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攻势·第十一

作者：莫里斯·艾泽曼·英国

出自————《越南战争》

出自————《战争通史》

　　 1967年11月，美国驻越南军事援助司令部司令威廉·威斯特摩兰将军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越南－华盛顿之旅。此时，他对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充满信心。他一下飞机就兴致勃勃地告诉记者：“我在越南的四年中，从未像现在这样备受鼓舞。我们正在取得真正的进展。”第二天，他告诉记者“美国将在两年内分阶段地(逐步)结束在越南的军事卷入”。11月21日，威斯特摩兰在全国新闻俱乐部的演讲中向记者和美国公众保证，在越南的“隧道尽头的光芒”现在已经能够看到。最后，他甚至信誓旦旦地宣布胜利“掌握在我们手中”。

　　 然而，在1968年1月末越南春节期间，这个预言一直萦绕于他的心头并让他忧心忡忡。在越南，春节标志着旧历新年的开始，人们用筵席和烟花来庆祝节日。在过去几年中，交战的双方都遵守了节日停火的规定。当1968年1月30日春节开始的时候，南越一半以上的军人和警察都放了假。但是，在共产党那边，七万名越共人员和北越士兵正准备进行决战。

　　 为了这一时刻，共产党已经进行了数月的准备。为了把美军的注意力和兵力从人门聚集地区引诱到南方地区，共产党军队于1967年对美军发动了一系列牵制性进攻行动。美军海军陆战队位于老挝边境和胡志明小道附近并坐落在法国人以前修筑的9号公路旁边的溪山基地被数万北越军队包围。威斯特摩兰根据形势判断，共产党下一步的主要进攻目标是攻占溪山。

　　 与此同时，共产党还不断地向南越的重要城市和省会城市以及附近地区偷运人员和武器装备。一些“出殡的人”常常抬着装满武器和弹药的棺材，并在寺庙和教堂附近选择一些日后容易找到并利于挖掘的地方掩埋起来。还有的时候，他们将炸药藏在盛放土豆和大米的竹篮里。甚至有些穿着平民服装的越共士兵混在南越平民中，回到城里欢度春节。尽管美国军事情报分析人员了解到共产党可能正在策划突然进攻行动，但他们不相信会在春节期间进行，也不相信会是一场全国范围的进攻行动。当一些共产党部队于1968年1月30日在南越北部的七个城市同时发动突然进攻的时候，美军指挥部门才取消了原定的为期36个小时的春节停火计划，并命令所有部队开始进入戒备状态。但是，由于以前也经常进入戒备状态，对此已麻木的大部分美军人员没有对这场将要落在他们头上的猛烈进攻进行充分准备，有些部队甚至连最起码的准备工作都没有做。

　　 春节攻势行动于1968年1月31日凌晨3时正式打响。共产党军队发动的最猛烈的行动之一就是进攻美国驻西贡的大使馆。作为美国在南越存在象征的大使馆位于一个占地4英亩 [ 译者注：1英亩等于6.07亩或4047千方米 ] 的筑有坚固防御工事的院落中央。一个由19人组成的越共敢死队用炸药包在大使馆院子的外墙上炸开了一个宽约3英尺的洞口，然后开枪打死了企图阻挡他们进入院子的美国卫兵。

春节攻势，1968

　　 攻入院落以后，越共同守卫院落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员以及火速赶来增援的南越军警进行了长达六个小时的鏖战。激战中，五名美军士兵被打死。尽管越共敢死队始终没有攻入美国大使馆的主楼，但这座楼已经被火箭弹和机枪子弹打得斑斑驳驳，面目全非。挂在使馆前门上的美利坚合众国国徽因受敌人炮火的轰击而掉在了地上。尽管攻击大使馆的越共人员全部被打死或被俘，但这次对使馆的攻击行动却再一次表明在越南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确保不受攻击。

