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年:1859年-1860年·第八
作者:詹姆斯·M·麦克弗森·美国
出自————《火的考验:美国内战及重建》
出自————《战争通史》
约翰·布朗与哈珀斯渡口事件
自1856年在堪萨斯作为游击队首领取得功绩后,约翰·布朗就一直在研究制订一个在南部打击蓄奴制的令人敬畏的计划。布朗是个相信上帝的惩罚和公正的加尔文派教徒。他特别喜欢《圣经》中的一句话:“不流血就不能免除罪孽。”他确信,奴隶制的罪孽必须用血来偿还。怀着真诚的宗教狂热,他坚信自己是执行上帝这一任务的工具。他计划率领一支突击队进入弗吉尼亚的山区,在那里把低地种植园的奴隶吸引到他的旗帜下。他将武装他们,并建立一个临时的自由人共和国,扼守要隘,抵御反攻,然后沿着阿巴拉契亚山脉向南推进,号召奴隶起义,直至可恶的奴役体制彻底崩溃。
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计划,但布朗竭力说服一些废奴派领袖,让他们相信计划是可行的。1856年-1859年期间,他穿梭于堪萨斯、东北部地区,以及加拿大的逃奴聚居区,征募志愿兵,筹集资金,并为计划中的黑人共和国起草宪法。格里特·史密斯、托马斯·温特沃思·希金森、西奥多·帕克和其他三位马萨诸塞州的废奴主义者建立了一个“秘密六人小组”,帮助布朗在新英格兰筹款。这些钱名义上用于堪萨斯,实际上是用来购买武器和给养,以帮助布朗进击南方。
支持布朗的废奴主义者确信道义上、政治上反奴隶制的行动已经失败。随着“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的通过、布坎南当选总统和德雷德·斯科特案的裁决,奴隶制已经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暴力的反击是对那些胜利的唯一回答。“秘密六人小组”虽然不清楚布朗进攻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但了解并赞成他的总的意图。他们把布朗看作是“负有特殊使命的19世纪克伦威尔铁骑军,……继承了因克伦威尔的逝世而一度中止的英格兰清教事业——社会新生事业”。 [ 译者注:奥利弗·克伦威尔(1599-1658),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著名领导人,英格兰将军和政治家,1653年起建立独裁统治并自立为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护国主。他曾于1642年返回家乡创建一支训练有素的“铁骑军”,全部将士均由清教徒组成。在随即爆发的两次内战中,他率领“铁骑军”及后来的新模范军战胜了王党军队,并处死了国主查理一世。恩格斯说他“兼罗伯斯庇尔和拿破仑于一身”。 ]
布朗计划夺取弗吉尼亚州的哈珀斯渡口的联邦军火库,用从那里夺取的武器武装他期待加入其行列的几千名奴隶。1859年夏季,他在哈珀斯渡口对岸的马里兰州境租借了一个农场,并开始在那里集结他的由17名白人和5名新加入的黑人组成的袭击部队。布朗曾试图说服黑人领袖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加入他的队伍。布朗对道格拉斯说:“为了特殊的意图,我需要你,当我进攻时,成群的蜜蜂将飞离蜂巢,我想请你帮忙把它们收入蜂箱。”但道格拉斯拒绝参加,并试图劝阻布朗的鲁莽计划。他认识到,入侵弗吉尼亚并以24人的“部队”进攻联邦军火库是一种毫无希望的愚蠢行为。
哈珀斯渡口位于波托马克河和谢南多厄河汇合处,高山环抱,是一个军事陷阱。布朗的作战计划令人难以置信地不成熟。他未能将他的意图告诉这个地区任何一个有关的奴隶。他忽视了对哈珀斯渡口周围做地形侦查,以确定撤退路线。他没有准备给养,也没有建立一条防线,以抵御必然招致的反攻。当他在1859年10月16日夜带领18人攻占军火库时,他们甚至没带干粮。
