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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战·第三

海战·第三

作者:石岛晴夫·日本

出自————《西班牙无敌舰队

出自————《战争通史

   第六节 无敌舰队冲入海峡

   挡住无敌舰队

   因不合季节的坏天气和食物匮乏所苦恼的,不仅仅是无敌舰队。1588年4月,已经进入临战体制的英格兰舰队,勉强筹措到仅够一个月的食物,吃完这批食物之后,补给就中断了,境况非常恶劣和凄苦。当时,亲自率领舰队正在马盖特角海域巡逻的霍华德总司令,在写给塞西尔的信中,申诉了食物补给的困境:

   “我们只能补给4月20日到5月18日的食粮。但是,据情报透露,敌舰队将在5月15日前后来袭,若果真如此,我们只好携带仅够三天的食物前去迎战了。”

   霍华德的舰队之所以陷入那种窘境,主要是英格兰国内没有设立可供数月作战所需的数目浩大的食粮和淡水的补给机构和设施。相反,西班牙在这方面,由于腓力二世的严厉督促和经过近一年竭尽全力的奔走,建立了一套相当完备的补给体制。

   经过整个漫长的冬季,在陆地上徒然待机的德雷克,很早就得悉了关于西班牙国王在里斯本港集结了8万名士兵和水手,以及四、五百艘战船的消息。于是,他制订了一项计划,准备率领包括4艘以上女王直属的中级加里昂船和几艘伦敦市属加里昂船在内的55艘战船组成的舰队,到西班牙海域阻止无敌舰队的行动。但却未打算在里斯本港重演1587年奇袭加的斯港的战术。德雷克的此次作战方案是,把舰队配置在以里斯本港为中心的西班牙沿岸各港口海域,再进行封锁,进而采取将准备出击的敌舰队各个击破的方针。他想,与其在本国海域还击强大的敌舰队,不如施以先发制人的攻击,更能鼓起国民的抗战斗志,从而遏制无敌舰队同帕尔马军队会师。

   看起来,以55艘战舰编成的小舰队,去阻止拥有四、五百艘战船的无敌舰队的行动,似乎是有点鲁莽和冒险。但是,德雷克坚信,只要听到德雷克来袭的消息,西班牙人便会谈虎色变,不寒而栗,敌舰队将困守港内不敢出战。

   事实上,在西班牙人中间早就流传着一种近乎荒唐的谣言,说什么德雷克有一面魔镜,能照出西班牙船的动向,而且还能随心所欲地呼风唤雨,兴波作浪。在他们心目中,德雷克这个名字无疑是恶魔的同义词,因此可以说他的自信未必是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德雷克三番五次地给伊丽莎白女王及其亲信重臣塞西尔和沃尔辛格写信,陈述他对西班牙各港口进行先发制人攻击的意义,并恳请尽快批准作战方案,以付诸实施。

   德雷克在4月13日给女王的私信中写道:

   “若得天时地利则稳操胜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陛下下令让我出击。”

   并在4月28日的信中又催促优柔寡断的女王早下决断:

   “对于目前敌人进行的如此疯狂的备战,只要派遣陛下的舰队到西班牙沿岸去骚扰,就能立即将其阻止住。

   这种战斗无论对于陛下,还是对于国民来说,无疑都可大大节省无谓的开支,而对于敌人来说,则要付出相当昂贵的血的代价。”

   写第二封信的日期刚好是锡多尼公爵在里斯本大教堂接受军旗的前两天。

   然而,不管德雷克如何心急如焚地急于实施自己的作战计划,女王却一概不准,同时也没有给普利茅斯派遣支援船只运送食物。到5月份,伊丽莎白女王才在格林威治离宫召见了德雷克。他终于耐心而雄辩地说服了女王。豪金斯及其他司令官也支持他的意见,就连原来持保守观点的霍华德也服从了多数意见。

   进攻受挫

   终于被德雷克说服的伊丽莎白女王,批准了德雷克的计划,命令女王直属的14艘大型加里昂船和大部分武装商船,以及志愿参加作战的船只返航普利茅斯。6月2日被任命为总司令的霍华德到达普利茅斯,任命德雷克为副总司令。伊丽莎白女王虽然高度评价德雷克的指挥才干,但她认为,作为抗击强大的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英格兰舰队总司令,还是海军的最高领导人霍华德就任最合适。女王的这个任命犹如一盆冷水,使满以为总司令非我莫属的德雷克十分失望。尽管如此,后来他仍然同霍华德积极合作,亲密无间,并无芥蒂。

   就在霍华德抵达普利茅斯港的当天,即6月2日,无敌舰队已经顶着逆风北上,到达了里斯本港以北30海里的洋面。关于这一点,无论是霍华德还是德雷克都不曾知晓。真是无独有偶,霍华德的舰队同无敌舰队的遭遇一样,由于恶劣的气候和食物供应不足,一连三个星期被困在港内,裹足不前。他们焦躁不安,非常担心在无敌舰队出发前,将其封锁在里斯本港内的作战计划可能完全落空。而且,还收到情报说,在利泽德角海域发现几艘据认为是西班牙船的可疑船只。这正是西班牙无敌舰队在菲尼斯特雷角被暴风雨吹散而去向不明的船只。

   不久又送来了情报:被暴风雨吹散,并且受到损伤的无敌舰队,正在拉科鲁尼亚港避难。这时,女王也授予舰队司令官可以相机行事的权限,并送来舰队准备就绪就立即启航,捉拿和攻击正在各西班牙港口内避难的敌舰队的命令。真是天从人愿,不久,开始刮起东北顺风。虽然有些船只尚未补充到足够的食物,但90余艘战船终于从普利茅斯港扬帆出航,乘东北顺风陆续驶向西班牙沿岸。正当从布雷斯特湾口驶到拉科鲁尼亚湾之间,即南下到北纬45度一带的时候,风向又变成了强烈的南风。如果逆风南下,就不能不使人担心,无敌舰队很可能乘顺风趁机冲进海峡。于是,霍华德放弃了原来的作战方案,命令舰队调头180度,于启航后的第五天,即7月22日,返回普利茅斯港。那天,正是好不容易才准备就绪的无敌舰队离开拉科鲁尼亚湾,向英吉利海峡进军的日子。

   返航普利茅斯港的霍华德舰队之中,只有女王直属的加里昂船毫无损伤,豪金斯对此非常满意。由于一连几星期的暴风骤雨和汹涌波涛的冲击,几艘武装商船受到严重损坏,并发生了漏水事故,因而必须补充和更换新的船材和索具。更伤脑筋的是,有的船每日配给的食物还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二,有的船则只有食物而无淡水。而且有的船只长期执行任务.致使病号层出不穷,不得不委托德文郡及其邻近郡县的治安推事官们征募新水手。因此,修理船体、补给食物和淡水等各种准备工作又在普利茅斯港内大张旗鼓地开展起来了。

   发现无敌舰队

   7月29日下午,正在海峡入口处巡逻的“金鹿”号慌慌张张地驶回普利茅斯港。指挥官托马斯·弗莱明报告说,大批西班牙船下帆停泊在本土西南端的锡利群岛海面上,等待着后续船只。“金鹿”号是一艘50吨的三桅帆船,与德雷克1577年到1578年完成环球航海时所乘的船只同名。

   据说,弗莱明报告时,德雷克正在普利茅斯港湾的一个小山丘上玩滚木球。听了无敌舰队来袭的报告,在场的所有司令官和指挥官们都一下子骚动起来,而德雷克一边泰然自若地瞄准做目标的瓶子,一边淡淡地说道:“时间还十分充裕,让我们玩完这一局之后再去干掉它。”弗莱明向在场的总司令霍华德作了详细的报告。总之,50年后记录下来的这段轶事,非常形象地表现了当时的民族英雄德雷克那种装腔作势,谈吐诙谐的性格和沉着冷静从容不迫的气质。

   弗莱明发现无敌舰队的时间是那天的早上,航行50海里后,返回普利茅斯港报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3时以后了。那时正值涨潮,虽说是小潮,但潮流仍以大约每小时1海里的速度涌向港湾。而且又不凑巧吹着南风,所以英格兰舰队不能启航出港。深夜10点钟才开始退潮。以女王直属的加里昂船队为前卫的主力部队由小船拖曳着出港了。

   出乎霍华德和德雷克的意料,无敌舰队早已出现在海峡的入口并抢先占据了上风头的有利位置,牢牢地掌握了天时和地利。英格兰舰队全队也差不多完全出港了,所以霍华德认为无敌舰队占不了多少便宜,它的计谋未必得逞,他说:“多亏了上帝的庇佑,把我们从西班牙沿岸送回来的南风,又把敌舰队送到我们这里。”

   入夜,英格兰加里昂船队和武装商船队在普利茅斯港湾口西侧,拉姆赫德下风头一侧抛锚停泊。第二天(30日)天刚亮,刮起强劲的西南风。船队与利用上午退潮出港的其余战船汇合之后,霍华德便下令舰队抢风破浪前进,以提防被敌舰队俘虏,同时命令54艘战船向普利茅斯港西南约9海里洋面上的埃迪·斯顿暗礁的下风头方向转移。

   无敌舰队的航海

   无敌舰队于7月22日从拉科鲁尼亚湾出发,经由比斯开湾北上,到进入海峡入口这一段航程是多灾多难的。最初四天比较幸运,顺风航行。可是,航速缓慢容易落伍的陈旧的运输船,迫使舰队航速放慢,到了第五天,即7月26日的早晨,当无敌舰队航行到与布列塔尼半岛尖端差不多同一纬度的海域时,风已经完全停息了,开始在那险恶的浓云之下漂流。到了下午时分,刮起夹着倾盆大雨的猛烈的北风。舰队想方设法努力保持队形,向西寻找避难之处。

   由于比斯开湾那令人胆寒的惊涛骇浪的摧残,使船体细长、吃水浅的加里船受到的损伤最为严重,航行极端困难。其中的一艘,即“月神”号船体接缝开裂,出现严重漏水,请求到附近港口去避难。锡多尼当即批准,并劝说其他加里船也去避难,但他们仍然勇敢地跟随舰队一同前进。入夜之后,风向变为西北风,而且越刮越猛。到第二天,小山似的巨浪,铺天盖地涌来,能见度相当差。无敌舰队全体船只都扯起了暴风雨天气用的风帆,竭力保持住队形。暴风整整刮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天亮时,风势才逐渐减弱。波浪平静下来,视野也大大开阔了。

   领航员报告,在水深75噚(约140米)处,海底为贝壳,船队所在方位距锡利群岛以南约200海里。于是,锡多尼再度取北方航向,派出三艘小型船探索去向不明的失散船只,同时催促落后的船只加快速度赶上舰队主力。不久送来报告:去向不明的船队在佩德罗·德·瓦尔德斯提督的指挥下,正在锡利群岛附近海域等待舰队到来。

