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述］雅典势力扩大的开始·第七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一卷》

出自————《战争通史》

　　 这章是记载雅典怎样获得这样大的势力的。

　　 波斯人在海上和陆地上被希腊人打败了 [ 注：公元前480年的萨拉米斯战役，公元前479年的普拉提亚和密卡尔战役。 ] 之后，从欧洲回国，他们有些从海上逃往密卡尔的，又被歼灭了。后来在密卡尔指挥希腊军的斯巴达国王利俄提基德也带着伯罗奔尼撒诸国的同盟军回国了。但是雅典人带着叛离了波斯国王的爱奥尼亚和赫勒斯滂诸国 [ 注：指诸岛屿及小亚细亚沿岸诸城市；密卡尔战役及希腊人进军至阿卑多斯的结果，这些城市都加入希腊同盟了。 ] 的同盟军留在后面，围攻塞斯都斯，当时塞斯都斯还在波斯人手中。他们在那里过冬；最后，波斯人撤退了，他们就占领了那个地方。于是他们从赫勒斯滂航行出来，各自回到自己的城市去了。

　　 同时，当雅典人的土地从外族的占领下解放出来了之后，他们马上开始从他们所安置的地方 [ 注：指萨拉米斯、厄基那和特洛溱，参阅希罗多德，Ⅷ．Ⅻ，中译本，第742页。 ] 带回他们的妻子和儿女以及他们所剩下来的财产。他们也开始重建他们的城市和要塞；因为四周的城墙只有一小部分还保存着，他们大部分的房屋都变为废墟，只有少数曾为波斯的重要军官所驻扎的房屋还保存着。

　　 斯巴达人听到了雅典人正在进行这些事，即派遣一个使团来到雅典。这一部分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愿意雅典或其它城市建筑要塞，但主要地是因为受他们同盟国的怂恿；他们的同盟国看见雅典海上势力的加强和在反抗波斯人的战争中雅典人所表现的勇敢，因而感到恐慌了。斯巴达人建议，不但雅典不要建筑要塞，并且雅典应当和他们联合一起来摧毁伯罗奔尼撒以外现在还存在的一切要塞。对雅典人提出这个建议来的时候，他们隐藏了他们的真正用意和他们的真正恐惧；他们说，这个计划的目的是这样的：如果波斯再来侵略的话，他们不会有一个可以进军的强固根据地，如过去他们在底比斯所有的一样；并且伯罗奔尼撒能够供给每个国家的需要，既可以作为避难所，又可以作为反攻的根据地。

地米斯托克利像

　　 斯巴达人发言之后，雅典人依照地米斯托克利的主张，回答说，他们将派遣一个使团到斯巴达去谈判这些已经被提出来了的问题，于是他们把斯巴达的使者送回去了。地米斯托克利建议，他们应当马上派遣他往斯巴达去，但是暂时不要把选出来的其它代表和他同去，而要等到他们建筑要塞达到相当高度，足够防御的时候，才派他们去。同时全城的人民都开始筑城，任何私人房屋或公共建筑，只要对于筑城有用的，都一律拆毁，在所不惜。

　　 地米斯托克利作了这些指示，并且说明在斯巴达所要作的其它一切事，他自己都会安排的。于是他离开了雅典。他到了斯巴达的时候，并不马上去谒见政府当局，利用各种借口拖延。如果当局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出席民众会议，他回答说：他正在等待他的同僚，他们因为有重要的事情不能离开雅典，但是他希望他们早点来，同时他也诧异，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到。斯巴达人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他们很尊重他。但是当别些不断从雅典来的人都确切地说雅典人正在建筑要塞，并且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他们不能不相信了。地米斯托克利知道了这事之后，就对他们说：他们不要为谣言所误，应当派遣他们自己一些可靠的人亲自去看看，然后带着正确的消息回来。斯巴达人这样作了，而地米斯托克利暗中派人往雅典去，告诉雅典人留着斯巴达的代表在那里，尽可能地不要公开地拘禁他们，但是不要让他们回来，直到他和他的同僚回国时为止。现在他的同僚代表们——莱西克利的儿子阿布罗尼库斯和莱西马库斯的儿子亚里斯泰德——到了，并且告诉他，城墙已经建筑得相当高了。他们担心斯巴达人一旦听到这些真实情况，不会让他们回去了。

