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的西方·第十四
作者:杰弗里·帕克 等 ·美国
出自————《剑桥插图战争史》
出自————《战争通史》
1914年7月外交上的失败引起了空前的大冲突,有人恐惧,同时也有许多人欢迎。整个欧洲,当后备军人纷纷集结起来时,人群也在因宣战而欢呼。然而,这种敌对情绪并未按人们所期待的那样上升为一种迅速的能马上一决胜负的大战:相反,一场恐怖的、看来似乎毫无尽期 的争夺发生了。就双方的优势而论,很难预料到德国人会支撑到它以后所支撑的那么长时间。毕竟,他们是在与世界上最大的三个帝国——英国、法国和俄国同时作战。这三个国家联合起来,由美国支持。而且,德国的所作所为最后也将美国逼进了它敌人的名册中。但他们确实支撑到了那么长时间,而且到1918年时,他们已取得了东线的全面胜利,西线也几乎如此。不过,到最后,尽管他们有着娴熟的技艺和作战技巧,却终于未能克服自身的基本战略缺陷和阵容庞大的敌人联合体的巨大压力。
8月21日,英国骑兵在比利时的蒙斯附近发起进攻。当欧洲军队在1914年8月进入战事的时候,他们却从1870年起就一直未曾进行过重大的陆地作战。所以,他们头脑中保留着的许多战争观念更适合于19世纪早期的战争,而不适合于使用机关枪、快速火力步枪,以及远程大炮的现代战争。开始的几个月内,这些骑兵只是在战场上乱转,既没有一个明确的使命,也无长久的生存能力。尽管有几次像这次一样的小胜利。然而,到1914年10月止,由于一条从英吉利海峡一直延伸至瑞士的巨大战壕竣工,他们在战场上完全失去作用,很快被召回到后方去负责安全任务。
1914年,欧洲军队在战场上面临着一次技术上的革命。过去几十年发明出来的各种武器——有枪栓的来复枪、机关枪、现代榴弹炮等——在战斗中提供了空前规模的火力并对西方各军事组织提出了无法解决的问题。现代武器使各部队对敌方的防守阵地束手无策,直到1918年,不管是部队指挥官还是参谋本部都没能制定出一种如何使用现代科技的方案或发展出一种新的战术观念来攻破那些防御地点。而且,战争过程中,瓦斯、坦克、飞机,以及全副的新式步兵武器使战术问题简直令人气馁,问题的解决也难以预期,同时,战场上新产生出许多复杂的信条。前线——至少是西线——一直比较稳定,但战争地带的情况却经历着巨大的变化,同时,作战部队也根据山脉另一边的局势变化不得不进行着调整和革新。
各部队在它们精心制定的计划的基础上逐渐走向1914年的首次交锋,绝大多数高级军官都认识到了现代武器致命的威力,但将军们以及政治家、经济学家们都相信,现代社会不可能支付一次漫长的战争所花费的高昂代价。因此,他们决定发动能迅速赢得战争的致命性一击,并不惜一切代价。俄国的目标是夺取东普鲁士,同时对奥地利发动猛烈的进攻。法国希望在德国军队后面切下一条薄片,将军队通过阿尔萨斯-洛林推进至莱茵兰。但就像1870年那次战争一样,他们错误地估计德国不会使用它的后备军;因此,当法国意识到德军可能通过比利时发动进攻时,他们却错误地估计了德军的规模和实力。
1914年的德国入侵
施利芬计划几乎成功:德国8月1日进行了军队总动员,虽然列日直到8月16日才陷落,但德国人却在20日拿下了布鲁塞尔并于24日进入法国——仅比原计划晚了两天。然而,施利芬忽略了在右翼拟以每日20至25英里行军的庞大的第一军的补给问题,这简直是后勤上的噩梦;他也忽视了如何使强大的巴黎卫戍部队保持中立甚至停止抵抗的问题;而且因为侵犯了中立的比利时,他的计划也必然在战争一开始就使英国加入了进来。
最初的行动
以其设计者施利芬伯爵命名的那一德国军事方案设定:帝国只有通过赶在俄国军队动员之前扫清法国才能赢得西面战争(参阅第234~237页)。由于法国边境上的防御工事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施利芬便主张入侵比利时以从侧翼挫败法国的防御,并使德军得以扫清南部、掌握巴黎,同时从西面对法军进行封锁。德军并非企图大量占领比利时领土,而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发射台,通过它向法军左翼投出德军的三支部队共32个师的兵力。因此,1914年8月4日,100万德军开始入侵比利时,这一行动足以结束英国国内关于是否应尊重过去十年中与法国达成的非正式性军事协定的政治争论,结果是英国立即对德宣战。
首先,为了部署实行施利芬计划所必需的军队,德军必须夺取列日和列日的壕沟。由克虏伯和什科达所制造的大型迫击炮已摧毁了比利时的防御工事,同时,已成为德军中一位醒目人物的埃里希·鲁登道夫上校也将部队开进了列日,促成并接受了这座城堡的投降,这一成功使他获得了东普鲁士德军参谋长的任命。比利时在列日的抵抗虽然带来了一点小麻烦,但几乎没有影响德军的计划,但比军撤往安特卫普却威胁了德军侧翼。为消除这一威胁,德军不得不分出两支部队去对付他们。在别的一些地方,比利时人也故意破坏公路,损坏通讯线,炸毁铁路隧道和桥梁,以阻断他们的敌人。狂怒之中,德国人开始报复。他们炮轰了卢万的大学城,并在有抵抗行为的地方杀害公民人质:在迪南处死了664名人质,在埃沙特处死了150名,由此定下了一种基调——后来几代中也很少有变化,它足以引起1914年的世界公愤。
1914年的圣诞节。经过这一年夏未和秋季的厮杀,西线各方军队都已精疲力竭,陷于僵持状态。恶劣的天气使糟糕的环境更加险恶,部队的防护更是岌岌可危。圣诞节这一天,前线士兵索性停火;一些更大胆的甚至爬出了战壕。清晨刚过,大批士兵便涌进两军战壕之间的无人地带,相互交换圣诞礼物。午后,他们开始玩起足球来。然而,一进入深夜,短暂的停火即告结束,各方军队又干起了杀人的营生。自此到1918年11月之前,那里不再有第二次停火。
当德国人按照施利芬计划进入比利时的时候,法军也在执行他们自己的战略方案——“第七方案”,这是由法国参谋本部部长约瑟夫·若弗尔制定的。正像施利芬所期望的那样。8月中旬,法国第一军和第二军戴着白手套的军官们,将各旅集结起来,威风凛凛地开进阿尔萨斯-洛林。但在那里,巴伐利亚亲王鲁普雷希特指挥下的德国守军对他们进行了屠杀。法军颤抖着退了回去:鲁普雷希特要求乘胜追击,总参谋长赫尔穆斯·冯·毛奇默许了,他希望军队能通过这一行动实行一种双重封锁——虽然这样做违背了施利芬计划的基本思路,即从西线横扫法军。
现在,法军进攻方向转向阿登,但他们又一次陷入巨大的德军军阵中,再次被赶回来。在这里,德军也在加紧进攻,虽然他们的行动又一次将法军推出了施利芬所设计的圈套。到此时,德军右翼已完成了其在比利时的兵力部署,正要继续前进。起初,法国最高指挥部没有意识到自身处境的恶化,但第五军指挥官夏尔·朗尔扎克自己行动了:在阿登遭到一连串打击之后,他下令部队适时撤退。在中欧列强军队遥远的左翼,新到达的英国远征军8月23日在蒙斯也遭到了痛击,他们也被迫撤退下来。到此为止,德军右翼已形成了对整个协约国军队左翼的包围之势,但右翼指挥卡尔·冯·比洛拒绝了第一军司令亚历山大·冯·克卢克调整一下西线以包围英国远征军的请求。
法国最高指挥部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爸爸”若弗尔 [ cdhyy注:霞飞? ] 并没有十分惊慌:相反,他孤注一掷地对左翼的法国军队进行了改组。德国的进军和协约国的撤退皆以每日大约20英里的速度,形成了一场向巴黎的赛跑,但协约国拥有这样一种优势:他们正在退往自己的物资储存地,而德国却没有补给来源,所以补给很快就耗竭了。何况,由于俄国对东普鲁士的威胁,德国最高指挥部又选择了这一时刻从右翼抽走两支部队去支援东线。
1914—1917西线
按照施利芬的作战计划,德军与敌方经过最初的行动和海上争夺之后,西线进入一种凝固的长时间的静止状态,交战各方的阵地上几乎没有什么行动,但在此之前,已有数百万青年人死于大规模的混战之中。
至此,伤亡的增长和施利芬的错误算计结合起来,使德军指挥官们面临着一个艰难选择:如何对待巴黎。由于没有足够的军队进攻巴黎或固守这个首都,9月1日德军转向东部,试图经过巴黎以扫清法国军队,但若弗尔已向巴黎迅速调进了援军,当空中侦察显示德军正向东移向巴黎时,他果断地打击了德军。9月5日到10日的马恩河战役卷入了超过200万名的士兵——可能是到那天为止人类历史上所发生的最大规模的对抗——战争开始,法国的进攻迫使克卢克的第一军转向西南,与比洛几乎面对正东方向的第二军的方向完全相反。在两支部队之间,打开了一道裂缝。英国远征军因此而被赋予一种平衡,它站在两者之间,利用这道裂缝,如果它调兵行动,协约国军队则会很可能摧毁德军右翼。
实际上,英军进军的速度实在太慢,但德军也始终处于严重的困境之中:他们的右翼已经分裂,没有什么明确的中心,同时他们的后勤系统也已近乎崩溃——他的铁路最远点位于比利时腹地——部队已精疲力竭。正如一位军官所指出的:“我们再不能做任何事了。士兵们倒在沟里奄奄一息……命令来了,要求发动进攻。我躺在马上,马的鬃毛被压在我的头下。我们又渴又饿,冷漠征服了我们。”被派来调查情况的参谋本部代表理查德·亨施上校意识到一场灾难正在临近;他以毛奇的名义,命令部队撤往埃纳河,施利芬计划已经失败。法国生存了下来。
然而,协约国军队的追击行动却犹豫了,一到埃纳河,德军前线就得到了稳固,协约国部队企图通过侧翼包抄他们的对手而重新获得自由的机动性,但随之而来的“向海洋的赛跑”仅仅伸展了通往英吉利海峡的那条崎岖的战壕。10月,德国参谋本部新任总参谋长埃里希·冯·法金汉下令在佛兰德斯发起进攻,想把协约国军队逐出安特卫普和海峡各港口。然而,德国的“碗橱”已经如此空虚,以致投入了一支8月份才开始训练的毫无经验的大学生部队。德国占领了安特卫普,但3.6万名大学生后备部队中,只有6000人毫发无伤地幸存下来,其中的一人就是阿道夫·希特勒。到11月前,协约国军队在从瑞典到英吉利海峡的近500英里的战线上被紧密地包围起来。四个月之久的战斗最终导致了一种普遍的僵局,但法、英、德将近50万士兵在战争中倒下了。尽管伤亡如此可怕,但至少三年多之后,这些战线才会改变。
德军在东线的胜利
在东线,同样发生了意义深远的战斗,同样包括了可怕的伤亡、僵持以及战前计划的破产。当德军将主要兵力投入西线时,施利芬已经接受了暂时失去东普鲁士的这一可能性;但到1914年之前,俄国的军队组织已取得了重大的改进,它努力以比所预料的快得多的速度进行了军队动员和部署。两支部队分别在保罗·楞能坎甫和亚历山大·萨姆索诺夫的指挥下打击了东普鲁士。楞能坎甫的军队自俄国领土进军,从东面进攻柯尼斯堡,同时萨姆索诺夫的军队从波兰进攻并打击德国的北面。如果俄国人把这些行动都协调起来的话,他们大有希望攻取东普鲁士并摧毁德国第八军。但并不存在什么协调:两个指挥官彼此憎恨对方,而且俄国人电报密码的被破译,使德国人清清楚楚地掌握了他们的意图。
