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转折点:葛底斯堡、维克斯堡和查塔努加·第十九
作者:詹姆斯·M·麦克弗森·美国
出自————《火的考验:美国内战及重建》
出自————《战争通史》
葛底斯堡战役
南部对钱瑟勒斯维尔大捷的欢欣鼓舞的气氛,掩盖了邦联日益加剧的问题。封锁在加强,通货膨胀在恶化;格兰特从四面八方紧紧围住维克斯堡;班克斯在逼近哈得孙港;罗斯克兰斯似乎已做好准备,要把布雷格赶出田纳西中部;联邦军正准备对查尔斯顿实行水陆联合进攻;波托马克军团在拉帕哈诺克河北岸处于临战状态。南军在各条战线上都为数量上居优势的敌军所包围。
邦联内阁和高级将领在5月举行了几次会议,以制定一个对付这种形势的战略。朗斯特里特提议,由他率领两个师西进,增援布雷格,向罗斯克兰斯发动攻势。此举如获成功,将不但解放田纳西州,还将迫使格兰特放松对维克斯堡的包围。但是,罗伯特·李反对这个计划。他说,铁路太糟糕,无法把大军西运;即将到来的夏天无论如何也会迫使维克斯堡那些水土不服的北军撤退;最重要的战场是弗吉尼亚,北弗吉尼亚军团不但不应削弱,反而应予加强,以便再次向北部发动进攻。这样将解除里士满受到的威胁,使部队能够从富饶的宾夕法尼亚农村得到补给;用迫使那里的联邦军增援东部以减轻西部邦联军受到的压力;通过显示南部战无不胜的力量来加强北部的民主党主和派;能够重新提出欧洲承认邦联的问题;并有可能占领华盛顿或其他北部城市。罗伯特·李以其崇高威信而力排众议。政府批准了他的进攻计划。
罗伯特·李对弗吉尼亚战场存有狭隘的偏见,因而一直受到人们的批评。作为一个为保卫他所在的州而参战的弗吉尼亚人,他缺乏从南部作为整体的全局观点出发的广大战略眼光。邦联军看来虽然在弗吉尼亚取得胜利,但却在西线输掉这场战争。罗伯特·李认为,攻入宾夕法尼亚州将迫使格兰特和罗斯克兰斯放松对西线的控制。其实,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从另一方面看,若不是因为罗伯特·李在弗吉尼亚州取得了非同寻常的战术性胜利,南部可能会更早地输掉这场战争。如果邦联军打赢了下一场葛底斯堡战斗,就不会听到任何人议论罗伯特·李的战略眼光有何不足之处了。
朗斯特里特指挥的几个师返回李的军团以及来自其他地方的增援,使李的实力大增,达到75,000人。他们在6月初开始行动。为了弄清叛军在搞些什么名堂,联邦军的骑兵试图渗入斯图亚特的骑兵掩护部队。他们于6月9日渡过拉帕汉诺克河,在库尔佩珀附近的布兰迪车站突然发动了这场战争中最大的一次骑兵战斗。尽管北军骑兵最后被赶过河去,但他们打得很不错。里士满报纸就斯图亚特及其“趾高气扬的骑兵”在布兰迪车站遭到突然袭击一事,纷纷加以指责。这种批评激怒了南部优秀的骑兵。斯图亚特急于再搞一次戏剧性的骑兵行动,这一行动对行将到来的战役将造成严重的后果。
然而,最初一切都很顺利。邦联的先头部队(原为杰克逊统辖的那个军,现由理查德·尤厄尔指挥)不是俘获就是驱散了驻扎在温切斯特和谢南多厄河谷内几处地方的联邦军,并于6月中旬越过波托马克河。胡克向林肯建议:由于邦联军正在北进,他应该南下攻占里士满。林肯否决了这一建议,并向胡克提出了战略方面的正确忠告:“我认为,你的真正目标是李部,而不是里士满。”尽管胡克行动快速地把部队集结在邦联军和华盛顿之间,但他还是诉说:叛军人数比他多;政府没有支援他;如果他得不到政府的信任,他永远也不会获胜。这听起来像是麦克莱伦的腔调,使人痛心。林肯开始疑虑胡克不敢再同罗伯特·李作战。总统以前曾考虑过把胡克从指挥岗位上调开的问题。当这位将军在哈帕斯费里驻军问题上同哈勒克发生争吵而递送辞呈时,林肯批准了他的辞职,并于6月28日任命乔治·戈登·米德继任司令官。这使米德颇感意外。
邦联军的进击对北部人思想产生的影响,同与罗伯特·李的愿望恰恰相反。它非但没有激励反战情绪,反而在多数北方人中激起了愤怒的感情,从而镇住了同情南部的“铜头蛇”,使他们噤若寒蝉。入侵的南军抢走了可以找到的一切牲畜、马匹、四轮车、食品和鞋子(付给或答应付给邦联的货币),并在所占领的城镇征收贡物。他们还俘获了一大批宾夕法尼亚黑人,把他们解送南部为奴。所有这些同样激起北部人的愤怒和痛恨,而这种情感是南部人在保卫其领土时曾经有过的。
米德接过指挥权那天,罗伯特·李的三个军有两个驻在钱伯斯堡;尤厄尔的那个军有一部分驻在约克城,其余的部队则位于哈里斯堡附近。斯图亚特的骑兵已经开走,纵深直入去袭击联邦军殿后部队。过去对麦克莱伦发动的类似袭击曾使斯图亚特名声大噪,而这次行动却只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指责:罗伯特·李在最需要眼睛时,夺去了他的“眼睛”。罗伯特·李希望跨过萨斯奎汉纳河,扒掉位于哈里斯堡和兰开斯特之间的宾夕法尼亚铁路。可是,斯图亚特不在身边,这使他对联邦军的位置一无所知。当一位侦察员报告说,联邦军已渡过波托马克河并挥师北去时,罗伯特·李才慌忙派出传令兵,召集分散的各师。罗伯特·李打算在葛底斯堡以西8英里处的卡什镇集结兵力。米德早已部署好部队,把守通往华盛顿和巴尔的摩的各道关口。双方都无意在葛底斯堡交战。但是,在7月1日清晨,前往葛底斯堡抢鞋子的一个邦联步兵旅在途中与城西的两个联邦骑兵旅交火。有10多条四通八达的道路在葛底斯堡汇合。北军的骑兵指挥官约翰·布福德早已认识到该镇在战略上的重要意义。布福德命令骑兵下马,以击退冲过来的叛军;同时,双方的传令兵急忙去召援军前来增援。于是,美国历史上最具决定性的一仗打响了。
葛底斯堡战役
邦联军距葛底斯堡较近,故能较快地集结起来。他们在7月1日调来25,000人投入与联邦军19,000人的战斗。在这一天的很长时间里,在人数上居劣势的北军在最后撤离前,拼死打退了南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上午10时左右,英勇顽强的联邦第一军赶来解救布福德的骑兵,遏制住葛底斯堡以西的邦联阿·P·希尔那个军的数次猛攻。联邦第一军军长约翰·F·雷诺兹被狙击手击毙。中午过后,联邦第11军赶到,在镇北占据一块阵地,与南下的尤厄尔部遭遇。不走运的联邦“德裔师”两翼薄弱,再次被原由杰克逊指挥的那个军击溃,使得葛底斯堡以西的联邦阵地在打完这场战争中最为艰苦的一仗后也垮了。北军无秩序地从城里撤出来,占领了公墓岭的一块阵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公墓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在此使用枪炮者,一经发现,将依法严惩不贷。”
罗伯特·李于下午三点左右到达葛底斯堡。由于斯图亚特不在身边,也不知联邦其他部队在何处,所以他仍不愿主动挑起一场大战。但是,部队作战的胜利,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命令尤厄尔“如果可行”就酌情决定攻占公墓岭。杰克逊统帅该军时,这样的一纸命令就会导致一次全力以赴的进攻。可是,尤厄尔则举棋不定。他知道,联邦军已在山上掘壕据守,部署了不少大炮,最后决定不发动攻击。随着夜幕的降临,人们已开始讨论葛底斯堡的许多“如果”中的一个“如果”:尤厄尔如果在7月1日进攻公墓岭,他是否会将其攻占?他如果成功了,这次战斗乃至这场战争的结局是否会相同?
