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第十年的结束。尼西阿斯和约·第二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冬季刚开始，拉姆斐亚斯和他的军队开到了帖撒利的彼伊瑞安。帖撒利人不愿意他们再往前进；他们调集援军前来是为了伯拉西达，而现在伯拉西达已经死亡；他们就撤退回国了，因为他们认为雅典军队已经败退，作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们自己没有才能把伯拉西达耿耿于怀的计划付诸实施。但是撤退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在出发的时候，就知道斯巴达人的原意是赞成讲和的。
真的，事实上，自安菲玻里战役结束和拉姆斐亚斯的军队撤退以后，两方面都没有继续作战，反而都想如何订立和约，雅典人在第力安受到了严重的挫折，跟着又在安菲玻里打了败仗；他们以前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拒绝对方讲和的建议，以为他们会一帆风顺，取得最后胜利的；现在他们已经失掉了这种信心。他们对于同盟者也有疑虑，他们恐怕军事上的失败会引起同盟者策动一个形势更为严重的反抗运动；他们后悔在派娄斯战役之后，没有抓住那个顶好的机会，恢复和平。在斯巴达人一方面，他们认为战事没有如他们所期望的一样发展下去，他们原想凭借着摧毁雅典土地的办法，在几年之内，不难把雅典的力量完全消灭。斯法克特利亚岛上的灾难是斯巴达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们的土地，从派娄斯到锡西拉，常常受到侵袭；他们的希洛人不断地逃亡，大家都经常担心那些没有逃亡的希洛人会从那些逃亡的希洛人那里学得榜样，利用时局所给予他们的机会，造成一个革命运动，和过去他们所做的一样。 [ 注：即希洛人的大暴动(第三次美塞尼亚战争)；参阅第71页。 ] 斯巴达和亚哥斯的三十年休战时期又将要终结了； [ 注：下年期满(参阅第374页)；因此断定起于公元前457年。 ] 亚哥斯人不愿将休战和约继续下去，除非斯巴达人愿意把辛那里亚退还给他们；而斯巴达如果和雅典及亚哥斯同时作战，这在事实上又似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怀疑伯罗奔尼撒各邦中有些会倒向亚哥斯一边去的，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两方面都想商谈和议，斯巴达人希望和平的心思更为迫切，因为他们很希望在岛屿上被俘虏的人们可以被释放回来。这些被俘虏的人中间，有斯巴达军官阶级的成员， [ 注：他们自成一个氏族，不仅有共同的祖先，并且以婚姻关系互相联系，他们在斯巴达是掌握政权的人。 ] 他们都是重要的人物，和政府中的人员是有关系的。斯巴达人早就直接商谈释放这些俘虏的办法，但是那时雅典人的军事进行顺利，他们对于合理的请求不愿接受。第力安战役失败之后，斯巴达人以为雅典人会愿意商谈条件的，马上就和雅典成立了休战一年的协议，协议中并有开会商讨延长休战期间的规定。现在雅典人又在安菲玻里人打了一个败仗，克里昂和伯拉西达又都战死了——这两个人是在双方面主战最力的人：伯拉西达主战，因为他个人的成功和荣誉都是从战争中得来的；克里昂主战，因为在和平安静的时期，人们会注意他的不良行为，会不相信他对别人的谗言。现在是时机了，当时雅典和斯巴达两个最有势力的政治家，作了很大的努力，促成和约的实现：一个是波桑尼阿斯的儿子普雷斯多安那克斯，即斯巴达国王；另一个是尼塞拉都的儿子尼西阿斯，尼西阿斯的军事才能超过当时代任何其它的人。