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战争中的美国步兵·第七
作者:莫里斯·艾泽曼·英国
出自————《越南战争》
出自————《战争通史》
在历次美国战争中,那些在前线冒着生命危险而浴血奋战的人们都会获得新的名字。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法国参战的美国远征部队的士兵们被称为“美国兵”(dougboys)。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那些在欧洲和太平洋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美国士兵被称为“美国大兵”(Cls)。越南战争也不例外,所有参战的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人员被称为“步兵”(grounts)。在著名的战争中,众所周知的人物几乎全是那些叱咤风云的知名将领们。但是,如果我们的历史不去那些跟随将军出生入死的普通基层士兵们,那么,无论这位将军的指挥艺术多么高超、作战多么英勇,他也不可能被历史所记载。《白宫文件集》透露的有关绝密文件,向我们展示了那些起草命令的将军们和文职决策者们眼中的越南战争。而1985年出版的名为《亲爱的美国:来自越南的家书》一书中的私人书信集则展示了执行这些命令的士兵们眼中的越南战争。
一些注定要去越南作战的人,尤其是那些在战争初期被派去的人,都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和昂扬的斗志离开祖国而奔赴战场的。例如,一位名叫理查德·E.马科斯的海军陆战队一等兵在1965年刚到越南不久就向父母寄去了“遗嘱”(这份遗嘱已收录在《亲爱的美国:来自越南的家书》一书中):
我现在呆在这儿,是因为我一直渴望成为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并总想亲历战斗。我并不喜欢在这儿,但我正在做一件迟早要做的工作——我正在同我们必然与之战斗的敌人作战。我正在用战斗来保护我坚信且愿意生活于中的事物——民主社会。如果我在完成人生使命的过程中牺牲了,请不要为我哭泣,也不要为我难过。我只希望我的人民能够为我所做的工作而感到自豪,感到骄傲。
两个月以后,马科斯在战斗中阵亡。
其他的人,比如陆军士兵罗伯特·德夫林则持一种比较平实的态度。德夫林于1967年4月写信告诉他的父亲,他所在的部队已经得到了起航出发的命令:
我们的连长以及营长、旅长告诉我们说,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我们肯定要上战场。唯一令我愤怒的是这些指挥官们竟指望我们把他们说的话告诉我们的父母。他们告诉我们说这是一桩很平常的事情,而且要我们也这样认为。我并不介意上战场,但有些人(上战场)可能不行,而且他们将不能活着回来。
罗伯特·德夫林在越南战斗了一年,最后活着回来了。
据统计,越南战争期间共有300多万人直接参战或服务于战争。尽管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但是参战的那些人只占他们那代人的少数。在越南战争期间,共有大约2700万人达到了服役年龄(18~26岁)。而在这些适龄人员中,有200多万人被征召入伍,还有近900万人主动从军。剩余的那部分人通过缓役、逃避、不合格或者参加国民警卫队等其他办法免除了赴越南参战的可能性。由于大学生可以缓期服兵役,高中退学生或没有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服兵役的人数是服兵役大学生人数的两倍。这就意味着驻越美军部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贫民或工人阶级青年子弟构成;参战的美军士兵的平均年龄为19岁,而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美军士兵的平均年龄则是26岁。在越南阵亡的美军士兵中,有3000多人只有18岁,甚至更年轻。另外,美国的少数民族(如黑人)也占了作战士兵和阵亡士兵的相当一部分,而且所占比例也远远超出了少数民族在美国总人口的比例。占美国总人口11%的黑人竟占1965~1966年越战阵亡美军人数的20%以上。在此后几年中,由于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采取了措施,要求白人与黑人同等地参加危险任务,这一比例才有所下降。