   最后查明,有5艘船脱离舰队,落伍了。其中4艘是加里船。分别在不同港口避难的3艘船损坏并不严重,只有最先落伍的“月神”号正要进入接近西班牙边境的法兰西贝永港时,触礁了。另一艘是里卡尔多司令率领的比斯开湾船队的旗舰“圣安娜”号(768西吨),该船乘载着300多名士兵和水手,是一艘搭载着包括几门青铜炮在内的30门大炮的加里昂船。在无敌舰队中一共有3艘船叫做“圣安娜”号,为了避免混淆,一般都按司令官的名字称呼,例如“圣安娜·德·马丁内斯”号等。由于里卡尔多还是无敌舰队的副总司令官,早就转乘在葡萄牙加里昂船“圣胡安”号上。在比斯开湾遇上暴风雨之前,该船就在法国西北岸的停泊地拉乌古避难了,一直到无敌舰队海战结束都没有参加行动。不知其然的锡多尼直到7月30日早晨,还一直在利泽德角海域等待着这艘宝贵的加里昂船的到来。同时,蒙卡特提督率领的加里亚斯船队的旗舰“圣洛伦索”号,也在修理船舵。在地中海海域以敏捷、机动著称的加里船,遇到比斯开湾的滔天巨浪后,也暴露出船体脆弱的严重缺陷。

   作战会议

   7月30日清晨,锡多尼在利泽德角停泊的旗舰“圣马丁”号上召开了作战会议。关于这次作战会议讨论的内容和整个过程,曾有许多猜测。根据其中最可靠的记录,阿朗索·德·里维提督(锡多尼万一牺牲,他被指定为继任总司令)及支持他的意见的里卡尔多和奥肯德两个提督主张立即进攻普利茅斯。他们根据迄今为止尚未同敌舰队接触,以及从俘获的渔民口中得知的情报,估计德雷克及敌舰队的主力仍然停泊在普利茅斯港内,建议利用南风,用火船攻击战术,歼灭敌舰队。

   然而,锡多尼则反对他们的意见,认为普利茅斯港的入口狭窄,不容易进入港内,而且设有火力强大的炮台,要想前去进攻是十分危险的。并以腓力二世让他尽可能避免同敌舰队作战,迅速同帕尔马登陆军队会师这个训令为理由,断然拒绝了里维等人的作战方案。安达卢西亚船队司令瓦尔德斯和其他提督都支持锡多尼的意见,经反复讨论,最后全体一致同意等待良机再实施攻击普利茅斯港的作战计划。

   后来,当锡多尼远征失败返回本国时,在爱说长道短的西班牙人中间流传着种种谣言:尽管各位司令官建议进攻普利茅斯港,但是谨小慎微的总司令锡多尼却以国王的命令为挡箭牌,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各位司令官。总之,由于他傲慢骄横和胆小如鼠,使无敌舰队丧失了取胜的良机。因为这些谣传往往出自修道士之口,因此,在后来关于无敌舰队的最可靠的西班牙出版物中,也刊登了那些活灵活现的谣传。

   按照当时西班牙军队的惯例,在作战会议上有意见分歧而不得不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也要原封不动地把各自的意见正确地记录下来,送交国王处理。不论在拉科鲁尼亚湾,还是在利泽德角海面,一丝不苟、循规蹈矩的锡多尼都是按常规办事,十分尊重经验比自己丰富的将官们的意见,也正是他这种秉性诚实的品格,才能得到与会全体代表们的一致意见。然而很不幸的是,出席这次作战会议的大多数司令官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因此再没有人去替他辩解和雪洗这不白之冤了。

   作战会议一结束,无敌舰队便布列成会议商定的阵式,开始谨慎地向海峡缓缓东进。以贝尔坦多纳率领的莱万特船队和加里亚斯船队为前卫,锡多尼率领的主力加里昂船队居中。后卫是两翼分别由吉布斯科安船队和安达卢西亚船队护卫的运输船队,以及里卡尔多指挥的比斯开湾船队和其余的加里昂船。

   当无敌舰队接近到从陆地可以望见的地方时,英格兰陆地上燃起了第一炬烽火。接着,无敌舰队来袭的警报便从普利茅斯沿海峡一直向东传到了各港口。多佛尔上空高高升起的烽火,在海峡对面的敦刻尔克海面的船只上都清楚可见。就这样,警报从英格兰东南端的马盖特角传到了面临北海的埃塞克斯郡。此外,在内陆部分,无敌舰队入侵的警报转瞬间就传到了伦敦、诺丁汉郡,以及同英格兰交界的达勒姆郡。

   在经由海峡而缓缓东进的无敌舰队前方,只有一艘小型帆船,它突然间扬帆加速,掠过无敌舰队前卫莱万特船队的下风,面对“拉·拉塔·科罗纳多”号雷鸣般的威胁性炮击,狂妄地用玩具似的小炮加以还击。直到下午,无敌舰队才在法耳茅斯东面的多德曼角,排成一字长蛇阵抛锚停泊。那时无敌舰队的值班人员发现,英格兰舰队已经越过普利茅斯海面上的埃迪·斯顿暗礁,中桅帆在夕阳下闪烁着光辉。因为距离不远,锡多尼只派出几只小船前去侦察敌情。

   在耀眼的落日余晖下,英格兰舰队的值班人员也发现了布成一字长蛇阵的无敌舰队,它的剪影宛如一座城池似地浮现在黑蒙蒙的海面上。太阳收敛了最后一缕余晖,暮色愈加朦胧,所以,决定来日早晨再确定无敌舰队的数量和种类。不久,下起骤雨,明天即将开始的血腥海战迫在眉睫,海上死一般地寂静。

   午夜过后,一艘由会讲英语的军官指挥的小型帆船带来了一艘法耳茅斯渔船。锡多尼从渔夫口中得悉,霍华德和德雷克两支舰队已经汇合,并从普利茅斯港开到海上。

   半月形阵式

   7月31日拂晓,风向已变为西北风,从陆地方面吹来。如果从昨夜起就停留在临时停泊地,或者继续向东北方的福伊港前进,无敌舰队本可以更充分地利用上风头的有利条件。但是,无敌舰队的值班人员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英格兰舰队已经逆风沿着海岸抢风行船 [ 译者注:抢风行船——利用斜帆抢风驶船,呈锯齿形航线蜿蜒前进。 ] 了。不久,无敌舰队的前卫已同英格兰舰队交上了火,而英格兰舰队的主力却已迂回到无敌舰队背后的上风头方向了。接着,处在比无敌舰队更下风的陆地侧的11艘英格兰船迂回到无敌舰队前卫的正前方,毫不费力地绕到上风头方向,同舰队主力会合。

   这样,从同敌舰队遭遇的第一天起,以锡多尼为首的无敌舰队的指挥官们,已经充分认识到敌舰队的确具有可以敏捷地逆风扬帆行船的能力,而且转瞬之间无敌舰队就被夺去了上风头的有利地位。在以后的9天里,西风不住地劲吹着,无敌舰队曾经几次短暂地占据过上风头的位置,但总是被迫处于不利的下风头一侧。正如里卡尔多司令所担心的那样,占据着上风头的英格兰舰队能够有效地发挥他们擅长的远距离炮击。

   锡多尼已经预料到敌舰队的攻击,便立即发射信号弹,各船队各自时而增帆,时而缩帆,开始布列成国王预先指定的战斗阵势。在下风侧呈弧形的半月形阵式的中央,密密麻麻地集结着航速缓慢而且几乎是非武装的运输船队,半月形的两侧是布列成蟹爪状的重武装商船队。接近陆地左侧的爪子是比斯开湾船队和安达卢西亚船队所属的20艘武装商船,而相距6海里(约11公里)海上的南侧爪子,是莱万特船队和吉普斯科安船队的20艘武装商船。锡多尼的旗舰“圣马丁”号为首战斗力最强大的葡萄牙和卡斯蒂利亚的加里昂船队,象张开的锋利牙齿一般,屹立在半月形凹面中央运输船队正前方。

   倘若英格兰舰队攻击半月形阵式的中央,无敌舰队的两个爪子就会紧紧地夹起来,缩成一个包围圈,从四面八方向陷在口袋里失去行动自由的敌舰靠拢,进行接舷杀入,将其歼灭。而且战斗中被敌人击伤的船只又可以退入半月形的中心保护起来。其战斗意图是原封不动地保持这个坚固的防卫阵式突破海峡。按照桅杆上升起的信号旗和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无敌舰队各船队分别缩帆或者增帆变化着程序,开始布列这个威力强大的半月形阵式。

   英格兰舰队的指挥官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百多艘种类各异、大小不一的船只在短时间内布列成如此整然的阵式,都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赞叹之声。英格兰舰队并不具备这样前所未见的大规模阵形行动的经验。当然,无论是霍华德还是德雷克对开拓新大陆和印度洋航路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以及在水急浪高的比斯开湾生长起来的巴斯克人 [ 译者注:巴斯克人——欧洲比利牛斯西部地区的古老居民。 ] 熟练的航海技术,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而且,现今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布列半月形坚固战阵的无敌舰队的威容,确实名不虚传。

   在无敌舰队同英格兰舰队进行海战之前,世界历史上最著名的两大海战,即公元前480年的萨拉米斯海战和公元1517年的莱万特海战中,分别有800艘和600艘舰船参战。但这两次大海战都是在狭窄的海峡和港湾内进行的,而且又是由奴隶划桨航行的加里船之间的战斗。而从7月31日布成半月形阵式的无敌舰队东进海峡开始,历时九天的海战,却是200多艘大帆船编成的舰队在海洋战斗的历史上最早的大海战。而且这次海战也正是约两个世纪后(1805年)的特拉法尔加海战中,以大型帆船、战列舰为主角的新型海战舰队决战历史的开端。

   第七节 战斗开始,从埃迪·斯顿暗礁到波特兰角

   (1588年7月31日至8月1日)

   最初的战斗

   半月形阵式是无敌舰队从里斯本出发前,腓力二世为突破海峡而制定的.但是,对于从未指挥过数百余艘船的大舰队的梅迪纳·锡多尼及其手下的提督们来说,在实际受到敌舰队攻击时,如何随机应变,进行有效的反击,谁的心中都没底。霍华德和德雷克对究竟如何攻击才能击破如此坚固的阵形,无疑也拟不出具体的战术来。

   不管怎样,锡多尼只有依照旧卡斯蒂利亚王国同穆尔人舰队战斗的传统,在旗舰“圣马丁”号的主桅顶上升起了宣告战斗开始的神圣的军旗。英格兰舰队的总司令霍华德也派出小型帆船“迪斯丁”号,给无敌舰队总司令锡多尼送去挑战书。霍华德决定首先攻击敌舰队半月形阵式的南、北两翼,于是亲自率领旗舰“方舟”号(800吨)为首的本舰队攻击南翼,命令德雷克的舰队(旗舰“复仇”号,500吨)攻击北翼,弗罗比舍提督的“凯旋”号(1100吨)和豪金斯的“胜利”号也归德雷克指挥。