他想在自己还未曾受到过灾难而享有盛名的时候，保持他的荣誉，使自己和全城的同胞从艰苦困难中时得到苏息，替自己永远留一个为国效命而始终成绩卓著的声誉。他认为只有避免一切冒险行动，尽量使自己不倚靠幸运，这个目的才有达到的可能；而冒险的事情也只有在和平的时候才能避免。至于普雷斯托安那克斯，他自放逐中归来，总是为他的敌人所攻击的；事情不顺利的时候，国内的仇敌就一定把他的名字提出，说他的非法复辟是一切一切的根源。他们控告他和他的兄弟亚里斯多克利向特尔斐的女祭司进行贿赂，使她为历次因各种政务而前往访问的斯巴达代表们作出神谶，命令他们将宙斯半神儿子的种子从国外携带回来，否则他们会用银的犁头耕田， [ 注：意思说，将有瘟疫流行，那时他们就会用很高的价格来购买粮食，好像用银工具耕田一样。 ] 因此，最后，照控诉者的说法，普雷斯托安那克斯在被放逐 [ 注：“他的被放逐是因为斯巴达人认为他从亚狄迦撤兵是受了贿赂而退却的；又因为他为了害怕斯巴达人的缘故，他把他的房屋一半建筑在宙斯神庙圣地范围之内。” ] 到来西安山 [ 注：这座山在亚卡狄亚境内，上面有一个古宙斯神庙。 ] 的第十九年 [ 注：即公元前427年，因为他是公元前446年离开自己的国家的。参阅第79，121页。 ] 怂恿斯巴达人用跳舞和献牲的仪式把他接回来，正和建立斯巴达的时候国王即位的仪式一样。很自然地，他很为这些攻击所苦，他以为在和平时代，不会有这些灾难；又以为被俘虏的斯巴达人一旦被释放回来，怨家就没有对他攻击的根据了；而且在战争时，居最高地位的人一定会因为每一个不幸的事情而受到埋怨。他所以极想和雅典言归于好。
在这个冬季中，商谈不断地进行着；春季将开始的时候，消息传来，斯巴达又将进攻了，各城邦都接到命令，准备在亚狄迦修筑永久的要塞——这一切都只是使雅典人易于就范的一种姿态罢了。在商议时，各项要求都由双方提出了；后来大家同意，除开尼塞亚应仍由雅典人控制 [ 注：“当雅典人要求普拉提亚时，底比斯人回答说，他们不是用武力占领那个地方而是和普拉提亚人自由协商的结果，也没有叛逆分子参加。雅典人说，他们占领尼塞亚的情况也是这样的。”(参阅第217页。) ] 以外，双方在战争中所取得对方的土地都应归还原主，和议在这个基础上成立了。和议达到了这个阶段，斯巴达和它的同盟国举行了一个会议，除开彼奥提亚人、科林斯人、伊利斯人和麦加拉人不赞成以外，大家都赞成讲和，他们批准条约，于是雅典和斯巴达间的和约成立，双方宣誓遵守下列的条款：
“雅典人和斯巴达人以及双方面的同盟者缔结本条约，各个城邦宣誓遵守下列条款：
1、 关于国家的神庙， [ 注：特别是指特尔斐和奥林匹亚。 ] 凡愿意依照本国风俗入庙祭祀、游览、祈请神谶或作为其本国的代表参加赛会的人，无论在海上或陆地上行走时，都应有安全的保障。
2、 在特尔斐的阿波罗神圣地和神庙以及特尔斐人自己，都应当依照他们自己的法律管理，由他们自己的国家征税，由他们自己的法官进行审判；有关人民和土地的问题都应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处理。
3、 在雅典人(连同他们的同盟者)和斯巴达人(连同他们的同盟者)间，本条约的有效时间是五十年，无论在陆地上或海上不得有尔虞我诈或给予对方以损害的事情。
4、 假如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或雅典人和他们的同盟者有运用武力，企图对于对方加以损害的行为，无论采用何种方法或手段，其行为都是非法的。
5、 如果双方发生争执，其争执应该依照双方所同意的办法，采取宣誓或法律手续解决之。
6、 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应将安菲玻里交还雅典人。
7、 由斯巴达交还雅典的城市中的居民，有按照他们自己的志愿选择居留地，并携带财产前往居住之权。
8、 这些城市应该按照亚里斯泰德所厘定的数目缴纳税贡；它们应当是独立自主的。