楞能坎甫首先行动。8月19日到20日,他的部队在东普鲁士的一个小镇贡比涅击败了德国人;如果他把握住这最初的胜利,可能他就能将德国人置于绝境之中:东普鲁士的德军指挥官失魂落魄,他下令部队撤退,完全放弃这个省。毛奇和皇帝反对这一意见,他们免了他的职,代之以另一退休的将军保罗·冯·兴登堡,命他和鲁登道夫共同担任陆军总参谋长的职务。在新组成的领导小组到达东普鲁士之前,当时正在战场的总参谋部军官马克思·冯·霍夫曼就已经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密码情报清楚表明楞能坎甫计划呆在原地不动,这便使德国人拥有了一个重要的机会孤立并摧毁正从波兰向北进军的萨姆索诺夫的部队。霍夫曼通过铁路把迎战楞能坎甫的大部分军队撤了下来,而将他们集中在坦能堡以对付萨姆索诺夫。到8月26日时,萨姆索诺夫意识到了他的军队正处于严重的麻烦之中,但他决定留下来战斗,因为他相信楞能坎甫很快便会赶来救援他。然而,楞能坎甫的进军失败了,而那天德军的进攻在萨姆索诺夫的两翼大获全胜;在中部,俄军取得的一次有限的胜利仅仅使他的军队更深地进入到德军所设的罗网之中。到8月30日止,德军已摧毁了萨姆索诺夫的军队,并俘获了9.2万名俄军,缴得400门大炮。现在他们转向东部,到9月中旬之前,第八军已将楞能坎甫逐出了东普鲁士,并使其军队遭受了重大伤亡。这些胜利奠定了鲁登道夫和兴登堡成为民族英雄的基础。
由于德国人书写了东线的历史,俄国在东普鲁士的失败使其在别处的胜利也失去了光彩。事实上,1914年俄国人主要的精力并非针对东普鲁士,而是针对加利西亚的奥匈帝国。在南部,奥地利人首先发起进攻。他们的参谋长康拉德·冯·海增多夫从互相背离的几条线上派遣三支军队进入波兰,在那里他们很快陷入了困境,第三军退回到它的出发地,同时俄国人有一次通过切断其通讯线几乎使第四军被孤立;虽然奥地利人最终杀出了一条血路,但他们几乎完全是跌跌撞撞地退回了他们自己的领土——越过加利西亚。9月末,俄国人几乎打到了匈牙利平原,这本应在1914年就把奥地利推向崩溃,但他们的进军终于因为后勤困难和巨大伤亡而变得步履维艰。
战斗在东线持续了整个秋天——其战线延伸的长度是西线的两倍——敌对双方都试图重拾他们已经失败的作战计划的残骸。俄军不断将其装备和弹药储存向前推进,对奥匈帝国形成了一个严重威胁;但这样做另一方面也把他的将来作为赌注押了上去,因为事实证明由尼古拉二世乖戾的独裁政府无能地动员起来的俄罗斯工业,已不能重新储存起军队在作战中所要消耗的大量物资。但是,秋季战役对于中欧列强来说也是一次勉强才能势均力敌的竞赛。德国不得不派出18个师的兵力去支持奥地利,而且,经过一系列孤注一掷的努力之后,中欧列强的联合力量才在冬季初期与他们的敌人进入相持状态。那时,奥匈帝国1914年秋的一场极具讽刺意义的失败甚至将他的军队作为战争残余物从东线的主要角色中清除出去。但俄国人也彻底衰弱下来——他们已耗尽了兵力。更为危急的是,他们的后勤供应系统已经崩溃。1914年10月奥斯曼决定进攻俄国,向高加索发起进攻并袭击黑海地区,未来的局势因此变得更为紧张了。
1914年在东普鲁士马祖里湖周围战败的俄军俘虏移向德国俘虏营。传统看法认为应在东部前线开始作战,强调德军在东普鲁士取得的这次胜利。然而,与此同时,在南部波兰和加利西亚,俄国军队也对奥地利军队取得了重大胜利。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工业动员
1914年进攻性行动的失败导致了一种军事上的僵局,这种僵局惟有通过努力支撑住战争消耗才能被打破。这样,战争便像美国内战一样依赖于工业力量,依赖于是否能得到原材料进入世界经济圈。起初,德国工业在军事潜力方面拥有优势,但协约国的封锁使他们被世界市场拒之门外。
但战争密度越来越高的时候,战场上要求越来越多的武器和军火以补给大炮,更不用提食物、衣服、铁丝网以及兵员了。但当国内农业和军事生产对工人数量的要求越来越高时,作战前线也不停地消耗着国家的人力。所以,双方都在工厂和某些职业中广泛求助于妇女劳动力,有些职业在战前想也没想过会以如此方式雇佣劳力。到1918年之前,英国所有军工厂中有60%的工人由妇女组成,而且,无论是在民主国家还是在专制国家,经济的每一部门都被置于某种形式的政府控制之下。
长远看来,协约国可任意借助美国经济,但德国却遭到封锁,这使它只能使用中欧资源,这种封锁产生了巨大的效果。美国提供的贷款和它后来的参战更促进了那种效果。1916年末,在鲁登道夫领导下,德国试图火速提高军事生产的努力最终却毁灭了它的经济,导致了1918年德国的崩溃。最终,似乎为了对拿破仑进行阐释,上帝还是站在了较大工业的这边。
在每一种繁重的工作如焦炭和钢铁工业中,都可见到妇女劳动力被以反经济制度的形式大量引入。在这里,英国的焦炭女工强调她们能做任何男人所做的工作。
1915年:协约国失败之年
1914年末,英国海军部部长温斯顿·丘吉尔为英国内阁写了一份刻薄而富有见识的备忘录。他警告说,战争已陷入了双方都没有希望去打破的僵局之中:将军们当然愿意尝试努力,但那只能使伤亡更加严重。丘吉尔暗示说,惟有机器的手段才有希望解开这种战术的死结,但这种方法的发展需要几年,至少也得花费几个月的时间。1915年的战斗正好反映了丘吉尔的预见。对英国来说,1914年的西线就是几次增加其常规军伤亡的进攻,但1915年开始集结起来的志愿军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法国不得不负担起西线的大部分战斗。
法国的军事信条一直强调士气是战斗中最重要的因素。虽然在很大程度上他们是对的,但他们的部队缺乏技术、大炮的支持以及突入并突破德军防御所必需的战术观念。3月和5月,法军在香槟前线发起重大进攻,同时英国也在更北的地方发起进攻,两次进攻都遭受了巨大伤亡。毕竟,德国人已在他们前线的最重要的部分后面组成了二线防御。协约国军队的指挥官们相信运动战的惟一途径在于大规律的炮轰,它将破坏敌人的防守并使攻击者越过争夺地带,但他们没有想到长期的炮轰将警醒德军,从而使他们有时间派遣后备军进入受到威胁的战区。9月在卢斯,英国其实已经打破了德军的防御,但英国远征军的司令官约翰·弗伦奇伯爵却还停留在后方很远的地方,从而使德军在英国援军到来之前就修补了缺口。法国进一步的进攻就只能是无谓地增加伤亡:1915年期间,100多万法国人伤亡于战场,但最终也未取得重大的胜利作为回报。
在东线,情况对协约国军队来说更令人担忧。鉴于奥地利的虚弱,1915年早期法金汉决定必须由德国来承担进攻的任务。他的主要目标并非像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所鼓励的那样大肆入侵俄国,而是有限制地发动战役以消灭俄国军队并迫使俄国人后退,从而消除他们对奥地利的战略威胁,随着这种有节制的战役,德国人开始了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损毁俄国政治和军事士气的努力(这一努力在1917年革命中达到顶点)。由于德国只是稍微侵入了俄国领土。所以德国人没有直接威胁“俄罗斯母亲”;相反,他们迫使俄国最高指挥部在漫长而守护不足的交通线上陷入泥淖而不能自拔,从而加重了对手的困难。
1914—1918年东线
在东部前线上,军事行动所引起的双方军队的相对移动比西线要显著得多。首先,军队与空间的比率要比西线低得多——主要因为前线长度是西线的两倍——它使敌人拥有更多的潜在机会突破防线并随之对其加以利用,但更重要的是沙皇政府的无能,它在1915年没能发掘出战争所需的工业潜力;同时还有德国所采取的战略——他们从未直接进入俄罗斯腹地,但却发动了一场从内部破坏沙皇政府稳定的相当成功的战役,同时在外围地区实行了有节制的进攻。
德军的最初进攻发生在加利西亚。1915年5月2日,奥古斯特·冯·麦肯森进攻介于格尔利采和塔尔诺之间的俄军阵地,并利用突袭拿下了它们。两个星期之内,进攻的德军就将他们的敌人从加利西亚驱逐出去。俄军陷入了一无所有的绝境之中;就像一位沙皇军官绝望中所指出的那样:“战争之初,我们拥有大炮、军火和步枪,所以我们战无不胜。当军火和武器补给开始耗竭时,我们依然战果辉煌。但今天,当我们的火炮和步兵都已变成哑巴之时,我们的军队正淹没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一个月中,德军几乎推进了100英里,俘获俄军40万人。7月,法金汉分别命令兴登堡从北部、麦肯森从南部共同将俄军逐出波兰。鲁登道夫争辩说,如增加援军将使他消灭更多的俄国人,但因其它战场的情形,法金汉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尤其想消灭塞尔维亚——在那里,奥地利占领贝尔格莱德的努力一再遭到失败——然而英国对达达尼尔海峡的打击对中欧列强在巴尔干半岛的地位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并使德军在奥斯曼倒台的情况下阻止大量后备援军进入成为理所当然。
安扎克(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陆军)部队于1915年4月在达达尼尔海峡附近后来变得非常著名的安扎克海湾的沙滩上登陆。完全是由于幸运,这次水陆两栖的攻击恰好发生在土耳其人认为不具什么战术重要性的地区,所以他们没有派遣重兵防御。然而,俯视着那片沙滩的那些断崖解释了土耳其人的信心的依据——在土耳其人来到这里防卫它们之前,安扎克人是不可能攀上那些高地的。
对达达尼尔海峡的进攻是这次战争中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战略杰作。它是丘吉尔智慧的作品:这位部长论证说对此地的胜利进攻将突破土耳其的防御,为俄国打开关键的补给线,把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带入战争并加入协约国作战;为塞尔维亚提供直接支持,并创造出一条对抗奥匈帝国的第三条前线。但这些可能性一个也没有发生,因为无论战役在战略上有什么优点,实行这样的作战行动和战术是极其冒险的。首先,丘吉尔说服了海军上将们,动用皇家海军试图突破那些马尔马拉海入口处的要塞,他们抱着这样的希望:一旦那些过时的中欧列强军队的战舰通过海峡,他们就能够进攻君士坦丁堡并造成土耳其的崩溃。但来自土耳其陆地炮兵连的顽强抵抗与地雷一起挫败了这一企图。现在,作战部同意用地面部队来支持进攻——第29常规师和埃及的帝国部队——由伊恩·汉密尔顿伯爵来统率。但计划一直给人漫不经心之感,而且向加利波利派去的地面部队从未受过任何水陆两栖作战的训练。再说,最简单的问题也还未搞清:那里有水岸吗?有公路吗?将发生的是什么样一种战争呢?土耳其防御的力量所在和弱点各是什么?