是夜和次晨,双方现有部队大都进入了阵地。联邦军阵地活像个鱼钩,带钩的一端从卡尔普山弯向公墓岭,钩柄向南沿着公墓岭那低矮而狭长的山脊伸至小朗德托普山 [ 注:Little Round Top,也常见完全意译为“小圆顶”,本书译者使用了部分音译。 ] 和朗德托普山之间的钩眼。由于卡尔普山和朗德托普山分插成为两翼,而且由于此防线呈凸状,使援军能迅速地从一处调至另一处,所以联邦军阵地极易防守。呈凹形的邦联军防线的长度几乎是联邦军防线的两倍,而且两端之间的交通极为不便。
7月2日晨,朗斯特里特研究了联邦军阵地之后,他断定联邦军阵地十分巩固而不宜进攻。他建议罗伯特·李督师从侧翼向南迂回,在联邦军与华盛顿之间选择易于防守的阵地,并迫使米德前来进攻。但是,罗伯特·李的斗志正旺,相信自己的军队战无不胜。如果没有足够的骑兵,朗斯特里特所鼓吹的那种侧翼运动是危险的。而且罗伯特·李认为,由于给养有限和交通线容易遭到攻击,要么硬着头皮打一仗,要么就得撤退。因此,他没有接受朗斯特里特的建议,而决心进攻联邦军的两翼。尤厄尔仍认为右翼太强,罗伯特·李因而命令朗斯特里特在联邦军左翼发起第一次进攻,而与此同时,尤厄尔将在朗斯特里特的大炮轰鸣声中向公墓岭和卡尔普山发动第二次进攻,以防米德增援左翼。
由于朗斯特里特并不相信罗伯特·李的作战计划,所以对这次进攻的指挥缺乏积极性;还由于直接通向攻击地点的近路处于联邦军的一个信号站监视之下,朗斯特里特的部队就不得不反向行军,走另一条道路,结果直到接近傍晚时才发动进攻。防守联邦军左翼的是第三军军长丹尼尔·西克尔斯,此人是位前坦慕尼协会的政治家,因曾谋杀妻子的情夫而臭名昭著。西克尔斯违背命令行事,把他那个军从公墓岭山脊南端的低地推进到沿埃米茨堡路的较高的地方,给联邦军防线增加了一个突出部。西克尔斯的推进使小朗德托普山处于无人防守的状态。联邦军的古弗纳·K·沃伦将军发现这个情况后,立刻认识到,让邦联军占据这个山头,就会使叛军炮兵纵射整个联邦阵线。沃伦立即把第五军的两个旅派往小朗德托普山,他们只比冲上来的邦联军早到几分钟。在乱石遍地的山坡上,双方展开一场拼死的拉锯战。北方军坚守住了小朗德托普山。但是,联邦军还是在西克尔斯的阵地突出部西北角的桃园、麦地和魔窟——此地位于从小朗德托普山流下的一条沼泽般的小河对面,似砾石组成的一个迷宫——几处地方恶战后撤退;这几个地方也因而闻名于世。邦联军各部的攻势虽很凌厉,但配合不好,各旅零星地各自为战,所以联邦军官来得及向受威胁的地点调遣部队。联邦军在公墓岭的主要防线防守稳固。到黄昏时,叛军已经精疲力竭,放弃了对右翼的进攻。
朗斯特里特在左翼开始进攻时,尤厄尔的大炮早就开火了。可是,尤厄尔并未派步兵攻打卡尔普山和公墓岭,而是同联邦炮兵打了一场毫无结果的长达三小时之久的炮战。当他的步兵最后向前推进时,有两个旅渗入了公墓岭(由倒霉的第11军据守)东侧的联邦军阵地,另一个旅则占领了卡尔普山南坡的若干联邦堑壕——被派去增援联邦军左翼的部队已先行从这里撤离。但是,在尤厄尔的防区,也是由于进攻的各旅之间缺乏配合,遂使邦联军坐失良机,无法利用已经成功的突破;傍晚时分,进攻初见成效,但得不到支援;而联邦军的援军把叛军赶下公墓岭,并在叛军到达卡尔普山的制高点之前就遏制住它的进攻。
阿·P·希尔的那个军在第一天遭到伤亡,朗斯特里特的那个军(乔治·皮克特的师除外,该师直到天黑时才赶到)在次日被打得七零八落。朗斯特里特再次恳求罗伯特·李迂回到联邦军左翼。罗伯特·李不予理睬。他知道,在两天的战斗中,联邦方面的三个军(第一军,第三军和第十一军)同样被打得焦头烂额。这次,罗伯特·李极为失误,未能洞悉其对手的心理状态。他认为,这些伤亡已使联邦军士气低落。他还认为,攻击联邦军两翼会迫使米德削弱其中部。罗伯特·李不顾朗斯特里特的反对,决定集结三个师的兵力,由皮克特的生力军开路,攻击联邦军的中部。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北军士气旺盛;米德巴不得敌军进攻他的中部。而且,被选中的攻击地点是由温菲尔德·斯科特·汉考克所辖的第二军的两个师防守的,它们都是波托马克军团的精锐部队。
然而,在皮克特于第三天向葛底斯堡发起攻击之前,卡尔普山的枪声就在这天拂晓打响了。这是联邦军发动的进攻,以求夺回失守的堑壕。在长达六小时的鏖战中,他们不但攻占了堑壕,还把大部分叛军通通赶下山。中午时分,一阵可怕的沉寂笼罩着这片土地。在步兵发动进攻以前,朗斯特里特调集了143门大炮轰击联邦军的中部。斯图亚特的骑兵在前一天夜间刚刚抵达,此时就大摇大摆地向战场的东面开去,以便皮克特发起正面攻击时,从背后攻击联邦军中部。可是,斯图亚特的骑兵在联邦骑兵的截击下受挫,因而从未到达距联邦军后方两英里半以内的地方。这场为时三个小时的交战之所以闻名,是因为一位年仅二十三岁的联邦将军乔治·阿姆斯特朗·卡斯特指挥一个旅发动了几次猛烈攻击。
1时许,两发信号弹的声响打破了葛底斯堡的沉寂。突然,邦联军射出的炮弹铺天盖地而来。联邦军的炮兵开始回击,接着,就开始了这场战争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炮战。起初,邦联军的炮击还准确,并造成伤亡。但是,随着大炮的后座力使炮架的架尾下沉,炮弹开始高飞起来,落到联邦步兵的后面。这些步兵蜷缩在一堵石墙和一些胸墙后面。浓烟滚滚,南军炮兵观察哨无法说出其炮火的效果如何。一个多小时过后,联邦军的许多大炮停止了射击。这是为了对付预期的邦联军进攻而保存弹药,同时为了欺骗敌人,使之认为联邦军的炮兵已丧失了战斗力。