　　 与此同时，共产党军队还攻占了100多座南越城市、城镇和军事基地，人们感到整个南越好像快要落入共产党之手了。共产党军队还攻占了顺化、大叻、昆蒿和广治等省市。尤其是，一支约4000人规模的共产党军队还攻击了美军在西贡的重要目标。美国驻越南军事援助司令部所在地新山一空军基地受到了炮击和地面部队的攻击。越共的敢死队还攻击了南越总统阮文绍的官邸并攻占了南越国家广播电台，南越军队经过六个小时的苦战才将广播电台从共产党手中夺回。这场激烈的战斗在西贡的堤岸区 [ 译者注：现为堤岸市 ] 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每天晚饭后，来自世界各地的战地记者们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位于西贡市中心的帆船宾馆的主楼顶层观看战斗场面；夜幕被堤岸上空的炮火以及美军发射到敌人阵地上空的曳光弹照得通明。

　　 1968年2月1日，在春节攻势行动的早期阶段，一名身穿平民服装的越共士兵被南越警察捕获，并被带到了全国警察部队司令阮玉鸾将军面前。这位警察部队司令二话不说就掏出别在腰带上的左轮手枪，当场打死了这名越共战俘。整个事件，包括这名越共战俘脑袋开花、鲜血直溅的场面，都被记者们拍了照片并被美联社和(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摄影师拍成了录像。第二天早晨，这张当众处死越共战俘的照片被美国的各大报刊在头版醒目位置转载；而且，全国广播公司在晚间的黄金时段广播了这条新闻。许多美国观众对此极度震惊，甚至感到恐怖。美国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在观看了这则新闻之后勃然大怒。几天后，他质问播放这则新闻的媒体，“你们究竟帮谁说话”？为什么不从越南找一些“具有教育意义的”事情进行报道，而偏偏“报道那些容易引发抱怨的坏事情”，比如处死越共战俘这类极易引起民众误解的事情。

　　196B年2月1日，反击越共春节攻势的美军装甲运兵车正在进入阵地。(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有关春节攻势的新闻报道仍然充斥着美国的各大媒体。为了控制战争局面，美军和南越军队不得不逐个城市地驱逐据守之敌。为了将控制着城镇的越共军队驱逐出去，美军不惜用重火力进行打击。在湄公河三角洲地区，敌人(指越共)被美军从槟知城的废墟中驱逐出去后，一位美军少校告诉记者：“为了将这座城从敌人手中夺回来，现在必须破坏它。”随着战争形势的发展，威廉·威斯特摩兰将军关于“看到了隧道尽头光芒”的说法被最后证明是关于越南战争的最具有讽刺意味的言语之一。

　　 在春节攻势行动甚至整个越南战争中，最激烈的一些战斗发生在(美军和南越军队)收复古老的顺化城的战役中。在1968年以前，顺化一直是南越最美丽的大城市。在春节攻势开始之前，有两个团兵力的北越部队化整为零地分散，并乔装成平民渗入顺化城；他们在外围的其他北越军队的支援下于1月31日控制了该市。顺化老城四周是石头砌成的城墙，墙外是宽而深的护城河，在控制该城后，北越军队在城堡内又构筑了坚固的防御阵地。在随后的几天里，美军从海军陆战队和陆军空降兵调集了大量部队，准备夺回顺化城；此时正值春寒料峭的雨季，美军在南越军队的支援下，冒着冰凉的大雨，与占领军进行了为期25天的逐屋激战。有时候，双方仅距离20～30码，相互间在相距很近的房屋窗户间或垃圾堆后而开火。在炮兵和空中力量的火力支援下，海军陆战队消灭了近5000名共产党武装人员，同时也造成了许多无辜平民的伤亡。战斗一直持续到2月24日，南越军队从顺化城堡的南墙上扯掉了那面从1月31日就一直飘扬在这儿的越共旗帜。