1915年4月25日战役开始了,协约国部队在加利波利半岛的陆地上作战。土耳其最辉煌的胜利是它的机关枪手屠杀了从克莱得河的汽船上发动进攻的英军。不过在岸上,英国军队未受任何抵抗便进行了成功的登陆,但当时的指挥官们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因而没能掌握主动权——他们的部队只取得了一个立足点但却没有控制高地。沿海岸更远处,安扎克(澳大利亚和新西兰)部队错误地在一个后来被叫做安扎克海湾的地区登陆。没有遭到土耳其人的抵抗,但对着那隐约出现的高地,安扎克人进军的速度放慢了,在他们到达那座山脊之前,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土耳其上校马斯克伐·麦肯森已经到达那里,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地点的重要意义,并迅速派兵占据了那些高地。正如丘吉尔在他的战争史中所记录的那样:“各种可怕的‘如果’聚集着。”
至1916年夏,凡尔登战场四周密集的炮火已刮倒了所有的草木,削平了乡村的所有高地,这里的土地一片荒凉,看起来就像是月球表面。直到1915年夏季为止,大炮一直是西线战场的统治者,这种角色在整个战争期间也未有丝毫改变。但是,没有任何其它一场战役像在凡尔登战役中这样,由大炮占据着绝对的支配地位。虽然炮轰持续不停,但这里的陆军士兵却整天整天地躲在他们的战壕里,还没有与敌人见面就丢掉了自己3/4的兵力。
登陆最终以要命的僵局告终,现代武器高效的杀伤能力使双方都不可能冲破这个死结。土耳其人占据着高地,而帝国军队拥有海岸,任何一方都不能将他的敌手从其防御阵地撼动半步。8月,英国人下了赌注。援军到达之后,汉密尔顿的参谋部计划从安扎克海湾发动夜袭,但那是不可能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军队因此遭受了重大损失,同时,由那位1882年以来一直未带领过军队的斯托普福德将军指挥的几个师的援军在苏夫拉海湾成功登陆,但是他们最终却陷入普遍的涣散,消极地等候着土耳其人。斯托普福德尚未接到通知:苏夫拉以东四英里的高地就是他的目标。三天后他行动起来,但土耳其人已经准备就绪。这些失败决定了加利波利战役的命运。冬天的时候,英军撤退。在此地作战的协约国军队人数近50万,而伤亡接近一半。协约国失败的结果是保加利亚加入中欧列强,与德奥军队联合起来于当年年底消灭了塞尔维亚。这样,中欧列强便在整个巴尔干地区建立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然而,1915年,另一条重要战线又被开辟出来。由于加利波利的远征,同时也由于意大利人的错误估算,意大利领导层相信战争就要结束、协约国即将胜利,因此,1915年他们对奥作战。意大利人面临的任务是突破奥军在阿尔卑斯山区的阵地——一战中没有一支部队解决过这一问题——但事实证明,要取得成功惟有使用大量的农民骑兵,并且这些意大利社会中最贫穷的人们在沿伊松佐河地区进攻奥军阵地时必须承受无数的失败。到1918年11月时,意军损失已超过50万人,而作用仅仅是迫使具相当规模的奥匈军队在三年的时间内信守了他们的诺言——否则他们很可能已投入东线的作战了。
1916年:充满血腥屠杀的战争
1916年末,法金汉向皇帝递交了一份战略备忘录,暗示说帝国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消耗战,对手比自己拥有更多的物质资源和人力,在调查了各个不同战区之后他评论说,德国在任何地区都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可能性。英国显然仍是帝国最大的敌人,德国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直接打击英国,而法国却是英国在欧洲大陆的一支宝剑。因此,法金汉建议以凡尔登为目标与法国进行一场消耗战以挫败法军士气。参谋本部遂将作战计划投入实施,但法金汉却未告知当地的指挥官即德国的皇太子:对凡尔登的袭击只需消耗一些敌人兵力即可。而且,法金汉作为参谋本部长官掌握着后备部队,加上他使军队的进攻沿着马斯河右岸移动,这便决定了皇太子的部队将不可能仅通过一次奇袭就能攻取凡尔登。
法金汉相信,一次规模空前的炮轰可使德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实质性的初步胜利,并进而剿杀法军的一切反攻,他还错误地假定他的部队将能够保持其炮火优势。然而即使犯了如此错误,德军的初期的进攻也几乎成功。法军指挥官们长期忽视了这一地区;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才对德军一次重大进攻的警告情报做出反应。飓风般的炮轰开始四天之后,1916年2月21日德军几乎未付出什么代价就攻占了法军外围防守据点之一杜奥蒙特,而且有一段时间他们很可能将迫使法军撤离凡尔登。但德军的伤亡超出了他们自己的预料;由于法金汉的过分谨慎,后备军也未能及时到达,同时马斯河左岸的法国守军也使进攻德军的损失越来越严重。但就像1914年8月那次战斗一样,法国人也确实做了德国人所期望的事:他们投入了所有的兵力去保护凡尔登。杜奥蒙特陷落之后的第二天,法国还派来了他们最优秀的将军——菲利浦·贝当。
德国一架口径为210毫米的榴弹炮正准备发射。凡尔登战役之初,德国在炮火实力方面本来占有优势,但他们拒绝在马斯河左岸发动攻击使得这种优势归于枉然。
战争开始时,贝当还只是一个几乎没有擢升希望的上校,因为他推崇近代时期防御战争的力量,所以被绝大多数法国军官视为拥有“神秘艺术”的一位防御专家。但1914年8月后,贝当像闪烁的流星般升起。他来到凡尔登,发现这里到处一片混乱,他看到德军只在河的右岸进攻,便嘲讽说:“(那些绅士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他在河左岸加强了法军的炮火,重振法军已被粉碎的士气。当他自肺炎中逐渐康复时,还躺在病床上布置了对凡尔登的有效防御。
战斗导致了恐怖的大屠杀,大炮成了屠夫,而陆军士兵则成了屠刀下的牛犊。1916年4月,一名法国上尉从勒莫特-奥姆峰(凡尔登西部高地)作战归来后如此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我从平生所见过的最残酷的刑罚中生还……连续四个昼夜——96个小时——最后两天完全被浸没在冰冷的泥地之中——可怕的炮轰一直在持续,除了壕沟的狭地(有的看起来甚至还太宽),没有任何躲避之处。当然,德国人没有进攻,那样的话他们就未免太愚蠢了。但在我们背上来一场射击练习倒要方便得多……结果,和我一起到达那里的是175人,回来时只有34人,有几个已经半疯。一个小规模的轻装步兵排取代了我们的位置。那是下一盘菜,得有另外一个排来服侍,因为女妖的胃口是贪得无厌的。
一名陆军中尉写道:
起初,偶尔有一个连仅剩着残缺不全的骨架回来,领头军官已受伤,倚着一根棍子。所有人都一小步一小步走着或者不如说是向前挨着,他们成“之”字形蹒跚向前,好像兴奋过度……这些沉默的面孔看起来都在哭泣着某件恐怖的事情——那可怕的牺牲。有两个人看着我们返回的义勇军士兵无声地哭了。
到4月1日时,德军的损失已经达到了极限,皇太子建议法金汉休战,然而,由于关于法军伤亡重大的乐观情报的误导作用,总参谋长婉拒了皇太子的建议,相反,他下令为攻取凡尔登进行最后一次努力。6月7日,德军拿下沃克斯堡,但100名守军的拼死抵抗使德军伤亡近3000人。看起来,凡尔登的最后突破就在眼前。值此关键时刻,俄军、英军分别在对奥地利的战争和索姆河战役中取得胜利,迫使法金汉分出兵力火速去支援其他战线,但凡尔登的战斗并未终止。在德军离凡尔登仅6英里时,法国开始了反攻。他们在罗伯特·尼韦勒将军的指挥下,运用了安德烈·拉法格上校所创的强调小单位和分散指挥的战术,夺回了杜奥蒙特和沃克斯堡,并几乎把德国人赶回了他们的原来的阵地。凡尔登战役,双方军队共有40多万人惨遭屠杀,80万人受伤——敌对双方伤亡几乎对等。
索姆河战役
当德军进攻凡尔登的战斗结束时,英国作为西线的一个重要角色初次登台。在1915年12月的一次会议上,协约国领袖们已选取了索姆河作为他们1916年的主攻目标,但凡尔登之战限制了法国的参与。如今,英国远征军新任司令官道格拉斯·黑格爵士面临着两个重大问题:一方面,德军掩蔽壕防御和铁丝网对任何进攻而言都是一种严重的障碍;另一方面,1914年和1915年才以热情聚集起来的志愿军在战争事务上缺乏专门训练,仍然只是业余爱好者。黑格的一个主要属僚亨利·罗林森爵士认为,若从英军战术虚弱的方面来看,英国远征军应将其在西线的作战行动当作一次大型围攻来对待:通过发动一系列直接的小规模进攻,英国军队将获得必需的战斗经验,同时也可用他们已充分动员起来的民族工业重重地打击德国。但黑格对此完全置之不理。相反,他决定先向敌军发动大规模的炮轰,然后以集团性的严格控制的步兵进攻,向已经遭到毁坏的德军阵地进军。
英军的炮轰准备工作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1437门大炮向德军阵地发射了150万发炮弹。7月1日,炮轰达到高潮后停止;18英里长的战线上,英军14个师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然而,炮轰并未达到黑格所期望的效果:许多铁丝网仍然原封未动,而且,德国步兵机智地越出了战壕,在一个明朗而清澈的晴天对进攻者进行了大屠杀。一位德国观察家报道说:
一旦人们进入适当的位置,就看见英军士兵正从战壕里爬出来排成若干延展的阵列向前移动……(当)最前面一条阵线进入100码之内时,整个前沿机关枪和步枪便突然嘎嘎作响……有的人跪着射击,那样可从已被击破的敌人阵列中找到更好的靶子。同时,其他一些人在激动之下索性不顾自身安全地站了起来,向着他们前面的人群扫射。红色的冲天炮升入幽蓝的天空,向炮兵发出信号,随即,德军后部的炮兵连便射出密集的炮弹。它们划破了天空,然后在敌人的前进阵线中炸开。整个地区似乎都已被掀翻,后面的军队……在炮弹的阵雨之中崩溃了……与这一切混合在一起的,还有受伤者的痛苦呻吟,求救者的呼号,以及临死者最后的惨叫……英军步兵庞大的阵线破碎了……恰如波浪撞击上悬崖,被一次次地反弹回来。
1916年7月1日,英军步兵人数达到了顶峰:共有12万人:然而这些人中,19240人阵亡,35493人受伤,2152人失踪,还有585人被俘。进攻者伤亡将近50%——不过在少数地区,英军也确实夺取了一些敌军的第一线的防护壕。
英国的一些历史传记向来只把焦点集中于第一天的悲剧,而忽略了后来的作战状况。这种情况可以理解,但却是错误的,英国军队并没有重复它们的第一次错误,但后来却把进攻局限于更为有限的强调其大炮优势的战斗。另一方面,根据法金汉的命令,德军拼死战斗,坚守每一寸法国领土,反攻所有被英军夺取的据点,并努力控制战场的前沿。结果,德军一直暴露于英军炮轰的巨大压力之下,同时,他们的反攻也只是增加了自身的伤亡。从7月2日开始,英军使德军所遭受的伤亡率几乎接近了自己以前所承受的,而且,在某些时候他们甚至还取得了一些重大的成功。7月14日,由罗林森的第一军2.2万名士兵发动的一场黎明进攻,在德军防御区中撕开了一个6000码的缺口;只是因为他们的后备部队没有迅速跟进,才阻碍了他们的进一步突破。
1916年7月1日,索姆河战役的第一天,也是英军历史上最糟糕的一天,英军第29师进入了索姆河的无人之地。然而,战役接下来的时间中,英军遭受了非常惨重的伤亡,因为德军死守着每一个阵地,并把他们的绝大部分士兵部署在最前线的壕沟。在那里,第29师的大部分兵力毁灭在德军的大炮之下。
如果协约国在人力和物资上都占据着优势,这种水平的消耗对德国来说便意味着各方面资源的严重枯竭。消耗战争——资源战——以索姆河和凡尔登战役为典型,虽然缓慢但却稳步地将德军引向了失败。8月底,在由军事上失败所带来的紧张的政治压力下,皇帝撤销了法金汉的职务并以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代之,后者显然居于支配地位。历史学家们强调,鲁登道夫强加于帝国的畸形工业和行政政策在招致德国的最后崩溃上负有重大责任,但他们却常常视而不见鲁登道夫对德国战争信条的重铸。事实上,是德国人发明了现代战场,这种发明使战争延续至1918年。一旦掌握权力,鲁登道夫立刻认识到德军在索姆河正在遭受着可怕的打击。与一战中绝大多数指挥官不同,他及时前往战场了解第一手材料——什么样的事情正在发生?他在回忆录中记录说,“调节自己以适应(确切的情况)就是我的责任”,而且,在他寻求事实的过程中,他要求士兵和参谋本部的军官们说出他们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去遵循那些“已成定势”的东西。他掌握的情况加深了他最坏的担心,敌方的战术方法已使德军的伤亡达到了最大限度。
鲁登道夫将问题交给了拥有最新作战经验的总参谋部的军官们,这些军官们发明出了一种新的战争理论,它包括在1916年秋天完成的一本手册《防御战争的作战方式》之中。这种战术上的改变来得太晚,没能影响到索姆河战役,但新的战争学说却转变了德军在1917和1918年中的进攻方式。他们不再拖着大规模的步兵开赴前线,而是只部署一小部分机关枪在前沿阵地,这样,敌人的进攻越深入,一系列坚固阵地的排列就越紧密,它将使进攻者遭受更加严重的损失。同时,大量的步兵呆在敌人大炮的射程之外,他们可抓住随时出现的机会发动局部的或全面的反攻。最重要的是,新的学说把战术的决定权威沿指挥链向下传递开来,如今,战场上的中尉和上尉们将对部队是撤退、坚守还是反攻等关键问题做出决定。
同时,东线情形的发展对中欧列强比较有利。1915年的胜利之后,法金汉找不到任何理由把俄军一直追到他们国家的腹地。然而,他对奥地利的轻视却在1916年引发了一次危机,1916年初康拉德建议中欧列强应把意大利踢出战争;法金汉搁置了这一建议,但奥地利却没有告知德国就提前行动,他们从东线抽出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去打击意大利,不久以后,作为对绝境中的法国呼吁的回应,俄国也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在新的领导之下,沙皇的战争宣传家们终于动员起了俄国的工业,各种装备和补给开始源源流向前线。如今,在高加索对土耳其的成功作战之后,俄国最高指挥部决定发动一系列有节制的进攻。由阿历克谢·布鲁西洛夫的军队在南方开始发动进攻,并以此作为在北方大规模进攻德国的战役准备。布鲁西洛夫的考虑远远超出其他沙皇军官,他为进攻在细节上做好了一切计划,并对部下强调了一切必需的准备工作,使他们因此完全了解了奥军的防御情况。这一防御已因康拉德撤消了进攻意大利的决定而大大削弱了。
索姆河战役期间。受伤的奥军战士正等待着撤往一所医院。至1916年时,药品终于运进了这片战场,如果伤者进入医疗状态,他们将还有一些存活的希望;但是,输血和抗生素的使用仍只能寄希望于将来,死亡率仍然居高不下。
1916年6月4日,布鲁西洛夫的进攻开始,奥地利崩溃。两周之内,俄军就俘虏敌人20万人,部队向前推进了40英里;奥地利又处于失败的边缘。法金汉要想组织起足够的部队来支援这个令人烦恼的同盟,惟有停止在凡尔登的战争,虽然接下来沙皇的司令官发动进攻时也同样表现出了准备上的不足,这也是早先俄国军事行动的特征。但是,布鲁西洛夫的成功使罗马尼亚人确信奥匈帝国正在崩塌,8月,他们以惊人的速度对中欧列强宣战。那时,德国和奥地利尚拥有足够的兵力摧毁罗马尼亚并控制其宝贵的资源——小麦和石油。这样,罗马尼亚加入战争的惟一结果,就是更加延长了本来已使俄国精疲力竭的战线。
1916年,参战的任何一方都不存在什么成功,凡尔登战役严重损伤了法国;英国在索姆河也没得到什么特别的好处;俄国国内陷入了革命的边缘。另一方面,奥地利又承受了新的失败,德国也经历了几乎令其无法承受的巨大消耗。交战各方在精疲力竭之中就像一个个被揍晕了的拳击手,惶惑地走进了1917年;但没有一个人看出这场漫长的屠杀活动行将结束。
1917年:最阴暗的一年
1916年末,法国用罗伯特·尼韦勒替换了已经被失败弄得名声扫地的乔弗雷。尼韦勒享有改革家的盛誉,特别是在凡尔登,他成功地夺回了在战役第一阶段失去的领土,这一胜利给他带来巨大的荣誉。掌握了指挥大权后,尼韦勒根据安德·拉法吉写的一本关于战术的小册子(它对德国人产生了深远影响),立即着手改变1917年初的作战原则。拉法吉的探索意在建立一种机动分散的战术,使部队能够插入和穿过敌人前线战壕构成的严密防御;法军在凡尔登的成功,证明他的思路是正确的。尼韦勒提议在1917年春季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运用他新的战术理论指挥法军突破德军在法国境内的凸出防线。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这些预想都存在错误,因为早在冬季中旬。鲁登道夫已下令部队从突出部位撤离。对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历来有几种不同的说法。虽然有的人认为放弃已占领的法国领土,表明德国力不从心,但缩短前线却给部队带来实际利益,使他们能专注于建立起新的防御,充分利用地形去实践新的战术理论。最终,德国人通过放弃已占领地区,创造了不可小视的成功,取其《尼伯龙根之歌》传奇中邪恶的侏儒之名,他们相当准确地实施了代号为“阿尔贝里赫”(Alberich)的战略退却。鲁登道夫的退却,消解了尼韦勒发动进攻的理论依据。而德国新的纵深防御体系。却破坏了法国既定的进攻性的战术调整。
总之,1917年的法国军队成了脆弱的战争工具。没完没了的进攻和流血拖垮了部队乃至整个国家。此外,战时的法国军方根本无视士兵应有的权利和待遇,医疗条件极差,将军们恣意挥霍士兵的军饷,所谓饮食成了滑稽的嘲弄,留给士兵的根本不足以维持正常的生存需要。如果尼韦勒正视这些不足,或许有可能在即将发起的进攻中重创德军。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坦率地说,法国人通过德军第一道防线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正如鲁登道夫所设计好的那样,他们越是向纵深推进,遭受的伤亡就越大。到了第二天结束时,法军死伤达12万人。几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法国所剩兵力能够突破德国的防御。但尼韦勒为了成全这场灾难,像他的前任一样,继续进行着这场屠杀。
在伊珀尔的第三次战役期间,负伤的德国战俘在新西兰师的前方医疗站得到治疗。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不同,在这次战争中,所有各方都普遍遵守国际法,对战斗中被俘人员予以人道主义的待遇。