   霍华德和德雷克都很清楚,进攻半月形的中央,就正中敌人下怀,如果攻击处于最上风侧的两翼的话,下风侧的敌舰队主力就不容易回过头来救援。

   负责攻击南翼的霍华德舰队,首先对属于莱万特船队的贝尔坦多纳提督的“拉莱加佐纳”号(1150西吨)和雷瓦提督的“拉·拉塔·科罗纳多”号(820西吨)等10艘西班牙船发动了猛烈的连续炮轰。但是,排成一列纵队的霍华德舰队决不敢贸然接近敌船,所以连最精良的远射程大炮也够不着敌船,两军都毫无损伤。

   另一方面,在受到德雷克攻击的北翼,除了为了反击而调转船头的里卡尔多提督的葡萄牙加里昂船“圣胡安”号(1050西吨)和比斯开湾船队的“埃尔·格兰格林”号(1160西吨)之外,其涂船队继续东进。据说其他船只置被敌人包围的那两艘战船于不顾,是因为指挥官们被敌人炮火的猛烈攻击吓得惊慌万状之故。但是,人们不会相信,无敌舰队中最勇猛、最有才干的比斯开湾船队会采取那样胆怯的行动。

   里卡尔多提督本来就对同帕尔马登陆军会师的可能性深感怀疑,在利泽德角海域的作战会议上也曾主张对敌舰队采取先发制人的攻击。大概是他对锡多尼空有强大的战斗力而不想反击敌人,盲目服从腓力二世,一味要突破海峡的消极政策心怀不满,才决然转入反攻的。

   不管动机如何,里卡尔多既然失去了上风头的有利地位,无论如何也要迫使敌舰队加入混战,再用射程虽短但威力强大的加农炮压倒敌人,要是己方擅长的接舷杀入敌船的战斗获得成功的话,就可以俘获几艘敌船。这大概就是他的作战意图。从英格兰舰队来看,这两艘斗胆前来挑战的大型战船乃是必欲俘获的绝好的猎物。若要捉住乘载着近300名士兵的敌船,非采取接舷杀入的战术不可。可是,英格兰舰队中号称最强大的“凯旋”号上,只乘载了160名士兵,而德雷克的“复仇”号上,也只有76名士兵,白刃战占不了多大的优势。因此,德雷克的加里昂船队小心谨慎地同敌船保持着300米的距离,用远射程的卡巴林炮和准卡巴林炮对“圣胡安”号和“埃尔·格兰格林”号连续炮轰了将近两个小时。那两艘船的船员和上部构筑物遭到相当惨重的伤亡和破坏,但因炮弹小,威力也不大,故船体几乎未受损伤。不久,比斯开湾船队赶回来救援,“圣胡安”号才摆脱了敌船的攻击。

   锡多尼得悉副总司令处于危难之中,便命令舰队停止前进,立即率领舰队主力加里昂船前来救援。由于他们处在前卫的位置,要沿着半月形的圆弧折回处在上风头的后卫,是十分费力的。当旗舰“圣马丁”号以及“圣马科斯”号、“圣腓力”号等无敌舰队中战斗力最强的葡萄牙加里昂船辛辛苦苦赶到战场时,天已过晌。霍华德已命令英格兰舰队停止战斗,退出战场。

   锡多尼再次命令全舰队重布阵形继续东进。

   “圣萨尔瓦多”号自我爆炸

   无敌舰队在越来越猛烈的风浪中重新布阵。这时,安达卢西亚船队司令官瓦尔德斯的旗舰“代尔·罗萨里奥”号同比斯开湾船队的一艘战船相撞。正当它慌忙地调转船头的时候,又撞上同行的船只“圣卡塔林娜”号,它的第一斜桅折断,前桅的支索被扯断。事故发生在下午4时。

   真是祸不单行,拖开相互碰撞的船只的作业尚未结束,吉布斯科安船队的“圣萨尔瓦多”号的火药库又发生了大爆炸,船尾楼被炸得粉碎,后桅倒塌,396名船员中,死伤200名。爆炸原因众说纷纭,其中有一种说法是:一名佛兰德籍的炮长指责一名军官勾搭其妻,反而遭到那军官的鞭挞,他一气之下把点着的蜡烛投入火药桶内,引起了爆炸。

   顺便说明一下,当时参加远征的船员的一部分可以携妻同行。在无敌舰队中从军的女性也相当多。总之,这次事故是由于船员的疏忽,燃着了火药而引起了大爆炸。

   英格兰舰队总司令霍华德认为,这次爆炸必然引起无敌舰队内发生大混乱,这正是发动进攻的良机。于是,准备率领12艘主力加里昂船向无敌舰队靠拢。但是,锡多尼早有防备,他及时派出了主力加里昂船竭力阻止英格兰舰队的进攻,因而未发生战斗。

   锡多尼派出能够扬帆逆风航行的两艘加里亚斯船去救援“圣萨尔瓦多”号。它们小心翼翼地拖曳着难船,以免大火向船首方向蔓延,并把负伤的船员送到运输船队的医院船上。锡多尼让旗舰驶近还在熊熊燃烧的“圣萨尔瓦多”号,在旗舰的船尾楼上亲自指挥救援工作。

   被撞伤的“代尔·罗萨里奥”号在汹涌的风浪中航行越来越困难了。虽然旗舰“圣马丁”号亲自拖曳,但是缆索拉断,拖船已经完全不可能了。锡多尼默默地注视着这种状况,神色惨然。参谋长瓦尔德斯对他提出忠告:如果一再忙于救援“代尔·罗萨里奥”号,就可能同正在东进的舰队主力拉大距离,夜幕降临就难以追上了,不应仅仅为了一艘受伤的船而置整个舰队的作战和安全于不顾。也许总司令同参谋长为此事发生过激烈的争论,但是锡多尼终于接受了忠告,命令麾下的加里昂船返回原来位置,无敌舰队重新排成坚固的阵式,缓缓东进。

   在初次同英格兰舰队交火的7月31日,锡多尼吃了早餐之后,就不再吃丰盛的饭菜,让侍从端来硬面包和饼干,一整天部站立在船尾楼上指挥着舰队。夕阳西沉,夜幕降临之时,他仍然久久地凭靠着船尾楼的栏杆,在漆黑的洋面上目不转睛地遥望着被舰队抛弃的“代尔·罗萨里奥”号,为它的命运而担忧。也许听从参谋长的忠告是完全正确的,然而,不得已而抛弃“代尔·罗萨里奥”号,乃是他最初的失败,这将永远铭记在他的心头。

   第一天战斗中无敌舰队所受的损失,主要是由于相互碰撞和自我爆炸造成的,炮轰并未取得战果,这使英格兰舰队深感失望。无敌舰队的阵容非常坚固,而且舰队的行动井然有序,士气高昂,更使英格兰人大为惊讶。总司令霍华德在送给沃尔辛格的信中发表了如下的感想:

   “在上午九时至下午一时的战斗中,我们只给敌人以极轻微的伤害,有几艘敌船中弹漏水。敌舰队确实相当强大,我们再也不敢贸然进攻了。”

   德雷克在送给在多佛尔海峡监视帕尔马登陆军动向的英军司令西摩亚的信中,警告说:

   “西班牙舰队拥有很多大型战船,数量达百艘以上。看样子似乎要同我们决一死战。”

   至少可以说,普利茅斯受攻击的危险已经解除,无敌舰队的目标不是爱尔兰和英格兰西南部沿岸,这是十分清楚的了。但是,达特茅斯北边的托尔湾或朴次茅斯南边的怀特岛及其南岸的港口,都有可能遭受攻击。仍然占有上风头有利位置的英格兰舰队,随时都可以发动进攻。只要对无敌舰队穷追不舍,敌人就不可能在沿岸港口自由选择攻击目标。

   同拥有百艘以上大型战船的无敌舰队相比,霍华德的舰队只有它的一半(65艘),因而在普利茅斯港留守的战船到达之前,他一直踌躇不前,不敢轻易出击,同时还要求沿海各港给予增援。但是,被女王委以保卫本土重任的霍华德总司令,再也不能白白地贻误战机,让无敌舰队从容选择进攻国土的机会。于是,他把全体指挥官召集到旗舰,召开作战会议,研究击破无敌舰队坚固的半月形阵式的战术。

   “代尔·罗萨里奥”号被俘

   傍晚时分,西北风越刮越猛,浓云低垂,海面上暴风雨即将降临。在这时召开的作战会议上,霍华德给各位指挥官下达了关于今后作战的明确指示。命令作战经验远比自己丰富的德雷克为先锋,在舰队最前列指挥战斗。于是,德雷克下令在“复仇”号的船尾楼上挂起巨大的灯火,作为信号,引导以旗舰“方舟”号为首的主力战船对已经接近斯塔特角的无敌舰队穷追不舍。

   午夜过后,德雷克发现一只奇怪的船影在黑暗的海面上游移漂流,他认定是敌人企图绕航到上风头去。为了不妨碍后续舰队的前进,便熄灭灯火,调转船头,单独去追踪那艘可疑的船只。当接近那艘怪船时,才发现原来是一艘中立国的商船。德雷克决定天亮之前赶回舰队。就在返回舰队的途中,同无敌舰队那艘受伤落伍,正在漂流的瓦尔德斯司令的旗舰“代尔·罗萨里奥”号遭遇了。瓦尔德斯得知对手是德雷克,便停止抵抗,无条件投降了。德雷克对瓦尔德斯很优待,并将他带去晋见总司令霍华德。

“复仇”号拖着被俘的“代尔·罗萨里奥”号

   另一方面,霍华德的旗舰“方舟”号突然看不见“复仇”号的灯火了,立即增帆加快航速,以便缩短距离。不久,又看到了前面航船的灯光。可是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方舟”号一直追赶的是敌船的船尾灯,而且已经深入到无敌舰队半月形阵式的正中。紧跟着“方舟”号的只有“白熊”号和“玛丽·罗斯”号两艘船。其余战船远远地落在后面,在后方水平线上刚刚看得见它们的桅顶。德雷克的“复仇”号却踪影全无。那时无敌舰队已渐渐接近贝里角,一绕过贝里角便是非常适于登陆的宽阔的托尔湾了。孤立在敌舰队中央的霍华德,立即调头急退,企图冲出敌人的包围圈。

   率领四艘加里斯船的蒙卡特提督向锡多尼建议,充分利用己方擅长的划船能力阻止敌船逃跑,同时由主力舰船去进攻。可是,锡多尼并没有采纳这个很有见地的建议,致使霍华德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和阻拦,幸运地安全退走了。究竟锡多尼为什么白白断送了这个绝好的俘敌机会,其原因不详。据说是出于天性的骑士精神,不想亲自出战。也有一种说法是,他认为让自己的部下去同敌人的总司令战斗,有失军人的礼节,他不愿意以20比1那样占压倒的优势进行战斗。也许是腓力二世的训令(即只要不受到敌人攻击就尽可能回避,专心致志于同帕尔马的登陆军会师),使锡多尼打消了攻击“方舟”号的念头。