在那些宁愿主动从军(指应征)而不是等待征召或寻求缓役的人中,许多人这样做是出于爱国主义;其他人这么做则是因为主动从军可以选择服役的军种以及岗前培训的种类,因为很大程度上,这些选择将决定他们在越南战场上是死还是活;在空军或海军服役的人员幸免于死亡或免于受伤的几率要远远大于那些在陆军或海军陆战队中服役的人员。
即使同在陆军或海军陆战队,大家也不是都冒同样的风险。美国在越南的战争努力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执行非战斗任务的巨大的“后方指挥所”,比如补给、运输和管理。1967年的时候,仅有14%的驻越美军部队(不到80000人)真正担负战斗任务,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执行战斗任务的部队则占39%。那些被征召入伍者最后往往被分到步兵部队打大枪;在1969年阵亡的美军士兵中,应征人伍者占62%。
据统计,陆军为美国在越南的战争行动提供了大部分战斗人员。越战期间,陆军向越南部署了七个步兵师、四个独立步兵旅和一个装甲突击团。海军陆战队也向越南战场派遣了两个师和包括一个海军陆战队航空兵联队在内的一些小规模特种部队。空军的第七航空队——由四个战斗机联队和其他支援大队组成——根据战略空军司令部从关岛、泰国和冲绳发出的控制指令而负责空军在越南战场上的作战任务。海军则运用航空母舰、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以及其他舰船在海上遂行作战任务,而且还派遣江河巡逻部队和内河攻击部队的小型舰船在南越的内陆江河流域遂行作战任务,海军航空兵也参与了在北越、南越、老挝和柬埔寨空域的一些作战行动。
美海军江河巡逻部队在湄公河三角洲流域巡逻。(美国海军部提供)
为了便于作战管理,西贡的军事战略家们将南越分成四个战区。北部地区是第一军战术区,司令部没在岘港,主要作为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第三师和陆军的“美洲师”的作战行动区,后来陆军第一骑兵师、第一○一空中突击师和第八十二空降师之第三旅也受命加强这一地区的作战行动。中部地区是第二军战术区,司令部设在波莱古,主要作为第一骑兵师、第四步兵师、第一七三空降旅和有关特种部队的作战行动区,第三军战术区主要是环西贡地区,司令部设在边和,在不同时期分别是第一七二空降旅、第一步兵师、第二十五步兵师和第一骑兵师的作战行动区。位于湄公河三角洲地区的是第四军战术区,其司令部设在芹直,是第五步兵师和有关特种部(分)队的作战行动区。
据统计,7500多名美国妇女在驻越南美军部队服役,她们主要在陆军护士队工作,但也有一部分人担任管理军官、南越陆军女子护士队顾问职务或从事其他上作。越战期间,共有8名美国女兵死于战斗——7名陆军护士和1名空军护士。除了服兵役之外,还有部分妇女志愿参加红十字会、联合服务组织或其他机构,积极从事战地服务。1975年4月,一架运送美军女文职人员撤离西贡的美空军运输机坠毁,机上37名女文职人员全部罹难。
被派往越南的第一批五名美空军妇女队应募女兵和第四空军妇女队军官抵达南越的美国新山一空军基地。(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有人认为,越南战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场步兵作战行动,虽然还有一部分其他专业部队参与。尽管有一些空降部队被派往越南战场,有些空降兵人员甚至被派到美海军陆战队侦察营和美军陆军特种部队遂行作战任务,但伞兵部队在整个战争期间只进行了两次伞降行动。而且,同其他部队一样,空降部队通常也是乘直升机进入南越战场。
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都在越南战场部署了坦克营。刚开始时,有人认为坦克——比如绰号为“巴顿”的M-48型坦克在越南的丛林和山地环境中可能发挥不了突击优势,但实践证明,一些部队在支援步兵的作战行动中充分发挥了坦克部队的优势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绰号为“谢里丹”的装有先进电子控制系统的M-551型轻型坦克在南越的高温潮湿环境以及越共的地雷面前显得性能脆弱,但总体表现还算不错。而M-113型装甲运兵车也被美军和南越军队广泛运用于作战行动。
1968年,一辆美军坦克正在发射凝固汽油弹。(美国海军陆战队提供)