当这个小分队夺取了毫无防备的军火库、兵工厂以及来福枪厂,达到了初步的目标后,布朗似乎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坐等奴隶们前来增援,但参加进来的黑人只是一小群惊慌失措的奴隶。他们是被布朗派出的巡逻队招集来的,另外还有白人人质。
这时,事件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10月17日,当地居民和附近军队被动员起来。他们占领了波托马克河与谢南多厄河上的桥梁,切断了布朗的退路,把袭击者赶出了军火库、兵工厂和来福枪厂。三个当地人(其中有一个是自由黑人)和几个布朗的人,包括他的两个儿子在激战中死去或受重伤;七名袭击者逃跑(其中两人后来被抓获);其余人被迫退到坚固的消防站。布朗和4名受伤的袭击者在这里进行了最后的抵抗。10月17-18日夜间,一支由罗伯特·E·李上校和J·E·B·斯图尔特海军上尉指挥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部队包围了消防站。第二天清晨,布朗拒绝投降。海军陆战队采取强攻,以死一人的代价攻克了消防站。他们至少杀死了两名袭击者,打伤了布朗。
布朗解放奴隶的战争前后历时36小时即告结束。17人被打死,其中有10名袭击者。布朗及其他6名被俘的同伙最后被处绞刑。没有一个奴隶自愿参加这次暴动。布朗留在马里兰农舍里的一个手提箱装满了他同“秘密六人小组”以及其他北部同情者的通信。当这些信件被查获并公之于世后,“秘密六人小组”(除希金森仍挑衅地坚持其立场外)全都躲藏起来或逃到了加拿大。他们中的一些人后来曾到国会听证会做证人,但无一人被起诉犯有同谋罪。
从某种意义上讲,袭击哈珀斯渡口是一次不幸的悲剧性的失败。但从广泛的意义上讲,如果布朗的目的是鼓动一次暴力反抗以解放奴隶,也许他会取得出乎料想的成功。有迹象表明布朗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希望他的牺牲将使他在许多北部人的眼中由一个狂人变成为圣人,而在南部却激起了恐惧和暴怒,从而加速最后决战的到来。当弗吉尼亚州法院迅速地以谋杀、叛逆、暴动罪对他进行审判期间,布朗拒绝了一切暴力营救计划或以神经病为借口的办法,去逃脱刽子手的绞索。他对亲友们说:“对我来讲,受绞刑比其他任何事都更有意义。”
在11月2日被判决到12月2日被绞决期间,布朗的言行赢得了无数北部人的敬佩。他以尊严的态度面对死亡。对于他,可以确切地说,他的生命中没有任何东西像他的结束那样更与他相称。他在法庭关于对自己的判决的演说结束语直接成为一篇杰作:
正如我所想像的,这个法庭也承认上帝的法律是有效的。我知道我所吻的这本书是《圣经》,至少是《新约》。它教导我,如果我希望别人为我干任何事情,我也应该这样回报他们,它还进一步教导我,要记住那些被奴役的人们,对他们负有义务。我努力遵循这些训示。我说,我还太年轻,而不理解上帝是一个偏心眼的人。我相信,为了上帝的那些被藐视的人的利益,就如我坦白承认的那样,我干了我已经干的事,是正义的事,并非错误的事。现在,为使审判尽快结束,如果认为必要,我将付出我的生命,让我的鲜血,我的孩子们的鲜血和这个蓄奴制国家千百万被邪恶、凶残和不正义的法规剥夺了权利的人的鲜血流到一起,我说,就这么办吧。
12月2日,布朗镇定地走向绞刑架。他交给监狱看守一张字条:“我,约翰·布朗,现在坚信只有鲜血才能洗净这个罪恶国土的罪恶。”
布朗在判决后的行为提高了他的声望,成了北部废奴主义者眼中的圣徒。拉尔夫·沃尔多·埃默森说,布朗将“绞刑架看作十字架一样光荣”。亨利·沃兹沃恩·朗费罗把布朗的绞刑日视为“一次新革命——其重要性毫不亚于以往的革命——的纪念日”。一些著名共和党人虽争相与布朗划清界线,但他们有些人也承认其理想是高尚的,只是手段不好。马萨诸塞州共和党一颗正在升起的明星约翰·安德鲁说,约翰·布朗的行为可能是鲁莽的,但是,“约翰·布朗本人是正确的”。温和派报纸《斯普林菲尔德共和党人》宣称,再没有什么事件“能够比这个绞刑更引起人们在道义上对蓄奴制的敌视。这并不是因为布朗的行动得到普遍赞成,因为这些行动并不可取。而是因为他的精神和品质被承认是伟大而高尚的”。在布朗被绞死的那天,北部许多城市教堂都敲响了钟声,并鸣放礼炮。在许多祈祷会上人们都做出了要纪念这个日子的决定。这种哀悼的浪潮是罕见的,它表明反奴隶制的决心已经深深地渗透北部人的思想意识。
