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缅纪略

作者：王昶、吴恺·清

出自————《征缅纪略》

出自————《中国古代历代兵书》

        缅地亘数千里，其酋居阿瓦城。三面皆距南大金江，发源于番境，至蛮暮，南来河汇之。至速怕，又合猛卯江，及近阿瓦之堵御营，则锡箔江又入焉，南流以注于南海。沿海富鱼盐，缅人载之以上行，十余日抵老官屯、新街、蛮暮粥市，边内外诸夷人皆赖之。而江以西为猛拱土司地，出琥珀

        江东为猛密，有宝井，多宝石。又波竜山者产银，是以江西、湖广及云南大理、永昌人出边商贩者甚众，且屯聚波竜以开银矿为生，常不下千、万人。自波竜迤东有茂隆厂亦产银，乾隆十年葫芦酋长以献，遂为内地属。然其地与缅犬牙相错，十八年厂长吴尚贤思挟缅自重，说缅入贡，缅酋麻哈祖乃以驯象、涂金塔遣使叩关。布政司等议却之，而巡抚图尔炳阿遽以闻。上下礼部议，如属国入贡例。其冬，缅使还至顺宁，闻白古夷人撒翁起兵攻缅，缅兵败，麻哈祖逃至约提朗，为白古所得，沉之江。撒翁居阿瓦五年，而缅属之木梳头目瓮籍牙复以兵攻走白古，自据其地。时瓮籍牙起于木梳，而缅人尊其主曰莽达喇，以故沿边夷众或称为莽、或称为木。有司不及知，谓夷种别有二，其实皆缅甸也。自明初叶立缅甸、孟养、木邦为宣慰司，蛮暮、猛密为宣抚司，势力相敌。莽瑞体后，诸夷稍稍服役于缅，至瓮籍牙立，令头目播定鲊等以兵胁诸夷。于是，诸夷震慑。东至整欠、景迈、孟艮、猛勇，西北至猛拱及木邦、蛮暮均为缅属。既而瓮籍牙以攻暹罗渡海雷震死，子懵洛立。未几亦死，弟懵驳嗣其位。麻哈祖旧臣宫里雁者，本宋赛锡箔头目，不附于瓮籍牙，约结#、木邦攻之，兵败逃入孟连，而土司刀派先婪索不已，其妻攮占怒，纵下焚杀。总督吴达善奏诛宫里雁。而木邦土司罕莽底亦兵败走死，懵驳立其弟罕黑，缅人由是益无顾忌矣。明万历年间，巡抚陈用宾因永昌府近缅，设八关以控之。八关者，万仞、巨石、神护、铜壁、铁壁、虎踞、天马、汉龙也。汉龙久属猛密，余七关皆无险厄可守，山箐间小径在在通人行。自永昌迤逦而东为顺宁，又东为普洱，其边袤亘盖二千余里。永昌之盏达、陇川、猛卯、芒市、遮放，顺宁之孟定、孟连、耿马，普洱之车里数土司外，又有波竜、养子、野人、根都、##，濮夷错杂而居，非缅类，然多役于缅。土司亦稍致馈遗，谓之花马礼，由来久矣。暨缅人内讧，礼遂废。瓮籍牙父子欲复其旧，诸土司弗应，乃遣兵扰其地，而普洱独先有事。二十八年，刘藻为云南巡抚，额尔格图为提督。是冬，缅人先遣刀派先之兄刀派新自阿瓦还至孟连，征索币货。又遣头目卜布拉、木邦罕黑至耿马责其礼。普洱之十三板纳者，本车里土司地。雍正七年，鄂尔泰总督云南招降之，始割其地置府。至是缅人亦来索米，永顺镇总兵田允中、普洱镇总兵刘德成、知府达成阿檄土司各率兵御之，杀其头目卜布拉、召罕标等，余众溃走。三十年，调吴达善于湖广，命刘藻为总督，以常钧巡抚云南。额尔格图卒，达启代为提督。孟艮本缅属，距普洱千余里。土司召孟容与弟召孟必不相能，召孟必之子召散谮召孟容于缅，缅人执之。其子召丙走南掌，寻入居于十三板纳之猛遮。召散因令素领散听、素领散撰、素领散党、阿乌弄等犯打乐，分侵九龙江橄榄坝，车里土司遁去，贼人据其城。刘藻檄大理、顺宁营兵七千往剿。十二月，游击司邦直先进，为贼人所围。会参将刘明智至，夹攻破之，乘胜复车里土司城，进攻猛笼、猛歇、猛混、猛遮诸垒，连破之。然贼众往往窜合屯聚，未肯即退。藻议益以曲寻、楚姚兵二千未至，而参将何琼诏、游击明浩等闻猛阿为贼所攻，遽率兵过滚弄江，束器械以行，不设备。入山遇贼，兵败，皆论斩。云南承平日久，兵不知兵。所谓土司者，尤怯。每闻贼至则相惊恐，指十为百，指百为千，相率而逋窜。兵将闻之，益以选懦不堪用，是以师久无功。然上知藻书生，不谙于军旅，弗深罪也。三十一年正月，陕西、甘肃总督杨应琚方以授大学士入觐，上即命管云南总督事务，往视师。降藻为湖北巡抚，继革职。藻惧，三月壬申夜自刎死。