   另一方面,放弃指挥权、擅自单独行动,致使舰队陷于混乱的德雷克,要是在后来的纳尔逊提督时代,必然会受到军法会议的严厉制裁。可是,当德雷克向霍华德报告俘获“代尔·罗萨里奥”号时,他既没有为自己的单独行动辩解,也没有向总司令谢罪,霍华德也不予追究。正因为捕获了如此高价的战利品,使得桀骜不驯的德雷克在指挥官们中间赢得一片羡慕和喝彩之声。这说明,在当时的英格兰舰队里,仍然沿袭着竟相捕获战利品的私掠船传统,还不习惯在以后的纳尔逊时代海军所看到的纪律严明的舰队行动。

   而且,不战而无条件投降的瓦尔德斯的行动,也使我们现代人难以理解。“代尔·罗萨里奥”号同己方战船相互碰撞,失去第一斜桅和前桅之后,从不能扬帆行船随波漂流到投降为止,共达十二小时之久。“代尔·罗萨里奥”号是无敌舰队中1000西吨以上的6艘一级加里昂船之一,载有可发射50磅炮弹的大型加农炮在内的大炮共46门,又拥有118名水手和304名土兵。既然有十二小时那么充裕的时间,如果及时抢修,理应可以凑合着扬帆行船的。而且该船的船尾楼比德雷克的“复仇”号高得多,敌舰短时间内也不能轻易接舷杀入,只要坚持战斗几个小时,就可以拖延英格兰舰队的行动。

无条件投降的瓦尔德斯和胜利者德雷克

   瓦尔德斯束手就擒,将这艘1150西吨的巨舰,连同450名船员、46门大炮、大量的军需物资,以及5万5千杜卡特金币一起,奉献给德雷克。然而,首战就成了俘虏的瓦尔德斯提督,非但没有受到人们的唾弃和指责,获释归国之后,依然享有西班牙有名的海军提督的声誉。

   “圣萨尔瓦多”号被俘

   就在“代尔·罗萨里奥”号投降的8月1日(星期一)下午,英格兰舰队俘获了第二艘敌舰。发生爆炸的吉布斯科安船队的“圣萨尔瓦多”号,船员和大部分货物被救出以后,向船队后方漂流,中午时分,忽然猛烈进水,逐渐下沉。不久英格兰舰队赶队,霍华德总司令登上“圣萨尔瓦多”号舱内检查、被烧焦的船员尸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使他不得不赶快退出。于是他命令最先发现无敌舰队的“金鹿”号在该船沉没之前拖回韦默思港。

   在英格兰本土上屏息注视的人们,对于从埃迪·斯顿暗礁到斯塔特角的第一天战斗的发展是不太了解的,他们被不安的心情所笼罩,惶惶不安。当俘获敌人二艘大型战船的消息一传来,人们顿时变得欢喜若狂,精神抖擞。他们原来非常担心西班牙人在斯塔特角北面的托尔湾登陆,但无敌舰队仍旧缓缓东进。看来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而且,为响应霍华德的请求,各地增援的船只开始源源不绝地同舰队会合。

   8月1日(星期一)下午,风停息了。锡多尼再次召开作战会议,商讨今后的战术和阵式。会议决定由秘鲁总督之子迪戈·埃里克代替被俘的瓦尔德斯,就任安达卢西亚船队司令。在被敌人密集炮火击伤的比斯开湾船队司令里卡尔多的旗舰“圣胡安”号修理完毕之前,由雷瓦提督指挥43艘后卫主力船队。

   锡多尼总司令亲自率领无敌舰队其余主力充当前卫,以防西摩亚司令率领的英格兰东部舰队从前进方向来攻。其实,那时西摩亚的舰队正在遥远的海峡东端马加特角严阵以待。

   同时,锡多尼吸取了昨天遭受敌人猛烈炮击时,由于畏敌和军纪松弛而丧失两艘主力船的惨痛教训,下达了“以后凡擅离岗位,扰乱阵式的指挥官一律立即处死”的严令。而且任命了监督军纪的宪兵司令和行刑官(刽子手)。立即派三名军官向全舰队传达新命令。

   无敌舰队入侵海峡之后,一直以平均3节 [ 译者注:1节:每小时1海里的航速。 ] 的速度缓缓东进。只要遇到顺风,便能够确保加里昂船灵活地航行于上风头或下风头,自如地对付敌人从任何方向的进攻。

   “圣马丁”号艰苦鏖战

   8月2日,星期二,天刚拂晓,无敌舰队抵达波特兰角南面海域。东风乍起,使舰队处于上风头的有利位置。处于下风头的英格兰舰队虽难以发起攻击,但无敌舰队也只能逆风东进。霍华德认为此时正是绕到上风侧,阻止无敌舰队东进的绝好时机,便决定沿着岸边越过无敌舰队。

   然而,无敌舰队出人意料地驶近了波特兰角,迫使霍华德不得不改取西南方向,从海上一侧绕过去。乘坐“拉·拉塔·科罗纳多”号的雷瓦提督,随同贝尔坦多纳提督的旗舰“拉·莱加佐纳”号为首的莱万特船队一起,立即予以反击。转瞬间两个舰队的距离缩小到火枪子弹的射程之内。双方发动了猛烈的炮战。刹那间,炮声隆隆,海面硝烟弥漫,挡住了人们的视野。霍华德舰队乘机绕过无敌舰队的南翼,占据了上风头的有利位置。酣战中的两支舰队逐渐被强劲的东风吹到了波特兰角西面的莱姆湾。

   不知道是故意违犯霍华德绕过无敌舰队的命令,还是错过了时机,弗罗比舍司令的“凯旋”号同5艘伦敦市武装商船一起在波特兰角附近抛了锚。这艘“凯旋”号是两支舰队中最大的加里昂船,乘载着包括300名水手,40名炮手和160名士兵在内的共500名船员。蒙卡特提督指挥的四艘加里亚斯船准备前去攻击它。这种加里亚斯船的吨位虽然不详,但这种船上的武装却非常严密,不仅在船首和船尾,而且在两舷的桨手座位上边的炮甲板和桨手之间的空隙部位都装载着青铜大炮,数目达50门之多,是无敌舰队中最有威力的重武装船。

   一个长长的沙洲,伸出波特兰角以东海面约2海里,潮流正以4节的速度从它的前端汹涌而来。拥有300名桨手的加里亚斯船,要横渡这湍急的潮流去攻击“凯旋”号是十分困难的。而且面对仍然保留高耸船尾楼的“凯旋”号,加里亚斯船欲施展其得意的接舷杀入战术亦非易事。弗罗比舍也企图把敌加里亚斯船诱至急流之中,让它们在浅滩上搁浅。

   霍华德非常担心孤立无援、身置险境的“凯旋”号,便派出他麾下的加里昂船队和新来增援的大型帆船前去救援。锡多尼也率领前卫船队的16艘战船,以图阻止敌人的救援行动。可是他发现,刚刚抢修好、重新参战的比斯开湾船队司令里卡尔多的旗舰“圣胡安”号,正被12艘敌船围攻。于是,他又立即改派跟随他的15艘战船前去救援。他自己乘旗舰“圣马丁”号单枪匹马地向敌总司令霍华德的船队冲去。当越来越接近霍华德的旗舰“方舟”号时,他的战斗激情也愈益高涨。他认为这是两军总司令决一雌雄的绝好机会。于是,他下令降下中桅帆,接近敌船,准备杀上“方舟”号进行肉搏战。然而,“方舟”号十分狡猾,利用熟练的操帆技术,巧妙地避开了“圣马丁”号的追击,只是远远地对它施以舷侧炮击。跟随“方舟”号的加里昂船也不断地用密集的炮火轮番对“圣马丁”号进行了两三次舷侧炮击。正在进攻“圣胡安”号的英格兰战舰,也转过来加入了炮击战。有一段时间,至少有50艘船加入围攻“圣马丁”号的行动。但是,“圣马丁”号也不甘示弱,用48门威力强大的大炮进行了勇敢的还击,使英格兰舰队无可奈何,不得不扩大包围圈。

   “圣马丁”号孤军作战,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不久,奥肯德提督指挥的吉布斯科安船队也从远处赶来参战,英格兰舰队这才远远地离开了“圣马丁”号。这时,企图进攻“凯旋”号的四艘西班牙加里亚斯船队,也撤回本队。

   不久,风向又转成西风,英格兰舰队重新布阵成半月形,位于开始缓缓东进的西班牙舰队的上风头位置。直到下午,虽然两支舰队之间偶尔也发生过远距离的相互炮击,但事实上已经结束了第三天的战斗。

   尽管无敌舰队竭力想保持上风头的有利位置,但因英格兰舰队逆风也能扬帆自由行驶,而且远程大炮比无敌舰队多得多,炮击速度也高三倍,所以,无敌舰队一直未能发挥其擅长的接舷杀入的战术。

   无敌舰队始终保持着井然有序的阵形,的确出乎英格兰舰队的意料,而且经过两天的战斗,仅仅俘获了两艘战船。在波特兰角海面上的战斗中,霍华德舰队的炮弹差不多消耗殆尽,不得不三番五次地向国内告急,催促补充弹药。

   第八节 从波特兰角到加来

   (1588年8月3日至7日)

   英格兰舰队重新编制

   从波特兰角到加来仅有170海里的航程,但是追击无敌舰队的英格兰舰队,足足花了近一百小时,即使除开后来一次战斗所花的时间,两支舰队的速度平均也只有2节。自从8月2日(星期二)早晨的波特兰角海面之战以后,碰巧正是海峡定期的风平浪静的时期,只是偶尔从西面吹来一阵微风。无论是在此之前,还是以后,无敌舰队几乎从未遇上顺风,所以突破海峡整整花了一周时间。这样反而大大地减轻了它的受损程度,仍然能够保持整齐的密集阵形。英格兰舰队则相反,白白地失去了充分发挥其优异的灵活性和机动性的极好机会。

   锡多尼在这一周内,曾经数次给驻守在佛兰德的帕尔马公爵提出建议,要他迅速做好军队乘船的准备,以便能够随时同舰队会师,实施登陆作战。同时还要求为舰队补充弹药和食物。在此期间,乘载着狂热的上流社会年青绅士的义勇军增援战船,从英格兰海峡沿岸各港口陆续加入霍华德的舰队。其中大部分都是近海航路用的小型帆船和港湾的小艇。这些船只虽无多大的战斗力,但按霍华德的要求运来了急需的弹药和食物。

   8月3日,星期三,天刚亮,在无敌舰队半月形阵的南翼,一艘大型战船航行越来越困难。这艘船是运输船队指挥官胡安·梅迪纳的旗舰“格兰·格里芬”号(650西吨,搭载38门大炮)。因为船上水手的驶船技术甚差,原先尚可勉强跟随,后来开始逐渐落伍了。船上人员想方设法向半月形阵靠拢。但是,退路已被德雷克的“复仇”号等数艘英格兰战船堵住,而且越来越逼近了。

