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自卫武装的建立(1920-1930年)·第八
作者:诺亚·卢卡斯·英国
出自————《以色列现代史》
出自————《战争通史》
哈加纳的起源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末的英国军事统治时期,已经过十年发展壮大的自卫运动中的各个组织开始采取步骤联合起来。很多领导人已达成一个共同的目标,即建立一个全国范围的统一防务体系,接受中央指挥。阿拉伯人反对活动规模的逐渐扩大和1919、1920年的暴力活动加速了这一进程,并使犹太防务问题扩大到城市范围,首次成为一个全国性问题。 [ 注:E.戈隆布,《防务史简要》,见M.波格丹编《行为和目的》(特拉维夫,1942年),第233-290页。另见本·锡安·迪努尔(主编),《哈加纳史》,第一卷;H.H.本·萨松和S.阿维古尔,《从自卫到自卫队》,第二编(特拉维夫,1964年),第二部分,第659-665页,及第二卷;Y.斯卢茨基,《从自卫到斗争》,第三版(特拉维夫,1971年),第一部分,第95-109页。 ]
大战结束时,农业定居点的防务运动内早期开展的讨论表明,在一些重要问题上存在观念上的基本分歧。最关键的分歧是,一派认为防务组织应置于犹太社团政治领导机构的指挥之下,持这种观点的人是防务运动的新成员和劳工领袖;另一派代表防务队(见第3章,不能将防务队Hashomer这个早期的防务组织与“青年卫士”Hashomer Hatzair及其基布兹联盟这一社会主义运动混淆起来)老战士的看法,认为活跃的防务领导人应该自己有权作出最后的决策。另一个争论焦点是,这个组织的构成是应包括全体人民,还是成为像防务队那样一个有限组织,须经过仔细审查后再吸收成员。多年来,这些分歧多次以该运动内部个人之间的尖锐对抗表现出来。犹太军团曾在各行各业几百人中传播了防务意识,加上犹太复国主义的反对派政治性的增强,以及相应的犹太防务政策政治作用的增强,所有这些结合起来就削弱了防务队势力,有助于由政治领导人控制的群众防务组织的形成。
1919年底劳工联盟成立大会决定承担起防务职责。该党成为扩大的防务运动的中心。这个新的劳工党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民族自卫武装的核心组织,并将工人犹太复国主义范围以外其它组织吸引进来。而防务队老兵们却希望继续保持他们有限的职业战士的传统,因此不与他们进行斗争,就无法实现目标(1919年防务队登记成员的总数是七十八人,在战争中分散后还未全部回国)。 [ 注:迪努尔编,《哈加纳》第一卷,本·萨松和阿维古尔,《自卫》,第二部分,第658页。 ]
该新党(劳工联盟)建立起一个“防务中心”,其代表人物埃利亚胡·戈隆布 [ 注:戈隆布(1893-1945)尽管才十几岁,但从那时起,就是工人运动在防务问题上的主要政治发言人。 ] 和多夫·霍斯于1920年春同雅博廷斯基、鲁藤贝格等人一起在耶路撒冷建立了第一个城市防务指挥部。虽然雅博廷斯基主张建立一支得到英国承认和武装的民族自卫武装,到这时也同意,即使是非法,也必需采取措施建立犹太防务力量。随着防务指挥部的建立和阿拉伯骚乱的爆发,一支由几百名志愿兵组成的防务组织成立了。但雅博廷斯基更关心的是,以防务组织为政治手段建立一支得到承认的军事力量,而不是为了防务本身而建立防务组织。他认为,由具有乡村防务传统的劳工运动小组构成的防务力量不会有多大的作用。他更感兴趣的是把防务活动当作群众战斗精神的表现,因而他公开组织训练志愿兵,目的是让政府完全了解这些活动。然而,当时建立的这些武装是秘密部署的。犹太军团仍然身着英军制服接受英国的指挥,行动自由也受限制。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21年初大批复员开始为止。属于劳工运动的防务领导人反对雅博廷斯基的想法。他们极力主张就防务目的本身而保持防务组织的高度秘密性,而不考虑其政治意义。