此举引发了军队中日益滋生的反抗,开始仅有少数几个团拒绝发动进攻,但很快这种骚乱蔓延到整个部队。一周之内,很多团都发生了兵变。对于大部分参加兵变的人来说,他们仅有的要求是希望得到公正的待遇——在某些情况下,兵变部队仍留在前线战壕里——但同时发生在后方的骚乱却出现了这样几种情况:醉酒的士兵攻击军官,医务人员遭到暴力袭击。在巴黎,失败论者无所顾忌地宣传他们的和平主张。
法兰西为濒于崩溃边缘的局势不寒而栗。在极度失望之际,法国政界把权力移交给乔治·克列孟梭,一个始终以冷酷的态度看待危机的政治家。转过来,他又任命贝当去重新组建军队。克列孟梭竭力使巴黎恢复秩序,贝当则用强制性手段整顿军纪。至少有23名参与兵变者被枪决,另有250人被开除军籍,被流放到人迹罕至之处或被驱赶到炮火中去送死。不过,除了采取以上的暴力镇压手段,贝当还实际走访各个师,倾听各种抱怨,进行彻底的医疗改革,尽量消除引发部队不满的政策和其他方面的因素。首先,他清楚地认识到,他必须管理好士兵的生活。然而,法国军队在1917年的余下时间仍不能进行重大的军事行动。由于俄国发生了革命,美国才开始战争动员,作战的重担便落到了英国远征军的肩上。
尽管几乎没有历史资料表明黑格已经竭尽全力去避免1916年的失败。但英国最高统帅部事实上已允许西线各兵种作战部队创造性地运用各种战术。结果,虽然缺乏系统的归纳与介绍,但如同德国军队一样,新的作战方式和战术原则已经逐渐形成。与之相联系,每支英国部队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去攻克战术改革的难题。某些情况表明,尤其是罗林森和普卢默的部队所采用的措施和方法既符合实际又富于创新,突出了战前准备的精当细密,行动的出奇不意,谋略的诡谲多变以及最大限度地发挥英军炮兵的威力。普卢默的部队在1917年6月发动的一场进攻战,由于计划周密,炮兵火力与步兵的推进配合协调有力,结果仅以微小的伤亡便摧毁了德军在梅西讷里奇的阵地。这个胜利表明,英国人在1917年取得了较好的战绩。然而,即便这样,也未能实现黑格所期望的在西线取得的辉煌性突破。因此,黑格宁肯采纳他的同事骑兵将领休伯特·高夫的大胆而脱离实际的建议。
从担任指挥的第一天起,黑格便一直对佛兰德斯抱有浓厚的兴趣,把它视为可能发动一次进攻战的基地。但在1916年,法国面临的形势迫使英军不得不发动索姆河进攻。到了1917年,黑格完全能够立足于自身进行选择了,因此他选择了佛兰德斯。这种选择以一定的战略合理性为后盾,即考虑到以被占领的比利时为基地的德国潜艇对协约国船只构成的严重威胁。然而,与1916年的情形十分相似,黑格的计划驻足于拿破仑战争的理想世界——他打算先用炮火重创德军的前线防御力量,造成敌人的惶恐和畏惧,然后用步兵发起攻击,突破敌人的防线,骑兵紧接着冲上去,对溃散之敌实行强有力的追歼。
1917年11月14日,驻守在帕森达勒前线的加拿大第4师的部队。从画面可以看出,炮火和雨水已经把佛兰德斯战场变成了淤积粘质泥浆的沼泽,在这一可怕的地貌上,人们生活、战斗、被杀死以及被淹没。尽管如此,整个前线仅向前推进了几公里。
在中世纪以前,佛兰德斯一直是一片巨大、原始的水洼泽地,当地居民在此挖掘了纵横交错的排水沟渠。每年8月,这里都要降下大量雨水,黑格选择了这样一个地区发动大规模的进攻。1917年7月15日,英国军队开始猛烈炮击,炮击一直持续了7天,完全摧毁了当地的排水系统。7月31日,步兵占领了靠近伊珀尔的帕森达勒高地,翌日,天开始下雨,炮火和雨水很快将乡野变成一片淤泥黏滑的洼地。
此外,密集的炮火主要落在德军最前沿的阵地上,稍后的主要防御阵地则大部分没有遭到炮击,因此英军最初的进攻仅占领了很小一块地方。但被盲目乐观的部下包围着的黑格却向伦敦报告一切良好。他的情报部长查特里斯上将和参谋长朗塞罗特·基格尔特别乐意充当这种欺骗性宣传的工具;战斗结束时,基格尔正在返回伦敦的途中,这是他第一次亲临前线巡视。他哀痛地叹道:“仁慈的上帝,我们真的有必要派部队到那里作战吗?”——这句话表明了英国远征军领导层的复杂心态。
继索姆河之后,帕森达勒成为另一场不祥的消耗战。9月13日,赫伯特·普卢默爵士的部队向德军前线发起进攻,向前推进了4000码,进攻前向敌人阵地倾泻了305万发炮弹。但大量德军步兵隐蔽在炮火范围之外,他们的损失与索姆河战役相比明显下降。不过,对于所有参战的人来说,帕森达勒是一次可怕的经历。一位澳大利亚军官经过实地考察后写道:
斜坡上到处堆放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敌我双方的都有,我看见尸体堆里有一个药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穿行于其中,走到它的跟前。在那儿,我发现大约有五十来号人还活着,他们浑身裹着棉纱。我从未见过如此身体残缺不全或沮丧不已的人。他们蜷缩着身子,挤成一团,紧靠在一个箱子的后面,完全处于极度恐惧和精疲力竭的状态。自发起进攻以来,他们一直遭到德国人的阻击,整整57天——面对的是死亡和即将被抛进火化堆的命运。负伤者难以计数。而且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和必要的照顾,以至他们的呻吟也是那样微弱,有些伤病员已经有四天都一直处于这种境况。
前线战壕里的环境。尤其是潮湿阴冷的冬季,对前线部队几乎构成了不亚于遭受敌人进攻的最严重的负担。尽管几十年来,医疗手段已经有了重大改进,但尚不能有效地医治在那样的环境里容易引发的肺病和传染性疾病。图中所显示的是1918年在比利时梅西纳附近交通壕里的澳大利亚军队的真实状况。它反映了在战争的第四个冬天,前线部队所面临的灾难。
当黑格于10月末最终放弃帕森达勒的进攻时,英军伤亡已近30万人,加上法军和英属联邦军队的伤亡人数,协约国死伤超过40万人,德国为27万人。人们也许会因此认为德国人为他们的伤亡人员承担的责任要小得多,但这很难成为对无法理喻的领导人予以宽恕的理由,正是他们把如此众多的士兵驱赶到那样一种恶劣的条件下去充当炮灰。
1917年,英国夸耀地宣称,黑格先前提出的战略目标,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去实现。坦克第一次出现在索姆河战场上,然而如同所有的新式武器一样,它们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难题。当佛兰德斯地区的战斗暂时停息下来时,英国坦克部队指挥官埃莱斯将军提出,用坦克袭击佛兰德斯以外的德军阵地,很可能取得成功。此时的黑格由于在佛兰德斯的重大伤亡而承受着来自劳合·乔治的沉重政治压力,他别无选择地同意了埃莱斯的建议。11月20日,经过短促的猛烈炮击后,英国坦克向康布雷前线的德军阵地发起攻击。担任防御的几个师在德军中属于战斗力最差的“二流”部队,又无可投入使用的后备队,因此阵地很快丢失;在一天里伤亡近5000人。英国坦克及其支援的步兵所夺取得的地方,超过他们在3个月的帕森达勒进攻战中的收获。不过。英军在那里缺乏后续部队,进行防御的各种准备也大为不足。结果不到一周,康布雷附近的英军阵地便遭到德军的凶猛反击,德军第一次采用鲁登道夫及其参谋人员制定的新的进攻方案,很快把英国人赶回到发起进攻前的地方。黑格和鲁登道夫都断定,坦克不过是战场上移摄镜头的一次闪烁。
当折磨人的战事在西方连绵不休之时,俄国爆发了一系列重大事件。1917年2月,沙皇政府的统治倒台,从时代的角度看,这标志着一切专制统治残余的消失,代之出现的是由一些不成熟的政党组合建立的临时政府。为了加重其混乱,德国允许流亡在外的革命领导人弗拉基米尔·列宁,乘坐一闷罐列车通过德国领土返回俄国。1917~1918年间,他们一直向他和他的布尔什维克党提供充足的经费,资助其煽动声势浩大的运动,以反对俄国继续介入战争的行为,因为在俄国政治家中,只有列宁迫切希望立即结束战争;他大力宣传布尔什维克的“和平与面包”的口号,这种鲜明的态度体现了其德国资助者的需要以及他们自己的基本目的。由于他们富有成效的宣传,布尔什维克极大地削弱了临时政府的基础,影响了军队的士气。结果,俄国军队纪律的涣散导致了7月间进攻的全面失败。就在这一个月,人们也目睹了布尔什维克在圣彼得堡起义的失败,但4个月后沙俄军队发生整体的崩溃,文职政府允许列宁掌握了权力。
由于训练有素和战斗顽强的俄国军队的瓦解,又面对德国和奥地利的利益要求,新的统治者只能选择委曲求全的道路。最初的谈判失败之后,德国人的快速推进终于使列宁懂得,革命的言辞不能遏止军事力量。1918年3月,在德国人推进到距离他们的首都仅有100公里的紧迫形势下,布尔什维克签署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和约,放弃了波罗的海各国即波兰、芬兰和乌克兰的大部分地区,但是德国的野心几乎是没有节制的。鲁登道夫将最具战斗力的部队留在东线,而不是调往西线,以便趁机夺取更多的领土。到5月初,德国人已经占领了乌克兰的其余地区及克里米亚和芬兰,鲁登道夫梦寐以求的是将日耳曼帝国的疆界伸延到乌拉尔山脉。布列斯特条约和它引起的后果,显示了德国日益扩张领土的野心,同时也为其后来竭力抗议的不公正的凡尔赛公约敲响了警钟。