   一边同“格兰·格里芬”号齐头并进,一边施以舷侧炮击的“复仇”号,立即调转船头,进行另一侧的侧舷炮击。接着又绕到“格兰·格里芬”号的船尾,进行更加猛烈的纵射。与此同时,紧随“复仇”号的几艘英格兰战船也加入了炮击。“格兰·格里芬”号完全陷入包围圈之中。由于德雷克没有采用接舷杀入的战术,“格兰·格里芬”号才有幸一边不停地猛烈反击,一边向舍生忘死闯入弥漫硝烟中前来救援的里卡尔多战船队靠拢。

   德雷克的战船队继续对几乎完全处于瘫痪的“格兰·格里芬”号穷追猛打。面对这种情况,里卡尔多·奥肯德、贝尔坦德纳等人的战船队也予以猛烈的反击。过了不久,总司令锡多尼派来加里亚斯战船队救出了“格兰·格里芬”号,由其中一艘拖着,带回半月形阵中,其余的加里亚斯战船继续同“复仇”号交战,并使之受创。这时,锡多尼率领的加里昂战船队也赶来投入了战斗。德雷克不得不停止进攻,向后撤退,只偶尔发射一两发远射程的卡巴林炮弹。锡多尼估计英格兰舰队已不想继续战斗下去,只是想拖延无敌舰队的行程而已,便下令重整阵式,开始继续东进。

   8月3日中午的战斗,两支舰队只有不到一半的战船参战,战斗却延续了两个多小时。根据西班牙方面的正式报告,无敌舰队战死60名,受伤70名。死者比昨天波特兰角海面之战多10名,是突破英吉利海峡中伤亡最大的一次战斗。伤亡最多的是“格兰·格里芬”号的船员。英格兰方面,德雷克的“复仇”号丧失了主桅桁,伤亡也不少。

   下午,风完全停息了,两支舰队之间保持着一海里的距离,在离怀特岛西端尼德雷斯暗礁西南二、三海里的海面上漂流。霍华德召开了作战会议,他和手下的司令官们与西班牙方面一样,对过去发生的战斗都很不满意。在波特兰角海面的战斗中,英格兰舰队分成三个战列,指挥系统混乱失调,始终未能冲破无敌舰队的坚固阵容。因此作战会议做出决定:把近百艘大大小小种类各异的战船,分成战斗力大致相当的四支战船队,分别由总司令霍华德、副总司令德雷克、豪金斯、弗罗比舍指挥。在这次作战会议上,被俘的西班牙海军提督瓦尔德斯提供的无敌舰队的详细情况,在以后的战斗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样重新编制的英格兰舰队,又激发起粉碎无敌舰队坚固的半月形阵的旺盛斗志。

   无敌舰队放弃怀特岛登陆计划

   从3日午夜起,海面上风平浪静。到了4日早晨,又有两艘西班牙战船渐渐落伍了。那是葡萄牙加里昂船“圣路易斯”号和安达卢西亚战船队的加里昂船“圣安娜”号。这两艘分别搭载38门和23门大炮的大型战船,成了英格兰船队追逐的最好猎物。令人垂涎欲滴的猎物近在咫尺,但因无风不易靠近,所以距离这两艘船最近的豪金斯战船队,放下舢舨和拖船前去进攻。旗舰“维多利亚”号率先驶近距敌船火炮的射程之内。

   在无风状态下,仍能充分发挥划桨能力的西班牙加里亚斯船队,再度前去救援。在雷瓦司令的旗舰“拉·拉塔·科罗纳多”号的炮火掩护下,拖拉“圣路易斯”号和“圣安娜”号的作业刚刚开始,霍华德的舰队在舢舨和驳船的拖航下已陆续赶到。加里亚斯船队处于敌舰的有效射程之内,受到猛烈的炮轰。霍华德在一份报告中洋洋得意地写道:“有一艘加里亚斯船被许多炮弹击中,桨手伤亡惨重,而且由于进水逐渐倾斜;另一艘的船尾灯被炮弹掀掉;还有一艘船首受伤。因此这3艘战船在以后的两次战斗中都未能参战。”事实上,卡巴林炮的炮弹小,破坏力并不大,这三艘加里亚斯船抢修之后,不到半小时就又重新投入了战斗。

   8月4日黎明时分,英、西两支舰队位于怀特岛南方约三英里的海面上。不久,无敌舰队逐渐接近了怀特岛同陆地之间的索伦托海峡东口。腓力二世曾经指示锡多尼:必要时可以利用这条航路,作为无敌舰队的应急停泊地,在那里等待帕尔马登陆军到达。在利泽德角海面召开的作战会议上已经作出决定:不接到帕尔马登陆军已整装待发的情报,就不能从索伦托海峡东进。同时还一致认为占据怀特岛并不困难,可以将其作为进攻英格兰本土的作战基地。可是,霍华德却非常害怕无敌舰队接近本土,为了阻止敌人在怀特岛登陆,他派弗罗比舍船队布防在无敌舰队和陆地之间。

   那天,潮流以非常快的速度从西向东涌来,虽然无风,两支舰队仍以1节以上的速度向东漂流。越接近陆地潮流越强,故在微风乍起之时,弗罗比舍的船队已经超越了无敌舰队的北翼,但他的6艘战船仍处在怀特岛南端邓恩角海域的下风位置,被无敌舰队的前卫截住。最初,只有锡多尼总司令的旗舰“圣马丁”号,随着风势的增强,有12艘以上的西班牙大型战船越来越接近了。弗罗比舍看情况不妙,连忙调头向西撤退。

   这样一来,航行在最前面的旗舰“凯旋”号,反被截断了退路。弗罗比舍只得下令放下小船拖航,其他同行的船只也纷纷派出小船前来支援。最后,“凯旋”号终于被11艘小船拖走了。而霍华德战船队的“白熊”号和“伊丽莎白·琼斯”号已经迂回到“圣马丁”号的侧面。这一次锡多尼本想杀上“凯旋”号,将其俘虏过来,但是十分遗憾,不久,风向变了,“凯旋”号已经扬起全部船帆冲出包围圈,逃之夭夭。

   那时,德雷克的战船队正在集中猛攻海面一侧的无敌舰队南翼。被攻击的战船是葡萄牙加里昂船“圣马特奥”号,该船立即龟缩到半月形阵中。这样一来,从托斯卡纳大公国强征来的“弗罗伦西亚”号成了替罪羊,受到德雷克船队猛烈的炮击。

   尽管南北两翼都在激战,但是无敌舰队仍然向东北方向缓缓航行,渐渐接近陆地。同锡多尼并肩站在旗舰“圣马丁”号后甲板上的领航员,发现下风方向海面的颜色逐渐发生变化,而且展现出黑色岩礁时隐时现的宽阔浅滩。这就是英格兰萨西克斯郡西端塞尔西角海域著名的奥瓦暗礁。如果继续径直朝东北方向行驶20分钟,无敌舰队就势必触礁,后果不堪设想。锡多尼发现险情后,立即发射信号炮,警示全体舰船,同时命令旗舰取南南西航向。无敌舰队全体战船跟随旗舰安全摆脱了危险的暗礁。但是,怀特岛和英格兰陆地,渐渐落到后边去了。

   锡多尼总司令及其参谋们,为什么放弃原定方案,不进入索伦托海峡,而继续东进呢?究其原因可能有三:其一是英格兰舰队具有非常优良的灵活性和机动性,迄今为止不但几乎未受到损伤,而且还得到源源不绝的增援,成百艘战船一旦驶入这条狭窄的海峡,就会自取灭亡,同时,为了占据怀特岛,还可能付出大量士兵伤亡的代价;其二是敌舰队千方百计不断地阻止无敌舰队接近陆地,而且,潮流是如此的湍急,暗礁如此险恶,无敌舰队要想进入索伦托海峡.无疑是极其困难的;其三是无敌舰队炮弹奇缺,经过几次战斗,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然无敌舰队为准备登陆作战,满载着足够的火药,但每门30发的大型炮弹已差不多消耗殆尽。因此星期五,在战斗告一段落之际,锡多尼想出了一条权宜之计:把运输船和战斗作用不大的船只剩下的炮弹转移给加里昂船。为此,必须早日同帕尔马登陆军会师,补充炮弹。

   英格兰舰队继续对无敌舰队穷迫不舍,但也同样缺少弹药,已经不可能与敌人继续交战了。在霍华德的再三要求下,英格兰各地治安推事官拼命搜寻弹药。由于平时不储备炮弹,所以交来的一袋袋都是破铜烂铁,更不待说火药了。

   眼下,已经不必再担心无敌舰队单独登陆作战了,于是霍华德在闷热的8月5日早晨,在旗舰“方舟”号上举行了授勋仪式,给这次战斗中建立战功的豪金斯和弗罗比舍及他的几个亲戚授予了爵士称号。

   加来海域抛锚

   送给帕尔马的信,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无敌舰队逐渐逼近海峡东口,但是那里没有一个可供停泊的友好港口。由于连续作战,征途艰险,总司令锡多尼连表彰部下的空闲时间也抽不出来。尽管无敌舰队仍然保持着井然有序的阵容和良好的军纪,但是船员的减员和伤亡却越来越严重了。

   据无敌舰队方面的记录,在过去四次战斗中阵亡167名,负伤251名,此外,“圣萨尔瓦多”号大爆炸中伤亡150名,“罗萨里奥”号被俘约400名,共计减员1000名。这同无敌舰队近三万名船员比起来,伤亡数量虽然不大,但上报的伤员仅限于断臂截足和双目失明的重残者,故而实际伤员人数估计还要多得多。不仅西班牙方面如此,就是英格兰方面也如此,因为如果如实上报阵亡人员的数目和姓名,就不再支付他们的薪饷和食物,所以一般报告都弄虚作假。据推测,英格兰舰队船员的伤亡大概只有无敌舰队的一半左右。

   把“圣萨尔瓦多”号和“代尔·罗萨里奥”号除外,英、西两支舰队中,失去帆桁和索具的船只也很多,但是没有一艘是被炮弹打断桅杆而落后舰队一天以上的船只。这说明炮击造成的损伤是轻微的。英格兰舰队的远射程卡巴林炮和准卡巴林炮的炮弹,如果在距离300米开外发射的话,根本不能贯穿加里昂船和大型战船厚实的船舷。无敌舰队低速的加农炮的大型炮弹,在150米的距离以外,其效果也是一样。在300年后的特拉法尔加海战中,仍然使用着不装入炸药的铁球弹,可以想见,当时炮弹的威力十分有限。

   此外,当时大炮的瞄准水平也是非常原始的,全凭炮手的经验和直觉。因此,50米之内的命中率较高,一超过这个距离命中率就大大下降了,在500米之外的距离,命中率几乎是零。无敌舰队大多数炮手根本没有操纵舰载炮的经验,而英格兰舰队里的技术熟练的炮手也很有限。因为英格兰舰队拥有比无敌舰队高3倍的炮击速度,只有象霍华德之类不谙海战的舰队总司令才会相信给敌人相当大的损害。有实战经验的指挥官们被自己方面乱轰一气、白白浪费炮弹的行动弄得目瞪口呆。