美陆军在越南战场上使用的制式步兵武器是5.56毫米口径的M-16轻型步枪,该型枪既可单发射击又可作为全自动武器,其有效射程为400~500码 [ 译者注:1码合公制0.9144米 ] 。M-16型枪于1967年首次用于越南战场,但其早期型号一度因一些使用这种枪的战士在交战中丧生而被国会调查。同时,步兵也装备了其他重型武器,比如M-60型机枪、M-79型榴弹发射器和M-72型轻型反坦克武器。对步兵的支援火力包括炮兵火力、武装直升机和战斗轰炸机的支援火力,而且战列舰与驱逐舰还可以对海岸作战行动提供火力支援。此外,经过特殊改装的C-47和C-119等美空军运输机也可以向与敌交战的步兵提供火力支援。装有加特林机关枪——每分钟可发射6000发子弹——的武装直升机被对它们深表感激的步兵们称为“鬼怪”和“喷火神龙”。
在那些执行地面作战任务的部(分)队和人员中,有些确实在执行极其危险的任务。远距离侦察巡逻队的队员们——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步兵们称他们“乐普士”(Lurps)——为了搜集情报,袭击敌人或者执行其他特殊任务,可能要在敌占区呆几天甚至几周时间。后来,驻越美军中还出现了那些自愿爆破大型地下隧道工事体系并将其中的越共武装人员逼赶山来的“隧道鼠”。这些地下隧道工事由越共武装挖掘并用做地下掩体、仓库和医院,非常隐蔽且对美军威胁极大。据不完全统计,截至1965年,越共仅在西贡北部的“铁三角”地区就挖掘了大约125英里长的地下隧道。1969年,一位“美国师”上士在家书中写道:“他们简直像鼹鼠一样,能够挖掘数英里的地下隧道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一定是把这些泥土给吃了。”美军的“隧道鼠”们不得不时刻提防埋伏有饵雷的陷阱以及黏土片、弩炮等暗器袭击,而那些越共游击队员们则躲在暗处等待“隧道鼠”们上钩。
据统计,在越南阵亡的美军士兵中有一半以上死于轻武器火力杀伤,这说明越共主要依靠伏击战术和近距离小部队(美军把师以下部队——不包括师——称为小部队)作战行动。这截然不同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朝鲜战争的作战样式,在那两场战争中,大部分士兵死于炮火轰炸。在越南的另一个巨大危险就是越共到处布设的各种伪装陷阱,里面埋有饵雷、手雷和削尖的竹签等暗器;11%的阵亡美军士兵是被这种陷阱杀死的,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一比例则不到4%。陆军中尉罗伯特·兰森在1968年给他父母的信中谈及他对越共新生的“敬畏”之情时说:
他(指越共)知道,由于我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并且拥有巨大的武器库,如果交火,他根本抵挡不住。然而,事实证明他能够抵抗(住我们)。他们通过埋地雷、设陷阱等手段,不断地削减我们的力量……我到连队的这个月里,已经因此有4人死亡、30人受伤。然而,在整个行动中我们从未见过一个被核实身份的越南佬(指敌军士兵),也没有射击一发子弹。
一个月后,兰森不幸被越共布设的地雷的碎弹片击中受伤,最后因伤势过重而死。
如果不是美国军事医疗队高水平的医护,美军在越南的伤亡数字还会更大。尤其是,采取用直升机从战斗地区撤运伤员的措施大大减少了伤员的死亡率;据有关资料透露,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伤员在被送往医治前的死亡率是4.5%,越南战争时则下降到2.6%。
所有的战争都有它们的错误、悲剧以及无谓的牺牲,这会给参战部队留下一种失望和无意义的感觉。但是,对参加越南战争的人们来说,这场战争更让人难以理解。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美国兵”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美国大兵”不同,越南战争的“美国步兵”并没有明确的战略。而在经过一番争论之后,驻西贡的美军领导人制定了被他们自己称为“发现并摧毁”的战略,根据这一战略,威斯特摩兰将军不是让部队攻占某一片土地,而是让部队。不出断机动、搜索、巡逻,企图发现藏匿于南越森林、丛林和深山之中的越共武装。
1964~1968年期间的美国驻越南军事援助司令部司令威廉·C.威斯特摩兰将军。(美军陆军部提供)
有时候,驻越美军根据航空侦察或民间告密者提供的情报,也能精确地确定某支敌军部队的实际位置。然后,从关岛或泰国基地起飞的战斗轰炸机和B-52型轰炸机就用炸弹、火箭弹以及凝固汽油弹猛烈地轰炸越共和北越军队,而后直升机将地面部队投送到机降地带附近进攻敌人。但是,更多的时候,陆军的步兵和海军陆战队员不得不扛着沉重的背包,“奔跑于穷乡僻壤”,不停地巡逻,期盼着发现敌人的行踪。这是“发现并摧毁行动”中的“发现”部分。当接触到敌人——通常是越共或北越人主动开火——巡逻的美军就同敌人交火,然后这些美国步兵就请求附近的火力点予以炮火支援和空中支援,幸运的话就能达到“发现并摧毁行动”中的“摧毁”目的。这就是所谓的消耗战略,即通过越来越多地歼灭敌人有生力量而逐步耗尽其持续进行战争的能力。