1920年5月动乱的高峰时期,防务队召开了全体会议讨论其未来的作用。代表劳工运动政治领导层观点的戈隆布和塔本金极力主张建立一个扩大的防务组织,服从社团政治机构的领导。但这遭到代表该组织多数人意见的防务队老兵的强烈反对,他们坚持认为防务运动应有自主权。会议的结果令人惊奇,决定解散防务队,其成员由主张扩大防务运动的劳工联盟来指挥。看来,防务队老兵准备放弃他们长期以来反对政治控制的态度,因为这种态度现在已使他们不仅与广大群众而且与劳工运动本身都发生了冲突。他们打算更加秘密地保持其防务传统。当新的防务领导机构在广泛一致基础上建立起来后,很多防卫队成员实际上又恢复了他们的独立活动。
1920年6月劳工联盟大会向当时因从事非法防务活动而身陷囹圄的雅博廷斯基及其同事传递了一个信息,表达了劳工党欲与他们合作共建民族防卫组织的愿望。戈隆布和霍斯取代了防务队的老兵,在这次大会上成了新的防务领导人。大会于1920年6月5日决定,承担以前防务队的所有职责,建立起在该党领导下的民族防务运动,称为哈加纳(希伯莱语为“防务”)。
大会任命了一个由戈隆布、霍斯和三名防务队老战士组成的五人委员会,由他们着手建立新的防务组织。关于政治控制的争论并没有减弱。防务队作为一个自愿参加的精英组织,服从严格的纪律约束,自视为民族的先锋,不可能轻易地接受外来的政治控制。即使是在防务队的组织被正式取消之后,他们仍继续按他们的习惯秘密活动。戈隆布和霍斯坚持他们的观点,认为哈加纳是未来独立的犹太军队的核心,必须与民主进程一致,接受群众控制。如果把它交给少数个人的话,无论这些人多么在行、多么富有献身精神,人民未来的安全都将面临危险。
1920年12月犹太工总成立大会顶住了青年工人党和平主义成员的反对,决定担负起全国范围自卫的责任。劳工联盟正式将行动权交给犹太工总。在几个月时间里,犹太工总在行使防务活动领导权时遇到了不少困难,特别是在武器来源方面,因为各个定居点都希望把武器掌握在自己手中。另外还要克服自满情绪。暴力行动在1920年发生之后暂停了一阵,人们把安全的希望寄托在友好的塞缪尔文官政府身上。这两方面的因素使防务运动出现了重视农村忽视城市防务的倾向。1921年春,犹太工总设立了一个防务协调与监督专职职务,向被称作哈加纳中心的五人委员会负责。该委员会从地方社团和犹太复国主义中心金库筹集资金,当然来源仍很匮乏。公众响应的冷淡似乎证实了防务队的分析,即防务不能依赖广大公众。但是,随着1921年5月全国各地阿拉伯人大规模新骚乱的爆发,普遍的自满情绪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暴乱暴露出防务运动尚未就序,其现有的骨干力量也不足以对全体犹太人提供保护。北部从事筑路的劳动团(见第4章)成了哈加纳内唯一稳定的组织。该劳动团的成员在那些曾于世界大战中参加过外国军队的人指导下,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军事训练。在其它方面哈加纳则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武器弹药和军需品严重短缺,主要来源是由仍在英军中服役的犹太军团成员从英军库房中偷窃得来。少量武器也可以通过政府中的犹太警察的帮助获得,以及从当地阿拉伯人手中购买使用过的小型武器。权力机关只正式向农业定居点发放少量枪支。
