主教写道:“他在摇篮中就对智慧满怀爱慕之情。”他的宫廷中的基督教文化同北欧人百无聊赖的野蛮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历史较久的民族将治服野蛮的北欧武士,教他们享受和平这门艺术,让他们懂得安然共存的价值。一个统一的国家正在脱胎而出。由于阿尔弗烈德的努力,撒克逊人和丹麦人后来水乳交融,形成了统一的信奉基督教的英格兰。
在诺曼底人统治的黑暗时期,阿尔弗烈德仍然保持着民族英雄的形象,其形象是一座灯塔,闪烁着撒克逊民族的光辉成就。这位统治者使撒克逊人在抵御丹麦人的无休止的战争中产生了勇气和自力更生的精神,他以自己对本民族的信心和宗教的信仰鼓舞了他们。他实行法治,治国有方,并把他们的英勇业绩载入史册。这一切使他在传奇和诗歌中获得了“阿尔弗烈德大王”的英名。
还有最后一场战争等待着阿尔弗烈德。这场战争是北欧海盗的一次危机。八八五年,北欧人纠集了四万人,乘几百只战船沿塞纳河逆流而上。他们带着各种军事装备包围了巴黎,攻城长达一年有余。他们受阻于法兰克人在河上架设的一座戒备森严的桥梁之前,便把他们的长船拖上岸,从上游下水,把所经之处夷为平地。但是,他们一直无法攻克巴黎,武侯奥多伯爵在城里防御着这些无耻的海盗;城内普遍要求法兰克国王前来援救他的首都。但是,查理大帝并没有把他的本领传给儿子,他们荣获的绰号足以证明他们的无能。秃头查理已经死了,胖子查理起而代之。这个羸弱不堪的可怜虫最后不得不调集一支数目可观的军队,率军前来营救巴黎。他的援救行动收效甚微,但是巴黎仍然在镇定的总督的指挥下坚守不舍。北欧人的攻势开始减弱,最后崩溃了。在这方面,历来的记载说法不一。据说他们同德意志军队又进行了几次战斗,在其中的一次战斗中,他们的尸体填满了护城河。显然,他们在西欧各地的入侵都遇到了抵抗。这种抵抗虽然并非锐不可当,但却是他们的力量所不及的。有六年的时间,他们一直蹂躏着法兰西北部的内陆地区。他们走到哪里,便把饥荒带到哪里。最富庶的地区都被抢劫一空,他们还有何处可抢呢?于是,他们的注意力又转向英格兰,经过一段时间的太平盛世,那里也许又积累了一些财富。在大陆上,他们可以掠夺的基地正在衰落,他们也许可以再到不列颠岛上劫掠一番。霍奇金在他令人叹服的著作中说:“他们象一个饥肠辘辘的庞大妖魔,要到英格兰搜索食品,猎取财物。”一些不信教的暴徒和海盗控制了一支有效的海上军事力量,但他们的部下都是可怕的久经沙场的人,他们必须给这些人饭吃,管理他们时得格外小心,还得为他们提供杀人的机会。制订计划的就是这样一些魁首,而在那个黑暗的时代,他们对英格兰的袭击当然是筹划最周密、准备最细致的罪行之一。
格斯洛姆在八九一年死去了,他和阿尔弗烈德订立的、并未得到严格遵守的条约也随之寿终正寝。八九二年秋天,突然有一支由二百五十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杀气腾腾地出现在林普尼港 [ 译者注:肯特郡东南沿海的一个古代港口。 ] 附近,载着践踏过法兰西的“异教徒大军’前来侵略英格兰。侵略者在靠近森林的阿普尔多登陆,并且构筑了堡垒。接着,又有八十艘船裁着进攻大陆受挫的海盗随后赶到。这第二批人马沿泰晤士河而上,在南岸锡廷伯恩附近的米尔顿安营扎寨。因此,肯特郡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面对大规模的联合进攻,阿尔弗烈德必须进行第三次殊死的斗争。默西亚人和西撒克逊人已经联合起来,我们可以称之为英格兰人。他们度过了十四年不平静的和平时期,利用这段时间加强了他们的防御。南部的许多城镇都构筑了防御设施,民军的基本弱点虽然尚未克服,但它在组织上却有所改进。财富和食品又有积聚,有了稳定的政府,阿尔弗烈德已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他与查理大帝不同,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他的儿子爱德华年方二十二岁,却已经能够代替他挂帅出征了。默西亚人当中也产生了一个埃塞尔烈德王子,他是西撒克逊王子爱德华的合适伙伴。