“发现并摧毁行动”消灭了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但是,这种作战行动越来越让步兵和海军陆战队感到自己只是充当了诱饵的角色。他们一旦行进到山坡上或通过一片丛林并且发现了敌人,通常是除了一个可观的“杀伤率”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表演的,也就是说越共和北越军队死亡率要远远高于美军。当战斗结束的时候,美国步兵返回他们的营地,根本无法阻止残余的敌军士兵重新逃回他们刚刚被从中驱离的山坡和丛林。
一名美军士兵正在执行“发现并摧毁行动”任务。(美国陆军军事历史研究所提供)
与此同时,“发现并摧毁”战略还与美国阐明的在越南的其他任务——有助于从共产党手中“赢得南越民心”——不一致。他们自觉或受指使将南越人也视为敌人的一个部分,又怎么能赢得民心呢?当步兵们在敌占区遂行“发现并摧毁”任务时,摧毁的东西常常是当地村民们的住宅、财产和粮食。他们用Zippo打火机烧掉了村民们的茅草屋,“Zippo袭击”因此而得名。由于美军认为整个南越地区已沦陷于共产党之手,所以就宣布南越为自由射击区,步兵、炮兵和空中力量有权在该地区射击一切移动之物。其结果是,那些被杀死的无辜平民也被算在“敌人死亡人数统计”——军事上统计战果的主要方法——之中。
一名被白碘饵雷炸伤腿部的美军中尉在接受医疗人员的救治。(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当然,确实有一些越南平民——男人、女人和孩子都一样——在不断地援助越共,他们向越共报告美军行动、为他们储藏武器弹药,甚至替他们布设饵雷。美海军陆战队一等兵沃伦·伍顿从1965年到1966年参加了越南战争,他多年后回忆说:
好象全越南都是我们的敌人,野兽、爬虫、昆虫甚至植物。而且,那儿的人民——你不可能再尊重他们。你知道,当他们白天走路的时候,他会说“喂,美国大兵,好样的!”,但一到晚上他们就想杀死你。
并且,很少有美国人感觉在越南像在家一样,或者认为和越南交往很舒服。陆军一等兵约翰·达邦卡于1966年12月刚到越南不久,即给父母写信抱怨说:
这儿的人们不知道怎样使用肥皂。当他们需要解手时,就会随时随地大小使,根本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见。
陆军第一步兵师军医约翰·R.里根在他1969年初写给父母的信中抱怨了他的许多战友对越南人所持的态度。我们美国人:
因为不能平等地看待这些我们“来拯救”的人们而受到诅咒。但首先,在我们平等地接受他们之前,他们必须拥有清洁的城市声、豪华的汽车、电视机和西服……然而,不管某一越南人跟随哪一派,他在我们眼中始终是一个越南佬。
鲍勃·克雷与美国的痛苦记忆
鲍勃·克雷的生活轨迹可以作为越南战争在结束几十年之后仍然时常萦绕于美国人心头的典型例证。1969年,25岁的美国海军中尉克雷被派往越南。就在他到达越南两个月后的1969年3月,他在执行作战任务时不幸被越共的手榴弹炸伤,右腿从膝盖以下被截除。他为此获得了一枚荣誉勋章。在以后的多年里,他一直从政并乐此不疲:他先是作为来自内布拉斯加州的参议员活跃于政坛;2000年,他从参议员职位上退休;2001年,他被聘为纽约市社会研究学院院长。
2001年,有报道说他可能与越战时一起残害越南平民的暴行有关。于是,他平静的生活完全被打破。1969年2月25日子夜时分,克雷率领一支7人组成的“海豹”突击队向湄公河三角洲上一个名叫清丰的村子发起突然袭击。当时,克雷和他的突击队员们只是想搜捕或消灭当地的越共领导人。然而,他们在那儿只发现了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根据曾参加这次行动的老兵戈哈德·克兰恩提供的证词,他们当时共杀死了12名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
克雷批驳了克兰恩的证词。他说,他的人遭到了射击。他们为了自卫才被迫进行了还去。但是。他也承认被他们打死的全是手无寸铁的村民——尽管他于1969年向海军报告说他们那天晚上共消灭了21名越共武装人员。他还承认,他不应该接受那枚为表彰他在清丰村战斗中的英雄行为而奖赏给他的铜质奖章。克雷现在对他当时的行为非常懊悔,“我过去曾经认为,为国家而死是一件最糟糕的事情,但我现在不这样认为。我现在认为,为了国家而进行杀戮比为国家而死更加糟糕。因为那是一个永远萦绕于心的痛苦记忆。”