达启亦革职，以李勋代之。是月乙亥，应琚至云南，楚姚镇总兵华封已平打乐、猛腊，参将哈国兴已平大猛养，合剿孟艮。召散遁，官军得其城，而刘德成与达启及副将孙尔桂攻整欠亦克之，普洱边外悉平。叭先捧者，车里土司之所属，盖微者也。顾与其妻咸以从军自效，斩素领散撰于小猛仑，素领散听亦为其妻杀死。应琚乃请以召丙居孟艮，叭先捧居整欠，均授以指挥，使守其地。在事出力将弁，分别赏叙有差。时李勋方至云南，应琚令往孟艮、整欠正经界，集流亡，厘户口，定赋税，附入版图，以为久远计。然召丙为人也，懦不能安辑其人。叭先捧好饮酒，性粗略，不敢至整欠，退栖于猛搻。四月，召散之党召猛烈、召猛养以次被获，其弟僧召竜亦自投首。诏磔召猛烈等，而原召竜，与番僧章嘉胡图为弟子，惟召散逋逃未得。应琚见夷人之易于摧殄也，遂上奏云：“臣两月以来访问召散踪迹，夷众咸称逃往阿瓦。已饬土司缮写缅文索取，不献当兴师问罪。臣查缅甸虽历年久远，而近者篡夺相寻，夷人恐#，实有机会可乘。臣谨选人潜往阿瓦，将地方之广狭，道路之险易，详悉绘图，并探明今昔情形，俟回日具奏。臣现将可调之兵布置练习，密修戎器，以便临期遣发。”奏入，上谕云：“应琚久任边疆，必不至轻率喜事。如可相机办理，克日奏功，自不妨乘时集事。倘劳师筹饷，稍致张皇，转非慎重筹边之道。务须熟计兼权，期于妥善，以定行止。”而是时诸将希应琚意，言内附者纷纷矣。李勋以猛勇、猛撒告，刘德成以猛竜、补哈告，华封以整卖，景线、景海告，率侈言各夷地广轮或二千里，或二千余里，为边外大司。应琚悉奏闻，以其头目为千总、守备。缅宁通判富森言：“木邦人杀缅立土司罕黑，奉线瓮团为主，愿求内属。”永昌知府陈大吕亦言：“蛮暮土司被缅残虐，久愿降，请发兵为助。”应琚乃往驻永昌，而遣副将赵宏榜将永顺、腾越兵三百余人出铁壁关屯新街，为蛮暮捍蔽。宏榜抵关，遇大吕所遣使，羁之，而自受蛮暮土司瑞团降。大吕恚，诉应琚，应琚曲解之。是时，腾越知州陈廷献招猛育、猛英、猛密，陈元震招戛鸠、允帽、结#，富森招##，而宏榜又招孟养乃坝竹、孟岳十六寨，诸夷先后遣人来约降。应琚又为文檄缅，言天朝有陆路兵三十万，水路兵二十万陈于境以待，速降则已，不然将进讨。缅贼闻，乃大出兵。缅人素不养兵，有事则于所属土司之寨籍以户口多寡因以出夫，名曰“门户兵”。自瓮籍牙据阿瓦，蓄胜兵万人，一人给以饷四十两，其余派夫如故。每战，则以所派土司濮夷居前，胜兵督其后。又以马兵为两翼，战既合，两翼分绕而进，因以取胜。度未可战，则发连环火枪，兼以炮，比烟开，则栅木已立，入而拒守，其用兵如此。九月，贼人先以兵出落卓，攻木邦。线瓮团不能守，入居遮放。又以兵溯江而上，抵新街。宏榜相持两日，势不支。戊子，烧其器械辎重及伤病之兵，退回铁壁〔关〕驻守，而蛮暮土司亦偕其母走入内地。应琚闻缅人将抗拒，忧甚，痰疾遂作。李勋先以瘴卒，李时升代为提督。常钧亦调湖南，以汤聘为巡抚。聘闻应琚疾，乘传至永昌，且以宏榜失事闻。上命两广总督杨廷璋驰赴永昌代应琚，经理军务，并廉宏榜兵败状。又遣侍卫傅灵安挟御医诊应琚病，又命其子、江苏按察使重英、湖南宝庆知府重谷赴滇省视之。应琚所调兵一万四千名将集，令永顺镇总兵乌尔登额驻宛顶，进剿木邦，永北镇总兵朱#由铁壁关进驻新街，而令时升在杉木笼山居中调度。#至楞木遇贼人，接战四昼夜，贼退，追击之。懵驳之弟卜坑及其舅莽聂渺节速诡求和，言愿顶经吃咒水。顶经，以经加于首。咒水者，取水咒之，分与其众饮，盖夷人盟誓之礼也。议未定，贼已拥众越神护、万仞关入掠盏达，围游击马拱垣于盏达江上，分兵入户撒。游击邵应邲亦被围，刘德成在干崖有兵二千人不救。时升因檄#还守铁壁，又闻贼人欲从库弄河出关后，#复引兵却，驻守陇川。贼人势张甚，嗣应琚数以檄促德成，德成始击贼于铜壁关下，破之。贼人自西而东趋陇川，德成亦由户撒以击其后。时升又檄乌尔登额帅宛顶兵至邦中山以助声势，于是，军威稍振。贼人见大兵之集也，复乞降。#以报，应琚命许之。贼人伺我兵懈，遂走犯猛卯，猛卯与木邦亲，木邦之降，猛卯实左右焉。