邦联的炮手中计了,他们以为,其炮火已击毁北方佬的大炮;近3时许,邦联炮兵停止了炮击;身穿灰军装的邦联步兵开了上来。当13,000名叛军以阅兵的分列式队形接近联邦军战线时,北军的大炮突然开始猛射,把邦联军的队伍切成数段。随后,北军步兵向正在疏散的南军纵列队伍打出阵阵排枪。虽有少量叛军冲过石墙,但不是被立刻射倒,就是被俘。皮克特自己的那个师,三个旅长有两个阵亡,一个负重伤。他的十三个上校,个个非伤即亡,无一幸免。在其余的几个旅中,军官的伤亡数字,几乎也有这么多。在这场战争的最著名的一次冲锋中,进攻部队只有一半回到自己的战线一边。李将军骑着战马来到他们中间,试图用以下的话作为安慰:“这都是我的过错。”“你们务必帮助我。“凡是没负伤的,都要重整旗鼓。”
战斗的后果
罗伯特·李和朗斯特里特热狂运筹,修补其防线,以迎接意料中的联邦军反攻。然而,并未发生任何反攻,负伤的汉考克要求米德发动攻势,但是,小心谨慎的米德,只当了六天指挥官,其中就有三天为部队的生死存亡而战斗,现在却没有心情去利用机会。他担心部队因伤亡惨重和精疲力竭而丧失了战斗力,不能发起攻击。不错,联邦军损失惨重,有3,155人阵亡,14,529人负伤,5,365人失踪——伤亡总数为23,049人,占部队86,000名作战人员的四分之一强。战场上尸陈狼藉,其惨状为这场战争所仅见:数千匹死亡或奄奄待毙的战马与死亡或奄奄待毙的战士交错枕藉。但是,米德尚有一支20,000人的预备队,这些人在为时三天的战斗中,没有参加什么军事行动。一位比米德更敢作敢为的将军很可能让这支生力军充当反击先锋。邦联军比联邦军的伤亡更为惨重。他们的炮弹几乎耗尽,在52名将官中,有17人非死即伤,而其他人员伤亡介于25,000人到28,000人之间——为参战的75,000名作战人员的三分之一强。
米德的谨小慎微在战斗结束后,依然如故。罗伯特·李的军队7月4日在战壕里整整待了一天;接着,在满怀希望地开始北进的整整一个月后,这支部队垂头丧气地冒着暴风雨撤往弗吉尼亚。林肯从一开始就认为,邦联军的进攻不但不会构成威胁,在更大程度上倒是个机会——是个在远离后方基地的地方削弱并有可能消灭叛军的机会。在总统的敦促下,陆军总司令哈勒克一再给米德发电,指示他“向前推进,在李渡过波托马克河以前向其发动进攻。”联邦军骑兵对罗伯特·李率师撤退加以骚扰,击毁了他们在波托马克河上架的浮桥。由于近日多雨,该河的水位太高,无法涉水而过,遂使罗伯特·李陷入困境。掉队和开小差已使李部的作战人员减至42,000人,而米德则得到增援,其兵力恢复到85,000人。然而,米德本人却精疲力竭,对哈勒克不断地发来的催促电报显得心烦意乱。他慢吞吞地尾随着罗伯特·李,对是否进攻邦联军设于威廉斯波特的筑垒防线犹豫不决。此时,邦联军的工兵则在拼命地飞架一座新桥。在7月13-14日夜间,叛军从新架起的桥上逃之夭夭,仅损失了几百名殿后部队。
林肯得知此消息后感到极为懊恼。海军部长吉迪恩·韦尔斯写道:“我只有一、两次看到总统如此烦躁,如此垂头丧气。”林肯说:“我们已经胜利在望,只要伸出手去,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但是,无论我怎么说或怎么做,都无法使军队前进。”当哈勒克函告米德,总统很不满意时,这位性情暴躁的将军就递上了辞呈。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因为米德尽管行动迟缓,但葛底斯堡之战而为公众所大加赞扬。在取得这样一次胜利后解除一位将军的职务,这对政府来说,如果不是更糟的事,似乎也是一件蠢事。哈勒克再次向米德保证,政府对他很信任,并拒绝接受辞呈。林肯伏案给米德写了一封信,以平息将军的怒气。但总统本人的不悦却使这封信有悖他的初衷,所以他始终没有发出这封信。他在信中先对米德的胜利表示祝贺,然后这样写道:“我亲爱的将军,我相信,你并未意识到李的逃遁所带来的不幸有多大。你完全可以抓住他。联系到最近取得的其他胜利,如果抓住他,就会结束这场战争。现在看来,这场战争将无限期地拖延。”林肯所说的“最近取得的其他胜利”,指的是夺取维克斯堡和哈得孙港,以及罗斯克兰斯把布雷格逐出田纳西中部。
联邦在西线的胜利
攻下维克斯堡和哈得孙港
在5月22日进攻失利后的六个星期中,在维克斯堡,联邦军坚定不移地加强了对它的包围。工兵在邦联军防线下挖掘坑道,并于6月25日在坑道中实施地雷爆破,但与之配合的进攻却未能取得突破。另一地雷准备在7月6日爆破,届时格兰特计划发动一场全力进攻。但是,不待北军发动进攻,叛军就够呛了;他们的口粮已经减到定量的四分之一;昼夜受到大炮和迫击炮不停地轰击的威胁;白天还有狙击手对他们放冷枪;他们已疲惫不堪,几乎处于饥饿状态。留在维克斯堡的平民住在洞穴里,分吃士兵那点配给的食物,到后来,就用骡肉和老鼠来充饥了。他们把获救的唯一希望寄托在约瑟夫·约翰斯顿身上,他集中各部队残余力量,组成一支30,000人的军队,滞留在东面20英里处的大布莱克河的对岸。但约翰斯顿缺乏给养、武器和交通工具,而格兰特的防线却因拥有70,000名顽强而装备精良的老兵而得到加强。6月15日,约翰斯顿向里士满报告:“我认为,维克斯堡已经没有救了。”
被困在维克斯堡的许多士兵也是这样想的。6月28日,他们向彭伯顿将军发出呼吁书,其结尾是:“你如果不能给我们口粮,你最好就投降。”7月3日,彭伯顿打着白旗越过防线,同格兰特谈判投降条件。当然,双方对此时在遥远的宾夕法尼亚发生的形成高潮的这些事件,都一无所知。维克斯堡要塞于7月4日正式投降。30,000名邦联战俘宣誓(即他们发誓,在交换战俘以前,不拿起武器)后,被释放。他们当中有许多人趁机逃回家园,再也不打仗了。