　　 雅典人依照他的指示，留住斯巴达的代表们。地米斯托克利往见斯巴达的当局，终于公开地对他们说了。他说，雅典现在已经设防，足以保卫它的人民了；如果斯巴达人或他们的同盟者，无论为着什么事要派代表到那里去的话，他们去的时候要准备承认，雅典人对于他们自己的利益和希腊其它国家的利益，都能够自己决定的。他指出。当雅典人决定放弃他们的城市而登上船舰时，他们没有和斯巴达人商量，说他们要采取这个勇敢的决定了；凡是他们和斯巴达人商量的时候，很明显的，这是因为没有其它的人能够提供更好的意见。现在他们认为他们的城市建筑城墙是比较好些，这对于他们自己的公民是比较好些，同时对于整个同盟也是有利的；因为只有在平等力量的基础上，才可能平等地和公平地讨论共同的利益。这个意思就是：如果不能命令所有同盟的城市都拆掉城墙的话，就应当允许雅典人建筑自己的城墙。

　　 斯巴达人听了这番话语之后，对于雅典没有不高兴的公开表示。事实上，他们原先派往雅典去的使团并没有表示有阻止他们行动的任何企图，只在那里提出意见而已。同时，这个时候是斯巴达对雅典特别友好的时候，因为雅典在反抗波斯人的战争中表现得很勇敢。但是斯巴达人的目的没有达到，暗中是因此而感到烦恼的。两国的代表各自回国，没有表示任何怨言。

　　 这样，雅典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筑了他们的城墙。就是现在 [ 译者注：从这段文字看来，修昔底德看见了雅典城墙的拆毁，但是没有看见科浓所建筑的新城，可见他是死于公元前404年以后和公元前393年以前。 ] 我们还能够看得出，这个建筑是仓卒筑成的。 [ 注：现在我们所看见在比雷埃夫斯半岛四周城墙的遗址不是地米斯托克利城墙的遗址(地米斯托克利的城墙是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时被拆毁了的)，而是科浓在公元前393年建筑的城墙的遗址。在比雷埃夫斯半岛之北，靠近大陆的地方，有这些遗址的一小部分，正如修昔底德所描写的——是坚固的石头造成的，厚在二十五英尺以上。但是从大部分遗址中可以看见，墙的两边外层是石建的，中间的间隙是塞满了碎石和泥土。在曼尼基亚方面，地米斯托克利时代的坚固城墙没有一点痕迹了。 ] 它的基础是用各种石头建造的，有些地方的石头还没有合拢，只是当时把每块石头拿来就砌；有许多从坟墓中取出来的石柱和雕刻的断片和其它石头混合在一起。城市的范围在四周各方面都扩大了，他们在仓卒建筑中，把一切可能找到手的材料都毫不吝惜地应用了。

　　 地米斯托克利又说服他们完成了比雷埃夫斯的城墙，这个城墙过去在他作执政官的年内已经开始建筑了的。他很喜欢这个地方的形势，因为它有三个天然的海港， [ 注：这里所说的比雷埃夫斯是就广义来说的，它是一个半岛，其中心是曼尼基亚高地，从此地伸入海中，好像一片锯齿形的叶子，构成三个天然的港口一比雷埃夫斯、塞阿和曼尼基亚。 ] 他认为如果雅典人成为一个航海部族的话，他们有一切的优势，可以增加他们的势力。真的，他是第一个敢于对雅典人说，他们的将来是在海上的。 [ 注：其它的人马上帮助雅典人奠定了他们的帝国的基础。 ]