北部人对布朗的这种同情在整个南部引起的震动,比袭击事件本身更加强烈。无论北部共和党人对布朗的行为怎样表示不赞成,无论北部保守派和民主党人怎样集会谴责布朗和所有同情他的人,南部人只看到对布朗牺牲时表现的悲痛。他们认为,布朗就是废奴主义者,废奴主义就是共和党人,共和党人就是整个北部人。南部许多地区感到了恐慌。奴隶巡逻兵加强了他们的警戒。志愿民团擦净了武器,严阵以待。
布朗袭击事件发生后,分裂情绪像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咄咄逼人的《查尔斯顿信使报》欢呼:“妥协的日子已经过去。”哈珀斯渡口事件甚至使“最执拗的联邦主义者确信,南部在联邦中是没有和平的”。一位前辉格党人也悲哀地附和说,这一事件“对于南部各州的老练而坚定的保守主义者来说,简直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思想、感情和愿望上的彻底的革命”。
北方民主党人试图利用这次袭击事件,用斯蒂芬·道格拉斯的话说,他们把这一事件看作是“共和党的学说和主义的自然的、合逻辑的、不可避免的结果”。由于威廉·H·西沃德是共和党提名的总统候选人的主要竞争者,所以民主党集中火力对付他。他们指责他关于“血腥和残酷”的不可遏制的冲突的演讲,是对布朗的血腥和残酷行动的鼓励。民主党成功地使共和党陷于被动。马萨诸塞州州长亨利·威尔逊承认说:“布朗事件把我们由一个灿烂辉煌的境地抛向被动挨打的境地。……如果我们在明年的大选中败北,那全要归咎于愚蠢的不实际的布朗运动。”
民主党查尔斯顿大会
但一些政治事件很快使民主党,而不是共和党,在北部陷于被动。南部民主党人决定把起草联邦奴隶法条款写入民主党纲领,从而否定道格拉斯的“弗里波特理论”并拒绝推举他为总统候选人。1860年1月,亚拉巴马州民主党在威廉·朗兹·扬西的敦促下指示其代表,假如奴隶法条款被否决,就退出全国代表大会。12年前,当同样的条款被否决时,仅仅有一位代表跟随扬西退出全国代表大会。但是这一次扬西可以指望有更多的伙伴。
4月23日,当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在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召开时,道格拉斯似乎仍控制着多数代表,但却下降到不足三分之二。1836年以来,民主党提名总统候选人必须获得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在查尔斯顿,群情激昂。北部代表在这充满敌意的土地上感到完全是外人。当政策委员会向大会提交多数派和少数派的提案时,紧张气氛进一步加剧起来。扬西大步走上讲台为奴隶法条款演讲时,南部党员高声欢呼。扬西说:南部必须保护它的财产,“我们的立场是要求你们让步。北部的先生们,我们南部人侵犯过你们的权利吗?……我们的制度处在危险中;我们的和平将被破坏;我们的财产将被毁灭;我们的名誉受到威胁”。道格拉斯派代表主张重申1856年关于人民主权的条款,并增补一项条款,说明将遵守最高法院对准州议会在蓄奴制问题上的权力作出的裁决。 [ 注:由于在德雷德·斯科特案中,关于准州议会对蓄奴制的权力问题没有被提交法院裁决,所以塔尼就此问题的声明始终只是一个附带意见。 ]
除此之外,北部代表别无出路。奴隶法条款将给他们脸上抹黑。南部人要求他们承认扩大蓄奴制是有益的。一位俄亥俄州代表激动地辩解道:“南部的先生们,你们误解了我们,误解了我们!我们是不会那么做的!”