7月4日天黑以前,谢尔曼率军50,000,尾随着正在兜圈子的约翰斯顿的部队。约翰斯顿把这些邦联军撤回到杰克逊城,希望诱使谢尔曼派步兵猛攻那里的坚固的防御工事。但是,经过若干激烈的小冲突,谢尔曼开始包围该城,以便像在维克斯堡那样使守军遭受饥饿而屈服。这正是约翰斯顿所担心的。因此,他于7月16日夜开始悄悄地撤退,把密西西比中部拱手让给联邦军。
邦联军的损失还不止于此。5月23日,联邦军的班克斯将军以15,000部队以及法拉格特舰队的几艘军舰包围了哈得孙港。这个港口周围的堑壕以及沟壑、树林和河川的浅水支流等天然防御屏障,比起维克斯堡的设防,毫不逊色。班克斯于5月27日和6月14日曾两次发动进攻,两次均被击退,使联邦军的伤亡10倍于守军。第二次进攻失利后,班克斯就主张迫使守军因饥饿而屈服,而这次守军所遭受的饥饿之苦更甚于维克斯堡。一位邦联军士兵在日记中写道,人们吃光了“所有的牛肉、所有的骡子、所有的狗、所有的耗子”。维克斯堡投降的消息传来后,哈得孙港的指挥官别无选择,只好在7月8日投降。邦联被一截为二。此时,密西西比河便成为联邦军的一条交通干线。7月16日,泊在新奥尔良码头的一艘商用汽船就来自圣路易斯,一路上并未受到什么骚扰。密西西比河两岸的叛军狙击手虽然令人生畏,但林肯说得好:“江河之父将平静地回归大海。”
人们普遍认为,格兰特指挥的维克斯堡战役是这场战争中最为成功的战役。他的部队毙伤敌军10,000,又俘敌37,000(维克斯堡30,000,在此以前7,000),其中包括十五位将军,而自己的伤亡却不到10,000。他们还缴获了172门大炮、60,000枝步枪。一位著名的英国军事史家写道:“我们必须追溯到拿破仑指挥的历次战役,才找得到时间同样长,损失同样小,而战绩又同样辉煌的战例。”林肯对维克斯堡的结局感到很高兴,这与在葛底斯堡战役后坐失良机大不相同。总统说:“格兰特是我需要的人;在今后的战斗中,我也是他需要的人。”
葛底斯堡和维克斯堡的损失从根本上动摇了邦联。一位在维克斯堡被俘的邦联军列兵写道:“现在,我看,现在南部已没有任何维持下去的前景了。我们丧失了密西西比河,我们的国土被分割,剩下的已经不值得为之战斗了。”一位曾在葛底斯堡战斗过的叛军士兵后来写信给他的姐姐说:“我们挨了一顿狠揍。……他们处处都在狠揍我们。……我希望他们会讲和。这样,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就能重返家园。”维克斯堡的失守,使杰弗逊·戴维斯“至为忧伤。……我们现在正处在政治生存的最黑暗时刻。”邦联军械处主任乔赛亚·戈格斯于1863年7月28日在日记中写道:
各种事件以灾难性速度接踵而来。在短短的一个月以前,我们显然就要取胜。李当时在宾夕法尼亚州威胁着哈里斯堡,甚至威胁着费城。看来维克斯堡要嘲弄格兰特的一切努力……。但现在,眼前的景象之暗淡,就仿佛早先它有过光明的时刻那样……。人的力量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造成如此变化,真令人难以置信。我们昨天还驰骋于成功之巅——而如今,我们的命运似乎就要彻底完蛋。邦联现在摇摇欲坠,行将解体。
邦联军撤出田纳西州
1863年7月,南部在一连串灾难之后又增加了一个,这就是布拉克斯顿·布雷格的部队从田纳西中部的撤退。1862年底的斯通河之战结束后,在近半年时间内,两败俱伤的双方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在默夫里斯伯勒以南交战。尽管罗斯克兰斯的坎伯兰军团所拥有的步兵团几乎比田纳西军多两倍,但邦联军在骑兵方面还是占优势。内森·贝德福德·福雷斯特和约瑟夫·惠勒率骑兵向罗斯克兰斯的交通线发动了好几次袭击,而约翰·亨特·摩根则开始发动一场颇有声势的然而收效甚微的袭击。他一直挺进到印第安那州和俄亥俄州,最后他和他的大部分人马一起被俘。游击队亦给联邦方面的供应线造成严重的破坏。罗斯克兰斯采取了报复行动,派出一支骡队进行袭击(他的马匹不足),深入邦联军后方,切断了查塔努加和亚特兰大之间的铁路线。但是,福雷斯特在亚拉巴马州追上了这些袭击者,并将他们俘获。
华盛顿不断地催促罗斯克兰斯发动攻击布雷格的战役。就在林肯等得不耐烦时,罗斯克兰斯终于在6月24日采取了行动。他一旦行动起来,就不顾一连两周下雨,快速和机智地把手下的63,000人部署就绪。在坎伯兰的丘陵地带,有45,000邦联军踞守在四个隘口后面的坚固防御阵地上。罗斯克兰斯一面用骑兵和一个军的步兵佯攻西面的隘口,一面派出三个军穿过或绕过其余的隘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邦联军在弄清是谁在进攻他们之前,不是被赶出阵地,就是被从侧翼绕过。
布雷格被迫撤回塔拉霍马之后,又大吃一惊,因为这时联邦军的一个装备着可连发七弹的新式卡宾枪的步兵旅乘车迂回到邦联军的后方,并威胁了他们的生命线——铁路。他再次后撤,一直撤退到查塔努加。罗斯克兰斯在一个星期多一点的时间里,仅以伤亡560人的代价,就把敌军几乎压到佐治亚州境内。来自华盛顿的电报通报葛底斯堡大捷和维克斯堡大捷的消息,使罗斯克兰斯很生气。他回电说,他希望陆军部不要只“因他写下的不是血书”,就无视他取得的成就。