贼人怨，故欲蹂躏之，时三十二年正月丙寅朔也。副将哈国兴帅兵二千五百人往赴猛卯，比至，见贼势盛，乃入城与土司坚守。贼攻城，缘梯而上，城上矢炮交发，桀石以投之。又取尿煮粥，糜扬以洒贼，贼人不敢近。国兴颊为火枪所伤，堕十有一齿。围八日，癸酉，副将陈廷蛟、游击雅尔姜阿各以兵至，城中兵出合击之，贼大溃。而乌尔登额檄之不至，故贼人得浮猛卯江而逸。朱#乃造浮桥过宿养渡，由景阳、暮董偕乌尔登额进剿木邦。是月丁丑，杨廷璋至永昌。询诸有司，皆言缅人叵测，事不易集。遂奏言应琚病已痊，臣谨归粤。上召还京师，补刑部尚书。而贼人入关侵扰，应琚皆不以闻，仅言#杀贼几万人，贼人震惧，乞降，欲以新街、蛮暮与之。而时升亦言，猛卯之捷，诛其大头目播定鲊、皮鲁布。奏入，上视应琚所进地图，用蓝笔分中外界，而猛卯、陇川均在蓝线内。上疑之，以为如果歼贼万人及大头目，贼当遁走不暇，何以朱#辗转退却，贼敢蔓延内地土司之境?降旨驳诘，而傅灵安先奉旨廉访军事，具言赵宏榜弃新街，朱#退守陇川及李时升未经临敌情事，与上驳诘者悉合。应琚复劾刘德成、乌尔登额逗留贻误。于是，逮李时升、朱#、刘德成、乌尔登额、赵宏榜，而遣杨宁为提督，且以应琚欺罔乖谬，不能任是事，乃召明公瑞于伊犁，以将军总督云南，遣额尔景额为参赞大臣，徙汤聘于贵州，以鄂宁代之。上年冬，缅人已据整卖、景线，召散遂率以攻孟艮。召丙恟惧出奔，贼延入打乐，思茅同知黑光以报。时汤聘未闻新命，杨重英方至自江苏，乃偕赴普洱，奏言总兵华封、宁珠安坐普洱，失剿御，请革职治罪。奏入，华封、宁珠与游击权恕、司邦直，都司甘其卓皆被逮，调开化镇总兵书敏总统进剿。顷之，鄂宁亦至普洱，奏言：“上年九龙江外兵以瘴死者不可胜数，官弁、夫役死亦过半，马匹并多瘴毙。此时正盛瘴发生，汤聘乃称严饬将弁克日进剿，怀诈塞责，实无诚款。”奏入，汤聘亦革职逮治。应琚见前所招抚土司复为贼据，其土司头目、夷人千百为群，皆荡析离居，或随军营，或依附相率土司栖止，而缅贼时出没为患，边事日棘。鄂宁复奏应琚贪功启衅，为朱#等讳饰，又不令汤聘、傅灵安与闻边务，及抑没游击班第、守备江纪阵亡各状。应琚恐，乃言缅酋罪恶贯盈，宜亟剪灭，请于秋间大举进剿，以绥南服。谨拟事宜五条：一，分兵五路：东路由孟艮及木邦、锡箔；中路由猛密；西路渡南大金江，由猛拱、孟养；水路从新街顺流下阿瓦。共调用湖广、四川、贵州、本省兵五万同时并进；一，于湖南、四川、贵州、广西调马一万二千匹，其余本省自备；一，筹贮备军糈五万石；一，广制枪炮火药；一，敕谕暹罗夹攻。上下其议，廷臣訾以为非，皆不用。未几，逮问，以鄂宁署理总督。五月，李时升、朱#至京鞫之，伏罪，并戮于市。刘德成、权恕、司邦直、甘其卓亦坐斩。汤聘、华封、乌尔登额、宁珠、赵宏榜法司论死，上特缓之。至明年，释华封等，使从军自效。赵宏榜行抵湖南病死，汤聘至三十四年毙于刑部狱。八月，杨应琚械至热河行在。甲午，赐死。其次子重谷适以笞杀人抵罪，而傅灵安亦受瘴，卒于永昌。初，朱#等在木邦相继逮问，杨宁代理其众，而贼人数以兵抄截，由是粮米及铅丸、火药均缺乏，众心稍动，贼人攻营益急。四月辛亥，兵溃，杨宁退次满河。永北镇总兵索柱及乌尔登额亡其印信，杨宁还至龙陵，上奏归咎于右翼官兵溃乱，上疑焉。令明公察之，明公以实告，且言其举动舛错，不能服将士心，因调谭五格为提督，而杨宁召入京师，以蒙古都统用，旋革职发往伊犁以殁。明公大学士忠勇公兄子以孝贤皇后恩泽得侯，自弱冠从征准夷回部，屡著功绩，因晋封公。是月抵永昌，闻陈大吕籴军粮短值，奏治其罪。又以索柱畏葸欺伪，劾罢之。由是借兵饷以治军装，查捕木邦逃兵及商人之为汉奸者，以次经理。上又派八旗兵三千人，四川兵八千人、贵州兵一万人、云南兵四千人赴边进讨。绿营马匹皆本营预备，惟八旗兵三千人每兵例需马三匹，合以官员所用，计马几万匹。明公议拨广西马一千、广东马八百、四川马五千八百，贵州马六千、湖南马二千，每兵裹两月粮，计六斗，驮以一马。马驴少，购牛代之。粮不足，可杀牛以抵也。共用驴、马、牛八万余。