1921年骚乱的结果是把防务问题摆到了社区组织和犹太复国主义执委会的面前。民族委员会主席鲁滕贝格作为巴勒斯坦犹太人的名义上的领袖曾于动乱期间在特拉维夫亲自负责防务工作,并实地考察了这个问题。虽然他得到了哈加纳中心成员的协助并与他们和睦相处,但他却不同意哈加纳的立场,而与曾被他解散了的防务队立场一致。雅博廷斯基则继续呼吁建立英国指挥下的合法犹太武装,并提出条件,除非犹太复国主义执委会以此为目标,否则他就不再任该机构的成员。本·古里安在辩论中代表哈加纳肯定了建立一支合法民兵的目标,但坚持认为在追求这个目标的同时,社团组织仍应对秘密自卫运动给予全力支持。
反对哈加纳防务立场的还有种植园和老式村庄内的自由农民。他们担心全国范围的防务组织建立起来会引起邻居们的敌视,从而使他们面临遭受阿拉伯人进攻的更大危险。与城市的中产阶级一样,这些自由农民也担心军事组织被政治左派控制后产生的后果。
英国报刊对哈加纳进行了激烈的攻击,说它是靠暴力革命的共产主义阵线。托管政府知道从军火库中盗窃武器的情况后,下令对非法武器进行全国范围的搜查。为此,哈加纳面临的困难重重。
高级专员建议,给犹太定居点正式发放武器,建立一支合法的犹太防务队伍,交换条件是,解散哈加纳并交出其武器。雅博廷斯基趁机号召立即承认英国指挥下的犹太民兵队伍,并继续大肆指责哈加纳。犹太复国主义领导人对哈加纳的态度原本充其量就是不冷不热,这时便打算接受塞缪尔的建议,并着手与哈加纳指挥官进行协商。但哈加纳领导人则仍不为所动。他们承认一支合法的防务力量在政治上的重要性,但拒绝将这与解散组织联系起来,明确表示其成员不会交出他们掌握的武器。他们反驳雅博廷斯基(他认为他们的军事训练和纪律太差,以至构成了对安全的威胁)说,目前英国的友好态度很容易随着政治局势的变化而改变,将安全寄于这种好心而非自卫完全是一种幻想。哈加纳领导人成功地阻止了托管政府与犹太复国主义官员的谈判,继续通过地下途径得到武器和进行训练。但现在它已不再有过去犹太复国主义机构所给予的那种非正式支持了。
以后的几年里,犹太人中又出现了和平的气氛,直到1929年大骚乱的爆发。哈加纳虽然威望不高,又不能使公众克服自满情绪,却仍然是一支拥有几百名坚定分子的地下组织。
统一的军事组织
20年代犹太工总自己还没有建立起对工人运动内各组织机构的有效权威。因此犹太工总的哈加纳委员会要想把防务问题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定居点不愿暴露自己所掌握的武器数量,以免中央机关将其分配给其它地方。愿与犹太工总防务官员密切合作的,只有控制着犹太工总的政党劳工联盟的坚定成员。这些年里,哈加纳组织在城市里最活跃,因为在城市中吸收成员靠的是主动自愿,而农业地区所有劳动力则是自动按地域承担防务责任。
1924年在其城市指挥官们而不是在犹太工总领导层的倡议下,哈加纳制定了其第一部正式章程。这个组织自己把自己定义为地下军事组织,目标是保卫犹太人和为将来成为一支人民武装作好准备。新成员先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然后成为预备队员。每一支队由一个哈加纳指挥部任命的委员会的领导。成员因住址变动而转到另一个指挥部的程序细节,突出反映了该组织的全国性结构。这个章程还赋予了其成员批评指挥官和为此目的而召开会议的权力。
严密的组织结构这一特征并不能使哈加纳在和平时期受到普遍的重视,甚至还遭到嘲笑。近百名成员分散在一些互不来往的小组中,几乎没有真正的协作或中央指导。本·古里安、戈隆布以及其它主要领导人忙于其他任务,对哈加纳活动的细节并不关心,而让他们指定的人来负责。但这种局面随着1929年骚乱的爆发而完全改变了。
像1920年和1921年一样,事实再一次证明哈加纳低劣的装备不足以承担对付阿拉伯人暴乱这样规模的防御任务。虽然它的领导人一直坚持要求它必需为应付这样的局面作好准备,但该组织要承担全国范围的防务在机构和资金上仍很欠缺。然而,哈加纳也证明了它能够使犹太人免遭更大的灾难。当1929年人们看到哈加纳是唯一有效的防务手段后,它的公众威望大大提高了。即使是其老对头雅博廷斯基现在也对它大加赞扬并承认在英国军队控制住暴乱之前的四天时间里是它拯救了犹太人。鲁藤伯格也承认是哈加纳防止了在希布伦和萨费德两地犹太人遭到屠杀的惨状在耶路撒冷发生。