查塔努加是个战略地位很重要的城市,位于田纳西河流经坎伯兰山脉时冲刷而成的山峡中。它既是邦联控制下的两条横贯东西的大铁路的枢纽,又是通往田纳西东部和佐治亚军事工业区的门户。由于北军攻占维克斯堡已使邦联被分隔成两块,那么再经查塔努加进入佐治亚州,又把邦联分隔成三块。林肯极力敦促罗斯克兰斯乘邦联军立足未稳之机,迅速攻击查塔努加。但是,这位受到坚决支持的将军则坚持认为,不修复全部铁路和桥梁,不把新的后勤基地堆满物资,就不能向前推进。罗斯克兰斯还要求另一支联邦军同时从肯塔基向诺克斯维尔推进,以保护其左翼。这就是安布罗斯·E·伯恩赛德指挥的那个新组建的俄亥俄军团。他在被解除波托马克军团的指挥权后,就被派往西线。8月中旬,两支联邦部队开始向前推进。伯恩赛德的24,000部队迫使在数量上居劣势的邦联守军要么从诺克斯维尔撤退,要么投降。多数守军投奔驻扎在查塔努加周围的布雷格的主力部队。9月3日,伯恩赛德进入诺克斯维尔,终于达到了林肯所期望的解放田纳西东部的目的。
与此同时,罗斯克兰斯再次显示出他那一旦行动起来,就能迅速而机智地调动千军万马的能力。他一面以三个旅的兵力佯攻查塔努加北部各交通要冲,一面率领大部分部队在该城南部的几个地方同时横渡田纳西河。布雷格受佯攻的迷惑,以为“耗子从这么多洞里同时窜出来”,他发现在城南出现的联邦军已从两翼威胁着他在查塔努加的强大防御工事。随着联邦军越过崎岖的山口挥师东进,直指布雷格的生命线——西部通往大西洋的铁路时,这位邦联将军于9月9日撤离查塔努加。
奇克莫加战役
这是罗斯克兰斯在两个月内第二次把布雷格调离战略要地。可现在战争的命运开始发生变化。布雷格施展了他的骗术诡计,把“逃兵”派往联邦军战线,传播邦联军士气低落以及撤退的谣言。罗斯克兰斯急忙率部队前进,以切断这想像中的撤退。他让三个军分别穿过相距各20英里的山峡。然而,布雷格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在查塔努加东南集结兵力,以打击彼此分离的联邦军各部。布雷格已得到密西西比州的约翰斯顿两个师的增援,从而使他的兵力与罗斯克兰斯相差无几。在里士满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上,戴维斯和罗伯特·李决定让朗斯特里特再率领两个师驰援布雷格。邦联铁路当局虽然条件有限,但倾其全力把12,000部队以及全部装备、大炮和牲畜从弗吉尼亚州运到佐治亚北部。由于伯恩赛德的部队已封锁了经由诺克斯维尔的近路,邦联军的增援部队就不得不途经亚特兰大,沿着不同路段遭到破坏的铁路线而绕道965英里。此行花了10天,只有不到三分之二的部队按时抵达,参加战斗。但是,他们的到来起了决定性作用。
在朗斯特里特抵达以前,布雷格曾有三次机会,可以伏击罗斯克兰斯的分散的部队。但是,他的军长们每次都找到了不执行进攻命令的借口。这些流产的邦联军调动使罗斯克兰斯开始意识到他的危险处境。他命令各部队在查塔努加南面十二英里的奇克莫加河谷集结。随着朗斯特里特的第一个团于9月18日下火车,邦联军各部即开始强行通过奇克莫加,企图包抄联邦军左翼,并切断联邦军与设在查塔努加的基地的联系。翌晨,全面战斗爆发。这次战斗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次战争中最为激烈,然而又最令人迷惑不解的一次战斗。战场的很大一部分覆盖着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能见度有限;各师、各旅都各自为战,与全面的战斗计划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一位联邦军将领把奇克莫加战斗说成是“一场疯狂的非正规战斗,与大规模的游击战颇为相似”。
尽管双方都未在9月19日取得任何优势,但邦联军的几次以师为单位的进攻,已迫使联邦军收缩防线。乔治·H·托马斯指挥的联邦军左翼承受着大部分压力。托马斯预料邦联军会在早晨再次攻击他那个军,于是就说服罗斯克兰斯加强左翼。布雷格的确打算袭击联邦军左翼。可是,他在9月20日晨的进攻发动迟缓,而托马斯则有援军助一臂之力,打退了邦联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双方都损失惨重。
后来,邦联军来了好运气,从而使战斗变得对他们有利。一位联邦军参谋没有看见一个联邦师在弥漫的硝烟和树丛中列成阵势,于是就报告说,联邦军右翼有个缺口。罗斯克兰斯命令另一个师前去堵住这个假想的缺口。于是,当这个师从阵地上撤下来,去填补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缺口时,却造成真正的缺口。恰巧,朗斯特里特就在这时径直向这个因联邦军这次错误的调动而造成的缺口发动进攻。中午时分,叫喊着的叛军突破了这个缺口,切断了两个联邦师与其他部队的联系,进击右翼的余部,并大有楔入托马斯部队背后之势,而此时托马斯的部队还在拼命地对付正面的敌人。罗斯克兰斯与溃退的联邦军右翼部队不期而遇,他和各师的残部一起逃往查塔努加。然而,托马斯仍保持镇静,把三分之二的兵力坚持在阵地上。幸有两个后备旅及时赶到,他才免遭一场大难。由于两个后备旅的增援,托马斯在联邦军右翼建立了新的防线,击退了邦联军的好几次全力进攻。就在这天夜里,联邦军撤往查塔努加。托马斯因其非凡的指挥才干而得到“奇克莫加岩石”的美名。