　　 与槟知一样，顺化也在战斗中遭到了严重破坏。在战斗结束后，骇人听闻的事件接连不断地发生。一个埋葬着2800多名在战役中被共产党处死的南越亲美人员尸体的大型墓坑被发现，这是战争期间越南共产党如何对待亲美人员的有力证据。实际上，一些在顺化城中被逮捕的美欧旅越平民也被共产党军队处死。在美军和南越军队收复了顺化以后，南越的暗杀队也秘密处死了一批被检举在共产党占领期间帮助共产党的顺化市民。

　　1968年2月1日，在反击越共春节攻势的战斗中，两名被打死的越共士兵的尸体躺在隆平的道路旁边。(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即使在共产党发动春节攻势的那天早晨，威斯特摩兰将军仍然坚信共产党的真正战略意图在于攻占位于溪山的海军陆战队基地。他宣称，共产党对于西贡和其他城市的进攻行动“是为了将我们的注意力从南越北部转移开的牵制性佯攻行动”；然而，其他美军领导人的看法却恰恰相反，他们认为共产党对于溪山的进攻才是“真正的牵制性佯攻行动”。绝大多数历史学家同意后者的看法。但是，美国却有充分的理由关注溪山的防御，这个基地自从1月21日也就是春节攻势开始前10天就一直遭到共产党的猛烈轰炸。据守这个基地的6000名美海军陆战队员和南越士兵被15000～20000人的北越游击队包围，与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此时，美军只能通过空投对他们提供补给。笼罩在阴云下的山坡被茂密的丛林覆盖，在空中根本看不见包围基地的共产党武装人员。对许多看到眼前这个景象的人来说，对溪山基地的围困会让人想起发生在1954年的越法奠边府战役。此役中，法军守备部队的投降标志着共产党领导的越南反殖民斗争的最后胜利。历史往往出现惊人的巧合，现在包围溪山基地的北越军队一部——北越解放军第三○四师——曾作为主力部队参加过奠边府战役。在战斗打响之前，曾经指挥过奠边府战役的北越解放军总司令武元甲将军亲自来到溪山，察看战场情势，获取第一手资料。

　　 不论北越发动的这场溪山战役到底是否属于牵制性佯攻行动，当声势浩大的春节攻势在其他地方逐渐停息下来的时候，北越军队对溪山基地的包围却仍然没有解除。林登·约翰逊总统对于美军在溪山战役中的表现很不满意，他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立下军令状确保溪山不失守，“我不想看到溪山成为第二个奠边府”。但是，守卫溪山基地的美海军陆战队对于能否顶得住北越军队将要发起的大规模进攻却没有把握。2月初，北越步兵在坦克分队的协同下攻占了溪山附近的特种部队兵营；这是共产党军队首次在南越战场上使用坦克。每个白天，美海军陆战队的防御阵地都会遭到北越的炮击，而到了晚上，为了应对北越军队的进攻，他们不得不加强警戒。他们的伤亡非常大。美海军陆战队第三师的凯文·麦考利下士于1968年1月下旬在溪山前线给父母的家书中写道：

　　我现在的情绪并不好，因为我的一位亲密战友在前天的战斗中阵亡了。当时，我站在距他只有20英尺的地方，一发6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炮弹落在了他的身旁。一个龙炮破片削中了他的头部。我背起他并飞跑着将他送到战地救护所，但他最后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身亡。我泪流满面，大声咆哮。我以前曾经见到过死人，但从没有离这么近……就在我这位战友阵亡的前两天，我们连的四名陆战队员被落在他们掩体顶盖上的火箭弹炸死。他们当场死亡，而且尸体也被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想，经过几周来对悲惨死亡和巨大破坏的亲眼目睹，我已经成熟了许多。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一位老人。

