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人在第力安的败绩·第七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接着在冬季开始的时候， [ 注：接着第315页的叙述。 ] 彼奥提亚的一些地区原先是计划要交给雅典将军们希波克拉底和德谟斯提尼手中的；德谟斯提尼带着他的舰队要达到西菲，而希波克拉底要达到第力安。但是他们各人把动身的日期弄错了。德谟斯提尼首先用船舰载着阿开那尼亚人的军队以及这些地区的许多同盟军驶往西菲，但是没有任何成就。这个阴谋已经被法诺替斯一个名叫尼科马卡斯的佛西斯人所泄漏，他秘密地告诉了斯巴达人，斯巴达人又秘密地告诉了彼奥提亚人。彼奥提亚各地的援兵都开到了；而希波克拉底还没有到那里，以分散彼奥提亚人的兵力；所以他们预先坚守着西菲和喀罗尼亚，参加阴谋的人知道了这个错误，不敢在城中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以后当彼奥提亚人已经从西菲回来了的时候，希波克拉底带者从雅典公民和雅典的异邦人以及城内的外族人中所召集来的全部车队才达到第力安。他和他的军队驻扎在这里，开始在第力安设防。他们在神庙和圣地的周围挖掘濠沟，把挖掘出来的土建筑城墙，沿着城墙树立木桩。他们把神庙园地上的葡萄树砍下来，和砖头、石头一起丢进去，这些砖是从他们破坏的房屋中取来的。所以他们尽一切努力把要塞筑得高些。在必要的地方以及神庙建筑物防卫不够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地方的柱廊是塌下来了的)，他们建筑木塔。他们在离开雅典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工作，第四天继续工作，直到第五天中午时为止。那时候，大部分工作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军队启程回国，离开第力安大约有十斯塔狄亚了。大部分轻装步兵继续从那里一直向前走，但是重装步兵停下来休息了。希波克拉底还在第力安，忙于组织驻防军和适当地安排完成要塞的其余部分。
在这五天里，彼奥提亚人调动他们的军队到了塔那格拉。当各城市的分遣队到了的时候，他们发现雅典人已经动身回国了；彼奥提亚十一个将军中间有十个反对交战，因为雅典人已经不在彼奥提亚境内了。 [ 注：“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大概在边境上的俄罗巴斯。” ] 但是底比斯的两个将军中间有一个是伊奥利达的儿子帕冈达(另一个是莱西马库斯的儿子阿瑞安提德)，他是当时指挥全部军队的总司令官，他主张交战，认为这个冒险是值得的。他把一个一个中队召集到他的面前来，使他们不致于同时离开他们的武器，劝他们进攻雅典人，勇敢地和雅典人作战。他的演说如下：
“彼奥提亚人：我们是你们的将军，我们中间任何人心中都不应该认为单单因为我们发现雅典人不在我们自己的国境之内就不和他们交战了。他们越过边界，来到这里，他们在这里已经建筑了一个设防的据点，他们的用意是来破坏我们的国土的。因此我认为他们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我们能设法赶上他们，他们在他们出发来危害我们的那个地方，仍然一样是我们的敌人。事实上他们总是我们的敌人。如果在目前你们中间有任何人认为不去惹雅典人是比较安全些的话，那么，他应该去掉这种思想。当一个受人攻击而应当考虑他自己国家的安全的时候，他不能只考虑慎重从事。只有那些自己的国家已经安全，处心积虑地想攻击别人，以求扩张自己的势力的人才要慎重从事。你们的传统是和外国的侵略军作战，不管它是在你们国境之内或在任何邻近地区。对于雅典人，我们更加要这样做，因为他们和我们的边界相连。在邻国的一切关系中，只有能维持自己的自由的时候，才能获得自由；对于那些不满意于邻近的国家，一心只想广泛地扩张其领土的邻国，我们只有作战到底。我们在一水之隔，就有优卑亚的例子；我们也知道，其余大部分希腊的国家对于雅典的感觉是怎样的。我们应当知道，别的国家是为着边界问题而和邻国作战；但是对于我们说来，如果我们被征服了的话，那么，根本就没有什么边界的纠纷了，因为全国只有一个边界了。他们将来只要跑来，就可以把我们所有的一切用武力夺去。实际上，和雅典人做贴壁邻居是最危险的事。