争论几天后,对纲领进行最后表决,人民主权条款以165票对138票取得优势(自由州,154票对30票;蓄奴州,11票对108票)。共有南方8个州的49名代表按照预先的安排,跟随扬西退出了大会。他们到另一个大厅开会,通过了南部权利纲领,并观望着主要会场将采取的步骤。即使在这些南部的代表退席后,道格拉斯仍未能在剩余代表中获得三分之二的多数票,更不用说获得大会主席所要求的总数的三分之二了。经过57轮的投票后,疲倦的代表们决定休会,待6个星期后再于巴尔的摩复会。
民主党的领袖们希望大会的拖延能使情绪冷静下来,并为通过条款进行明智协商。但喜气洋洋的南部人固执己见,拒绝和解。他们有些人认为,脱离民主党就是脱离联邦的第一步。在南部人退出大会的当天夜里,激动的人群聚集在查尔斯顿法院前聆听扬西的演讲。他没有使他们失望。他结束演讲时大声说:“或许现在,历史学家的笔正在写着一次新的革命的历史。”庞大的人群“为独立的南部共和国三次欢呼”。
正当沮丧的北部民主党人从查尔斯顿返回的时候,从前傲慢的辉格党的残余于5月9日在巴尔的摩召开大会,组成了“立宪联邦党”。它事实上是1856年美国人党抛弃了本土主义后的复活。立宪联邦党人的实力集中在上南部地区。该党采取了一个老生常谈的纲领,表示支持“国家宪法,各州联盟,法律实施。”它提名田纳西州的约翰·贝尔为总统候选人,马萨诸塞州的爱德华·埃弗雷特为副总统候选人。这些人没有机会获胜,他们顶多通过掌握足够的选票在国会的选举中阻止共和党的胜利。
共和党提名林肯
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满怀信心地于5月16日在芝加哥召开。一切都决定于他们的候选人。共和党确信,不论他们提名谁做候选人,都将获得至少五六个北部州,但得不到任何南部州的支持。要取得多数选票,他们还必须赢得宾夕法尼亚再加上伊利诺伊或印第安纳州的支持——这三个州在1856年大选时全都倾向民主党。这样便排除了萨蒙·P·蔡斯。这三个州认为他太激进了。来自密苏里的爱德华·贝茨希望似乎大一些。他是个圆滑的前辉格党人。骑士风度的霍勒斯·格里利支持他仅仅是由于他能获得下北部地区的选票。但是,爱德华·贝茨曾在1856年支持过美国人党,这将妨碍他得到德裔美国人的票数。贝茨对自由土壤党的冷漠态度也背离了党的反蓄奴制的思想原则。宾夕法尼亚的西蒙·卡梅伦有把握得到他本州的支持,但仅此而已。其诚实多少有些令人生疑,卡梅伦曾经是民主党人,后又是辉格党人和一无所知党人。
最重要的候选人是受到上北部大多数代表支持的西沃德。但他有两个不利条件。首先是他长期的政治生涯。他作为州长和参议员,树敌很多,其中就有在他自己的纽约辖区内与他作对的格里利。其次,西沃德曾反对“1850年妥协案”,他当时的“高等法律”演说以及1858年关于“不可约束的冲突”的演说,都使他以激进派而闻名。来自下北部的共和党领袖们担心西沃德不能赢得他们那些州的支持。
所有这些因素都加强了亚伯拉罕·林肯作为候选人的地位。林肯最初只获得伊利诺伊州代表的支持。但他的竞选主持人巧妙地又为他拉到了一些地区的选票;特别重要的是,在第二轮投票中还获得了一些主要州的选票。林肯具有各种赢得信任的条件。他在以前辉格党人为多数的共和党中是个前辉格党人。他谴责蓄奴制是道德败坏,但不同意采用过激的行动来反对它。他既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政治家,曾在与道格拉斯的竞选中获得了很高声望,但他没有长期从政,所以没有树敌过多。他反对本土主义,但不像西沃德那样明显地使自己脱离本土主义选民。他出身卑微,他的“诚实的亚伯”和劈木人的形象,都是他的政治资本。