在这个时期,阿尔弗烈德国王身体欠佳,因此很少亲临疆场;他虽然有时也率军出征,但这次战争大舞台上的灯光一直聚集在年轻一代首领的身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第三次战争中,英格兰人打败了北欧人。侵略者利用他们的制海权,从南北两边夹击肯特半岛。阿尔弗烈德曾经用金钱买通他们,使他们退兵,这一措施毫无疑问地推迟了他们的全面进攻。他劝说北欧人的首领黑斯顿,要他同意至少让他的两个小儿子获得洗礼。他给了黑斯顿许多钱。双方都立下了维护和平的誓言,但根本不想予以履行。誓言的话音未落,丹麦人就无情地展开了进攻,阿尔弗烈德极力唤醒英格兰人奋起抵抗。八九三年,由定居在诺森伯利亚和东英吉利的丹麦老兵组成的第三支远征军,从海上绕过南部沿海地区,登陆并包围了埃克塞特。这时候,年轻的英格兰首领开始了猛烈的进攻。英格兰部队似乎有许多人骑马,这些马队并不完全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骑兵,但至少行动迅速。他们在现代的奥尔德肖特一带进攻并击溃了入侵者,一直追击了二十英里,直到敌人逃过泰晤士河,在科恩河彼岸躲避起来。不幸的是,年轻王子们的军队不够强大,无力继续追击,而且给养也消耗殆尽,因此只好收兵,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之夭夭。
丹麦人在伦敦东边泰晤士河畔的本弗利特布置防御,据说现在还能看出他们大兴土木的痕迹。他们恢复了元气之后,又前来劫掠,只留一支小部队驻守据点。两位王子对这个据点发动了进攻。在当时的战争中要攻克一个沟深墙高的城池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阿尔弗烈德的儿子和女婿率领从伦敦调来的一支强大军队猛攻本弗利特,“打跑了敌军,攻占了这个堡垒,把里边的一切都带到伦敦,其中不仅有妇孺,还有物资。他们把缴获的船只或毁成碎片,或烧成灰烬,或拖到伦敦和罗彻斯特”。以上是《撒克逊编年史》中的原话。十九世纪在这个地段修筑铁路时,在本弗利特的遗址上挖出了烧黑的船只碎片和一些人体残骸,在这个陷落的据点里,战胜者发现了黑斯顿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这几个人是珍贵的人质。可是,阿尔弗烈德把这三个人交还了黑斯顿,因而在当时和后来受到了强烈的非议。他交还黑斯顿的妻子是出于博爱。他还给黑斯顿的两个儿子施洗礼,自己担任其中一人的教父,默西亚的埃塞尔烈德做另一个人的教父。于是,黑斯顿的两个儿子就成了基督教会里的兄弟,阿尔弗烈德国王保护他们免受其父发动的不义战争的连累。在九世纪,人们很难理解,当自己的王国同凶残的入侵者进行殊死搏斗的时候,国王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国王后来被称为“阿尔弗烈德大王”,其原因之一正在于此。当时战争仍在进行,但据有关的记载,黑斯顿并没有再度出战,也许是阿尔弗烈德的宽厚仁慈和骑士气概感动了他。
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北欧人动用了三支军队,即黑斯顿从欧洲大陆带来的一支大军,在林普尼一带登陆的那一支和来自丹麦法地区的军队。然而,在这场全面,持久的战争中,他们终于被默西亚、西塞克斯和威尔士的基督徒打得一败涂地。
还有一个事件是值得注意的,《撒克逊编年史》中写道:
入冬以前(指公元八九四年冬),丹麦人……拖着船沿泰晤士河和利河而上……在伦敦上游二十英里处建筑了一座堡垒……到了秋天(八九五年),阿尔弗烈德国王在伦敦附近扎营抢收庄稼,以免被丹麦人抢走。收割过后,国王有一天骑马沿河而行,想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把河道封锁起来,使敌人的船只不能返航。……他在河的两岸建起两座炮台;……敌军发现他们的船驶不出去,便丢弃船只落荒而走……伦敦人收缴了这些船只,他们把值得带走的东西都带回伦敦,不能带走的则统统毁掉了。