其粮于大理、鹤庆、蒙化三府拨六万石，又于永昌、顺宁买三万石。兵行之道，自宛顶、木邦进者为正兵，明公身统之。乌尔登额、谭五格则由猛密分进，至新街水路，时方暑雨，难造舟，宜削木梯沿江流下，疑贼以牵贼势。奏入，上嘉之，悉从其议。先是叭先捧退居猛搻，应琚使召教治整欠。教老矣，子侄召工、召渊等与叭先捧有隙。又波竜厂民千余人及野人失业者前诣乌尔登额营求抚不纳，民夷遂四散掠食，与召工等众合。四月，召工由整欠侵猛搻，叭先捧不能御，回守小猛仑。七月，召工入犯茨通，书敏退至倚邦，旋以病死。普洱镇总兵德保驻九龙江，闻贼警，趣土司刀绍至，付以军实，自取小路走回至思茅。越六七日，贼人始至江上，烧村寨而去。事闻，逮至京师，论斩。九月，诸路兵皆至永昌，马牛亦集。甲寅，明公率官军启行。明日大雨，潞江舟少，以次待渡，而沟路险仄，辎重壅塞于道，弗能行，军士立雨中竟夕。十月甲申，抵怕儿。上复遣参赞大臣珠鲁讷来于军，而参赞大臣额尔景额，楚姚镇总兵国柱相继病卒。津渡桥梁已为贼人所毁，且绝大树仆之。又雨多道坏，官军以是行迟，明公乃选锐兵一半，帅以先驱。领队大臣观音保由孟谷出木邦之右。十一月丙戌，抵木邦城。贼人先挟夷民以去，获其粮贮，留珠鲁讷以兵四千守之。进锡箔江，江宽，筑桥以渡。行四日，至天生桥，桥南有贼寨相逼。会商人马子团言桥之东三十里水浅可涉，且岸颇平，乃以兵绕出其后，贼人复弃寨去。十月甲申，进至蛮结。贼人依山立十六栅，明公抵栅下，亲冒枪炮督兵进攻。军士用命，贵州步兵王连睨栅左有积木，藉以上腾入栅内砍杀，贼人惊咋披靡。诸军继之，争攀援而入，连破四栅。至夜，八栅之贼亦皆窜去。捷闻，晋封明公诚嘉毅勇公，以恩泽公予其弟奎林，特擢王连为游击，余俱交部叙功。然夷境峭险，所谓草者，率绿竹、王刍之属。马乏草，因以致毙。而牛行迟滞，棰之以登险阻，毙者尤众。贼人烧其村寨，敛积贮而窖埋之，掠无所得，以故粮储垂竭。进至象孔，迷道。益险仄，不可行。明公度不能至阿瓦，谓乌尔登额等在猛密，还兵则西北声势可以相应。而乌尔登额、谭五格出虎踞关，闻老官屯有贼，意轻之，先率众往攻。顾贼人固守，弗能下，军士多伤，陕西兴汉镇总兵王玉廷亦中枪卒。珠鲁讷之守木邦，有夷数十人来降，疑其伪，悉诛之。而遣索柱等往锡箔江宋赛设台站，以通明公军信息。索柱等至蒲卡，闻贼至，以兵少，退守锡箔。贼蹑之，战殁。贼人遂傅木邦城下，绝营南水道。粮运之从宛顶来者，贼又截之。军士皆饥渴，火药亦尽。贼人审其困，佯为好语求和。珠鲁讷不得已，遣杨重英及守备王呈瑞往报，贼人留之。且诱军士出汲，断其后，皆不得还。而益兵攻城，三十三年正月丁未夜，兵乱，珠鲁讷自刭于军，普洱镇总兵胡大猷亦殁。贼之围木邦也，珠鲁讷屡促鄂宁救援，而永昌兵尽以行，无可调发。已而促之亟，始令游击袁梦麟等率驻宛顶兵三百人以往。遇贼，皆不知所之。知府陈元震、郭鹏翀持参赞印先三日逸出，鄂宁捕得之，磔死。明公既从象孔旋军，谍知乌尔登额未至猛密，而谍者报大山波竜多积谷，乃往趋之。大山土司瓦喇遣弟罗旺育特来迎，且率其子阿陇从军。军三日谷复行，而贼人之由木邦来者及从蛮结散去者皆复聚，蹑官军后，或于隘口树栅以待官军，日数接。正月丙午，至蛮化，伺贼懈，返击之，斩馘无算。又自蛮化至邦迈，虎布、蛮移、小天生桥、獞子坝大小数十战，颇疲，永顺镇总兵李全殁于阵。又稍稍闻木邦失守，明公耻是举之无功也。二月己未，至猛育。令将佐等先行，自殿后，与贼人且战且走。枪伤于胁，呼从者取饮水至，饮水少许而绝。领队大臣观音保、扎拉丰阿皆战死，死者凡千余人。是夕也，星陨如雨，余军先后溃归宛顶。明公自蛮结破贼后，悬军深入。上久不得报，命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果毅公阿公里衮以参赞大臣赴边援应。又闻木邦被困，命明公旋军，而敕乌尔登额撤老官屯之围，往援木邦。贼人觉，扼马膊子岭，乌尔登额几不得出。而自旱塔抵猛密，木邦有袤径颇近，乌尔登额以马尽粮乏，纡道入虎踞关，经猛卯至宛顶复驻两日，而明公阵亡之信已至，鄂宁罪其有心玩误，逮至京磔之，并诛谭五格于市，而厚恤明公。