与1856年相比,1860年的共和党竞选纲领显得不那么激进。1860年修改了关于多妻制和奴隶制是“野蛮时期的孪生遗物”的提法,谴责布朗的袭击是“最大的罪恶”;在不改变原意的前提下缓和关于在各准州排斥蓄奴制问题的语调,并肯定“各州有权制定和管理自己的内部体制”。为改变党的本土主义形象,竞选纲领反对“在国籍法方面做任何修改”,因为那将“剥夺或损害”移民的权利。1860年纲领比以往的纲领更加关注地区集团的经济利益:它包括一项宾夕法尼亚保护性关税的条款;为吸引中西部选民,它主张制定宅地法;它还要求为河流和港口拨款,并要求政府资助建造横跨大陆的铁路。这个纲领兼容了辉格党和自由土壤党的主张,温和但坚定地表达了现代资本主义的自由劳动思想。正如它自诩的那样,它是美国历史上最简明和具体的纲领——一个大幅度吸引北部选票的最成功的纲领。
候选人与纲领要相得益彰。5月17-18日夜,来自北部地区的代表们通宵达旦地紧急磋商,试图一致推出一位足以阻止西沃德的候选人。林肯的那些竞选主持人不知疲倦地到处活动,说只有他们的候选人才能赢得整个北部,他们向印第安纳州的凯莱布·史密斯和宾夕法尼亚州的西蒙·卡梅伦许下了内阁职位。林肯曾指示其竞选代理人“不要做任何将使我受到约束的许诺”,但其主要代理人则讲,“林肯不在这里,不知道我们同谁会晤。所以,我们就继续干下去,就好像我们未曾听到他的指示,而他则不得不认可”。
在第一轮投票中,林肯获得102票,西沃德获得173.5票(须达233票才能被提名)。西沃德获上北部132票,而林肯只有19票。在从新泽西到衣阿华那关键的六个州,林肯获得62张选票,而西沃德只有3.5票。在第二轮投票中,宾夕法尼亚和新英格兰一些州的代表转向了林肯,使他获得了181票,与西沃德的184票半对峙。在第三轮投票中,更多的选票转向了林肯。他共获231.5票,仅差1.5票就可得到提名。俄亥俄州代表突然起来宣布,他们的4票改投给林肯,于是整个大厅陷入了戏剧般的沉寂。芝加哥宠儿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全州沉浸在喜庆的欢乐中。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的是缅因州国会议员,前民主党人汉尼巴尔·哈姆林。
民主党一分为二
查尔斯顿大会失败后,民主党两翼都在为6月18日巴尔的摩的新大会做准备。多数脱党分子希望参加大会,并联合北部执政的民主党人再次击败道格拉斯。但道格拉斯派民主党人在一些南部州组织了自己的代表团。大会就重新接纳南部脱党分子问题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最后,大会接纳了一部分,但拒绝大多数对抗已选定道格拉斯派候选人的州的代表,从而导致南部人第二次退出大会。这次退出的共有110人,超过了代表总数的三分之一。他们离开大会去召开了自己的“南部权利”大会。脱党分子依据蓄奴法纲领提名肯塔基州的约翰·C·布雷肯里奇(布坎南的副总统)为总统候选人;而忠于北部的那派仍提名道格拉斯。全国上下都迅速地为四个党竞选做好了准备,每个党都意识到这次竞选是它们历史上最关键的时刻。
竞选运动
斗争很快变成了不同地区的两党竞选:在北部是林肯对道格拉斯,在南部是布雷肯里奇对贝尔(立宪联邦党候选人)。共和党人连一票也不指望从南方10个州获得;而道格拉斯也同样没有希望从那10个州得到支持。北部大多数老辉格党和美国人党的选民都转向了共和党。布雷肯里奇只有代表布坎南政府时才得到北部民主党主要成员的支持,而作为南部权利派就别再指望获得北部选票。很明显,击败林肯的唯一办法就是三个反对党的联合,这样他们就可能赢得整个南部,以及三、四个重要的北部州。