奇克莫加之战是邦联军的一次重要的战术性胜利。罗斯克兰斯电告华盛顿:“我们遭到极大的灾难。”消息传到里士满,一位政府职员兴高采烈地在日记中写道:“这次大捷的后果将是激动人心的。整个南部将再次充满爱国热忱,而北部则将相应地意气消沉。……可以断言,联邦政府现在必须认识到,分布在如此广袤的土地上的南部人民是不可征服的。”
但是,南部的胜利是以伤亡18,454人的代价换来的,几乎占参战人员的30%。联邦军的伤亡也几乎相等(16,170人)。但是,北部的损失可以弥补,而南部则不能。结果,奇克莫加战役成了邦联军的最后一个有意义的进攻性胜利。这场胜利还表明它是一场没有战略性后果的胜利。由于布雷格未能乘胜扩大战果,罗斯克兰斯仍占据着查塔努加。
相互责难困扰着邦联军的高级指挥层。由于布雷格未能利用朗斯特里特的突破,也由于他没有在次日趁联邦军仍然混乱之机再次发动进攻,布雷格麾下著名的将军们一起指责他作战的战术拙劣,而好争论并爱吹毛求疵的布雷格则指责他的几位部下动作迟缓或不服从命令,他把两位军长撤职。后来,争吵竟闹到这种地步,杰弗逊·戴维斯为此从里士满长途跋涉到布雷格的司令部去平息这种讨厌的争论。但这位邦联总统竟把问题处理得极其糟糕了。他当着布雷格的面询问每个主要将军:是否认为部队需要一个新统帅。每个人都说要个新的统帅,但戴维斯却决定仍由布雷格指挥!约翰斯顿和博雷加德是南军数一数二的将领,都可担当此任,然而却不为戴维斯所青睐。戴维斯仍然器重布雷格,然而却没有几个人同意这个看法。
查塔努加的几次战斗
奇克莫加战役结束后,林肯处理指挥问题时更为灵活巧妙。邦联军已把罗斯克兰斯围困在查塔努加:布雷格的部队已占领该城东面的传教士岭,并把大炮架到雄伟的卢考特山顶,从而控制住西面和南面的全部道路。北方佬能够利用的唯一的供应线是条迂回的道路,需要翻山越岭才能到达北部。不过这条道路在雨天几乎无法通行,而且在任何气候条件下都很容易受到叛军炮火的轰击。然而,联邦政府还是决定增援罗斯克兰斯。陆军部命令谢尔曼指挥的17,000人从密西西比州东进,并用火车把波托马克军团的20,000人从1,200英里以外的弗吉尼亚调到查塔努加。林肯再次起用约瑟夫·胡克,让他在新战场上指挥波托马克军团的两个军。这次战争中给人印象最深的后勤成就就要算部队的这次调动了。北军从弗吉尼亚调往田纳西的部队几乎是邦联军上个月调动数量的两倍,但距离更远,需时更短。
但是,只要查塔努加的部队得不到给养,把这些士兵部署到那里就毫无意义。坎伯兰军团有面临长期饥饿之虞。到10月中旬,已有数千匹战马死去,士兵的口粮也减到定量的四分之一。奇克莫加的失利似乎使罗斯克兰斯一蹶不振,无力应付这场危机。10月17日,林肯把从阿巴拉契亚山脉到密西西比河之间的联邦所有军区通通交给格兰特将军全面指挥。格兰特的第一个行动就是让托马斯接替罗斯克兰斯的职务,担任坎伯兰军团司令。他的第二个行动是亲自往查塔努加。正如一位军官后来所写的那样,当格兰特抵达时,“我们开始看到事情在进展。我们感到每件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格兰特执行了一个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以打破对给养的封锁。10月27日夜,一个联邦旅乘架设浮桥用的平底船悄悄地顺流而下,前往布朗渡口;同时另外两队人马则从陆路前去攻击把守通往渡口的各条大道的前哨。联邦军在拂晓时分开始出击,先是把邦联军赶跑,击退其反攻,随后即架好浮桥。于是,他们在卢考特山顶的邦联军大炮射程以外建立了一条新的供应线(饥肠辘辘的联邦士兵给它起了个“饼干线”的雅号)。
由于驻扎在卢考特山谷的兵力不足以防止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布雷格根据戴维斯总统的命令于11月4日派朗斯特里特率15,000人(后又增加了5,000人)前去把伯恩赛德赶出诺克斯维尔,因而又犯下了一个更大的错误。朗斯特里特认为这是甚为愚蠢的行动,这使布雷格的兵力减至45,000人,而这时新抵达的胡克部则使联邦军的兵力骤增至将近60,000人。朗斯特里特还认为,就他所接受的任务而言,他的兵力是太少了。后来事实证明了这一点。邦联军于11月29日向诺克斯维尔防御工事发动的攻击被击退了,南军损失很大。
谢尔曼率另一支部队——田纳西军团的17,000人再回到查塔努加,于11月15日抵达,从而使联邦军拥有了主动权。联邦军的三大主力——坎伯兰军团、田纳西军团和波托马克军团——各有一部在格兰特统帅下组成联军共同作战。这是在这次战争中唯一的一次。布雷格在400英尺高的传教士岭上据守着一条六英里长的防线,山脚下和山顶上都掘有战壕,而在陡峭的半山腰,还有一条未修完的散兵壕。邦联军的三个旅占据着高达2,000英尺的卢考特山。内战的全部经验告诉人们,从正面攻击传教士岭无异于自杀。因此,格兰特的作战计划要求,由谢尔曼率田纳西军团的四个师在岭北端实施侧翼攻击,同时由胡克率三个师直接进攻,或者绕过卢考特山,穿过其间的山谷,直扑传教士岭,进攻那里的叛军左翼。托马斯的坎伯兰军团担任的是次要任务,即威胁邦联军中路,以防敌军向两翼增援。托马斯的部队急于为奇克莫加的失败报仇,因而为充当这个消极角色而恼怒。他们坚决要格兰特收回成命:“他们不得跃出战壕出击。”