“同时，当人们对于自己的力量有很大的信心而进攻他们的邻人(正如现在雅典人的情况一样)的时候，他们通常是更加勇敢地进攻一个按兵不动，只在自己国内防卫自己的敌人；但是如果他们发现有人出来和他们在国外交战，乘机采取主动进攻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这样有决心来搏战了的。在对付这些雅典人的时候，我们自己已经有了这种经验。在雅典人因我们有内争而占领彼奥提亚的时候，我们在科罗尼亚打败了他们， [ 注：公元前447年；参阅第78、225页。 ] 因为这次胜利，我们使我们的国家得到了安全，直至今日。这件事情我们应该记着，我们中间年纪老一点的人应该按照他们过去的行动去做；而年纪轻一点的人(他们是那时候作这样伟大事业的人的儿子们)应该努力，不要给他们遗传下来的勇敢名誉带来羞耻。我们能够相信，他们非法设防，而且现在还占据的神庙的神明会帮助我们，我们也相信我们所供奉的牺牲的吉祥预兆。那么，让我们勇往直前，进攻他们，向他们表示：他们只有进攻那些不打算自卫的人民，才能够取得他们所想要的东西；至于我们，则认为始终要为国家的自由而战，绝不非正义地奴役他国，这是荣誉攸关的问题；不打一仗是不放他们逃跑的。”
帕冈达用这些鼓励的言辞，说服了彼奥提亚人去进攻雅典人。当天已经晚了，他迅速地开拔他的军队，领导他们前进。当他和雅典军队相接近了的时候，他在一个地方停下来，这个地方有一个小山，把他们和雅典人隔开了，彼此都不能看见。他就在这个地方把他的军队列成阵势，准备战斗。
希波克拉底在第力安，但是当他听到彼奥提亚人进军的消息，他命令他的军队列成阵势；不久之后，他自己来了。他留下了大约三百名骑兵驻守第力安，以防敌人的进攻；同时也等待机会来参加对彼奥提亚人的战斗。
彼奥提亚人分出一些军队来专门对付这支雅典军队。当他们的准备工作完成了的时候，他们在山顶上出现，列成准备作战的阵势。他们有七千名重装步兵，一万多名轻装步兵，一千名骑兵和五百名轻盾兵。底比斯及其邻近地区的军队列在右翼；哈利阿提亚人、科罗尼亚人、开帕依斯人以及滨湖 [ 注：即开帕依斯湖。 ] 地区的其它人列在中央；特斯匹伊人、塔那格拉人和奥科美那斯人列在左翼；骑兵和轻装步兵列在两翼的极端。底比斯人列成纵深二十五盾的队形，其它军队列成各种不同的队形。这就是彼奥提亚军队和战争行列的情况。
在雅典人方面，重装步兵列成纵深八排的阵势，站在整个前线，人数和敌军的重装步兵相等，骑兵列在两翼。这次战争没有适当武装的轻装步兵，雅典也没有这类军队。参加这次侵略的轻装步兵人数比彼奥提亚方面的多得多，但是他们大部分只是跟着武装不完备的军队一起，作为雅典公民和异邦人全体远征军中的一部分，因为他们首先启程回国，所以还留在军队里面的人数就极少了。
现在两军都列成阵势，正要交战了，将军希波克拉底沿着雅典军队的行列行走，用下面的演说鼓励他们：