八九六年,战争结束了。似乎已在衰落的北欧人分散了,有的在丹麦法地区住下来,有的回到了法兰西。《撒克逊编年史》总结这次战争时感叹地写道:“感谢上帝!这支军队(丹麦军)并没有给英格兰人造成太大的创伤。”阿尔弗烈德有力地保卫了岛上的国家,用智谋和武力保护了英格兰的基督教文化;他加强了南方的强大力量,使它成为不列颠以及后来大英帝国的重要支柱,他还解放了伦敦。尤其值得庆幸的是,他养育了勇敢的子孙,我们将看到,这几代子孙成功地继承了他的业绩。
阿尔弗烈德于八九九年安然长逝,而同北欧人的斗争仍将经历几个迥然不同的阶段。他的血缘为英格兰人造就了许多伟大的统治者,他的鼓舞作用为基督教军队频传捷报提供了动力。他的儿子,立即登极执政的爱德华,早已成为全军敬畏的杰出统帅。爱德华和他的堂弟埃塞瓦尔德发生了争执,后者逃到丹麦法地区,挑唆诺森伯利亚和东英吉利的北欧人再次入侵他的家乡。九〇四年,埃塞瓦尔德和丹麦人的国王在泰晤士河上游的克里克雷德附近渡河南侵,践踏了威尔特郡的部分地区。为了惩罚他们,爱德华调集了一支由肯特人和伦敦人组成的军队,下令侵入东英吉利。他们把中英吉利夷为平地。但是,肯特人的军队撤退缓慢,被怒不可遏的丹麦人追上,只好回身应战。结果,丹麦人打胜了,砍杀了许多肯特人。但命运也不是那么偏心,丹麦人的国王埃里克和叛徒埃塞瓦尔德也在战斗中一命呜呼。继位的新国王格斯洛姆二世以阿尔弗烈德在八八六年签订的条约为基础同爱德华讲和,不过在条约上又增加了一些条款。从这些新条款中可以看出,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条款中规定量丹麦人都是基督徒,得向教会交纳什一税,大教区的教士如果使会众记错了某些宗教节日的日期,就要受到罚款。
九一〇年,丹麦人撕毁了这一条约,在默西亚重新拉开了战幕。爱德华早已派西塞克斯和肯特的主力部队去援助默西亚人,他自己在海上指挥舰队。在斯塔福德郡特顿豪尔进行的一场激战中,丹麦人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英格兰人的胜利是这次长期冲突中的一个里程碑。诺森伯利亚境内的丹麦军队从此一蹶不振,丹麦人控制的英格兰中部和东英吉利因而成为英格兰人的囊中物。在此以前,默西亚和西塞克斯一直处于防御地位,常常陷入非常危急的境地。现在局势倒过来了,丹麦军营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前面已经提过,爱德华的妹妹和默西亚的埃塞尔烈德伯爵结了婚。埃塞尔烈德于九一一年去世,他的遗孀埃塞弗丽达继承了主位,并且比他更有建树。在那个野蛮的时代,一名妇女能执政为王,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说明她有超人的才智。爱德华后来被称为“长者爱德华”,他和妹妹“默西亚夫人”共同指挥这场战争,取得了当年阿尔弗烈德不敢奢望的辉煌胜利。由于血缘关系和政治需要,这两个王国的政策完全一致,因而它们能够满怀信心而灵活地迎击丹麦人的又一次进攻,并且迅速予以粉碎。这次胜利之后,胜利者审慎地着手彻底征服丹麦法地区及其五个自治市。兄妹俩在各自的战线上步步为营,共同前进,为这一目标奋斗了十年。九一七年,爱德华攻陷贝德福附近的坦普斯福德,杀死了格斯洛姆国王,彻底摧毁了东英吉利的抵抗力量。丹麦人的头领都归顺爱德华,承认他为保护人和君主。爱德华则承认他们的田产,允许他们按照丹麦的习惯生活。与此同时,“默西亚夫人”征服了莱斯特,甚至连约克也主动归顺。在这凯歌声中,埃塞弗丽达去世了,爱德华急忙赶到塔姆沃思 [ 译者注:默西亚王国首都。 ] ,应默西亚贵族之请登上了国王的宝座。
阿尔弗烈德的儿子这时已是亨博河以南英格兰所有地区无可争议的国王,威尔士南部和北部的布立吞诸侯也都赶紧表示永远臣服,在此后的两年里,爱德华继续北上,在曼切斯特、柴郡的泰瓦尔以及德比郡与曼彻斯特之间丘陵地区的贝克维尔建立了据点。诺森伯利亚的丹麦人的末日已经临近。广泛而持久的统一似乎就要实现了。长者爱德华在胜利后的宁静中又统治了五年,于九二五年逝世。他的权力和才能传给了第三代杰出的君主,这位新君主能够在各方面继承他父亲和祖父的未竟事业,把它推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