当俄国崩溃之时,德国人从其精锐师中抽调少量部队,支援奥地利军队去应对意大利发动的新攻势。1917年10月24日,奥德联军进行的一场进攻沉重打击了意大利军队,使之陷于危机四伏的绝境,现存兵力严重不足,部队待遇十分凄凉,整个民族精神已经瓦解,形成灾难临头之势。一天之内,意军在卡波莱托的伊松佐峡谷一带的前沿防线全部崩溃,在某些地区,奥德联军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纵深处——至少在西面——深入达10公里。一个德国军官(埃尔温·隆美尔)带领一个加强连在一天之内就轻而易举地俘虏了近1万名意大利军人。整个战局似乎表明,意大利将不得不乞求和平。但德国已无力继续在战场上保持进攻态势,而奥地利单方面又不具备在战争中彻底打垮意大利的实力。由于来自英法联军的大力援助,意大利军队终于阻止了敌人在皮亚韦的进攻。但卡波莱托的溃败,表明协约国已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1914~1918年的海战
各交战国的海军也加入了战争,因为他们相信一场大规模的海战将决定海上统治权的所属。德国公海舰队期待着英国皇家海军能在黑尔戈兰湾建立一个严密的封锁圈,打算用那里的大量水雷、潜水艇和鱼雷艇重创英军;然后,德军分舰队便可突围并摧毁敌军。然而,英国没有封锁此地,相反,其主力舰队却开进了奥克尼群岛的斯卡帕湾并以此为基地对德军保持着一种深远封锁。另外一些规模更小的协约国海军部队关闭了海峡,这实际上等于把德国排除于世界贸易之外。战争继续下去时,英国又对中立国贸易强加了许多更严格的限制。与此同时,在战争开始之初几个月,皇家舰队肃清了德国海军的残余力量并清扫了敌人的贸易海域。
这种沮丧的情形导致德国海军在英格兰东海岸对英国海军进行了一系列袭击,然而到1914年后期时,皇家海军已能破译敌人用密码表示的联络信号,1915年1月,英国战斗巡洋舰又在多格滩之战中击败了德军分舰队。但后来英军犯了一系列错误,使敌人的分舰队主力得以逃脱,但他们也击沉了敌人的“布吕歇尔号”巡洋舰.
1916年5月,德国再次出兵海上,这次它投入了公海舰队的全部兵力。海军上将莱茵哈德·谢尔率领公海舰队,包括一支缩短了休整时间的早期无畏战列舰队,他希望能捕获部分皇家舰队的战舰,摧毁他所发现的一切猎物,然后在英国海军主力舰队追上来之前返回安全地带。然而,由于英国海军已能破译德军信号,所以当德国远洋舰队还在突突地冒烟之时,他们就发起了突围,德国前卫部队由海军中将希佩尔率领下的5艘战斗巡洋舰组成;谢尔拥有6艘无畏战列舰和6艘早期无畏战列舰。英军占有绝对的优势;英国舰队的前卫司令官大卫·比蒂爵士拥有6艘巡洋舰和4艘超级无畏战列舰,约翰·杰利科爵士率领下的主力舰队由24艘主力舰和3艘巡洋舰组成。
5月31日,两支前卫部队遭遇。希佩尔向南转向德军主力舰队,比蒂紧追不舍。一场追逐战于是发生了;英国战列巡洋舰“不屈号”与“玛丽女王号”一起跟着向前直追。过了一会儿,德国舰队主力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比蒂突然掉转航向,向北部直驶挪威,德国人没有意识到英国巡洋舰正在去与其它部队会合——这是对比蒂做法的惟一解释——他们追了上去。下午6点左右,主力舰队进入他们的视野中,同时,就在他们右边,杰利科下令分舰队由航行队形转变为战斗队形。一场可怕的沉重炮轰降落在远洋舰队头上,仓皇之中谢尔下令全线掉头,才使舰队免于覆没。但德国人错误地理解了当时的形势,他们企图向后退回自己的基地,所以一小时之后他们再次陷入英军舰队密集的火力之中。在这次更加仓皇的情形中,谢尔下令他的舰队再次全线转向,从西方逃走。
夜晚降临之时,英国看来有希望重现“六月的第一次辉煌”,现在,他们横阻在德国人和他们的基地中间,给了敌人沉重的连番打击,而且拥有很有利的情报,但英国没能很好地利用他们的这些优势,海军部没把消息传递给杰利科,主力舰队的舰长们也没表现出丝毫主动性——有好几次英国人甚至让德国战舰从他们右边溜了过去。第二天早上,主力舰队独自飘浮在北海海面上。从百分率来看,双方舰队损失的吨位几乎相等,虽然德国还有两艘巡洋舰前甲板与浪头平齐着狼狈驶回了基尔,不过,重要的是英国仍保持着北海的制海权。
日德兰海战1916
如果说远洋舰队没有取得什么成功的话,那么德国的潜水艇却对敌人造成了致命的威胁。1914年11月,作为对英军封锁中欧列强的回答,蒂尔皮茨针锋相对地宣告对英军的潜水艇部队实行封锁,虽然那时德国海军仅拥有29艘潜艇。一年后这个数字升至54艘,但由于工程学上的困难,德国船坞中每个平均只拥有1.3艘潜艇。
更令人吃惊的是,德国如此毫无顾忌地发动他们的潜水艇战役,就好象美国的军事和经济潜力完全不值一提似的。1915年春,德国领事在《纽约时报》第一页上公然宣告德国将在轮船“卢西塔尼亚号”驶往英国之时将其击沉:它确实这么做了,1198名乘客丧生。尽管美国大多数人都是持孤立主义态度,但这一行动也几乎将美国带入战争。由于伍德罗·威尔逊总统的保守态度,也由于到最后,皇帝终于意识到美国加入自己的敌人的行列对自己并没什么好处,而宣告结束这次毫无限制的潜水艇之战,危机才告缓和。但是,利用1915年和1916年两年战争后的残余力量,德国海军的领袖集团又发起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试图恢复前次的进攻,陆军将领们也未考虑美国的潜在危险而对海军给以支持。1917年初,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强迫通过了这一议案并迫使皇帝同意,就像鲁登道夫所宣称的那样:“美国并没有令我感到困扰……一点也没有;我完全不关心美国是否宣战!”1917年2月,德国重新开始了无限制潜水艇进攻战。4月,美国对德宣战。
可笑的是,德国海军却几乎没有为这次战役做什么准备:其作战计划继续对一流主力舰表现出过分的青睐,但1917年他们的潜艇比起两年前代表着更大的威胁。英国海军部仍然固执地反对使用护航舰队保护协约国贸易,直到1917年春,商船的大量损失严重威胁了英国的经济,首相大卫·劳合·乔治才要求使用舰队护航。
1917年4月,被德国潜艇击沉的协约国船舶总吨位是841118吨。引进护航舰队以后,7月时这一总数降至36.5万吨;9月又继续降至20万吨。至此德国潜水艇的威胁已降至可控制的程度。1918年夏季时,几乎每个月都有25万名美国士兵由庞大的护航舰队载入欧洲战场,德军简直没法消灭一艘船。
日德兰半岛海战中使用的“HMS皇家橡树号”主力舰。地理环境封锁了德国公海舰队进入大西洋的通路,同时在北海海域内,英国海军掌握的准确情报也使它对海上对手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正像日德兰海战中的联系通路——上页图中所描绘的——所暗示的那样。
1918年:决定性的一年
到1917年秋季,鲁登道夫的战术专家们提出了一种新的进攻理论——与成功的“纵深防御”并行不悖的“纵深进攻”——在紧跟着的整整一个冬季,德国一直在采用这些新的战术,紧张地组织和训练一支由若干精锐师组成的规模不大的集团军。大约有40个师的“强击部队”得到了新式装备,补充进最优秀的军士和军官,接受了新的理论指导下的严格训练。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军官,包括师级指挥官,都经过军事学校的培训,能透彻理解各级指挥理论。新的军事理论对下至军士的各级指挥极限做了明确的强调,重申了战场上的机动性,但又指出这种机动性必须保持与火力的紧密联系和协调配合。此外,新的理论还要求德国军队不断增强和发挥突破敌人防线的主动性,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和最无情的打击,攻入敌人的后方。速度是实现战略目标的关键。
1917年,一辆英国喷火式坦克正通过铁丝网构成的障碍并碾压出一条通道。这幅照片显示了坦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场上的一种主要作用:在没有延伸炮火的支援下它能摧毁敌人的铁丝网,为步兵冲过去与敌人搏斗扫清障碍。到1918年,坦克已能以这种明确的方式对战役产生影响。
然而,德国所面临的形势潜藏着重大的不利因素。除了精锐的强击部队,德军中的其他部队普遍缺少装备、给养和进行新式战争的训练。再者,其优秀的军士和军官都集中在强击部队,势必造成其他部队战斗潜力的明显削弱。这样,鲁登道夫将不得不抢在美国人到来之前,主要依靠他少量的强击部队取胜。否则,德军中的其他部队将不能支撑长期战争。结果,尽管德国人对贯穿整个战场的一系列战术问题都提出了为人称道的见解,但他们却缺乏把这些战术成果转化为实际胜利的成熟思想,当德国皇储鲁普雷克特就春季攻势的作战目标询问鲁登道夫时,他回答:“我反对用‘作战’这个词,我们将打穿一个洞,钻进(他们的防线),其余的我们将一目了然。”鲁登道夫决定把高夫的第五集团军和普鲁默的第三集团军作为第一个打击的目标。在1917至1918年冬天,黑格也提出了一种纵深防御的策略,但他的指挥部提供的情况证明,将一种系统连贯的理论传达到整个英国远征军是不可能的。在大部分英军的防御阵地,步兵一直处于敌人炮火轰击下的前沿阵地上,炮兵与步兵之间缺乏协调配合;由少数训练有素、能够独立进行战斗的军官组成的指挥机构也濒临瓦解,黑格和他的参谋人员又明显缺乏实际指挥能力。例如英国远征军的一位指挥官在他3月2日的日记中写道:
我……告诉部队指挥官们,我对自己在三军前线所看到的一切十分满意。作战计划是可靠的,而且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我惟一担心的是,一旦敌人发现我们的前线固若金汤,他们就会由于担心必然造成的惨重伤亡而推迟下达进攻的命令。