但这一联合还存在一些难以克服的障碍。民主党令人痛心的分裂几乎是难以得到谅解或被忘却。一大批狂暴分子分明是在努力破坏党的统一,以保证选出一位“黑人共和党总统”,于是乃激发南方的分裂情绪。即使在那些抱怨分裂的南部民主党人中间,鸿沟也太深而无法逾越。南部达成的唯一联合是得克萨斯州的贝尔-道格拉斯派,他们共获得24%的选票去反对布雷肯里奇。一些政党领袖经过艰苦的努力终于在纽约、宾夕法尼亚、罗得岛和新泽西州拼凑起了选票联盟。但这已无济于事,因为林肯已经在前三个州赢得了多数去抵抗反对派的联合,并在新泽西得到了半数以上的选票。
看来林肯将获得几乎全部的自由州的选票,这使保守派产生一种沮丧的和宿命论的情绪。与此同时,一种群众性的歇斯底里风浪,就像1789年夏季在法国农村发生的那种“大恐慌”,席卷了整个南部。约翰·布朗的阴魂已经笼罩着南部人的思想。共和党总统一旦当选,就会使南方人担心北部废奴主义者将派出几十名约翰·布朗。每一个陌生人都成了废奴主义者的代理人;每一位带有神秘面孔的黑人都成了潜在的纳特·特纳。南方报纸报道说,成百个纵火、投毒、谋杀事件都被认为是奴隶们干的。一些犯有暴动嫌疑的黑人和白人被私刑处死,很多人遭受鞭挞,或浑身涂满柏油,再沾上羽毛。成百名北部白人被勒令离开,违者处死。那年夏季南部发生的严重干旱加重了这种歇斯底里气氛。
支持贝尔或道格拉斯的南方报纸认为,布雷肯里奇的宣传工具是存心制造暴动恐慌,来为他们的候选人争取选票。一家报纸说,那些恐慌故事“据查,才发现都是编造出来的,而且它们全部都是夸大其词的”。现代历史学家们同意这种判断。但无论是真是假,这些故事造成了几乎无法忍受的紧张气氛,使南部的革命迫在眉睫。1860年,下南部地区几乎每一位发言人都不止一次地警告说,如果共和党候选人当选,他们就将脱离联邦。就连贝尔和道格拉斯的宣传工具也发出类似的警告。佐治亚州立宪联邦党领袖本杰明·H·希尔说:“这个政府不能与黑人共和党并存共处。”亚特兰大一份道格拉斯派报纸宣称:“不管后果如何,即使波托马克河水被鲜血染成红色,即使宾夕法尼亚的街道铺满10英寻 [ 译者注:英寻,测量深度的长度单位,合6英尺,或1.829米。 ] 厚的碎尸,……南方也决不会接受让亚伯拉罕·林肯就任总统这样的屈辱和难堪。”
共和党人并不认真对待这些警告。他们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些警告是为了吓唬北部选民不投共和党的票。南部人早在1850年就曾以分裂相威胁,后来在1856年总统竞选中,在1859年对众议院议长席位的争夺中,以及在其它一些场合都曾提出这种威胁。一位共和党人、芝加哥市市长断言:这些最新警告仍然属于“那套恐吓、要挟北部屈服于南部的主张和暴政的老把戏”。德裔美国人领袖卡尔·舒尔茨回忆说,当初彭宁顿当选为众议院议长时,南部议员们都跑了出去,但他们喝了杯酒,又返回来;等林肯当选以后,他们将喝两杯酒,然后依旧返回来。
林肯也不相信“会发生任何瓦解联邦的尝试”。竞选期间,他注意按照惯例保持总统候选人的缄默不语。当选举日临近时,他拒绝了保守派朋友们要他发表一个公开声明以使南部平静下来的请求。“我的话怎样才能使恐慌平静呢?”林肯问道,“是打算不要政府干预各州内的奴隶或蓄奴制吗?这一点我早已反复讲过,再要重复就会成为笑柄,就显得怯懦,胆小……[并且是]鼓励鲁莽的坏人相信他们是在和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打交道。”
当然,随后发生的事件表明南部关于脱离联邦的威胁并不是讹诈。然而,除了否定他们曾坚持的一切主张外,看不出共和党人在大选前还能为此做些什么。亚特兰大一家支持道格拉斯的报纸宜称,“我们认为,任何人……凡不敢宣布他……相信奴役非洲人的蓄奴制为社会、道德和政治的幸事者都是南部制度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共和党无论怎样试图表示和解,都无法使南部人听信,除非他们表示笃信蓄奴制。