9、 条约一经成立，只要这些城市缴纳税贡，如果雅典人以武力侵略它们，这是非法的。
10、 上面所提到的城市是阿吉拉斯、斯塔基拉斯、阿堪修斯、斯科拉斯、奥林修斯和斯巴托拉斯。这些城市既不和斯巴达，也不和雅典建立同盟。但是如果雅典人对它们进行说服而它们自己愿意的话，在法律上雅典是可以和它们联盟的。
11、跟奥林修斯人和阿堪修斯人一样，麦西柏那人、散恩人和新迦斯人应当在他们自己的城市里居住。
12、 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应将巴那克敦交还雅典人。
13、雅典人应将科利法西安 [ 注：参阅第266页。(即派娄斯。——译者) ] 、锡西拉、墨色那、特利安及阿塔兰塔交还斯巴达人；同样的，所有留在雅典或雅典管辖内地方监狱中的斯巴达俘虏都应交还斯巴达人。
14、围困在赛翁尼的伯罗奔尼撒人和斯巴达的同盟者以及伯拉西达派往赛翁尼的人们并留在雅典监狱中或雅典所属地城内监狱中的斯巴达同盟者都应悉数释放。
⒖、同样地，斯巴达人和他们的同盟者应将拘留在他们手中的雅典人和雅典同盟者一律交还。
16、关于赛翁尼、托伦、塞密利安和其它雅典控制下的城市，雅典人得依照他们自己认为适当的方法加以处理。
17、雅典人应向斯巴达人及其同盟者，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次第宣誓，宣誓应当依照各该城市习惯上最有约束力的方式 [ 注：在批准条约时，雅典人以宙斯、狄密持和阿波罗的名义宣誓。参阅佛兰克尔：《赫尔密斯》ⅩⅢ．460。乌尔立喜说，斯巴达人以带奥斯邱赖兄弟神的名义宣誓。(带奥斯邱赖是宙斯的一对双生子，卡斯忒和坡力都赛。——译者) ] 进行。双方各有代表十七人参加宣誓。誓词如下：‘我将忠实地、诚恳地遵守条约中的各项条款。’同样地，斯巴达人及其同盟者也应该向雅典人宣誓。宣誓手续应每年由双方面重新举行一次。在奥林匹亚、彼提亚 [ 译者注：即特尔斐。 ] 、地峡，在雅典的卫城中，在拉西第梦的阿密克利 [ 注：离斯巴达城两三英里路程。 ] 神庙中，应当树立誓言的标柱。
⒙、如果在任何问题上发现有疏漏之处，在不破坏誓词的限度以内，通过雅典人和斯巴达人的双方同意，并经慎重考虑之后，条约是可以修改的。
“条约于普雷斯托拉斯任监察官期内，阿提密喜安月27日在斯巴达生效；于阿尔西阿斯任执政官期内埃拉菲波赖昂月25日在雅典生效。
“在场宣誓并奠酒的，斯巴达方面有：普雷斯托安那克斯、阿基斯、普雷斯托拉斯、戴马吉都、开俄尼斯、麦塔其尼、阿堪修斯、戴苏斯、伊斯卡哥拉斯、菲洛卡利达、沙西达斯、安替福斯、推利斯、阿尔星那达、恩壁第阿斯、米那斯和拉斐拉斯。雅典方面有：兰本、伊斯谟尼卡斯、尼西阿斯、雷歧兹、攸西德马斯、普罗克利、皮索多勒斯、哈格浓、迈尔提拉斯、色雷西克利、特阿真尼、亚里斯多克拉底、爱奥尔西阿斯、提摩克拉底、利翁、拉马卡斯和德谟斯提尼。”
这个和约的订立恰恰是在冬季的末尾和春季的开始，正是城市道尼修斯节日 [ 注：城市道尼修斯节或大道尼修斯节开始于春分之前，继续几天。 ] 刚刚结束的时候，也就是第一次侵入亚狄迦和这次战争 [ 注：亚狄迦演说家通常称最初十年的战争为阿基达马斯战争(参阅斯密特译本序言第1卷，ⅩⅢ页)。 ] 开始以后的十年零几天 [ 注：“用我的方法计算年代，比较根据各邦的执政首长或其它重要人员在职时期计算过去重大事件发生的年代要准确些。采用旧的办法，不能很精确地计算出时间来，因为某件事情可能发生在某官在职的初期，或中间，或末期。但是我的办法是用夏冬两季计算，每季等于半年，则第一个战争经过了十个夏季和十个冬季。” ] 。