在1929年动乱之后,犹太人社团的公共机构开始重新考虑整个防务问题。雅博廷斯基坚持他的观点,认为撇开政治意义不谈,只有一支合法的军队才能达到所要求的训练和纪律标准。但现在哈加纳已受到重视。公众对托管当局提供的安全保证的质量信心不足,而倾向于接受自卫的原则,即使这是非法的也在所不惜。民族委员会建立了一个由鲁藤伯格领导的防务委员会,任务是将哈加纳和非劳工运动派的武装组织平行地纳入到民族委员会的统一指挥下。这与犹太工总自己把哈加纳扩大为全国武装队伍的目标不谋而合。
自此劳工代表与非社会主义派别之间开始就建立统一的防务组织进行谈判。在自由农民和其它中产阶级团体中,存在着一种主张各个派别建立各自组织的倾向,作为与劳工运动抗衡的手段。戈隆布以犹太工总的名义展开了外交斡旋,同时农民中最能干和有威望的斯米兰斯基在反对分离主义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犹太人协会和民族委员会都批准了1931年谈判达成的新防务结构。
犹太工总和非劳工团体在平等基础上,每一派选出三名代表组成对各民族机构负责的扩大的防务指挥部。犹太工总现在对防务更加关注,委派戈隆布和霍斯代表工人一方加入指挥部。哈加纳的各个分支仍按照自己的政治态度形成各自的政策,在统一的指挥部内,常常出现紧张局面和缺乏相互信任。然而,总的说来,一直到1948年,这种平行的结构能够有效地发挥作用。由于劳工派具有较好的组织纪律、防务经验和人数众多,从一开始它的分量就非常重,劳工领袖也一直在平等的代表框架内承担着哈加纳的主要领导责任。
社会主义者和中产阶级派别之间的冲突是长期的,可追溯到本世纪的最初十年。随着30年代修正主义运动作为另一个巴勒斯坦军事领导中心的出现,这种冲突加剧了。在国外的犹太复国主义组织中,修正主义派的影响主要是理论上的。由于在制定犹太复国主义战略政策的重大问题时的分歧,双方发生了分裂。1935年雅博廷斯基及其追随者们建立新犹太复国主义组织。但在巴勒斯坦内,修正主义采取的方式较为实际,成了一个反对犹太工总及其所有行动的运动。如果说雅博廷斯基反对社会主义,那是因为他作为一个自由民主派献身于另一种民族战略。由于生活在国外,他与巴勒斯坦具体的政治生活断绝了联系,对他在巴勒斯坦名义上的追随者们的活动也没有施加多少直接影响。
1931年春,耶路撒冷的哈加纳指挥官以及约一百名追随者脱离哈加纳,建立了一个独立的防务组织。这些持不同政见者中大多数是非工人体系的,对防务运动中工人派的主导地位不满。这个分离出去的组织被称为哈加纳B派 [ 注:迪努尔,《哈加纳》第二章;斯卢斯基,《从自卫到战争》,第一部分,第426-432页,第574-585页。 ] 。除了很多修正主义者外,它还吸引了许多马卡比体育运动的年轻人以及一些大学生。修正主义派通过其青年运动“贝塔尔”在分离出去的团体中发挥影响,哈加纳B派从“贝塔尔”青年运动中招募了不少成员。分离派的组织结构与哈加纳母体相似,但他们更富于战斗性,对成员的纪律要求更加严格。持不同政见的老一代领导人们希望把他们的防务系统发展到与哈加纳谈判时,非社会主义者在决策中有更大的发言权,否则不同意重新统一。1933年由于劳工运动与修正主义者关系恶化,双方本来几乎要成功的重新统一又告吹了。