11月24日,胡克的几个师经过连续的小规模战斗,精彩地完成了第一项任务,把数量上居劣势的叛军赶下卢考特山。由于这些战斗被大雾遮掩,故称为“云端战斗”。次晨,雾散日出,卢考特山顶上的一面星条旗在两军面前迎风招展。这时,谢尔曼的几个师却遇到了麻烦。他们在攻下传教士岭北端的一座小山后,发现这座小山不过是条支脉,一条乱石嶙峋的峡谷把它与主脉分隔开来,那边盘踞着帕特里克·克利伯恩的加强师,这是布雷格手下的最好的一个师。11月25日晨,谢尔曼手下经过战斗锻炼的西部人向该阵地发动进攻,但未能成功。尽管格兰特派兵增援,谢尔曼仍是毫无进展。
当胡克率师赴传教士岭另一端时,由于查塔努加河上的桥遭到破坏而耽搁了几个小时,当他抵达后,格兰特即命令托马斯向传教士岭下的第一道叛军战壕防线实施牵制性攻击。托马斯的士兵以曾在奇克莫加溃退的部队中的两个师为先导,斗志昂扬地开赴前线,一举攻占了这些地势较低的战壕。然而,他们一旦攻占了这条战壕,就立刻把自己暴露在叛军于山腰和山顶的第二道和第三道战壕组成的火力之下。联邦军的若干团开始向山坡进逼。很快,在一片兴奋的叫喊声中,全线同时向前推进,越过由战壕组成的第二道防线。格兰特怒气冲冲地问道:“是谁下令让他们攻上山的?”谁也没有下达这道命令。它不过是在士兵们开始行动后,由第一线指挥官临时下达的命令。正像格兰特和托马斯在一英里以外的后方指挥所惊异地观察到的,联邦军在这次进攻中,比皮克特在葛底斯堡的进攻显然更没有希望,但他们蜂涌向前,直插顶峰。
但是,布雷格的工兵军官犯了个错误,他们把高处的战壕筑在该岭地形上的制高点,而不是筑在略低几英尺的“军事上的制高点”,以使地面上的一些隆起地块挡不住其火力。因此,迎面而来的北方佬发现了这些沟壑和小洼并在它们的掩护下向前推进,一直推进到足以向叛军防御阵地纵射的距离内。倾刻间,惊慌失措的邦联军垮掉了,数千名士兵非逃即降。一位军官写道,大获全胜的联邦军“完全陶醉在兴奋之中”。他们在这嘲弄人的胜利中高喊着“奇克莫加!奇克莫加!”,同时还看着身着灰色军服的叛军“仓皇逃下山去,遁入林中,一路上丢下不少背包、滑膛枪和毛毯”。
格兰特认为,“再也没有别的部队像布雷格的军队那样遭到痛打的了”,所以希望组织一次猛烈的追击,以全歼之。可是,克利伯恩那个师并未后退一步,从而有效地发挥了殿后作用,使布雷格得以在南面25英里处的佐治亚州的多尔顿附近建立一条坚固的防线。打了几个小仗后,天气变得恶劣起来,两军各自返回冬季营地。
猛攻传教士岭是这场战争中最辉煌的战绩之一。当有人谈起布雷格曾认为他的阵地坚不可摧时,格兰特微笑着说:“嗯,它曾经是坚不可摧的。”坎伯兰军团完全收复了奇克莫加。不仅如此,该军团还最终完成了在维克斯堡和葛底斯堡突破邦联军后方以后所开始的一连串胜利,尽管前面还有一些流血最多的战斗。查塔努加的失守也决定了布雷格的命运。这位将军私下向戴维斯承认:“这场灾难不容辩解。作为一个指挥官,这是罪有应得。我们两人恐怕都犯了这样一个错误,即在一片反对声中仍决定我留任指挥官。”戴维斯勉强任命约瑟夫·约翰斯顿接替布雷格担任田纳西军司令的职务。
查塔努加大捷进一步证实,格兰特是联邦最伟大的将军。从此以后直到1864年3月,他担任联邦陆军总司令。和格兰特一起成为联邦最后胜利的缔造者的,还有另外三位也曾在查塔努加作战的将军——谢尔曼、托马斯和谢里登。他们四人皆来自西部战场。1864年,他们之中的两位——格兰特和谢里登——前往东线的波托马克军,试行他们制定的克敌制胜的方案。
1863年的战争与外交政策
1863年1月,亨利·亚当斯 [ 编者注:亨利·亚当斯(1838-1918),美国历史学家,名记者、作家。1858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内战期间,其父亲弗朗西斯·亚当斯任联邦政府驻英国公使,他任父亲的私人秘书。著有《美国史》、《民主:一部美国小说》等。 ] 在伦敦撰文称:除非联邦军队再遭到一次灾难性打击,否则邦联就没有希望得到外国承认。钱瑟勒斯维尔就是这样的一次灾难。之后,罗伯特·李入侵宾夕法尼亚和格兰特进攻维克斯堡的初战失利,都使人们重新谋求邦联得到外交承认。6月22日,拿破仑第三曾就联合承认南部而采取行动的问题与英国议会的亲邦联议员进行磋商。对这一行动很不幸的是,被选中于6月20日在英国议会提出此动议的人是约翰·罗巴克,他是一个被亨利·亚当斯恰如其分地形容为“比半疯还半疯”的人。罗巴克在一篇漫无边际的讲话中,不慎重地泄露了他和拿破仑第三的谈话细节。议会对这种追随法国的想法,顿时爆发出一种沙文主义的愤怒。帕默斯顿否认政府已从巴黎收到有关此问题的任何官方文件(这是有点儿诡辩的)。拿破仑第三对罗巴克的辜负信任颇为懊恼;于是,此事以彻底失败告终。这不但使亲邦联派普遍丢了脸,更使罗巴克信誉扫地。随后传来葛底斯堡战役和维克斯堡被攻下的消息,这对寄希望于英国的南部来说,则是致命的一击。亨利·亚当斯在7月23日写道:“现在人们立刻承认,谋求外来干涉的一切想法都已破灭。剩下的唯一冲突机会是铁甲舰事件。我们以极大的努力注视着这些铁甲舰。我认为,我们将会解决。”
莱尔德撞角舰
亚当斯提到的铁甲舰与“莱尔德撞角舰” [ 译者注:莱尔德撞角舰:这是一种在舰首装有金属撞角的军舰,由苏格兰探险家、造船技师莱尔德(1808-1861)设计并由他创立的莱尔德造船公司制造的。 ] 有关,这种战舰在1863年几乎使英美关系陷入危机,麻烦的根源在于英国对自己的1819年中立法作了模棱两可的解释。该法禁止“提供装备和设备、安装或武装”战舰以用来反对任何与英国处于和平状态的国家。1861年6月,佐治亚州人詹姆斯·布洛克率一个使团来到利物浦,为邦联购置或建造战舰。布洛克是一个顽强而机智的代理人,以有限的财力取得了出色的成果。他为邦联签了一个合同,建造两艘威力很大的商船劫掠船,这就是后来的“佛罗里达”号和“亚拉巴马”号。这两艘商船劫掠船击沉或俘获了一百多艘过往的美国商船。布洛克在利物浦的对手是美国领事托马斯·A·达德利。这位领事雇用特务、密探、双重间谍专门收集违犯英国法律而为邦联建造上述两艘商船劫掠船和其他军舰的证据。布洛克也用自己的间谍去对付他们,如伪造船舶国籍文件,向达德利的密探递送假情报,还制造假象,以便这些船只在驶离英国以前不能在法律上证明其真正用途。