1918年3月21日凌晨5点,德军的进攻开始了。6473门榴弹炮一起开火,实施饱和轰炸,密集的炮弹落在40公里前线的每一条战壕、每一个阵地和军需仓库。9点55分,3500门迫击炮加入了炮击的队伍,发出呼啸的炮弹声。5分钟后,32个步兵师开始向前推进,另有9个步兵师作为预备队。在这次代号为“迈克尔” [ cdhyy注:原译“米迦勒” ] 的进攻中,德国人出动了100多万兵力。几乎顷刻间,英军的防御全线崩溃。第二天,德军的进攻摧毁了高夫的第五集团军。但西线普鲁默的部队仍有效地控制着德国人试图夺取的重要地区。正是由于这一点,鲁登道夫失去了赢得战争的最后一个机会,尽管事实上,德军在南线的推进已经使英、法军队濒临被分割的危境,但鲁登道夫却决定加强北线的突击,结果收效甚微。与此同时出现的一些情况也干扰了德军的推进:即使纪律严明的强击部队,也因为争抢协约国的军需物资而贻误了战机,甚至在最精锐的强击师中,也失去了各种严格的纪律约束。
1918年3—7月西部前线
1918年8—11月西部前线
1918年的攻势:德国的春季攻势(上图)和协约国在战争最后半年的攻势(下图)。德国的攻势形成空前的推进,却没有出现决定性的成果。这些推进仅仅是占领领土而缺乏战略目标。结果证明,在所占领的地区比在发起进攻的起点更难以防御。实际上,关键性的结果是德国军队在实施进攻的过程中拖垮了自己。协约国部队则集中攻击一个防御目标,直至摧毁对手。大量这样的战例将由英国军队带入一场最成功而又极少被检验的战役中。
在此期间,黑格准备把英军撤回海峡,割断其与法军的联系。但此时发生了两件具有决定意义的事。一件是贝当及时明智的参与,徒然间加强了南线的指挥;另一件是面对败势,协约国政府建立了一个最高指挥部,以统一协调各方面的力量。费迪南德·福煦,一个杰出的军事教员和领导,被任命为协约国军事力量的最高司令。他就任后一周就指挥协约国军遏止住了德国人的进攻。而德国人的推进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他们是这场“迈克尔”进攻的真正受损者。实施新的战术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因为进攻者要蒙受重大伤亡,而且德国人在战略和实战中并没有取得具有实际意义的成果。再者,进攻结束后形成的新的防线需要补充更多的兵员,因而加重了有效防御的难度。
然而,鲁登道夫又将他的下一步注意力转向英军前线的北部阵地。他决定最终将进攻的目标定在那里。不过由于损失太大,这次能够投入的兵力仅有11个师,德国人再次取得战术上的成功,虽然这很少被提及,一些葡萄牙部队的溃散给德国人帮了忙,强击部队迅速向前推进,但由于黑格在这一地区有充足的预备队,德军在整个战役水平上并不具备实现重大突破的能力。因此在付出了重大代价仍未取得重要收获之后,进攻便停止下来。考虑到协约国后续部队都集中在北线,鲁登道夫决定改向驻守埃纳的法军发动攻击。到5月底,他在沿舍曼斯达姆斯一带的地区集结了44个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早在3月,英军中受到重创的3个师已经先期到达这里休整和重新组编。贝当下令法军指挥官准备纵深防御,但第一集团军的司令官杜切斯雷拒不服从,致使对战况有较多了解的英军不得不将其步兵挤满在前线战壕里。
5月27日,4000门大炮齐鸣,装填进不同剂量的毒气和高爆炸药的炮弹在空中划过。3个小时后,德国步兵控制了高地。协约国部队的防线崩溃。一天之内,德国第七集团军就渡过两条河——在某些地段渡过3条,形成了长25公里的突出地带,深入协约国军前线达12公里。进攻的德军围歼了4个师的防御部队,另外4个师撤离。第二天,德国人的攻势丝毫不减。在最终对佛兰德斯发动攻击之前,鲁登道夫进攻舍曼德斯达姆斯原本是要将协约国预备部队从北线逐出。现在成功在望,他命令其指挥官全权负责,敦促后续部队继续推进,尽管还缺乏明确的目标。1918年5月20日下午,德军占领了距离巴黎不到40公里的马恩,法国政府再度准备撤离到波尔多,全国陷入一片恐慌。
美国军队在19918年夏季以每月25万人的数目增长到达欧洲,逐渐改变了西部前线难以确定的僵持状态。但是,无论在军事上还是经济上,美军在参战前都缺乏准备,这就使他们很难形成有关战场的现代意识。然而,富兰克林·罗斯福,美国海军部的助理部长,以这些不足为鉴,注重观察和学习,在下一次战争中,当他成为总统时,竭尽全力使美国的武装力量做好了实质性准备,以对付由于外国入侵引发的危机。
不过,贝当始终保持着镇定,战斗开始的第一天,他就调了16个师开往马思河,他要自己的部下和政治家们明白,英法军队必须坚持数月以等待美国援军的到来。事实上,美国已经开始向他处境艰难的盟友提供大量的有效援助。6月4日,美军在法军的支援下,在沙托蒂也里打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战,遏止了德军的进攻。尽管美军在战术上还显得不够成熟,但他们高昂的士气和充沛的精力极大地鼓舞了法国人的斗志。与此同时,德国人准备发动第四次攻势。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要将法国人消灭在春季攻势所形成的突出部位之间的裂口处。但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进行得很差,以致对手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在这一地带担任防御的法国指挥官一直把步兵布防在前线战壕里,虽然敌军的炮弹夺去了他们当中不少人的性命,但至少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德国人再次以重大伤亡换取有限的收获。
为这场战争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所做的准备是一次重大消耗,它使士气低落的德军更加疲惫不堪。虽然已是机关算尽并几乎耗掉所有的人力,鲁登道夫仍瞄准兰斯,打算实施他的最后打击。他始终确信,他能够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势打垮美国。不过为了道义上的目的,他给予这场箭在弦上的进攻一个代号“Friedensturm”——友好风暴攻势。由于再次预先得到警告,协约国最终完成了纵深防御的准备,福煦抽调了11个师作为增援部队。事实证明,德军的最后一次进攻比1917年对法国人发动的里维尔春季攻势遭到更大的损失。经过如此惨重的伤亡之后,除了蜷缩在前线战壕里,德国人几乎没有立足之处。部队士气受到严重挫伤,降至从未有过的低谷。自从发动“迈克尔”攻势以来,已有100万德国士兵阵亡或负伤,突击部队的伤亡更为惨重。长达4年的屠杀所造成的损失是难以弥补的。鲁登道夫的不断进攻拖垮了整个军队,把它带到濒于崩溃的边缘。与此同时,协约国的实力却由于几十万美军的到来而迅速加强。
法国人首次发动攻击。7月18日,法国第十集团军进攻了马恩河沿岸突出部位以西的德军阵地,一个小时之内就直接威胁到苏瓦松,那里是驻守突出地带德军的后勤供给基地。最终,德国人弃阵脱逃,这是他们在1918年遭受的第一次重大失败。福煦发动一系列进攻,以便对精疲力竭的德军不断施加压力。协约国军队的下一步打击目标在北线。1918年8月8日,澳大利亚、加拿大等英联邦部队在大量英国坦克的支援下,对阿米恩斯附近毫无准备的敌人发起攻击。英军炮兵压制住了敌人的炮火,同时,坦克掩护步兵穿过死亡地带。德军有6个师被歼——事实上,他们的瓦解是那样彻底,以致溃散的队伍试图阻拦后续部队收复前线阵地。英国的装甲车冲入德军的后方,粉碎了其后续部队实施反击的各种准备。2/3以上的德军失散人员成了俘虏——一个灾难性的标志。鲁登道夫在战后承认,8月8日“对德国军队来说,是开战以来最倒霉的日子”。
保罗·冯·兴登堡(公元1847~1934年,左)和埃里希·冯·鲁登道夫(公元1865~1937年,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后半期,一直统治着德国。他们因坦能堡的“胜利”(事实上,应归功于其他人)而获盛名,并于1916年夏天掌握了国家命运的操纵权。鲁登道夫将通过他所卷入的现代战争,迅速建立起一种战术理论。但他在战略和政治上的迟钝——特别是刺激美国加入战争——决定了德国的最终失败。
英军以最小的伤亡取得令人震惊的胜利,坦克成了战争之神,虽然它在战场上的作用毕竟有限。但英国人完全能够以坦克的火力作为取胜的关键,发动至少一至二场大规模进攻;遗憾的是,英国远征军中的高层指挥人员没有真正认识到这种武器的潜在威力,因而黑格只是小批量地使用坦克,或者通常将它作为攻坚战的接应,完全依附于炮兵和步兵的协同配合。不过,到了9月。英国远征军已经突破了德军在西线的重要防御工事——锡格弗里德防线,迫使敌人撤离比利时海岸。并差一点收复布鲁塞尔。但他们是在付出重大代价后取得这些胜利的,令人吃惊的是,从1918年8~11月,英军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一年前在帕森达勒的损失,尽管这是在完全不同的境况下出现的结果。
在英国人将德军逐出占领地时,法国军队对条件优于他们的中部德军实施了精心组织的攻击,结果以相对小的伤亡重创了德军,美国军队发起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主要以凡尔登南部圣米歇尔突出地带的德军为目标。美军的准备十分仓促,以至德国人相信这不过是一场骗人的把戏。但为了在美国人进攻时缩短战线,他们让部队做了有限的后撤,并预备了一千多架飞机作为空中支援。在攻占圣米歇尔突出地带之后,战斗力日益增强的美军又向默兹——阿戈纳地势险恶的德军防御阵地运动。在那里他们遭遇到令人生畏的对手。缺乏实战训练的弱点加重了美军的伤亡。尽管并不比战争初期其盟国军队所经历的场面更险恶惨烈,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面仍令人毛骨悚然。