　　 为了反击共产党对溪山基地的进攻，美军派出了包括B－52轰炸机在内的空中打击力量对基地周围的北越军队可能的集结区域进行了轰炸。在溪山基地被围期间，美军共向基地周围的村落投掷10万吨弹药，杀伤了数千名共产党武装人员。最后，美第一空降师于4月1日发动了解救溪山被围美军的“珀加索斯”行动。他们沿着共产党控制的9号公路艰难地向西推进，直到4月6日才到达溪山。此时，守卫溪山的海军陆战队中已有200多人阵亡，1600人负伤。后来，经过几场伤亡惨重的激战，美军于6月被迫悄悄地放弃了溪山基地。

　　 春节攻势行动是一场没有胜方的战役。1100多名美军人员和几千名南越官兵在头两周的战斗中阵亡。美军宣布，共产党军队在同期的死亡人数却超过了30000。威斯特摩兰将军认为，春节攻势行动对共产党来说是一场灾难。他们(指共产党)号召南越民众举行“全民起义”没有成功。而且，他们在春节攻势中的伤亡损失远远高于美军和南越军队。尤其是在南方出生的越共游击队员损失更大，后来的大部分作战任务只得派北越游击队来完成。

　　1968年的春节攻势行动中，共产党军队进攻西贡所引发的大火冒出滚滚浓烟。(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据透露，在越南战争结束后，北越的军事领导人自己也认为春节攻势是一次失败的军事行动。但是，美军也不是春节攻势行动中的胜者。尽管北越号召的所谓的“全民起义”没有发生，但他们通过这次行动不仅表明了他们不是侵略者，而且在南越也赢得了相当大的支持。他们将几千名的武装人员和数千吨武器弹药偷运到南方，而竟然没有人向美国和南越的情报部门告密。在春节攻势行动中，美国和南越所实施的从未成功过的“安抚计划”在南越的多数农村都遭受了挫败；在西贡的美军指挥当局估计，春节攻势行动结束后，南越政府对100多万人失去了有效控制。而且，虽然共产党在春节攻势行动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他们在以后的几个月中仍然能够对美军保持较强的军事压力。5月，他们又发动了“小年攻势行动”，对包括西贡在内的100多座南越城市和美军基地发动了进攻。截至5月11日，美军在一周内阵亡562人，这是越南战争中一周内阵亡人数的最高纪录，而且在整个5月也以阵亡近2000人而创下了越南战争中月阵亡人数的最高纪录。

　　 实际上，共产党春节攻势行动的最大胜利是他们在心理上战胜了美国人。春节攻势行动后，美国人不可能再相信威斯特摩兰将军和约翰逊总统关于“胜利即将到来”的承诺。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台晚间新闻节目主持人沃尔特·克朗凯特——他可能是全国最受信赖的新闻节目主特人——接到有关共产党发动春节攻势行动的新闻时，正在电视台的新闻编辑室。“那儿到底怎么啦？”他惊奇地叫道，“我原以为我们就要赢得(越战)胜利了。”克朗凯特于2月中旬飞抵南越，实地采访了正处于战火之中的顺化城。他在2月下旬返回华盛顿后进行了一次长达半小时的特别报道：

　　现在好像比以在任何时候都更加确定，发生在越南的这场血腥经历将在僵局中终结……对于这位记者(指克朗凯特)来讲，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唯一理性的出路就是进行和谈，不是作为胜利者，而是作为一个忠实履行曾作出的尽力保卫民主诺言的诚实之人。

　　 当有关春节攻势的消息在3月初广泛传播的时候，威斯特摩兰将军正要求政府再向越南增派20.6万人的美军部队，这更加让美国民众担心这场战争将变成一个让美国人不能自拔的泥潭。由于美国公众如此地不信任威斯特摩兰将军，美国政府决定对他进行“(明升暗降的)调动”，于1968年1月任命他为美国陆军参谋长，他的副手克赖顿·艾布拉姆斯将军则代替他出任美国驻越南军事援助司令部司令。