英国为它的中立法提出了狭义的技术性辩解。外交大臣罗素勋爵说,只要这些英国建造的船只没有在英国领土上“安装和武装”成为战舰,就没有违反中立法。“佛罗里达”号驶离利物浦时没有武装,只是后来在巴哈马群岛(这本身即为英国领土)才被改装成为商船劫掠船的。到1862年7月,由于有明显的证据表明“第290号”船将以同样方式驶离英国,罗素才下令没收该船。可是,就在这个命令由于法律上的模棱两可和官僚们的玩忽职守而被耽搁下来时,布洛克从一个双重间谍那里听到风声,于是不等没收令下达就把已造好的船开出海上去“试航”。该船再也没有返回港口,而是驶往亚速尔群岛,在那里按预定计划装备成一艘专门袭击商船的驱逐舰,从而开始了它以“亚拉巴马”号命名的海上作业。
布洛克还与莱尔德造船公司签订合同,建造两艘铁甲战舰,舰首的水下部分装有七英尺长的大铁钎。这类“莱尔德撞角舰”的威力超过任何船只,是专为撞毁联邦封锁舰队的木船而设计的。布洛克千方百计地保守机密,不泄露这种战舰的真正用途。他甚至把这舰只的所有权转让给一家法国公司,而这个法国公司表面上是为埃及的帕夏购买这些船的!但是,达德利的侦探们搜集到的证据堆积如山,都说明这些船是为邦联建造的。1863年的整个夏天,美国驻英公使弗朗西斯·亚当斯不断质问英国外交部,并含蓄地威胁说,如果允许撞角舰溜走,就要开战。罗素理屈词穷地答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无可奈何。9月5日,亚当斯写了一份气势汹汹的照会,其结尾的措词是:“我如果向阁下指出这就是战争,或许是多此一举。”
次日,英政府扣押了这些船只,后来又买下,交给皇家海军。当外交信件公布时,亚当斯在美国几乎成了英雄,显然,由于他的“这就是战争”的照会才迫使约翰牛让步的。其实,在收到亚当斯照会的前两天,英政府就已决定扣押这些撞角舰了。然而,事情出现这种结果的确应归功于亚当斯。他在前几个月提出的强硬抗议,再加上西沃德在华盛顿对英国大使持同样强硬的方针,都始终对英政府保持着毫不松动的压力。英国商人和海军军官担心,如果一个中立的美国为英国的敌人建造驱逐舰,那末,在未来的一场战争中,结局甚为可虑。因此,他们也向女王政府施加了压力。
对邦联来说,在外交政策处处不尽人意的一年中,没收莱尔德撞角舰事件是最沉重的打击。求得英国承认和调停的一切希望都已破灭。现在,在英国建造战舰的机会看来也丧失了。由于受挫,邦联把英国一些领事(他们仍被官方派驻联邦)驱逐出南部城市,并把詹姆斯·梅森专员从伦敦调至巴黎。这就等于外交关系的破裂。然而,这无损英国一根毫毛,而且,对邦联来说,除了或许保持住其受到损害的尊严以外,也毫无作用。从现在起,邦联的外交将集中于法国了。
在墨西哥的阴谋
起初,那个地区的事态似乎还很有希望。法国皇帝对南部的同情是众所周知的。自1862年始,拿破仑第三就使帝国在墨西哥参与了一场冒险,而联邦的胜利则会危及他们的成功。1861年的墨西哥在政治和财政上的不稳定,引起了英国、法国和西班牙的联合军事远征,以索回墨西哥欠下它们的外债。经过谈判解决后,英国和西班牙于1862年撤出军队。但是,拿破仑第三把一些不可能满足的要求强加给软弱的墨西哥政府,并于1863年增兵35,000人。这些军队占领了墨西哥城,并于1863年6月推翻了自由主义的领袖贝尼托·胡亚雷斯。
与此同时,邦联已与墨西哥北部省份的反胡亚雷斯的酋长们结成准同盟关系,这些酋长们又从偷越德克萨斯边界的走私贸易中捞取好处。到1863年,南部外交的主要目标是与法国签订一个协议。根据协议,邦联承认法国控制下的墨西哥政权,以换取法国对邦联的承认。当拿破仑第三策划选择奥地利的费迪南德·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为墨西哥国王时,邦联使者就到马克西米利安那里建议结盟。尽管这位奥地利人有这种愿望,但其主子拿破仑第三并不真心愿冒与美国交战的危险。国务卿西沃德巧妙地在两个极端之间指导着美国外交政策:其一是放弃门罗主义;其二是公开与法国决裂。他彬彬有礼然而却坚定不移地警告拿破仑第三,美国不会容忍外国干涉墨西哥。但他同时也含蓄地暗示:法国如继续不承认邦联,他的国家就有可能承认马克西米利安。
这种胡罗卜加大棒政策相当奏效。在欧洲的冲突中越陷越深的拿破仑第三逐渐对墨西哥失去兴趣。他与邦联使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阻止法国为邦联建造战舰。邦联谋求欧洲的承认和援助的最后一次认真的努力已遭到失败。邦联于1865年垮台后,对天真的马克西米利安来说,拿破仑第三在墨西哥冒险的结局是悲剧性的。邦联军在阿波马托克斯投降后,美国把50,000名经过战斗磨练的老兵派到德克萨斯-墨西哥边境;而同时,西沃德对法国越来越大地施加压力,以使它的军队撤出墨西哥。法国于1867年撤军时,马克西米利安政府随之垮台,马克西米利安本人则为胡亚雷斯派系的人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