“雅典人：我对你们只说几句话，但是对于勇敢的人说话，简短的演说和长篇的演说是一样地有益的。我不想激动你们的情感，只提醒你们一些事实。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们在外国，就以为我们所处的危险是和我们没有重大关系的。我们虽然在他们的国境内作战，但是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国家而作战。如果我们胜利了的话，伯罗奔尼撒人得不到彼奥提亚人的骑兵的帮助，绝对不会再侵略我们的国家了；在这次战役中，你们将获得彼奥提亚，同时也解除了雅典的危险。你们是我们都自豪称为希腊第一个城邦的公民，你们的父辈曾经在迈隆尼德领导之下，在恩诺斐塔 [ 注：公元前457年。 ] 打败过他们的，那么，你们应该以伟大城邦公民的精神，象你们的父辈一样，勇往直前，和他们会战吧！”
希波克拉底发表这篇鼓励士兵的演说时，沿着行列走了一半，但是不能再向前走了；因为现在彼奥提亚人在帕冈达也勿匆地向他们演说之后，高唱战歌，开始从山上向下面进攻了。雅典人向前抵抗，两军跑步相迎。双方的两翼极端没有接触，因为两方面都同样地为暴涨的河道所阻。但是在其它各处的战斗是激烈的，盾和盾相压迫。彼奥提亚人的左翼直到中央，被雅典人打败了；在这里，雅典人给彼奥提亚人以很大的损伤，特斯匹伊人死伤尤多，因为支持他们的军队败退的时候，特斯匹伊人被围在一个狭窄的地域内，在肉搏战斗中被杀死了。有些雅典人在这里也被自己的军队所杀，因为在包围运动中，他们混战一团，把自己的人误作敌人了。
在这部分战场上，彼奥提亚人的情况是最糟糕的，他们逃回到那些还在那里战斗的军队里去了。但是右翼是底比斯人，他们战胜了雅典人，起初压迫雅典人步步退却，还继续压迫着。正碰着帕冈达看到他的左翼受窘迫，因而派遣两个骑兵队绕过山后，使雅典人看不见。当他们突然出现了的时候，他们引起已经胜利了的雅典右翼惊慌，因为雅典军队以为这是另一支军队来向他们进攻了。现在一方面因为右翼受到了这个惊慌；另一方面，因为底比斯人继续向前冲进，突破了左翼，于是雅典全军开始逃亡。有些向第力安和海边逃走，有些向俄罗巴斯逃走，有些向巴尼斯山逃走，或者向任何他们认为有安全希望的方向逃走。彼奥提亚人追赶他们，把他们砍倒——特别是彼奥提亚骑兵和罗克里斯人，因为雅典人开始溃退的时候，这些骑兵和罗克里斯人就已经赶上了他们。但是因为天黑了，他们不能再追赶，所以大部分逃亡者比较容易逃掉。次日，在俄罗巴斯和第力安的雅典军队从海道回国， [ 注：很有趣的，苏格拉底参加了第力安的战役，救了亚西比德的生命(参阅柏拉图《筵话篇》221e)。 ] 留下了一支驻防军队守着第力安；雅典人虽然战败了，第力安还是在他们手里。彼奥提亚人建立了一个胜利纪念碑，收回了他们自己的阵亡者的尸体，剥掉阵亡雅典人的衣服，派一个卫队守着。然后他们回到塔那格拉，计划进攻第力安了。
同时，雅典人派遣一个传令官往彼奥提亚去请求退还雅典阵亡将士的尸体，雅典的传令官在中途遇着彼奥提亚的传令官。彼奥提亚的传令官告诉雅典的传令官说，在他(彼奥提亚的传令官)完成他自己的任务之前，雅典的传令官是不会达到目的的；所以他要雅典的传令官回去。于是彼奥提亚的传令官往雅典人那里去，传达彼奥提亚人的通知。通知是这样说的：雅典人做错了，违犯了希腊的法律。全希腊所遵守的共同规则是侵入他国者不得侵犯那个国家的神庙。但是雅典人在第力安设防，并且驻扎在第力安。他们在那里做了人们只能在非神圣地方作的一切事情；那里的水，除了在祭祀前作为洗手之用以外，彼奥提亚人是绝对不许动用的，而雅典人汲取这些水来作普通用途。因此，为着神祇，同时也为着他们自己，彼奥提亚人用这个地方的神明和阿波罗的名义，警告雅典人，首先离开神庙，然后他们才可以取回他们自己阵亡者的尸体。
彼奥提亚的传令官说了这些话之后，雅典人派遣他们自己的传令官到了彼奥提亚人那里，他这样说：关于神庙，他们没有做错；如果他们办得到的话，他们将来也不会损坏这个神庙；他们占领这个神庙，原来没有这种用意，只是利用这个神庙来自卫，以抵抗彼奥提亚人，因为彼奥提亚人才是真正的侵略者；按照希腊的法律，无论何人征服一个地区之后，不管地区的大小，地区内的神庙一定同时也为他所占有，他也有责任，尽可能地维持通常的宗教典礼；彼奥提亚人自己以及其它大部分的人也曾经驱逐一个地方的原有居民，而自己占领那个地方，把那个地方的神庙据为已有；