　　 春节攻势行动的另一个主要牺牲品是林登·约翰逊的政治生涯。曾于1967年秋天宣布将在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大会上挑战约翰逊的尤金·麦卡锡参议员在春节攻势行动结束后指责说：“政府关于越南战争进展情况的报告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3月12日，麦卡锡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初选中击败了约翰逊更是让全国震惊。并不是每位投麦卡锡票的人都是因为反对越南战争才这样做的；一些人这样做是为了表示对约翰逊未能赢得战争胜利的不满。但不管怎么说，这次选举暴露了约翰逊在政治上的脆弱性。四天后，一位更具竞争力的候选人——罗伯特·肯尼迪宣布决定角逐下任总统。与麦卡锡一样，肯尼迪也把反对越南战争作为竞选的核心问题。到3月下旬的时候，只有26％的美国民众赞同约翰逊处理越南战争的方式。

　　1968年2月20日，沃尔特·克朗凯特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摄制组成员们在顺化城战役中现场采访一位美军指挥官时，用一辆吉普车作为移动摄影车。(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此时，就连约翰逊最亲近的顾问们也不支持他处理越南战争的方式。国防部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已经私下表示反对越战，并且于1968年1月辞去了国防部长职务。国防部长这一职务由克拉克·克利福德接任。2月，约翰逊要求克利福德组成一个特别工作组，专门研究军方提出的向越南增派部队的请求。多年来，克利福德一直是约翰逊及越南政策的坚强支持者，但是，现在他也对约翰逊及其越南政策产生了怀疑。类似的怀疑曾导致了麦克纳马拉的辞职。几年后，他这样告诉一位采访记者：

　　在五角大楼工作一个月后，我开始感到我们错了，而且开始认识到这场战争并非真的由共产党发动侵略所致。我们所参与的只是越南的一场内战。而且，我还认为我们所支持的是一个绝对的失败者。我们不了能赢得这场战争。

　　 克利福德的报告没有公开地反对美国继续介入越南战争。但是，这份报告警告不要再向越南派驻更多的部队而且建议在越南采取比威斯特摩兰倡导的“发现并摧毁”行动更加谨慎的军事战略。约翰逊对报告所表现的悲观论调非常不满，他随即召集了被他称为“哲人”——包括前内阁成员、军方将领和当时对他提出建议的其他顾问人员——的高级顾问们开会。具体地说，“哲人”小组包括前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前驻越大使亨利·卡伯特·洛奇、前总统国家安全顾问麦乔治·邦迪和退役将军马修·李奇微、马克斯韦尔·泰勒等。3月下旬，约翰逊总统的两名内阁成员——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和国防部长克利福德也参加了几次会议。“哲人”小组听取了军方和中央情报局官员的情况通报，通报说即使再向越南增派部队，可能也得需要5～10年才能在越南打败共产党。在为期两天的会议结束的时候，“哲人”们会见了总统并提交了他们的结论性意见：这场战争在现有政策的框架内不可能取得胜利。尽管他们中的一些人对这个结论持有异议，但他们对于不应向越南再增派部队、立即停止对北越的轰炸以及美国应该寻求和谈来解决越南问题等意见却达成了一致。

　　 对于这些坚定的反共产主义斗士的老政治家们在对越战观点方面的转变，约翰逊感到震惊，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曾经帮助他制定了美国介入越南问题的政策。尽管反(越)战运动没有能够直接改变林登·约翰逊的对越政策，但它对“哲人”们却产生了重要影响并使他们反过来朝另一个新的方向影响约翰逊。正如约翰逊在回忆录中所指出的，“哲人”们“对我们国家的分歧表示出深切的关注。他们中的一些人感到那些分歧正在迅速扩大并且可能在不久后就会迫使我们从越南撤出”。

　　 在3月31日的那个星期天，林登·约翰逊总统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他在那个晚上宣布共产党的春节攻势行动是一个失败，但是他并没有乐观地预言在越南已经看到了“隧道尽头的光芒”。不仅如此，他还宣布除了对非军事区北部的某个区域进行继续轰炸之外，美军将停止对北越的轰炸行动。他在这个电视讲话中还呼吁北越领导人参加同美国的和平谈判。而且在讲话的最后，他宣布了一个令几乎所有的听众都震惊的消息：“我将不寻求，而且我也不会接受我所在的民主党对于我连任你们总统的提名。”越南战争破坏了林登·约翰逊的总统连任计划。