阿洛索罗夫谋杀案大大加剧了工人运动与政治右翼之间在公众中的紧张关系,在防务运动内尤甚。犹太工总的支持者们确信,这个谋杀是修正主义者干的,而修正主义者以及其他人认为恰好相反。由于这个案子本身在上诉中查不出什么结果,这两派之间的仇恨也加剧了。这件漫长的案子的气氛使持不同政见的追随者们增加了。现在哈加纳B派的领导人们现在第一次能说服雅博廷斯基支持这个组织。虽然他过去一直反对非法军事组织,但现在他觉得持不同政见的防务运动可以作为新犹太复国主义组织有用的政治前哨,并希望这个组织能置于修正主义者的控制之下。其他反对巴勒斯坦成为社会主义一统天下的领导人现在也被吸引过来,持不同政见团体也能够组建除了雅博廷斯基以外,包括宗教领导人和一般犹太复国主义党的代表在内的政治指挥部。这也使该团体第一次得到欧洲的武器支持。
与哈加纳B派有联系的宗教和一般犹太复国主义领导人都希望把持不同政见组织作为筹码,重新就哈加纳的结构进行谈判,使其有利于非劳工派别。同时修正主义在哈加纳B派内的影响也在扩大。在吸收新移民方面存在激烈的竞争,持不同政见组织在1936年阿拉伯起义前夕扩大到二千人。这一发展得益于其成员中很多人与国外马卡比运动的个人联系。在持不同政见者的指挥员中,有许多是从普通士兵提拔上来的年轻人。这就提高了战斗水平,引入了尚武精神,这与过去视常规的哈加纳为和平主义的宣传形成了对比。1935年修正主义派正式脱离犹太复国主义组织之后,这些年轻的修正主义者们反对老一辈指挥员们与哈加纳统一的愿望,希望使哈加纳B派成为新犹太复国主义组织的军事武装。随着阿拉伯起义的爆发,该运动中非修正主义成员变得更加渴望与原来的组织团结起来,为此还开始进行了密切协商。
雅博廷斯基并不想把哈加纳B派作为一支军事力量,但他希望以此为支撑点使他的运动与官方犹太复国主义组织谈判达成一项协议,促使后者奉行更富于战斗性的战略。到1936年,只有哈加纳B派内的修正主义者反对与哈加纳重新合并。除他们之外,哈加纳B派的指挥官们在一般情况下都同意哈加纳的官方立场,对阿拉伯人保持“克制”而不是反击。雅博廷斯基本人也主张克制政策,但是他却无力影响持不同政见者中年轻的好斗分子。他们极力主张对阿拉伯的进攻给予积极回击。
随着本·古里安成为犹太人协会的首脑,与哈加纳统一的谈判便直接在他的领导下进行。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直到1937年4月26日持不同政见的指挥员与哈加纳之间的谈判才达成协议。该协议扩大了代表各民族组织机构对哈加纳进行监督的权力,除了中央一级外,地方一级也实行指挥权的平等(就如同劳工派与非劳工派之间一样)。
由于修正主义成员的拒绝,这项协议的达成在持不同政见者内部造成了紧张。哈加纳B派内进行了一次全体表决,结果是,当时三千名成员中有一半投票支持重返哈加纳常规队伍,余下的一半投票主张保留组织的独立,这个独立的组织即是“伊尔贡” [ 注:哈加纳B派,又称为伊尔贡B派,全称是民族军事组织(Irgun Zevai Le’ummi);脱离哈加纳B派的修正主义组织正式采用了这一名称。迪努尔编,《哈加纳》第二卷;斯卢斯基,《从自卫到战争》,第二部分,第1053页。名称一般缩写为“Ezel”或“Irgun”。 ] 。在持不同政见者回到哈加纳后,其成员数达到二万多人,包括大约四千名妇女。然而,可得到武器的人或许还不超过一万。
从地方民兵到民族武装力量
1936-1939年阿拉伯起义为犹太复国主义在巴勒斯坦继承英国的统治创造了条件。其最重要的结果之一是加速了哈加纳由一支地方武装发展成为犹太国民军队的核心。作为一项自愿运动,如果犹太人没有遭受持续进攻的话,哈加纳就不可能充分动员犹太人的力量。阿拉伯起义的暴力行动及其对全国各地犹太人构成的威胁刺激了犹太青年,并将他们推入了哈加纳的行列中,也在社会各阶层传播了防务意识。起义的头一阶段便使哈加纳显示了其巨大的组织能力,而第二阶段暴力发展到顶峰时,即1937年秋到1938年中期 [ 注:阿拉伯人起义第一阶段于1936年8月达到顶点,夺去了八十名犹太人的生命,在第二阶段则有四百一十五人被杀。迪努尔编,《哈加纳》第二卷;斯卢斯基,《从自卫到战争》第二部分,第650页,第801页。 ] ,则考验了它的战斗力,使其成为一支成熟的战斗队伍。