   8月6日(星期六)下午,无敌舰队一到达海峡最狭窄的东口多佛尔对岸的加来海面,所有船只一律迅速下帆抛锚了。也许锡多尼是希望用这个敏捷的行动,使乘着顺风和潮流在后面穷追的英格兰舰队收不住阵脚,一下子越过无敌舰队而处于下风侧。但是,差不多就在无敌舰队抛锚的同时,英格兰舰队各船也纷纷抛锚了,两支舰队在加来的断崖下,刚好在卡巴林炮弹射程的距离内相互对峙着。

   第九节 加来海域的火船攻击

   (1588年8月6日至7日)

   剑拔弩张的对峙

   英格兰舰队在加来海域抛锚后不久,负责在佛兰德海面巡逻的亨利·西摩亚提督的舰队,共35艘战船就赶来会师了。其中的5艘战船是女王直属的加里昂船。“虹”号和“先锋”号(都是500吨)是两年前才建造的精锐的加里昂船。同西摩亚舰队会师后。英格兰舰队和无敌舰队的战船数量就不相上下了。

   佛兰德海域的巡逻任务移交给由拿骚伯爵迪斯特尼安率领的荷兰舰队,这支舰队由30艘150吨级的坚固而且吃水浅的快船(Flyboat,航行在荷兰沿岸的平底船)编成。比西摩亚的舰队更胜任此项任务。

   在潮差大,近陆浅滩毗连,港汊众多的荷兰,广泛使用这种平底、吃水浅的独特帆船。其中有一至两支桅杆,船尾楼高耸的所谓“快船”的大型帆船,一直是沿岸贸易的主要角色。1562年至1572年,西班牙总督阿尔瓦残酷镇压荷兰新教徒的时候,流亡海上的“海乞丐”,攻击和抢劫西班牙的贸易船只,公开向腓力二世挑战。拿骚伯爵麾下的荷兰舰队,以这些“海乞丐”为主力,规模虽小但斗志旺盛,具有不容忽视的战斗力。这支舰队便是后来十七世纪为争夺海上霸权,同英格兰舰队长期浴血奋战的荷兰海军的前身,

   8月7日,星期天的清晨,英格兰舰队总司令霍华德召开了作战会议,商讨今后的战术,从加来到敦刻尔克只有30海里,西班牙无敌舰队总司令锡多尼估计,他的舰队要在加来海域停泊到帕尔马的登陆军一切准备就绪。但是,他一直没有获悉有关帕尔马在敦刻尔克和新港筹备的运输船队的真实情况,因此,他不知如何配合帕尔马登陆军的行动。无敌舰队的停泊地接近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陆地,而停泊在离他们约一海里的英格兰舰队,如果天气变坏,同样也存在着被吹到陆地的危险。

   无敌舰队的旗舰“圣马丁”号和加来城堡之间,小船来往如梭。因为法兰西的总督戈登是天主教神圣同盟的支持者,所以他同无敌舰队之间正进行着某种交易。英格兰舰队方面对这种形势进行了研究,结论是,必须尽快地把无敌舰队驱逐出加来海面。要达到这个目地,火船攻击是最有效的战术。乘坐在“先锋”号上的威廉·温特,亲自目睹了无敌舰队的威容之后,心中已经构思好火船攻击的战术。在作战会议上,指挥官们详细地讨论了火船的制备方法及其实际战术,决定由西摩亚舰队的“羚羊”号(400吨)的指挥官亨利·帕尔马回多佛尔筹备火船。

   但是在亨利出发后的一次作战会议上,有人指出,如果等待多佛尔来的火船,最早也得到星期一才能发动进攻。而当天夜里将有强劲的西南风和潮势最大的大潮流,是最适于火船攻击的良机。事不宜迟,英格兰舰队决定当天晚上就实施火船攻击,不再等待多佛尔派来的火船。

   德雷克和豪金斯分别提供一艘私有船(都是200吨),共使用八艘火船,其中最小的一艘只有90吨,其余都是150吨级的较大型的战船。火船的指挥官们迅速搜集引火物和可燃物,船员们将船内贵重的物品、水桶、食物转卸到别的船上。有的指挥官甚至把黄油、牛肉、饼干等物留在船上,权作燃料,然后将这些账单报请财政大臣存档。

   为了从上风头迅速接近无敌舰队,风帆、帆桁、帆索之类原封不动地被留了下来。大炮中分别装入二发炮弹。被大火烤热的大炮将自行发射炮弹,将使敌人闻风丧胆,更加混乱不安。就这样,星期日下午,英格兰舰队在全力以赴着手准备火船。

   另一方面,加来总督派人给无敌舰队送来了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同时还向锡多尼转达了他的忧虑:目前无敌舰队停泊的加来以东海域,由于潮流汹涌湍急,潜伏着很大的危险。为此,锡多尼回了一封十分郑重的谢帖,并恳切请求提供一些弹药。但是戈登总督婉言拒绝了,他只赠送食物,而不提供弹药。

   当无敌舰队抵达加来的消息一传开,附近城镇和村庄的居民成群结队赶来,他们聚集在加来海边悬崖上注视着这两支对峙着的庞大舰队的威容,人们互相打赌,看两支舰队谁胜谁负。一些无孔不入、见钱眼开的商人和农民把装载着食物的小船划到无敌舰队船边兜售,慷慨解囊的西班牙人高价收购他们的食物。例如,一个鸡蛋的价格就高达5便士,比当时伦敦市价高25倍。

   姑且不说无敌舰队主力战船加里昂船和武装商船的船员,就是32艘大小运输船的船员,也被一星期以来过分的紧张和对未来的不安笼罩着,士气越来越低落。那些熟练的水手们十分担心,究竟在这接近陆地的危险海域上要停泊到什么时候。于是关于明天将同帕尔马的运输船队会师,开始向敌人本土登陆作战的带安慰性的谣传,故意在无敌舰队中间传播开来。尽管如此,还是有一艘名叫“圣佩德罗·梅诺尔”号(500西吨)的大型运输船临阵逃脱,投降了敌人,而且其他船只也跃跃欲试,大有步其后尘之虞。

   帕尔马的动向

   通过利泽德角之后,无敌舰队东进海峡到达加来海域这一个星期内,锡多尼曾一日两次派出小型快速战船给帕尔马送信。这些信件的内容主要是关于无敌舰队目前所在位置和今后的行动,并询问登陆军的准备状况及会师时间和地点等等。然而,在这整整一个星期之内,竟然没有收到帕尔马的片纸只字。无敌舰队是5月9日从里斯本出发的,至今3个月过去了。腓力二世通知帕尔马无敌舰队出发的信是6月21日写的,迟了一个半月。而且帕尔马收到那封信的日期是一个半月后(即8月4日),那时无敌舰队已经到达怀特岛海域了。

   在国王那封信的前后,也许帕尔马就已经收到锡多尼送去的好几封急信了。因此,对无敌舰队远征的可能性持怀疑观望态度的帕尔马收到无敌舰队已经抵达英吉利海峡的急信时,想必是十分狼狈的。

   他同其前任阿尔瓦和唐·胡安·德·奥斯特利亚一样,就任荷兰总督以来,也向腓力二世建议过进攻英格兰。并在1586年给马德里送去一份详细的作战汁划:派遣3万名步兵和500名骑兵在英格兰的肯特郡或苏塞克斯郡登陆。而腓力二世则以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决为契机,把登陆作战计划同无敌舰队远征计划合二为一,发展成规模更宏伟的战略。因此,原来把司令部设在布鲁塞尔准备进攻反西班牙的荷兰北部七州的帕尔马,按照腓力二世的战略,把注意力转向了佛兰德沿岸,因为那里拥有登陆作战所必需的港口。

   1587年7月末,帕尔马经过一个多月艰苦卓绝的包围作战,大破莱斯特率领的英格兰援军,占领了佛兰德的斯洛伊斯港。开凿了连结斯洛伊斯港和西面的新港的运河,建立了不受沿岸巡逻的敌舰队干扰,能充分利用驳船把军队和军需品迅速运输到登陆军集结地敦刻尔克港的完整体制。同时,还下令在新港和敦刻尔克两港,建造大量登陆用驳船和护卫驳船的平底快速帆船。

   接着,帕尔马又把司令部从布鲁塞尔迁到靠近海岸的布尔日。1587年11月,他给腓力二世送去了非常乐观的报告:已在安特卫普和敦刻尔克两港准备了足够的驳船和平底快船,两周之内即可开始登陆作战。

   可是不久,以敦刻尔克为首的佛兰德各港口,被拿骚伯爵迪斯特尼安率领的荷兰舰队严密封锁了。帕尔马早就再三强调,在登陆军从敦刻尔克出港之前,无敌舰队必须把企图阻止登陆军登陆作战的英格兰舰队驱逐开。但是,吃水深的加里昂船无论如何也不能驶近位于浅海的敦刻尔克港,这样一来,满载登陆军士兵的驳船就将置身于吃水浅的荷兰舰队攻击之下。因此,帕尔马进退两难,又给国王送去一份十分悲观的报告,指出无敌舰队同登陆军在海上会师极其困难。

   同时,由于船工们不满再三拖延发工资而怠工,致使在敦刻尔克和新港建造驳船和平底快船的工程毫无进展。又因船用材料质量低劣,好不容易才制成的船只,结果因严重漏水不得已又拆毁。而且征募有经验的水手和补充船载大炮等事宜亦困难重重。

   总之,帕尔马筹备的登陆作战,目前看来,已经成为泡影。到1588年3月,他开始提出停止登陆作战计划,促进和平谈判。4月份,他又派遣两名特使返回马德里,向国王提出如下建议:

   “无敌舰队的加里昂船吃水深达7米,甚至9米,不能停泊在敦刻尔克周围的浅海。另外,荷兰舰队的战船吃水浅,能够严密封锁敦刻尔克港口。因此,同无敌舰队会师已经完全不可能了。不如暂且进行和谈作为缓兵之计,待占领无敌舰队可以停泊的良港弗拉兴后,再议登陆作战。”

   然而,腓力二世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并命令帕尔马立即实施登陆作战,务必在英格兰东南部的马加特角或多佛尔海峡同无敌舰队会师。

   当无敌舰队到达与布雷斯特海域不远的一个小岛差不多同纬度的地点时,锡多尼就派小型战船的指挥官罗德里戈到帕尔马那里去。8月7日早晨,罗德里戈在布尔日司令部参见了帕尔马,并将他的口信及有关登陆作战的情报带回无敌舰队。帕尔马口信的内容如下:

   “祝贺无敌舰队平安抵达海峡,6天之内登陆军将完成作战准备。”

   然而,直到罗德里戈离开敦刻尔克港的前夜,仍看不到任何说明帕尔马到达该港的迹象:在新港和敦刻尔克港内既看不见平底快船和驳船,又没有发现桅杆、帆桁和大炮等等。因此,罗德里戈向锡多尼报告:作战准备工作至少还需两周时间才能完成。

   锡多尼再次给帕尔马写了下列内容的急信:

   “现在我的舰队临时停泊在加来海面,英格兰舰队也在我们的侧面抛锚。敌人随时都可以炮击我们,而我们却不能加以反击,假如大人派四、五十艘平底快船前来增援,就能在大人的军队出击之前,防止敌人的袭击。”

   帕尔马别说四、五十艘,就是一打(12艘)可胜任的平底快船也没有,他不想真实地诉说他捉襟见肘的窘境。而在无敌舰队出发之前,腓力二世也没有把帕尔马的那个建议告诉锡多尼。因此,他对应当会师的友军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只是老老实实地恪守国王的命令,开到加来海域,徒然地三番五次送去催促增援的信函,他只不过是一出悲剧中的主人公而已。

   却说星期天晚上,由于遭受火船攻击,强大的无敌舰队的半月形阵容土崩瓦解了,进攻英格兰登陆作战的希望已成泡影。就在这个当儿,帕尔马赶到了敦刻尔克港,下令整装待发的登陆军上船。可是,那些平底快船和驳船不是没有桅杆和大炮,就是由于进水而东歪西倒。兴冲冲上船的士兵们,被船舱内摆满的棺材弄得啼笑皆非。当时又刮起大风,上船作业一直延续到深夜。帕尔马明知无敌舰队已经开始溃退,为什么还下达了这个毫无意义的命令呢?那是为了推卸责任,他不敢违抗国王的严令,不得不故作姿态。

   火船攻击

   急不可待地盼望同帕尔马军队会师的锡多尼总司令,既为弹药奇缺未能补给而苦思焦虑,又必须采取措施预防敌舰队施行火船攻击。如果位于上风位置的英格兰舰队,利用迅速涌向无敌舰队的潮流,驶着熊熊燃烧的火船冲过来的话,密集停泊在一起的无敌舰队必将发生大混乱,从而处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

   腓力二世早就警告过锡多尼:英格兰舰队很可能使用令人生畏的火船战术,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性。三年前,帕尔马率领西班牙军队包围新教徒的据点安特卫普时,意大利的能工巧匠加恩伯里设计制造的所谓地狱纵火者的火船,曾经发挥过惊人的威力。这种火船满载着的火药一旦爆炸,能杀伤近千名敌兵。熊熊燃烧着的小舟和船材的破片散落的范围达一英里之广,使安特卫普的市民为之丧胆。这个意大利人后来效劳于伊丽莎白女王,现在为了防止无敌舰队的入侵,正在兴建泰晤士河的封锁工事。

   腓力二世也非常担心英格兰正在研制破坏力比“地狱纵火者”更为强大的秘密武器。然而,霍华德准备的8艘火船,不是那种令人生畏的秘密武器,而是海战中经常使用的火船中很少见的特别显眼的大型战船。

   星期天下午,数艘补给船驶到英格兰舰队,锡多尼认定这些船正是腓力二世警告过的可怕的新型“地狱纵火者”。于是他下令全舰队起锚,并在无敌舰队前面设立由小型战船和小艇构成的警戒线,准备将敌人的火船拖到海岸边去。他采取的战术就是利用这道警戒线阻止敌人的火船攻击,一旦警戒线被突破,无敌舰队的所有船只便割断联结浮标的缆索,一起退避。待火船凭借潮流之势漂向海岸,天亮之后各船再回到原来的浮标上停泊。

   这一夜,刮起了强劲的南风,浓密的流云掠过月亮向北飞去,大家都在担心明天大概将是令人担忧的暴风雨天气。不久,在英格兰舰队的最前列升起了熊熊的烈焰,转眼之间火焰从2个增加到8个。无敌舰队的岗哨看清楚是8艘敌战船扬着满帆,索具上燃着烈焰,正借助着风力和潮流箭也似地冲过来。英格兰德文郡籍的勇猛的指挥官约翰·扬将8艘火船一字排开,密集前进。无敌舰队警戒线上的小型战船竭尽全力才把两边的两艘火船处理掉。但是,那两艘火船都是上百吨的大型战船,潮流又急,挂锚拖航的作业非常危险。

   直到天亮,烧得焦黑的两艘火船,还在无敌舰队停泊地附近海面上冒着青烟。在成功地拖走那两艘火船之后,不到二、三分钟,其余6艘火船上被烤得发红的大炮相继爆炸,弹片四下飞溅,夹带着燃烧的船材破片像雨点般泼在警戒线的船上。火球般的6艘火船带着令人胆寒的爆炸声,逼近无敌舰队本队,安特卫普恐怖的“地狱纵火者”在加来海域重现了。

   第十节 无敌舰队溃败

   (1588年8月8日至12日)

   分崩离析的阵形

   锡多尼得悉英格兰的6艘火船已突破警戒线,便立即发射信号弹,命令无敌舰队的所有船只退避。旗舰“圣马丁”号割断锚索,向上风方向退到远海。但是其余船只对“地狱纵火者”早就闻风丧胆,消息传来已张惶失措不战自乱,急忙切断锚索,在同队的船只中左冲右突,抱头鼠窜。也许,锡多尼的这道命令没有贯彻到所有船只中去:在火船突破警戒线的情况下,各船都要跟随旗舰保持原来阵形有条不紊地疏散。因而乱了阵脚的无敌舰队,被湍急的潮流和逐渐增强的南风推到了佛兰德海岸的东方。

   已经疏散到远海的旗舰“圣马丁”号,又回到了距离原来停泊地以北约1海里的地点,使用备用锚停泊下来。同旗舰一起行动的只有奥肯德司令的“圣安娜”号和里卡尔多司令的“圣胡安”号、“圣马科斯”号、“圣腓力”号、“圣马特奥”号等4艘葡萄牙加里昂船。

   黎明时一看,在停泊地只剩下这6艘战船以及蒙卡特的旗舰加里亚斯船“圣洛伦索”号(该船在8月4日战斗中失去了主桅,在昨夜大混乱中锚索又被舵缠住而不能动弹)。加来港的防波堤畔,英格兰的6艘火船残骸仍然冒着袅袅的青烟。

   过了不久,在南方停泊地的英格兰舰队旗舰“方舟”号上,炮声隆隆,号声大作。各船一齐起锚,鼓着满帆,桅杆上升起五颜六色的旗帜。霍华德总司令下达了总攻命令,率领包括女王直属的加里昂船、武装商船、私有船等50艘大型战船以及百余艘小型战船,共达150艘的庞大舰队,浩浩荡荡直扑过来。

   霍华德得知,火船攻击虽未使无敌舰队发生大火灾,但是那坚固的半月形阵容已经土崩瓦解了,于是下决心用大炮轰击歼灭无敌舰队。并放弃了以往那种从未奏效的远距离炮击,而采用近战战术。他让德雷克率领四支战船队,前去围攻眼前的那6艘加里昂船。他率领自己的战船队,去攻击那艘不能自由行动的加里亚斯船。

   锡多尼深知英格兰舰队必将发动进攻,便派出小型战船前去召回四散奔逃的战船,一面率领5艘加里昂船抢风行驶占据上风头,一面果敢地进行反击。那艘巨大的加里亚斯船“圣洛伦索”号则想方设法逃向加来港。由于舵已失灵,又不了解该海域的水深情况,因而无法抗衡那湍急的退潮和拍岸浪驶进加来港。全靠奴隶桨手划船的“圣洛伦索”号,终于搁浅在加来城堡附近的浅滩上,船体向右倾斜,左舷的大炮炮口对着天空。

   吃水深的英格兰加里昂船也不能驶近到大炮射程之内,只好派几艘满载搜捕队员的小船向“圣洛伦索”号驶来。虽然“圣洛伦索”号的舷侧大炮完全失去了作用,倾斜的船体却恰好成了天然的防卫屏障,使搜捕队员无法登船。他们想从甲板另一侧登船,但陆地一侧的海域实在太浅,小船也无法向前行进。隐蔽在船体后面的西班牙士兵同英格兰搜捕队员展开了猛烈的火枪战,搜捕队员伤亡极大。不幸的是,“圣洛伦索”号的指挥官蒙卡特头部中弹,战死在船上。因此,船员对“圣洛伦索”号开始失去信心,纷纷越过浅滩向陆地逃去。于是,搜捕队员立即涌进船内,将所有的贵重物品掠劫一空。

   加来总督戈登认为,在加来海岸触礁搁浅的那艘加里亚斯船,应当归法国所有,便向英格兰舰队的搜捕队员提出警告。但是他们对戈登的警告不屑一顾,我行我素,就在聚集海岸观战的加来市民众目睽睽之下,继续掠夺舱内物资。这时,城堡的大炮开始向英格兰搜捕队的小船猛烈炮击,英格兰舰队总司令霍华德只好命令搜捕队立即撤离战场,率领加里昂船迅速驶向正在酣战的主战场。

   格拉贝里海域的战斗

   关于8月8日上午7时至太阳下山时的整整一天里,英、西两舰队在加来与敦刻尔克之间的格林贝里海域展开的海战,双方都没有留下正确的记载。可能是那天风急浪高,能见度甚差,彼此间难以掌握实际战况的缘故。因此把若干记录加以综合分析,也许可以想象得到格拉贝里海域的战斗情况:

   在德雷克指挥的主力舰队的围攻下,“圣马丁”号等6艘西班牙加里昂船,为避开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乘西南风退出海峡,向北海撤退。锡多尼最担心四散奔逃的无敌舰队战船,驶近浅滩和暗礁星罗棋布、危机四伏的佛兰德海岸,便命令位于下风的“圣胡安”号以及附近的战船集结在旗舰周围。一直跟踪在最后面的“圣马丁”号的德雷克船队,逐渐缩短了距离。就在这当儿,“圣马丁”号突然停船,伺机对德雷克的旗舰“复仇”号施以舷侧炮击。两船的距离缩短到100码左右,“复仇”号的船首大炮射出了第一发炮弹,于是猛烈的互射开始了。

   “圣马丁”号的大型炮弹命中了“复仇”号,德雷克的指挥舱被两发大型炮弹射穿,索具被切断。德雷克舰队的“无比”号、“白熊”号等加里昂船相继赶到,集中全部火炮向“圣马丁”号射击。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德雷克舰队突然取东北航向,离“圣马丁”而去。

   著名的海战史学家朱利安·科贝特推测,德雷克可能发现,敌人强大的加里昂船队正以井然的队形从下风的浅滩海面向深海驶去,准备前去攻击。大概他认为与其俘获敌舰队一艘旗舰,还不如歼灭敌舰主力,具有更重要的战略意义。然而,后来德雷克舰队的行动并未留下任何记载,不得而知。

   那时,弗罗比舍提督正在攻击追赶“复仇”号的“圣马丁”号,他对德雷克的行动迷惑不解,表示无比愤慨。以致后来他公然指责德雷克:“不知他是胆小鬼,还是叛徒,一受到敌舰的反击就抱头鼠窜了。”