在西部前线,失败一直尾随着德国军队。强击部队名存实亡。担任防御的师已经减员到其建制的20%,只有机枪手仍在继续进行顽强的抵抗,然而西线的局势却不是眼下德国最担忧的。由于频繁发生的罢工和工人暴动已严重危及了德国的工业生产,物质匮乏的阴影笼罩全国。作为德国的盟友,比利时 [ cdhyy注:原书如此,似乎应为奥地利。 ] 和土耳其已经被4年战争消耗得国力枯竭,分别在9月和10月向协约国求和,到了11月,从萨洛尼卡出发的协约国军队到达匈牙利平原;同时,意大利和英国军队渡过皮亚韦河,挺进奥地利,迫使其在11月3日在停战协定上签字。
绝望中的鲁登道夫请求政治家们出面促成停火,以挽救危如累卵的军事形势,但为时已晚,德国人已经丧失了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权利,担任谈判的巴登的开明首相马克斯亲王无法软化协约国提出的德国必须无条件放弃抵抗的强硬要求。德国最高统帅部认为,战争的失败是由于国内爆发了革命。为了保持德意志帝国的荣誉,他们决定派遣远洋舰队进行“敢死航行”,进入北部海域,这就更加重了德国的危机。然而已经经历4年野蛮杀戮,饱尝恶劣待遇和粗劣食品之苦的士兵不愿再为帝国海军的荣誉去送死。他们揭竿而起,进行革命,霍亨索伦王朝随之崩溃,皇帝被迫退位,乘飞机逃往荷兰;鲁登道夫利用假胡须进行一番伪装后,飞往瑞典。1918年11月11日,敌对双方在西线实现停战。
这是两幅保存下来的1917年战争的招贴画。右边的一幅(来自奥匈帝国)意在从过去的历史中寻找现代战争的支撑点。而德国的招贴画(左)则以现代战场上的士兵来产生一种吸引力。画面上的士兵显然是配备了现代装备和新式武器的德国突击队员,背景处非常明显地带有战壕上带棘刺的铁丝网。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战场谋略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需要交战备方进行诸多错综复杂的战术策划,以便使他们的部队能成功突破敌方的防御阵地。最重要的需要是形成不用“预先定位“就能准确命中目标的炮兵战术,因为任何火力的定位只能使敌人警觉到对方即将发动的大规模进攻。
具备那样的能力需要详细的航空照片、炮兵弹道学的完整知识、可靠地预见天气条件对炮弹飞行的影响的能力,以及对敌人的防御系统实质的准确估价。军队在经历炮兵战术发展的同时,也必须相应地发展一种有利于机动分散作战的步兵战术,以便使军官清楚自己在战场上的权利。当然,这并非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特别是在等级森严的军事组织中。此外,敌对双方战术的发展,也增强了武器的复杂性和精密程度,往往使步兵和炮兵的火力得以加强,并强化了防御能力。
这样,在整个战争期间,随着敌对双方竭力占据优势的较量,各种战术也经历了急剧变化。新的进攻战术的发展,能被一种纵深防御所抵消(如下图所示),越是向防御系统的深处推进,遇到的阻碍就越密集,这将给进攻者带来重大损失。类似的实例出现在1917年4月法国命运不佳的进攻期间。到1918年,德国军队改进了进攻战术,终于打破了西线的僵局——但是在伤亡方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紧随其后的是其军事上的崩溃。
1917~1918德军的纵深防御
国内战争
从政治和战略的角度看,战争的行为给人们留下了大量亟待思考和解决的问题。如果说欧洲的军事将领们已经显得很难适应战争的挑战,政治家们的表现也强不了多少。1914年当德国大军长驱直入时,法国政府曾放弃巴黎飞往波尔多,直到第二年仍驻留那里较长一段时间。他们的胆小卑怯不可能使其居于同霞飞的战略相抗衡的地位。在英国,由于加利波利——丘吉尔权力旁落引发的一系列难题,导致阿斯奎思首相在1915年面临危机。尽管保守党的加入组成了联合政府,但这个政府并不能改变放任自流的现状。只有整个民众的强烈不满和逐步升级的战争才能给英国带来变化:1916年12月,大卫·劳合·乔治通过宫廷政变取代了阿斯奎思,但同时也搞垮了他的党,削弱了政府控制黑格的能力。在法国,1917年军队的溃败和政府的软弱,最终导致克列孟梭权力的极度膨胀。这些政治危机一方面反映了战争对社会施加的影响,同时也表现了军事将领与文职领导人之间的紧张关系。
德国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即不是将战争的组织指挥置于一个强有力的政治领导人的控制管辖之下,而是把它拱手交给军事将领。掌握了权力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迅速崛起,大大加强了军方在一切方面对政治策略的压倒之势。对美国的宣战,为军事统治导致的恶果提供了最显著的例证。将具有损害性的过高要求强加于德国工业的所谓兴登堡计划,破坏了国家脆弱的统一协调,最终导致经济的全面崩溃。自始至终,德国军队都在同根本没有搞清的目的与手段的相互关系打赌。他们将目标确定于Weltmacht oder Niedergang——世界霸权或失败——而最终得到的是后者。
在东方,两个专制大帝国,奥匈帝国和俄国发生了最不成功的变化。沙俄统治者的一系列颠三倒四的决策,将民族危机扩大到极点,直到军事上的失败导致文职政府垮台,国家的权力转移到激进的革命者手中。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快又使许多俄国人怀念起原来不称职的统治者。从始到终,奥地利人在战争中一直是糊里糊涂的。他们既不容置疑地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意外,又毫无疑虑地惊讶于对手的行为,他们的多民族国家后来发生分裂,其碎块如同在波斯尼亚等地区一样,一直困扰着整个世界。
人类为战争付出的代价是那些生活在20世纪末的人们难以想象的。被动员参战的人达7000多万,900多万人死于战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年龄在十几到二十几岁之间。据统计,大约有70多万英国士兵葬身炮火,另有来自其自治领地的士兵死亡2.5万人。其他主要参战国家死亡人数为:意大利50多万,奥地利110万,法国130万,德国高达200万。这些巨大的伤亡所造成的影响和后果是难以估量的。澳大利亚年纪在18至45岁之间合乎应征条件的男人中,几乎有一半作为志愿兵赴欧参战。他们中有1/3的人负了伤或留下终身残疾,几乎1/6的人阵亡。在军队服役的塞尔维亚人几乎有40%死于战场。死亡的土耳其军人占其总兵员的大约30%,罗马尼亚和比利时军队死亡人数也分别占其总兵员的25%。而法国、俄国、英国及其自治领的,奥匈帝国和德国的阵亡军人,均占其陆、海、空总兵员的11%~17%。只有美国的阵亡比例不到5%。
为了经受如此持久和激烈的战争考验,不仅需要动员全部人力,而且需要动用所有的物力和财力,这在以往的战争史上是没有先例的。由于大多数男人都上了前线,各国妇女都进了工厂和各种工作场所,这也是过去不曾见到的情景。由此必然从道德观念到妇女地位等整个欧洲的一切领域带来巨大的社会变化。在英国和美国,对妇女享有投票权的认可成为社会变化的一个并不十分显眼的标志,但也是经过斗争才实现的。
然而,战争的最大影响却集中体现于对人类进步信仰的丧失,这种信仰在1914年6月以前曾被视为西方文明的标志。在战后的世界,各种左翼的和右翼的败坏社会的激进学说到处蔓延,比什么都更清楚地表明欧洲精神风尚的衰败。毫不夸张地说,战争使欧洲知识界的精英们坠入绝望的精神探索,只能在战争留下的一片愁云惨雾中寻求答案。也许诗歌最能表现欧洲战争的历程。1915年,一个年轻的英国诗人鲁伯特·布鲁克在临终前与下了这样的诗句:
假如我将死去,想到的只是此刻的我:
在异域的某个角落
魂牵梦萦的永远是英国。
那片沃土里埋藏着一粒更富有生命的尘骸,
它孕于英国,在那里形成,有了知觉,
曾奉献出爱的花朵。
吮吸着英国的灵秀之气,长成堂堂的英国之躯,
经受江河的荡涤,沐浴故乡的阳光。
这颗心祛除一切邪恶,让此刻之所想成为永恒精神的一次冲动,
英国赋予的思想,在异处回报;
她的视听,她那幸福的清平之梦;
在英国的天空下,在平和的心灵里,
充溢着笑声、友好的祝愿
以及绵绵不绝的温馨。
三年后,另一个英国军官西格弗里德·莎逊 [ 译者注:英国著名“战壕诗人” ] 写下一首完全不同的有关西部前线的诗:
黎明的山峦叠起一片灰暗
炫目的阳光泛起紫色的疯狂
飘渺的青烟里裹着闷燃的野火
遍布满目疮痍怵目惊心的斜坡;
一辆辆坦克一路踉跄冲向防线。
排炮抬头怒吼。
炸弹、枪支、铁锹和战斗器具压弯了
笨拙的身体,士兵们争先恐后爬向灼人的战火。
灰色的队伍,抱怨的面孔,笼罩在恐惧之中,
他们跃出战壕,冲向高地
手腕上嘀嗒作响而时间在空忙,
诡秘的目光中,握紧的拳头里
有在泥泞中挣扎着的希望。
噢,天哪,让这一切都停止吧!
西方文明经过三年多在腥风血雨中跋涉的历程,确已变得使人惊恐不安。然而这还不是它恶变的终结。
上图说明文:在试装室里,大战中伤残的英国退伍军人正等待着看示范,以学会如何使用他们的新假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