明公无子，以奎林子后袭为公。其后，阿公募人至猛育求其尸，得之，归于京师以葬。于是，大学士傅公请自督师，乃命为经略，阿公里衮及兵部尚书伊犁将军阿公桂为副将军副之，以刑部尚书舒公赫德为参赞大臣，进鄂宁总督，调明德巡抚云南，用立柱为提督，而命各省厉兵购马以待。时阿公桂尚在伊犁，因使舒公乘遽先往。舒公至云南，与鄂宁连名上奏。所言不称旨，乃使往乌什办事，而降鄂宁为巡抚，抚福建。久之，以是年二月贼入扰掠户撒，匿不奏，复降三等侍卫，往永昌军营赎罪。于是，命阿公桂以副将军管云南总督，趣使就道。阿公未至前，阿公里衮署之。五月，缅人纵所获兵许尔功八人自木邦持缅书来，且使杨重英、王呈瑞等言，懵驳之母惧得罪天朝，欲使懵驳内附。重英又恐缅书翻译易误，乃以其书译清汉字各一通，益以木邦腊戍头目苗温之书。苗温者，缅人守土官之称。腊戍在木邦南，时木邦残破，而腊戍城在岭下可守，故苗温徙居于此。缅书云：“暹罗国、得楞国、得怀国、白古国、一勘国、罕纪国、结#国、大耳国及金银宝石厂、飞刀、飞马、飞人、有福好善之王殿下掌事官拜书领兵元帅：昔吴尚贤至阿瓦，敬述大皇帝仁慈乐善，我缅王用是具礼致贡，蒙赐段帛、玉器诸物，自是商旅相通，初无仇隙。近因木邦、蛮暮土司从中播弄，兴兵争战，致彼此伤损人马。兹特投文叙明颠末，请循古礼，贡赐往来，永息干戈，照旧和好。”阿公里衮以闻，上与傅公议，命绝之，毋作回书。自后缅人数以书与陇正野人及遮放土司，访闻许尔功状，皆置不答；而以杨重英偷生阿瓦，籍其家，并置其子于理。八月，阿公桂诣热河行在，奏言：“缅贼愍不畏死，实所愤切。臣至滇，当相度时势，以迄天诛，不敢卤莽灭裂，误军国大事。”上颔之。既陛辞，至襄阳，会守备程辙前从杨宁军陷于贼，至是密以书来告，言缅人方与暹罗仇杀，可约以夹攻也。上遣人驰问阿公桂，奏言：“官军会合暹罗，必赴缅地。若由广东往，则远隔重洋，相去万余里之遥，期会在数月之后，恐不能如期。”上以为然。盖自明陈用宾有要暹罗攻缅之说，杨应琚、杨廷璋先后奏上，廷议虽斥之，不能释然也。因传旨命两广总督李侍尧访察，侍尧奏言：“闻暹罗为花肚番残破，国主诏氏窜迹他所，余地为属下甘恩敕、莫士麟分据。”花肚番，即缅人，以膝股为花，故云。由是约暹罗之议始息。是年冬，上念旗兵之从明公瑞者颇劳苦，因命回京。复选旗兵五千人赴滇，合以荆州、贵州、四川兵一万三千人。阿公里衮乃令副都统绵康、曲寻镇总兵常青帅二千人驻陇川，侍卫海兰察、乌尔图纳逊帅二千人驻盏达，领队大臣丰安、鹤丽镇总兵德福帅二千人驻遮放，侍卫兴兆、巴朗帅一千人驻芒市，侍卫玉林、普尔普帅五百人驻盏达，侍卫恒山保、永顺镇总兵常保柱帅三千人驻永昌，广东右翼镇总兵樊经文帅一千人驻缅宁，荆州将军永瑞、四川副都统雅朗阿、提督五福帅六千人驻普洱，而腾越兵一千人令绵康兼辖之。防守严密，边以无事。上以贼人狡恶，思出偏师以肄之，使其疲于奔命。始欲出九龙江，继欲出臼小，皆不果。阿公里衮乃议剿戛鸠。十一月，阿公桂至永昌，闻信驰往会剿。戛鸠在万仞关外。十二月，出关，焚数寨，歼众数百人。止丹山濮夷团五辛者，率四十余户来降，迁之盏达。三十四年正月，以阿公桂专管副将军事，其阿公里衮副将军如故。擢明德为总督，调喀宁阿巡抚云南，哈国兴先已擢贵州提督。立柱卒，以五福代之。未几，五福、永瑞缘事降为侍卫，以本进忠为提督，以雅朗阿为荆州将军，驻普洱。二月甲戌，傅公恒发京师。先期赐宴于正大光明殿，赋诗以宠其行。又一日，御太和殿授以敕印，其余皆如前次经略金川之仪方。傅公在京师与僚属熟计，或曰：“元伐缅，由阿禾、阿昔二江以进。今其迹不可考矣，意为大金江无疑。前鄂宁言腾越之银江下通新街，南甸之槟榔江流注蛮暮，两江皆在万山中行，石磡层布，舟楫不可施。若于近江之地为舟具，使兵扛运至江浒，合成之以入于江，下阿瓦，既速且可免运粮。加以师期较早一二月，缅人必不暇设备。又以一队渡江而西，如此，缅不足平也。”傅公然其言。四月丙辰，至永昌，条奏进兵事宜，皆如所议。