   弗罗比舍的旗舰“凯旋”号以及“维多利亚”号、“玛丽·罗斯”号、“无畏者”号、“燕”号等战船,不仅没有追随德雷克一起行动,而且继续向“圣马丁”号发动猛攻。由于“凯旋”号船体巨大,又有高耸的船尾楼,所以锡多尼没有对其采用接舷杀入的战术,而是用大型炮弹猛轰。同时弗罗比舍的船队已经从四面八方拢来,将“圣马丁”号团团包围住,集中了全部火炮狂轰滥炸,把它的上部构筑物炸得千疮百孔、弹痕累累。紧紧跟随“圣马丁”号行动的“圣马科斯”号,对弗罗比舍战船队也进行了反击,但终因缺乏炮弹,只得舍命接近敌船,用小型火器和火枪射击。

   与此同时,西班牙舰队其他主力战船也陆续赶来救援“圣马丁”号,加入了激战中。那是葡萄牙和卡斯蒂利亚的加里昂船队,雷瓦提督和贝尔坦多纳提督的卡拉克战船“拉·拉塔·科罗纳多”号、“拉·莱加佐纳”号、奥肯德提督的旗舰“圣安娜”号,以及“埃尔格林”号等比斯开湾船队的几艘大型战船。

   西班牙战船由最初的七、八艘,增加到15艘、25艘。虽然并未形成原来的半月阵,但仍然列成了坚固的外围阵形,在其后边,速度较慢且战斗力薄弱的战船也排成了队列。当西摩亚和温特提督率领的英格兰战船队加入战斗的时候,无敌舰队已经重新布成原来的半月阵,在其两翼配置了16艘无敌舰队主力加里昂船和加里亚斯船。

   被昨夜的火船攻击弄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尽管受到英格兰舰队顽强而频繁的攻击,损失较大,但仍然能够重新编成井然有序的阵式,使霍华德为首的英格兰舰队指挥官们叹为观止。当然,锡多尼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而且亲自押阵,退却在后,这种崇高而勇敢的领导作风,更令他们敬佩不已。

   在那天的战斗中,敢于近战的英格兰舰队以其优异的机动性,成功地使无敌舰队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其主要原因之一,是无敌舰队缺乏炮弹。无敌舰队对敢于接近攻击的敌船不能用威力强大的大型火炮予以反击,英格兰舰队的轻型炮弹,在较近的距离内亦颇有威力,虽然不致使船体遭受严重破坏,但有的炮弹命中吃水线部位,亦使无敌舰队许多第一流的加里昂船备受进水之苦。而且上层构筑物破坏严重,伤亡众多。旗舰“圣马丁”号在孤军作战的初期,总司令锡多尼的大腿就中弹受伤,数名军医和40名士兵阵亡,负伤者不计其数。“拉·拉塔·科罗纳多”号的上甲板,简直成了屠场,船体稍一倾斜,伤亡者的鲜血就从舷侧的排水口汩汩流出,惨不忍睹。两次被敌船围攻的“圣马特奥”号,400名船员死伤过半,严重进水,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为了救出“圣马特奥”号,锡多尼命令“圣马丁”号驶近它,劝说船员们离船。但指挥官拒绝放弃该船,决心与船共存亡。过了不久,英格兰西摩亚舰队司令的旗舰“虹”号驶来,一名军官以非常宽大的条件前来劝降,被“圣马特奥”号射出的子弹杀死。“圣马特奥”仍然冒着敌人密集的炮火,在两舷上继续进行顽抗。

   下午四时左右,霍华德以无敌舰队的两翼作为目标,继续进攻,锡多尼重新布列的新阵容再次崩溃了,三五一伙向佛兰德海岸方向仓惶溃退了。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时间,要是再这样置身于敌人的攻击之中,再过一个小时无敌舰队便将被歼,或者触礁搁浅。

   然而,到了下午六时左右,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暴风雨延续了大约50分钟,英格兰舰队不得不停止追击。当雨过风停之时,无敌舰队已经取北方航向,驶离英格兰舰队射程之外,重新布列成原来的阵式。

   耽搁的奇迹

   毫无疑问,在那天的战斗中成功地冲破敌人坚固阵容的英格兰舰队,如果乘胜进攻的话,完全有可能全歼无敌舰队。然而由于火药和炮弹告罄,眼下已不可能继续开战了。只好暂且尾随监视着无敌舰队。

   那天,霍华德向沃尔辛格要求补充弹药和食物,写了一份报告,其内容如下:

   “我们从早晨一直战斗到深夜,给敌人以重创,但是敌人仍然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因此,我们要一根一根地把敌人的羽毛拔掉。”

   德雷克在报告中也对当天的战果深感满意,同样也请求补给食物和弹药,并表示了歼灭无敌舰队的决心。事实上,无敌舰队所受的损失要比霍华德和德雷克所估计的惨重得多。

   无敌舰队的主力加里昂船和大型战船差不多全都进水,帆桁和索具丧失殆尽,甲板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上层构筑物的破片,船员伤亡惨重。当骤雨倾盆而下时,比斯开湾船队的“拉·玛丽亚·胡安”号掉队了,发出求救信号。“圣马丁”号闻讯赶来,但为时已晚,“拉·玛丽亚·胡安”号沉没了,指挥官以下共255名船员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入夜,严重进水的“圣马特奥”号和“圣胡安”号两船也濒于沉没,不得不向新港和奥斯坦德之间的沙洲驶去,终于触礁搁浅。天刚拂晓就受到荷兰舰队三艘平底快船的夹击,激战3小时之后,“圣马特奥”号被彻底破坏。另一艘苦苦追随着旗舰的卡斯蒂利亚大型武装商船也沉没了。

   夜幕降临,风越刮越猛,无敌舰队在凄风惨雨中沿着佛兰德的海岸向东北前进。总司令锡多尼的旗舰“圣马丁”号,里卡尔多提督的旗舰“圣胡安”号,雷瓦提督的卡拉克船“拉·拉塔·科罗纳多”号、“圣马科斯”号以及其他3艘加里亚斯船一起,布列在无敌舰队的后卫,防备英格兰舰队前来袭击。

   8月9日,星期二的早晨,风向渐渐转为平稳的西北风,再这样刮下去,无敌舰队就有被吹到海岸上的危险,而且英格兰舰队又在后边穷追不舍,锡多尼又一次陷入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绝境中。

   他命令旗舰和后卫的所有战船停止前进,走在前面的各船立即停船,收缩到旗舰周围,准备同敌人决一死战。全体军官和船员们收集来所剩无几的弹药、火枪和刀剑,向随军牧师忏悔,并接受圣餐,准备同敌人作破釜沉舟的决战。但是,英格兰舰队同样奇缺弹药,也不敢贸然进攻,绕到上游往南退避,这样一来,无敌舰队暂时解除了受敌攻击的危险。

   可是,船锚抛入松软的沙质海底根本不起作用,如果继续被海风和潮流推涌下去,不到几分钟,无敌舰队的所有船只都将搁浅在沙洲上:领航员们向锡多尼建议,只有随同英格兰舰队向上游驶去,别无他途。但是,那样贸然地向敌舰队靠拢,无疑自取灭亡。

   在“圣马丁”号船首测量水深的水手,报告水的深度为9米,一旦触礁,无敌舰队的木质船体将被破坏力比敌人舷侧炮击厉害得多的波浪推力打得粉身碎骨,这样的结局只是时间问题了。牧师们跪在甲板上口中念念有词,哀哀祈祷上苍庇祐,船员无一不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天有不测风云,风向突然改变了。无敌舰队全部船只一齐拔锚扬帆,乘着强劲的西南风取东北航路离开了死亡的浅滩,船员们衷心感谢上苍的庇护,顶礼膜拜,在进攻异教徒伊丽莎白女王领导下的英格兰舰队之初,腓力二世曾衷心期望,在神圣的十字军中出现神的奇迹,当然他所期待的应该是更加伟大的奇迹,即无敌舰队夺取无上的荣光和辉煌的胜利。然而,最初也是最后的“神”的奇迹,在败局既定的阶段中,总算挽救了无敌舰队。

   向北海逃窜

   对于笃信新教大义,祈祷神的庇护的德雷克和霍华德来说,事态的突变是意想不到的。霍华德为了追击乘西南风向北海逃窜的无敌舰队,在当天夜里又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与会的指挥官们充分地交换了意见,最后决定,舰队的主力继续跟踪追击,直到无敌舰队在苏格兰登陆的顾虑消除为止。又命令西摩亚司令的东部舰队,重新返回唐斯停泊地,继续监视帕尔马登陆军的动向。

   唐斯位于英格兰东南肯特郡海面,其东边的古德温沙洲可以挡住东风,西边的陆地则可遮挡西风,是帆船最安全的停泊地。当时凡是驶入泰晤士河口的船只,都得聘请这个停泊地的领航员领航,编队齐进。西摩亚司令对这个命令心怀不满,极力要参加对无敌舰队的决战,他向霍华德和德雷克提出严重抗议,指责他们企图非法地独占这个荣誉。然而,霍华德推测,帕尔马的运输船队在没有无敌舰队掩护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强行登陆,所以对西摩亚司令的抗议不予理睬。

   那天夜里无敌舰队也召开了作战会议,出席会议的提督们脸上充满了痛苦、失望和哀愁的复杂表情。会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毫无结果,不欢而散,在会议开始时,曾一度洋溢着与其失败逃跑,毋宁战死的悲壮气氛。然而,无敌舰队的大部分主力战船已遭严重破坏,伤亡人员不计其数,无论是航行还是战斗都实难胜任,处境如此艰难,命运如此乖蹇,那些时而壮怀激烈,时而悲观绝望的强硬论者也逐渐消沉下去了。

   只有参谋长瓦尔德斯坚决主张,待风向一变,便重返海峡,重新同帕尔马登陆军队会师。然而,大多数与会者都持反对意见,认为既无弹药,又无可供补给和修理船只的友好港口,重返海峡无疑是自投罗网。

   因此,锡多尼决定,假如在二、三天之内风向不变,就不再返回海峡,继续北上,绕过苏格兰北端回国。在会议结束时,他还再三强调:“只要没有更妙的计策,能使国王陛下的战船多一艘平安归国,乃是我的义务。”

   风向终于没有变化,英、西两支舰队沿着英格兰的东岸缓缓北上。在第四天,即8月12日,星期五下午,到达了北纬56度。如果从这里取西方航向,进入福斯港,苏格兰的首都爱丁堡就在眼前。但是,无敌舰队依然马不停蹄地继续北上。霍华德估计,已不必担心无敌舰队在苏格兰登陆,也不必继续追踪下去了。于是命令舰队转了180度大弯调头南返。其实,那时英格兰舰队中,无论淡水还是食物都已经罄尽无余了。

   自从突入海峡以来,锡多尼几乎没有离开过船尾楼,此时他双手凭栏凝望着逐渐消失在水平线之下的英格兰舰队,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他身边许多贵族和随从已相继饮弹倒下,他自己的大腿也中弹负伤,只剩寥寥数人环立在他的周围。

   虽说是8月中旬,苏格兰东岸的北海海风仍然寒冷透骨,锡多尼把自己那件厚实暖和的大斗篷盖在躺在舱内的青年侍从身上,自己只搭着一件薄薄的短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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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