1966年7月22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正在救治一名在非军事区南侧金洛村附近交战中被他们俘虏的15岁北越伤兵。(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越南战争的另一个奇怪现象是,谁也没有期望这些参战的士兵能够在越南呆到战争结束。按照规定,主动从军者在海外(指越南)的服役期为12个月,这就意味着“可以回家的日期”将一直萦绕于心,尤其是在他们的服役期快要结束,甚至“倒计时”的时候,他们的士气非常低落,道理很简单,谁也不想在离回归“世界”——他们将越南以外的地方称为“世界”——只有几天或几周的时候去冒受伤或阵亡的危险。军官海外服役期也是12个月,但他们在作战指挥位置上轮换得更快。在某个职位上常常是只呆六个月或更短。之所以实行快速轮换.是因为这样做可以给更多的军官一个增加在海外作战值勤履历的机会,从而加大未来被提拔的可能性。但是,这种情况不利于作战指挥军官队伍的稳定,也不利于他们提高指挥能力:与经验丰富的指挥官相比,缺乏经验的指挥官更容易使部队受损。
美第一骑兵师(空运机动师)的一名空中骑兵在他的返家“倒计时”头盔上记录着他在越南服役的时间,(美国国家档案馆提供)
按照规定,所有参战部队都要确保每位参战士兵至少在脱离战争一周前进行“休整”。他们可能利用休整时间到越南的支那海滩等特定地点度假,或者到夏威夷、曼谷、香港、马尼拉或其他太平洋城市旅游。休整是为了提高士气。然而,乍一离开让人高度紧张的战火硝烟而置身于温馨浪漫的假日环境以及洋溢天伦之乐的家庭气氛之中,很多人即感到非常迷惘,甚至无所适从。曾在第一○一空中突击师服役并荣获勋章奖励的老兵罗伯特·桑托斯中尉在他1968年的家书中,详细描述他在支那海滩度假的情景:
自从我来到这儿一直到这次休整,我才第一次看到床。我曾经有两个月没洗澡,两个月穿同一件衣服,并且要睡在湿地上。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说战争是地狱——即使地狱中的人也不会整天被弄得浑身是水吧。现在,我坐在阳台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俯视看一望元际的大海,任凭海浪冲刷脚下的海滩,还有24小时,我将退出这场与北越军队的战争。
曾在1967~1968年担任美海军陆战队步兵连连长的沃尔特·麦克多年后回忆说,当他进行休整的时候,他在战场经历的那些“艰难困苦”全部“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我吃样香,睡得甜。我跟家人打者电话……我们谈论着我何时到家,筹划着相聚后的安排,商议我回家的住处。我购置了一些衣物,也给家人、朋友准备了礼物。
随后,他返回了战场,此时距他服役期满只有30天,他不禁想到他“也许再也不能回家了。我也许再也见不上我的亲人了。我也许再也没机会穿这些新衣服了”。
一旦来到越南,很少有人谈论保卫自由世界或保持多米诺骨牌不倒之类的话题,尽管他们不是历史上最教导有方的军人,但他们作战勇敢。威斯特摩兰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一位战士的报告》中称驻越美军是“组建以来最好的一支部队”,这个评判——至少在1968年春天驻越美军士气严重下降之前——并非完全牵强。但是真正促使美国军人继续战斗的原因不是复杂的意识形态,更不是一颗单纯的爱国之心,而是出于对并肩战斗的战友的忠诚。在战争中,你要想保存自己并保存战友,就必须在敌人杀死你之前将他打倒。也许,美国步兵们的这一战争观通过一位名叫维可托·威斯特法尔的海军陆战队中尉得到了最佳体现。在越南战争中,威斯特法尔一直与他的战友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直到1968年他在5月的一场伏击战中阵亡。在他罹难前不久写给兄弟的信中描述了一场发生在雨季的“发现并摧毁”作战行动,当时好像一切都不顺利:
此时,我们大家都处于悲伤的状态。我一度感到,我的脚似乎就要断裂,肚中饥饿难忍而且腹泻不止,我的背部感觉就像一面由神经组成的镜子,被防弹短上衣以及背负的迫击炮弹和机枪子弹挤为千百万个碎片,我的双手被棘刺扎得血肉淋淋,我的脸部被蛟子叮得伤痕累累,我特别渴望抛弃所有的东西,瘫倒在水稻田中,大哭一场。我记得一位上尉飞行员在一个酒吧里看到一群(陆军或海军陆战队的)步兵们时说过,“你们该死的步兵,总是认为你们是唯一生活在艰苦环境中的人。”他说的真对,我们确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