在那个恐怖时期,无论多么孤立无援和遭受围困,他们没有丢失一个农村定居点。相反,阿拉伯人的挑战还促进了以军事方式建立定居点这个新概念的产生,这就拓宽了犹太复国主义拓殖的战略疆界。通过在夜幕掩护下树起哈加纳预先作好的围栏和了望塔,在恐怖时期,有三十七个新的基布兹在未曾开发过的土地上建立起来。这些土地是早先购置并保留的。哈加纳处于这个新安置计划的核心位置,这个计划集犹太人的民族安全的政治军事目标和经济发展为一体。
就是在阿拉伯起义期间,犹太复国主义第一次被合法批准采取军事行动。在混乱蔓延时,托管政府别无选择,只能响应犹太人的建议,以便得到犹太人帮助来维持重要的公路、铁路和输油管道的畅通,后来甚至靠犹太人的帮助来平息骚乱。犹太人社团机构规定哈加纳必须遵守克制政策,将行动限制在多少是对进攻的消极抵抗范围内,排除了对阿拉伯人的恐怖报复行动。托管政府在1936年夏对这项政策给予的奖励是:让犹太人作为编外警察 [ 注:主要由犹太社区组织提供财政资助,从英国当局也得到一些帮助。 ] 、对哈加纳继续进行的非法活动不予过问,有时对此类活动还给予非正式的合作。几个月内,哈加纳组织选拔招募了近三千名编外成员,目的是让这些成员有机会在英国指挥下接受优良的训练和得到更好装备。在暴乱第一阶段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政府曾企图利用编外部队与犹太复国主义领导人进行一次交易:如果该部队要继续保持为一支合法的队伍,就要解散非法的哈加纳并交出武器。犹太领导人之间在这个问题上的讨论还没有多少进展时,阿拉伯人的起义在1937年又以更大规模再次爆发。这使编外部队重又柳岸花明。到1939年参加编外部队的已有二万多人,这差不多等于全体哈加纳成员。从那时起,他们的组织就从辅助性队伍变成了羽翼丰满的着军服的准军事部队,被称作犹太人定居点警察部队。
1938年夏,与英国合作的另一个重大进展,是一位英国情报官员和热忱的犹太复国主义者奥德·温盖特上尉 [ 注:温盖特(1903-1944)后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为在缅甸战场指挥“清敌师”的少将而赢得了很高声望。 ] [ 译者注:“清敌师”(Chindits),缅甸战场上在日本敌后活动的英国军队。 ] 克服了上司的阻拦,获得援助犹太防务活动的自由。温盖特建立了被称为夜间别动队的组织,挑选最具军事天才的犹太青年接受夜间游击战的训练。这就打下了犹太人夜间作战优势的基础。这种优势在1948年以色列赢得独立的战争中被证明具有决定性作用。温盖特的战术才能成为早期犹太复国主义军队无尽的思想宝库,他的领导才能增强了犹太复国主义者几十年来一直缺乏的军事上的自信。特别是青年人现在开始自视为战士,克服了他们父辈和平主义的传统倾向。温盖特还传授了重要的机动性和快速性的实施,使之成为哈加纳的特点。他还讲授了军事情报和侦察的重要性,尤其是突然袭击的重要性。虽然在本质上说,阿拉伯动乱期间犹太复国主义与英国之间的政治军事合作只是短暂的蜜月,但它对犹太人未来的军事力量却具有极大的、或许是决定性的作用。
对犹太军事潜力极为重要的是哈加纳内部改革的发展,这是阿拉伯人挑战产生的结果。阿拉伯起义的规模及其造成的恐怖引起哈加纳的组织结构和行动方式发生改变。起义第一阶段使哈加纳从传统的以地方为主的防务方式转变为从全国范围计划的特点,从静态防守转为动态的积极防守。这些变化是在起义的第二阶段逐渐定型的,结果使国民军队进入形成期。这一转变是在不采取进攻性或惩罚性行动的克制政治原则下完成的。