遂遣护军统领伍三泰、左副都御史傅显及哈国兴率夷人贺丙往铜壁关外相视造舟地。还报野牛坝山势爽垲，树木茂密，且距蛮暮河一百五六里，于江为宜。乃令常青等率兵三千人、湖广工匠四百六十余人往驻督办。而贺丙者，本戛鸠头目贺洛子，使其潜往招抚。是役也，续遣满洲、索伦、鄂伦春、吉林、西僰、厄鲁特、察哈尔及自普洱调赴腾越之满洲兵共万余人；又福建、贵州、本省昭通镇兵共五万余人。河南、陕西、湖广与在省曲靖各府饲养之马骡，凡六万余匹。益以四川工咒术之喇嘛，京城之梅针箭、冲天炮、赞叭喇、鸟枪，河南之火箭，四川之九节铜炮，湖南之铁鹿子，广东之阿魏，在云南省城制造之鞍屉、帐幕、旗纛、火绳、铅药及钉铁、灰油、麻枲诸般料物，悉运往以资军实。乃议分路：经略由江西戛鸠路，副将军阿公桂由江东猛密路，副将军阿公里衮以肩疮未愈，由水路，合计新旧调兵二万九千人。分兵戛鸠路，满洲兵一千五百人，护军统领伍三泰，侍卫玉麟、纳木札、五福、鄂宁、乌尔衮保，参领满都虎、德保领之；吉林兵五百人，护军统领索诺木策凌、侍卫占坡图领之；索伦兵二千人，副都统呼尔起、奎林、莽喀察，侍卫塔尼布、克车德、受菩萨，参领占皮纳领之；鄂伦春兵三百人，侍卫成果〔领之〕；厄鲁特兵三百人，侍卫鄂尼、积尔噶尔领之；绿营兵四千人，提督哈国兴，开化镇总兵永平及德福领之。其猛密路，满洲兵二千人，副都统绵康、丰安、常保柱，侍卫海兰察、玛格、乔苏尔、兴兆、普尔普领之；索伦兵一千人，散秩大臣噶布舒，侍卫额森特领之；厄鲁特兵三百人，侍卫巴朗领之；绿营兵四千人，曲寻镇总兵常青、永北镇总兵马彪、楚姚镇总兵于文焕领之。其水路健锐营兵五百人，侍卫乌尔图纳逊、奈库纳领之；吉林水师五百人，副都统明亮，侍卫丰盛额领之；福建水师兵二千人，福建提督叶相德，福建建宁镇总兵依常阿领之。又令副都统铁保、侍卫永瑞领成都满洲兵一千二百人，侍卫富兴、蒙古尔岱、鄂兰、必拉尔海领西僰兵一千人，提督本进忠、临元镇总兵吴士胜领绿营兵二千二百人，分守驿站。又令侍卫诺尔奔领满洲兵五百人，永顺镇总兵孙尔桂领绿营兵一千人屯宛顶，以牵制木邦之贼。又令雅朗阿领荆州满洲兵二千人，普洱镇总兵喀木齐布领绿营兵一千五百人，驻守普洱。分置粗定，而贺丙往戛鸠招抚猛拱，挟其头目脱猛乌猛以来。其言曰：“上年懵驳遣头目盏拉机以千人守猛戛，需索烦重，土司畏其逼，避往户工。猛拱人苦缅人鱼肉久矣，闻大军来，皆呀呷忻喜。请由戛鸠济江出猛拱，猛拱米谷多，可以佐军食。头目归，当集舟于江以待。”傅公上言：“猛拱遣大头目来归，称备舟以候官兵过渡。臣思野牛坝造舟，贼人早有见闻，若于西岸设伏，沿江抵拒，未易渡也。今忽由戛鸠过江，先从陆路据蛮暮西岸，已出贼人意计之外。且自戛鸠渡后，可将舟楫顺流放至蛮暮，添备东岸官军过渡。如造舟处有缓急，我兵在西岸，乘舟往来策应亦为最便。臣傅恒谨先统兵进发，阿里衮偕阿桂往野牛坝督办船工。”癸卯，次盏达。分道行，阿公里衮固请从傅公。庚申，出万仞关。八月癸丑，次允帽。允帽，江浒也。贺丙偕脱猛乌猛以舟三十余来迎。丙子，次猛拱。土司浑觉窜往节东，遣兵踪迹之，获其小妻并头目兴堂札。兴堂札愿往寻浑觉，纵之五日，偕以来献象四。傅公令其人持大纛骑以先行，夷人望见皆惊骇。而予浑觉银万两，市牛数千头，米数千石，以给军。时阿公桂以七月戊申次野牛坝。舟工毕，八月乙酉进次蛮暮。初，官兵之裹粮两月也，议以进剿后为始，而督工时仍令内地馈运，明德面诺之，不为具。及是，移檄往促，始令腾越州发运。泥深道远，经月不能至，乃奏粮运迟误状。明德降为江苏巡抚，以阿思哈代之。喀宁阿调抚河南，代以彰宝。九月壬辰，由蛮暮进新街。舟成，将出江口，贼人从猛戛来逆战，阿公桂令官军先伏于甘立寨。贼至，水陆奋击，发巨炮以沉其舟，噪而从之，笳鼓竞作，众大沮，退走。先时傅公江西文报越两三日辄得信，自猛拱而南，信益稀。阿公桂闻苍浦、蛮冈间有伏戎，乃募濮夷间道以书往讯。及伊犁将军伊勒图、总督阿思哈奉命皆至军中，乃以兵二千属伊勒图渡江迎傅公，并令玉麟、哈青阿率兵据西岸以待。伊勒图渡江遇贼，击走之。