　　 城墙的厚度是依照他的计划建筑的，正如现在我们在比雷埃夫斯的周围还可以看得见的。两辆四轮马车载着建筑的石料可以在城墙上相对走过。墙的中间不是用碎石和泥土塞满，而是用大块石头镶砌起来的，外面用了铁和铅的夹板。他们所完成的城墙高度还只达到他原定计划的大约一半。他的用意是想利用这些巨大而高厚的城墙抵抗一切敌人的进攻，他认为他们只要用少数劣等的军队就可以很好地防守，而其余的人就可以在海军方面服务了。他的思想是特别集中在海军方面。我认为他知道，波斯军队从海上达到雅典比从陆地上来要容易些，所以依他的看法，比雷埃夫斯比雅典的上城 [ 译者注：上城即卫城，是城市最早建立的部分，最初为军事首领驻扎之地；后来城市发展，工商业人口增加，住在上城的周围，成为下城。 ] 还重要些。当然，他总是劝告雅典人，如果有一天他们在陆地上被窘迫的时候，他们应当走向比雷埃夫斯，登上船舰，抵抗一切的敌人。

　　 正在波斯人撤退之后，雅典人就这样建筑了他们的城墙，因此他们的地位一般地加强了。

　　 不久之后，斯巴达派遣克利俄姆布罗塔斯的儿子波桑尼阿斯为希腊联军总司令。他率领伯罗奔尼撒的船舰二十条，雅典人有三十条船舰参加他的军队，此外还有其它同盟国的许多船舰。他们首先驶往塞浦路斯去，征服了这个岛上大部分的土地；后来他们又去进攻拜占庭，当时拜占庭尚在波斯人手中；他们在波桑尼阿斯指挥之下，迫使这个城市投降。但是波桑尼阿斯已经开始暴露他妄自尊大的本性，希腊人，尤其是爱奥尼亚人和那些新近从波斯统治之下解放出来的人，渐渐不喜欢他了。这些国家的人民和雅典人都是同族人， [ 注：他们以雅典为母邦，参阅第11页。 ] 所以他们靠拢雅典人，请求雅典人保护他们，制止波桑尼阿斯的专制行为。 [ 注：公元前478年。 ] 这些建议是雅典人所欢迎的，因为雅典人决定制止波桑尼阿斯；把一般事务安排得合于他们自己的利益。

　　 同时，斯巴达人因为听到了各种情报，召回波桑尼阿斯去审问。许多到斯巴达来的希腊人对他提出严重的控告，说他似乎想把自己当作一个独裁者，而不是一个总司令的态度。他之被召回国，正在因为他丧失人心，而除伯罗奔尼撒的士兵以外，所有其它同盟国都倾向雅典一边的时候。

　　 在斯巴达，对于波桑尼阿斯各种侵犯个人利益的行为被判为有罪；但是对于所告发的主要罪状，他被宣布为无罪。 [ 注：“告发他的严重的罪状之一是他私通波斯人。关于这点，似乎是很有根据的。” ] 斯巴达人没有再派他为总司令，而派遣多尔西斯和其它军官带着很少的军队去了。但是这时候，同盟军已经不愿意接受他们为最高司令官了。斯巴达人知道这种情况，所以也就回国，以后斯巴达也没有派遣其它司令官去了。他们担心他们的军官到了海外，生活腐化，如他们在波桑尼阿斯的情况中所看见的一样；同时，他们不想再负担反对波斯的战争了。他们认为雅典人完全能够指挥，并且当时雅典人对他们也是友好的。

　　 这样，雅典就取得了领导权；因为厌恶波桑尼阿斯的缘故，同盟国也愿意雅典取得领导权。于是雅典人规定各同盟国在准备对付波斯的战争中所应缴纳的各种捐助，确定哪些国家是给付金钱的，哪些国家是贡献船舰的——其目的是劫掠波斯国王的领土，以报复他们过去所受的损失。在这时候， [ 注：公元前476年。 ] 所称为“希腊财政官”的官吏第一次由雅典人任命。这些官吏收取贡款，贡款是同盟国所缴纳金钱的名称。原来贡款的总数规定为四百六十他连特。同盟金库设在提洛岛上，同盟代表大会也在这地方的神庙中举行。 [ 译者注：因此称为提洛同盟。 ] 领导权是属于雅典的，但是同盟者是原来独立的国家，它们在代表大会中通过它们的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