最初,地方指挥员继续按照哈加纳的习惯行使全部权力,但渐渐地,民族指挥部控制并协调全国范围的活动。区域、地区组织开始排除狭隘的地区观念。长期以来一直只负责保护本地人民安全的哈加纳地方分支现在则受命采取积极行动,保护防务力量较弱的邻近地区的安全。每一个这类较大的分支组织,尤其是城市里的分支,都成了包括外围地区远离中心定居点在内的一个广大地区的防务总部。最边远的定居点由全国指挥部通过从城市招募志愿人员加强武装来亲自负责。几个月内,仅特拉维夫的志愿者就超过三百人,轮流参加平均为期一个月的边远地区防务值勤。有些志愿人员则参加农村劳动,替换当地的定居者去履行防务责任,而较有经验的志愿者则立即投入防卫。这对提高定居点居民的士气和形成民族团结的概念起了很大作用。
士兵们强烈要求取消克制政策,对阿拉伯武装发起进攻。克制政策在青年中信誉扫地,被认为是老一代性格上的弱点,与懦弱并无二致。人们并不理解这一政策的政治基础。然而,指挥部仍然设法维护这一原则,在同意使防务方向更加积极和机动的同时,仍避免进攻性行动。
在伊扎克·萨德(在哈加纳历史上仅次于温盖特的最具军事智慧的人)的提议下,哈加纳开始将警卫部队派往定居地区外围,以取代过去防止阿拉伯武装进入定居点的中心地带的静态防守的做法。在此基础上,萨德又创建了等候和伏击阿拉伯袭击者的机动性夜间巡逻队。作为一个战术家,萨德的思路非常近似于温盖特,他的方法也和后来的夜间别动队非常相似。哈加纳指挥部研究了萨德的经验后于1937年底决定,把它采纳为哈加纳的正式原则。这就形成了1938年初的“战斗队”,它以军队中排的形式组成,是哈加纳的第一批机动部队,其任务是在战斗中追击和牵制敌人。但由于哈加纳指挥部内部以及队指挥员与所属的上级地区指挥员之间存在着政治分歧,最初形成的战斗队不久就夭折了。
在一般情况下,战斗队归地方掌握;紧急状态下,全国指挥部有权把他们调离基地。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要服从活动区域内的地方指挥员的调遣。战斗队指挥员既要向考虑全国范围安全的全国指挥部负责,又必须向眼界比较狭窄的地方指挥员负责。之所以如此分工,是因为哈加纳指挥部内劳工派与非劳工派达成的政治妥协。劳工派主张为了开展全国性行动而加速发展中央控制的部队,而非劳工派对于在本地区以外发展军事力量仍犹豫不决。这场冲突导致了1939年初战斗队的解散。而此时,他们已有了二千多名经过良好训练的预备人员。萨德和哈加纳指挥部内的社会主义者并没有放弃从战斗队的思想中发展出一支负责全国安全的民族军事力量的努力。这个目标最后终于达到了:建立一支负责地区行动的地方部队和一支负责全国性防务、与地方系统无关的突击部队,从而使两种不可调和的职能完全分离开来。
在整个阿拉伯人起义时期,哈加纳指挥部被它内部两个平行的派别之间的紧张关系和不信任弄得四分五裂。重要的决定都是在一个政治交易之后作出的,因为只有这种方式才能使行动的指挥保持一致。指挥部内每一派的观点都是在自己政党内的讨论中形成的:劳工派是在巴勒斯坦工人党或犹太工总执委会内;非劳工派是在农民协会、特拉维夫市政委员会(它最主要的力量中心之一)或者是宗教或一般犹太复国主义党的政党组织中。组织更新与军事力量一样,也要通过党派之间的政治平衡来实现。这些因素是影响顺利控制和迅速决策的障碍。还有另外一种障碍是在两个幌子下行动造成的混乱,这两个幌子一个是合法的,一个是非法的,各自都向不同的权力机关负责。人们公认犹太人协会执委会是最高政治指挥部,但它不是以哈加纳指挥部那种平等公式为基础的,这便增加了达到政治平衡的困难。这样,在重大问题上,劳工派倾向于利用它在犹太人协会中的优势,以扩大它对哈加纳指挥部的影响。但在另一方面,指挥部却越来越依靠较富裕的非劳工利益集团,靠他们所控制的社团防务财务处提供资金。这样,非劳工派势力也取得了足以抗衡的力量 [ 注:1938年年中,民族委员会代表除修正主义者外的所有政党,向犹太人社区征收防务税。这是一种自愿性的税收,由地方委员会征课,志愿人员收集。有效的社会道德约束,加上哈加纳成员偶尔进行恐吓,都有助于进行这一税收。在活动的第一年,社区防务财务处募集了十五万巴勒斯坦镑,提供了哈加纳费用的百分之七十。比较Y.阿维达尔,《通向以色列国防军的道路——备忘录》(特拉维夫,1970年),第114页。 ] 。1938年底,紧张关系达到了顶点,政治气候发生了变化,犹太人协会执委会内部激进派力量上升,而非劳工派势力却担心与英国发生直接冲突,倾向于采取一种温和态度。