余众之在栅者，一夕皆遁去。傅公故得不遇贼而率十八骑以是月戊申抵哈坎。是时缅贼列船江岸，且于沙洲及林莽间以次树栅。十月戊午，傅公及阿公桂督水师击之，侍卫阿尔苏纳先率其徒乘一小舟冲入，众继进，夺所树栅，收其旗纛器械无算，歼头目宾哑得诺；而阿公里衮、伊勒图攻其西岸诸栅，贼亦弃栅遁去。丙寅，傅公、阿公桂循江岸东行，伍三泰、常青循江西岸，阿公里衮、伊勒图帅水师并进。丁卯，阿公里衮以疮甚，卒于舟。伊勒图领其众，己巳抵老官屯。贼栅径圆三里许，栅尾迤逦属于江中，潴水可泊船，盖布拉莽傥所居也。西岸头目得楞孝楞率船一百三十，兵三千，起两栅，与东斜望。及夕，栅木杪皆悬火。有顷，鼓登登然，杂以管籥侏离之歌，传呼以达于江西，远近相和，竟晓乃辍。而老官屯南巴洼、章薄贼人皆渐次筑栅以为应援。庚午，攻其栅，经略将军亲劘垒。总兵德福中火枪，逾日卒。乃令舟师绝两栅中，下泊于栅南，断贼人江中救援。发威远大炮，炮重三千斤，子三十余斤，声如奔雷，遇木辄洞以过，栅不为塌。又积柴以燔之，而江自四更雾起，重如雨，迄辰巳时始息，栅木皆沾润，火不能爇。又用革属为长縆维巨钩投于栅杪，役数千指曳之，力急縆辄断。总兵马彪阙隧窌药其中，深数十丈。药发，栅几拔，以贯串坚弗能毁也。贼自巴洼、章薄来铅丸、火药、粮米，卒不得断绝，是以无逃窜志。然懵驳闻新街之败，惧。而攻围日久，伤死者多。十一月己丑，布拉莽傥乃遣使求罢兵。明日，复以懵驳书来。傅公、阿公召诸将问可否，诸将俱言懵驳从阿瓦致书，非震悚诚切不出此，可因之以息事。壬辰，作檄答之，言：“汝国欲贷讨，必缮表入贡，还所拘絷官兵，永远不犯边境。如背约，今次撤兵，明年复当深入。”书往，癸巳，缅人管马兵头目，懵驳舅莽勒西哈苏，管角簇城头目，懵驳弟莽勒莽拉角敦温托多，管九城马兵头目莽聂渺麻哈苏拉，管麻官城由达拉温莽聂渺西里节雅仓姜，管濮夷头目莽聂渺诺尔塔，管五营头目莽聂渺节苏角汤得勒温、莽聂渺节苏三噶亚，管赖得城头目莽息东也冈诺尔塔，管结#头目莽聂渺息雅苏、管密得城枪炮头目莽角杂绥当尔塔、管力都城枪炮头目诺尔塔角汤、管萨谬城头目莽角杂西里诺尔塔、管只朗城头目莽浪乌西里诺尔塔、管空罕兵头目莽边歆西里角凡十三人请人议事，乃遣明亮、海兰察、哈青阿、明仁、哈国兴、常青、马彪、依常阿、于文焕、雅尔姜阿等会议，申谕所约三事，头目皆拱手听命。哈国兴又云：“汝国越在海裔，不知藩臣典礼，汝入贡当具表文，文首行书‘缅甸王臣某奉表大皇帝陛下’，与安南、高丽各外藩等。”其头目得勒温曰：“谨受教。”目左右具书以归。丁酉，陈锦布、#毯百余端，献经略将军，而进鱼盐以犒官军。于是焚舟熔巨炮，奏闻，以己亥班师。甲辰，进虎踞关，缅人遣头目率六十余人送至关上。是日得旨，则以缅地瘴疠，命贳深讨。乃令浑觉还猛拱，而以其所进象四送京师。于是，命筹议善后事宜，而趣伊勒图及傅公先后还京。自夏秋以来，本进忠、叶相德、吴士胜及傅显、伍三泰、绵康、丰安、呼尔起等相次卒，永平亦以枪伤归镇。本进忠之卒，以常青代为提督。先是阿思哈驰至蛮暮，以进兵期早，粮马不足为词革职，旋擢彰宝为总督，以哈国兴提督云南，调常青于贵州。傅公奏善后事宜，请增顺宁兵二百三十人，增腾越兵五百三十人，龙陵设兵六百人，裁永北、曲寻、楚姚总兵三缺，裁通省兵六千七十余缺，上从之。木邦、蛮暮两土司走入内地后，线瓮团居缅宁之海腊，丁山、瑞团居盏达之坝筑，其猛脸头人线官猛亦率众居陇川户南山，余迁徙无常处。及是，移线瓮团于蒙化，移瑞团、线官猛于大理，各取官庄租赡之。而贺丙则从其请，居于万仞关外之南底坝。其后又以召丙、叭先捧等分置于宁洱县之蕨箕坝。猛黑使不得与外域勾结戕杀，滋近边患。而大山之侄阿陇、允帽头目之女老安皆属县官，予以廪给。猛勇头目召工、整欠头目召教、景海头目召别咸愿输诚进献。召工恐追治其罪，不敢过九龙江，惟召教偕召别来诣军门。雅朗阿遣召别而执召教以闻，上诏启边衅者召散，非召教也，命厚其赏赉而遣之。明年，召教、召别遂遣人请六年一贡，永为例。三十五年二月，上以缅人贡使不至，令毋许奸商挟货贸迁以利缅，且漏内地消息。