南部认为关键问题是共和党对蓄奴制的威胁,而北部民主党为迎合时尚则把种族主义作为旗帜。民主党的漫画和横幅标语宣扬“黑人共和党”的胜利将使北部变成一所“黑鬼平等”的疯人院,种族混合,全是令人作呕的模样。漫画表现一些黑人正在吻一些白人妇女,而林肯和霍勒斯·格里利却亲切地看着这一切。这种宣传在纽约州尤其盛行,那儿的共和党议会正在组织对一项宪法修正案的投票,该修正案旨在取消对黑人选民的250美元财产限制的歧视性条款。由于认识到这一问题容易受到攻击,共和党发言人和报纸大多对此修正案采取回避或冷淡态度。林肯在纽约州获得了54%的选票,而该修正案却只得到37%的赞成票。尽管纽约州北部反奴隶制各县一致拥护这项修正案,但全州共和党人只有三分之二投了赞成票。
共和党人在上北部地区把精力集中于蓄奴制问题,而在下北部则强调经济问题:中西部地区的宅地条款,宾夕法尼亚的关税条款,以及有关这些地区的河道、港口和横跨大陆铁路等条款,这些地区将因这些措施而受益。林肯的故乡斯普林菲尔德举行的一次共和党集会,在27条横幅标语中只有两条涉及蓄奴制问题。宾夕法尼亚一位民主党人抱怨说:“共和党人,在他们的讲演中,关于黑鬼问题什么都没有说,全都转向了关税问题。”事实上,民主党人已经轻易地把这些问题交给了共和党人。在1859年-1860年国会期间,民主党人曾投票否决横跨大陆铁路法案、河道与港口法案,以及提高1857年低关税标准法案。布坎南总统否决了宅地法。如果需要的话,这就是向北部选民明确地表明,南部及其“不反对蓄奴制的北部走狗”正在阻挠那些对国家的发展和繁荣至关重要的措施。
1860年共和党人同废奴主义者的关系是复杂的。许多废奴主义者指责共和党是——用加里森的话说——“一个随波逐流、左右逢迎的怯懦的党”,因为它更致力于限制而不是消灭奴隶制。共和党的自我表现说明,它是一个真正的“白种人的党”,因为他们试图把准州留给白人自由劳工,这也使废奴主义者恼火。林肯的声明也是这样说的,它反对干涉各州奴隶制,反对消灭州际奴隶贸易,反对废除逃亡奴隶法。在多数地区,共和党人不敢接近废奴主义者,因为同这些“狂热分子”的联合将失去选民。
但在上北部一些地区,尤其是新英格兰,共和党同废奴主义者的关系是密切的。共和党马萨诸塞州长竞选人约翰·安德鲁和密歇根州长竞选人奥斯汀·布莱尔都是十足的废奴主义者。许多共和党参议员和众议员,以及佛蒙特州的全体共和党人事实上也都是废奴主义者。一些彻底的废奴主义者也都为林肯竞选。大多数加里森分子私下里都认为,尽管共和党有缺点,但“林肯的当选将标志着朝正确方向的发展”。“激进废奴党”,即原自由党的一小部分残余,于1860年召开会议,并提名赫里特·史密斯为总统候选人。但这个“第五党”的提名,几乎也就等于是做个姿态,史密斯所获选票是微不足道的。政治废奴主义者大都参加了共和党,他们构成了共和党的一个激进的基层组织,使这个党在上北部地区增添了革新的战斗的调子。
竞选运动在北部也同南部一样充满激情。南部恐惧盛行,而共和党人却在北部唤起人们的热忱。横幅标语、游行、群众集会和歌曲使这次竞选运动比1840年竞选时的小木屋和烈性苹果酒更富有特色。“把木料截成横木的候选人”林肯是自由劳动者的象征,具有非凡的魅力。在“共和党广泛觉醒”横幅下的庞大游行队伍,高唱政治歌曲,手持火炬,跨越围栏的横木。(一年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将扛起旧式步枪,并高唱《约翰·布朗的尸体》歌曲行进在队列中)。