　　 在约翰逊发表电视讲话三天后，北越领导人宣布他们愿意参加和平谈判。于是，美国和北越的外交人员几周后便开始在巴黎会面，讨论和平谈判的安排等有关事宜。由于在刚开始时美国反对越共派代表参加和谈而北越反对西贡政府代表参加和谈，有关和谈的讨论僵持了很长时间。林登·约翰逊终于在11月1日决定停止对北越的全面轰炸行动。(自3月以来，美国飞机继续保持了对非军事区以北225英里的目标区域的轰炸行动。)南越总统阮文绍仍然反对进行和平谈判，但是他的目的只是将任何谈判都拖延到理查德·尼克松就任总统以后。与此同时，双方在越南战争中的年死亡人数也不断增长。截至1968年底，美军在战争中的死亡人数已经增至30610人。其中有14589人——将近占总数的一半——死于1968年的作战行动。

　　1966年，越南战争如何削弱了民主党

　　1964年，林登·约翰逊既作为“战争”候选人，又作为“和平”候选人参加了总统大选。然而，在竞争激烈的1968年总统大选中，没有任何一位竞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人能够同时担负这两个相互矛盾的角色。尤金·麦卡锡和罗伯特·肯尼迪都是作为反战候选人在民主党中标明了自己的立场。而副总统休伯特·汉弗莱则坚持维护林登·约翰逊政府的越战政策。

　　尽管两位反战候选人在春季的初选中取得了一系列胜利，但谁也没有真正怀疑过汉弗莱能够在8月芝加哥召开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全上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在这次大会上，林登·约翰逊使尽他的一切影响来设法确保汉弗莱能够继续遵循约翰逊政府既定的越战路线，而且——尽管这在全体与会代表中引发了一场分歧很久的争论——他还设法确保与会代表们不要通过一个由少数代表支持的反战提案。

　　尽管汉弗莱一直公开支持约翰逊政府的政策，但他在1965年却私下批评过约翰逊总统的逐步升级战争的决定。在他获得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之后，他的一些顾问曾建议他努力争取民主党内的反战派，以共同对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理查德·尼克松。由于在选前的民意测验中远远落后于对手，汉弗莱终于在9月下旬向选民承诺，如果当选总统，他将停止在北越的轰炸行动，并且“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寻求和平”。他与约翰逊分道扬镳的表现有助于他赢得对抗尼克松的基础。但却使他失去了白宫的支持。汉弗莱的很多竞选活动，愤怒的约翰逊都没有参加，只是在大选前几周才表示支持他。最后，在与共和党候选人理查德·尼克松以反独立候选人乔治·华莱士进行的总统竞选中，汉弗莱以千分之一的微弱劣势输给了尼克松。

　　 理查德·尼克松最终获得了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而且他曾表示他有一个一旦当选总统将结束战争的“秘密计划”。同时，民主党方面在越战问题上也产生了分歧。尤金·麦卡锡和罗伯特·肯尼迪都赢得了春季的多数初选，但肯尼迪在6月初赢得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初选后遇刺。副总统休伯特·汉弗莱于4月在林登·约翰逊总统的支持下开始参与总统候选人提名竞选活动。8月，他在于芝加哥召开的处于一片混乱状态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获得了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当时的芝加哥因反战抗议者与警察发生了流血冲突而混乱不堪。休伯特·汉弗莱因与林登·约翰逊不成功的对越政策过于密切而在11月总统大选前剩余的几周里根本无法凝聚民主党的力量。1968年11月5日，理查德·尼克松在总统竞选中获胜，并于1969年1月20日宣誓就任美国第37任总统。于是，这场战争开始成为尼克松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