乃留新调贵州及云南兵分驻陇川、盏达、三台山三路，使马彪、于文焕、雅尔姜阿、马德盛、哈国兴、常青统领之，而八旗兵以次还京。阿公还至省城，有旨，命核所用军装马匹。又命彰宝檄斥缅人贡使迟滞状，使都司苏尔相持至老官屯。布拉莽傥留之，阿公闻，回至永昌察贼状。时五月暑雨，缘边瘴气至，兵多病，奏檄三路兵移至杉木笼、黄林冈及龙陵分驻，而总兵雅尔姜阿、于文焕卒以瘴卒。是年四月，傅公朝于京师。七月丁巳，病卒。鄂宁亦于是月卒于永昌，明德卒于云南省治，以诺穆亲为巡抚。上念云南用兵久，屡免其赋及土司差发银两，又自燕以南每省给银三十万，佐驿站、恩赏之用。先后拨云南军需共银一千三百余万。三十六年三月，阿公言：“蛮暮、木邦、猛密三土司外始有缅人村落，距边已二千余里，偏师不可以深入。若出近边，则所歼戮者乃野人、濮夷，与缅无损。以臣愚#，莫如休息数年为大举计。”奏上，上降旨曰：“缅匪性极诡诈，深知我限于天时地利，是以激我用兵，使我耗费兵力，彼得坐乘便利。朕早烛其奸，若彼无衅可乘，断不宜轻言大举。且如四川、贵州、广西等省产马无多，数载用兵，购办已为竭蹶。此时复令购办，实有所难。至须兵粮各项，筹备极速，亦应以十年计算。而此十年间，内地且日以为用兵不息，岂有因幺么小丑为此无益之理。老官屯撤兵，甫越年余，今复议进剿，非惟适中贼计，亦且师出无名。若为拘留苏尔相起见，则彼不过以总督差人，又何值兴师动众?”于是，落阿公职，命理藩院尚书温公福署副将军，筹议偏师袭击事。七月，抵永昌部署戎马，将以十一月深入。会四川小金川土司僧格桑围沃日，金川土舍索诺木掩杀革什咱土司，据其地。大学士、总督阿尔泰恇攘无策，乃命温公同阿公赴四川进讨，而令彰宝分贵州、云南兵防守各关。三十七年，小金川平，复授阿公定边右副将军。三十八年秋，改授定西将军。四十一年，金川平，奏凯，索诺木母妻兄弟悉俘至京，部议磔之。时缅甸先遣孟遮等五人以书呈云南总督图思德，总督絷之归京师。及是，命赴市曹观状，且告之故。孟遮等皆震惧战栗，乃纵使归缅，而令阿公以大学士、吏部尚书赴永昌。懵驳闻天朝威德，益惧，遂具币归苏尔相及其从人。于时永昌改设总兵，龙陵、腾越各设副将，且增其兵数，至冬则出关巡逻，而尽撤贵州、云南及他镇之兵。至五十二年，耿马土司罕朝瑗报言：“滚弄江隔岸即系缅甸木邦，兹缅酋孟陨遣大头目业渺瑞洞、细哈觉控、委卢撒亚三名率小头人，从役百余人赍金叶表文、金塔一、驯象八、宝石、金箔、檀香、大#、象牙、漆盒诸物，又绒毡、洋布四种，恳求进贡。译其文，称孟陨乃瓮籍牙第四子，幼为僧，懵驳其长兄，次兄孟鲁。懵驳死，子赘角牙袭职。孟鲁以瓮籍牙有言谕以兄终弟及，今懵驳死而子袭，非约，乃戕杀赘角牙，欲自立。国人不服，亦杀孟鲁，迎孟陨立之。孟陨深知父子行事错谬，感大皇帝恩德，自撤兵以后不加剿，屡欲投诚进贡。因与暹罗构衅，且移建城池，未暇备办。今缅地安宁，特差头目遵照古礼进表纳贡。”总督富纲等以闻，上允所请，赉其使而归之，且赉孟陨佛象、文绮、珍玩器皿。五十四年，孟陨复因圣寿八旬，备表祝釐，并请封号，愿十年一贡，又请开关禁以通商旅。上皆从之，封为缅甸国王，赐敕书、印信及御制诗章、珍珠手串，命遣道员、参将赍往其都(地名蛮得列)，用示优异。而其时南掌亦以万寿进献象，于是南徼永宁矣。作者附记：余于乾隆二十五年以中书舍人直军机房，又四年缅事作，又五年从军，又八年苏尔相还，又十二年缅人始内附。缅自元明来，数为边患，颇恨二史于道里形势、战守得失之故不备，往者腾越知州吴楷撰《征缅纪略》颇详，赡亦有繁冗失实者，因次第删正之，续以输诚效贡，而缅事颠末始具。盖使后之考边事者，有鉴于此，而此前后二十余年，余得亲见其慑服，顾不幸欤!虽然丙申秋，余以通政使副使，召见奏缅事，甚悉，上谕云：“缅地恶劣，人不能与天时水土争，徒使精兵勇将毙于瘴疠，甚可悯也，是以决不用兵。”大哉王言，足以召天地之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