当他们初占领的时候，这些神庙也是他人的财产；如果雅典人能够征服彼奥提亚更多的土地的话，这个原则对于雅典人还是适用的；事实上，他们把占领的地区视为已有，他们是不愿意自动离开的；至于扰乱圣水的问题，这是出于不得已，而不是由于缺少宗教情感；他们为着自卫起见，不得不利用它，以反抗首先侵入亚狄迦的彼奥提亚人；在战争和危急的情况下所做的事情，神明也会宽容，这是很有理由可以推测得到的；不错，神的祭坛是不自觉的犯罪者的逃避所，真正犯法的人不是那些为情势所迫而采取一些颇为激烈的行动的人，而是那些没有必要而作恶的人。至于死者的尸体问题，彼奥提亚人的态度表现得比雅典人更加轻视宗教信仰得多，因为彼奥提亚人想以死者的尸体交换神庙，而雅典人不肯为着要收回那些他们有权利收回的东西而放弃神庙；他们应当从彼奥提亚撤退的条件已经没有了，因为他们的所在地已经不是彼奥提亚而是雅典人以武力征服的地方了；因此，他们要求彼奥提亚人遵守现成的习惯，允许他们根据休战条件，收回死者的尸体。
彼奥提亚人回答说：如果雅典人在彼奥提亚境内的话，他们应当退出彼奥提亚后，才能收回死者的尸体；如果雅典人在自己国内的话，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彼奥提亚人认为俄罗巴斯的周围地区(事实上，死者的尸体就在那里，因为这次战役是在边界上打的)虽然是属于雅典人的，但是雅典人非得到彼奥提亚人的允许，是不能够收回死者的尸体的。彼奥提亚人觉得没有理由给予一个在雅典领土内施行的休战和约，他们认为用“首先退出彼奥提亚，然后可以取得你们所请求的东西”这一个公式来回答雅典人，这是完全公平的。雅典的传令官听了他们的话之后，没有达到目的就回去了。
彼奥提亚人马上派人往马利亚湾去，要那个地区派遣标枪手和弹石手来。同时又有了二千名科林斯的重装步兵、从尼塞亚撤退的伯罗奔尼撒驻军和一些麦加拉人来援助他们；科林斯的重装步兵是上次战役后到那里的。他们带领这些军队向第力安进军，袭击第力安要塞。他们应用各种方法进攻，最后用一种机械把这个要塞攻下来了。这种机械的构造是这样的：他们用一根很大的树梁从中间锯作两部分，把两半边的中间完全凿空，然后再紧密地合拢来，象一根管子一样。树梁的一端，用铁索系着一个大锅，从树梁的空处插入一根铁管，弯入锅中。树梁的表面上，大部分用铁皮包着。他们把这个机械从相当距离外，用马车运往主要是葡萄树及其它木材造成的那部分城墙下。当机械靠近城墙的时候，他们把大的鼓风箱插入树梁的一端，鼓风入内。铁管内的风直吹入锅内，锅内是装满了已经燃烧了的煤炭、硫磺和松脂的。于是产生巨大的火焰，使城墙燃烧起来，守城者不能站在他们的岗位上了。他们放弃了他们的岗位而逃跑；因此要塞失陷了。要塞的驻防军有些被杀死，二百人被俘虏，其余大部分跑上他们的船舰后，回国去了。
这次战役后的第十七天，彼奥提亚人收复了第力安。不久之后，雅典的传令官又来请求阵亡者的尸体，他还不知道第力安的失陷。现在彼奥提亚人把阵亡者的尸体交还给他，没有和上次一样地回答他了。在这次战役中，彼奥提亚人阵亡者近五百人；雅典人近一千人，他们的将军希波克拉底也在内；还有许多轻装部队和运输辎重的人也阵亡了。
战后不久，德谟斯提尼因为他航往西菲后，一事无成，这个地方的内应也没有实现，就率领他船舰上的军队(阿开那尼亚人、阿格里人和四百名雅典重装步兵)在西息温的领土内登陆。当他的船舰还没有全部达到岸边的时候，西息温人的军队来了，把已登陆的军队打败，驱逐他们退到船舰上，雅典军队有些被杀，有些被俘。于是西息温人树立一个胜利纪念碑，根据休战和约，把死者的尸体退还给雅典人。
大约和第力安战役同时，奥得里西人的国王西塔尔西斯死了；他曾经率领军队进攻特里巴利人，而被特里巴利人打败了。他的侄子撒西斯(斯巴拉多卡斯的儿子)继承了奥得里西人的王国和西塔尔西斯所占有色雷斯的其它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