依照抽签的结果，斯巴达人应当首先交回侵占的土地，并且马上释放他们在战争中所俘虏的人们。他们也派遣了伊斯卡哥拉斯、米那斯和菲洛卡利达为代表，前往色雷斯区域，命令克利里达将安菲玻里交还雅典，并且命令其它的同盟者接受条约上规定他们所应当做的一切事件。但是，因为那些条件不是他们所欢迎的，他们拒绝履行。克利里达和卡尔西斯人相处得很好，所以他也不愿意退还安菲玻里。他声称他不可能违背卡尔西斯人的意思而把安菲玻里交还雅典；他立刻带着当地的代表前赴斯巴达，为他自己作辩护，以对付伊斯卡哥拉斯和其它的委员们说他违抗命令的控诉，并且他还想探询条约是不是还可以修改。后来他知道斯巴达已经受到了条约的约束，他立即带着命令回去，尽可能地交割地方，并且无论如何，把留在安菲玻里的伯罗奔尼撒人带出境外。
那时候，正碰着同盟国的代表们还留在斯巴达， [ 注：继续第366页末的叙述。 ] 尚未接受条约的同盟者都由斯巴达催促加以接受。但是各同盟者依然坚持以前拒绝这项计划的理由，并且声称：如果不制定一个更公平合理的条约的话，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条约。斯巴达人发现各同盟者不受他们的劝告，于是遣散代表们，和雅典商谈两国单独缔结同盟的办法；因为安壁立达和利卡斯两个代表往亚哥斯，亚哥斯拒绝继续盟约，斯巴达人认为他们如果能够和雅典缔结盟约的话，亚哥斯得不到雅典的援助，就不能给斯巴达以威胁；其它伯罗奔尼撒诸国也是这样的；它们本来也可能和雅典人联合一起来威胁斯巴达的，这样一来，它们也会安静下来了。斯巴达人和在场的雅典人进行谈判，协定成立了，批准同盟条约的誓言彼此交换宣布了，其条件规定如下：
1、斯巴达和雅典在下列的条件之下，订立五十年同盟条约：
2、 如果敌人侵犯斯巴达的领土或对于斯巴达本身有任何敌对的行动，雅典人应当根据他们的资源情况，在可能范围内，用最有效的方法，给斯巴达以援助。如果那时敌人将斯巴达土地破坏后，扬长而去，斯巴达和雅典应该把那个破坏斯巴达土地的城邦当作共同的敌人，共同来惩创它。和约应当由斯巴达和雅典同时共同商订。这些条款应当忠实地、迅速地、诚恳地付诸实行。
3、 如果敌人侵犯雅典的领土，或对于雅典本身有任何敌对的行动，斯巴达人应当根据他们的资源情况，在可能范围内，用最有效的方法，给雅典人以援助。如果那时候敌人将雅典土地破坏后，扬长而去，雅典和斯巴达应该把那个破坏雅典土地的城邦当作共同的敌人，共同来惩创它。和约应当由斯巴达和雅典同时共同商订。这些条款应当忠实地、迅速地、诚恳地付诸实行。
4、如果奴隶们起来暴动，雅典人应按照他们的资源情况，予斯巴达以充分的援助。
5、 本条约应当由对于前一个条约曾经宣誓的双方代表们一律宣誓。这项宣誓的手续，应每年重新举行一次，斯巴达代表们于道尼修斯节日 [ 注：即城市道尼修斯节；参阅第369页注。 ] 前往雅典，雅典代表们于亥阿辛提亚节日 [ 注：亥阿辛提阿斯月(相当于雅典历的赫卡汤姆培康月)庆祝阿密克利的阿波罗神中的节日。 ] 前往斯巴达。双方面都应该各立一个标柱：斯巴达的标柱应当树立在阿密克利 [ 注：斯巴达的古城，距斯巴达3.5公里，有拉哥尼亚最重要的阿波罗神庙。 ] 的阿波罗神像的旁边；雅典的标柱应当树立在卫城上雅典娜女神像的旁边。
6、如果斯巴达和雅典对于本条约要加补充或删节，这项补充或删节的工作应由双方在不违背誓言的限度内，共同办理。
“代表斯巴达宣誓的是：普雷斯托安那克斯、阿基斯、普雷斯托拉斯、戴马吉都、开俄尼斯、麦塔真尼、阿堪修斯、戴苏斯、伊斯卡哥拉斯、菲洛卡利达、沙西达斯、安替福斯、阿尔星那达、推利斯、恩壁第阿斯、米那斯和拉斐拉斯；代表雅典宣誓的是：兰本、伊斯谟尼卡斯、雷歧兹、尼西阿斯、攸西德马斯、普罗克利、皮索多勒斯、哈格浓、迈尔提拉斯、色雷西克利、特阿真尼、亚里斯多克拉底、爱奥尔西阿斯、提摩克拉底、利翁、拉马卡斯和德谟斯提尼。”
这个同盟条约是在和平条约订立后不久缔结的。雅典人将在岛屿上所取得的俘虏退还斯巴达人，那是第十一年夏季开始的时候。第一次战争没有间断地进行了十年，一直到这个夏季才算结束，而这个战争的记载也就这样完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