道格拉斯一反惯例,亲自到全国各地从事竞选活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赢得胜利的希望很小。但他认真对待南部脱离联邦的威胁并努力勇敢地面对它们。他在演讲中意味深长地呼吁全体美国人民应该团结在联邦周围。道格拉斯不顾疾病和劳累,坚持着艰难的步伐。就许多方面讲,这是他最出色的时候——尽管爱动脑子的观察家们指出,现在全国刮起的旋风正是6年前道格拉斯本人在堪萨斯惹起的。
道格拉斯在衣阿华从事竞选活动时获悉共和党在宾夕法尼亚、俄亥俄和印第安纳等州10月份的选举中取得了胜利。道格拉斯说:“林肯先生是下届总统,我们必须争取拯救联邦,我得到南部去。”他冒着很大的人身危险到下南部地区从事竞选活动,每一次停留都谴责分裂。选举日那天,他在莫比尔。看到亚拉巴马州人对林肯的胜利的反应后,他返回旅馆,他的秘书说:“从未见过他如此绝望。”
结果
从民主党的角度看,结果的确令人失望。林肯赢得了除新泽西外全部自由州的选举人票(在新泽西,他获4票,道格拉斯获3票),和北部54%的普选票,在北部各州,(除加利福尼亚、俄勒冈、新泽西三州外)获得了超过其联合对手的绝对多数。这样,即使他的对手全都联合起来,他在全国也能得到多数选举人票,正如下表所示。林肯没有获得蓄奴州的选举人票,也几乎没有获得边境各州除一些县镇以外的普选票。道格拉斯在北部位居第二,但他仅仅赢得了密苏里州以及新泽西的那三张选举人票。贝尔获得弗吉尼亚、肯塔基和他的故土田纳西州的选举人票。南方其余各州的选举人票则归于布雷肯里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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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北部——新英格兰和纽约州北部、密歇根、威斯康星、明尼苏达等州北部,加上俄亥俄、印第安纳、伊利诺伊和衣阿华等州的新英格兰人各县,林肯获得了多于60%的选票。在其余的自由州地区他只赢得了50%的选票。因此,是北部坚决反对蓄奴制的势力赢得了这次大选,并在国会的共和党议员中占有支配地位。这一事实并非没有被南部人察觉。
直到1856年还没有一个大党鲜明地表示反对蓄奴制。仅仅4年之后,北方州就选出了一位主张最终废除这一制度的总统。新奥尔良一家报纸认为,这是“极大的凶兆。除各种问题和疑问之外,它表明绝大多数北部人以单纯南北地区性的仇恨看待我们南部。”《里士满观察家》直率地说:“关于北部保守主义无效地要求详细检查选票的空谈现在也许被驳回。一个以憎恨奴役非洲人的蓄奴制为唯一思想感情基础的党,现在已是统治力量……不落入联邦这个陷阱,就能够改变[这些]或削弱它的力量。”
反蓄奴制的人们对林肯当选的反应,似乎证实了南部人的恐惧。废奴主义者温德尔·菲利普斯和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曾经尖锐地批评共和党的缺点。但在选举后第二天,菲利普斯在波士顿对庆祝的人群说:“有史以来,由奴隶选择美国总统还是第一次(欢呼声)。我们已经采取断然行动了。”道格拉斯说,蓄奴制势力统治国家的日子不长了,“林肯的当选挫伤了他们的威信,打破了他们的统治。这表明了这样的可能性,就是选出的总统即使不是废奴主义者,至少也是有反蓄奴制名声的人”。作为总统的孙子和儿子,自由土壤党和曼彻斯特共和党的创始人查尔斯·弗朗西斯·亚当斯宣称,随着林肯的当选,“一场伟大的革命确实发生了……这个国家已永远抛弃了奴隶主的统治”。
作为对北部这场革命的回答,南部发动了脱离联邦的反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