为了避开这些妨碍中央对哈加纳行动进行有效控制的障碍,本·古里安要求设置一个直接向犹太人协会执委会负责的“技术的”或职业的军事首脑。1938年夏,约哈南·拉特纳教授 [ 注:海法工学院的科学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俄国获得了军事经验。 ] 被任命为哈加纳指挥部的第一任“首脑”,任务是化解政治压力,使军事行动不受这些压力的干扰。这是形成一个军事总参谋部的第一步。在那些年代里,极为缺乏的就是这么一个总参谋部。拉特纳很难树立权威,因为他非常担心不同意他的决定的派别会随时撤消对他的支持。他这一职务的基本作用是通过游说在重要的军事决策上取得政治共识。
拉特纳对正在磋商中的组织改编进行敦促。在这个问题上形成了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哈加纳的地方部队就是它的组织生命的源泉,主张使它们与中央指挥部直接沟通;另一种观点却把处于政治顶端的民族机构看作是军事权力的来源,组织活动必须出于这个来源。前一种观点赞成传统的结构,而后一种观点却试图坚定地以现代军队的形象来塑造哈加纳。这两种学说之间的争论和斗争,直到以色列取得独立之后还十分激烈。与此同时,拉特纳设法至少部分地按军队的模式进行了改编。1938年底,地方部队数目为二十一个,现在,这些部队被分配给七个新的地区指挥部。指挥部以政治平等为基础,但地区指挥员有权作出最终决定。1939年夏天,一种由地区部队组成、占现有人力大约四分之一的新战斗团队取代了原来的战斗小队。战斗团队的创立,加强了地区指挥员的声望和地位。实际上,只是部分部队进行了改编。由于缺乏一个具有正式权力的中央军事机关,基层组织继续按照个人习惯和关系各行其事,而中央指挥部则常常陷入政治僵局,无法动弹。
拉特纳现在试图创立一种指挥体系,将适于政治指挥的任务与最好由参谋部承担的任务区别开来。他提议,中央指挥部应当继续承担预算,负责军事工业和军事装备,而参谋部则负责防务计划,指挥地方指挥员,制定领导和训练原则,以及所有其它军事事务。总参谋长将负责任命指挥员。这些计划受到了右翼派别的阻挠,他们仍像以往一样害怕建立一个将来受社会主义者控制的中央军事机构。1939年初,由于长期以来的僵局,中央指挥部面临解体的危险。戈隆布由于不能实现自己的主张,不再积极参与指挥部的活动,这使得局势更加恶化。在这个紧要关头,本·古里安在伦敦与英国政府进行的谈判失败后,于1939年4月回来并很快控制了局面。经过详细研究后,他坚定地认为,在新的政治条件下,哈加纳将要在犹太复国主义反对英国敌对政策的斗争中发挥重要的政治作用。出于这一原因,再加上防务考虑,他认为有必要从上到下彻底整顿哈加纳组织。在他的努力下,1939年8月成立了军事总参谋部。这样,自从劳工联盟继承防务队的衣钵,建立哈加纳后的二十年以来,哈加纳组织现在才具备了国家军队的形式。尽管激烈的冲突多年来继续妨碍着它的全面发展,但它至少已是一种正式的组织了。
现在犹太人自卫活动新的政治内容是,对实行《麦克唐纳白皮书》政策的英国托管当局开展不懈的斗争。在犹太复国主义者继承英国统治的斗争中,哈加纳现在变成了一种政治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