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的寡头政变。萨摩斯军队中民主派的反响·第五
作者：修昔底德·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下个夏季刚开始的时候， [ 注：公元前411年3月。 ] 斯巴达派遣一个军官阶级的斯巴达人得西利达带着少数军队由陆地上往赫勒斯滂，想引起米利都的殖民地阿卑多斯暴动。同时，开俄斯人，当阿斯泰奥卡斯没有方法来援救他们的时候，为围攻所迫，不得不在海上作战。当阿斯泰奥卡斯还在罗得斯的时候，他们已经从米利都得到一个名叫利翁的斯巴达正规军官，在佩达利都死后，做他们的司令官；利翁和安替斯提尼一起驶出来。他现在带着过去防守米利都的十二条船舰——五条条立爱的，四条叙拉古的，一条安尼亚的，一条米利都的，一条利翁自己的。于是开俄斯人的全部军队都出动了，占据了一个很好的地势；同时，他们把自己的三十六条船舰驶出，进攻雅典的三十二条船舰。经过激烈的海战之后；开俄斯人和他们的同盟者虽然颇处于优势，但是他们退入城中，因为天色已晚了。
正在这个战役之后，得西利达完成了他从米利都沿着海岸由陆地上的进军。赫勒斯滂的阿卑多斯叛变，和得西利达以及法那培萨斯联合起来了；两天之后，拉姆普萨卡斯也跟着叛变了。当斯特罗姆比基德听到了这个消息时，他急忙从开俄斯启程，去营救这两个地方，他带着二十四条船舰，包括一些运载重装步兵的运输船在内，拉姆普萨卡斯人出来抵抗他，但是他打败了拉姆普萨卡斯人，一下就占据了拉姆普萨卡斯，因为那里是没有设防的。他在那里把奴隶和财产当作战利品，恢复了自由民的家园，然后往阿卑多斯去。但是阿卑多斯的居民不肯屈服，他进攻又未成功；所以他渡过海峡，航到塞斯都斯(这个城市在刻索尼苏斯半岛上，曾经一度被波斯人占领过的)，把这个地方作为保卫整个赫勒斯滂的根据地。
这时候，开俄斯人控制了较大的海面；当阿斯泰奥卡斯和伯罗奔尼撒人听到了这次海战，以及斯特罗姆比基德带着他的船舰离开了那里的消息，他们获得了信心。阿斯泰奥卡斯带着两条船舰，沿着海岸航行到开俄斯，把那里的船舰聚集在一起，于是带着他的全部舰队向萨摩斯推进。因为雅典人彼此互相怀疑，他们没有出来和他作战，所以他又回到米利都去了。
雅典人采取这种态度，因为大约在这个时候，或者甚至更早一点，雅典的民主政治已被推翻了。皮山大和其它代表们从替萨斐尼那里回到萨摩斯之后，他们更加巩固了他们在军队里的势力，他们联络萨摩斯的上层阶级，想使他们参加建立寡头政治的工作，虽然那时候萨摩斯人刚刚经过了一个反对贵族政治的革命。同时，在萨摩斯的雅典人自己商量，他们决定：关于亚西比德，他们不去管他，因为他是不愿意和他们联合在一起的(他也似乎不是那种参加寡头政治的人)；同时，他们要把这些事情亲自负担起来，因为他们已经妥协了，他们要注意继续进行他们的运动；同时，他们要继续和敌人作战，他们自愿地从他们私人的产业中贡献出金钱以及其它一切需要的东西，因为他们现在所作的困难工作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用这种论点互相鼓励之后，他们马上派遣皮山大和一半代表们往雅典去进行工作，同时命令他们在沿途所经过的属国中建立寡头政治。其余一半代表们被派遣分往其它属国。当时，第依特累斐在开俄斯附近，被任为色雷斯地区的司令官，他也被派往那里去就职。当他到达塔索斯的时候，他就推翻了那里的民主政治。他离开那里不到两个月，塔索斯人开始在他们的城市里设防，因为他们认为：当他们天天盼望从斯巴达人手中得到他们的自由的时候，使他们和雅典联系的寡头政治已经不能够再给予他们以任何利益了。有些过去被雅典人放逐的人，现在和伯罗奔尼撒人在一起，他们和他们在城内的朋友们合作，尽力使伯罗奔尼撒人派遣舰队来，引起这个岛屿叛变。这些人看见事物的发展正如他们所期望的：他们没有冒任何危险而把政府改变了，压迫他们的民主政治被废除了。所以，对于塔索斯，雅典寡头党人所采取的措施达到了和他们的主观企图相反的效果；照我看来，在许多其它属国中，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这些城市一旦有了权力比较集中的政府，人们的行动不怕受别人斥责的时候，他们马上就走向绝对自由的道路上，一点也不受雅典人作为“改革”提出来的空想的诱惑了。
皮山大和其它代表们，依照他们所决定的计划，沿途废除各城市的民主政治。在有些地方，他们征召重装步兵，加入到他们的军队里；他们这样到了雅典。他们发现，在雅典方面，大部分工作已经为他们的同党人做好了。有些比较年轻的人自己组织一个团体，暗杀了一个名叫安得洛克利的人，因为他是民主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同时，亚西比德之被放逐，主要是由他负责的。 [ 注：参阅第486页。根据普鲁塔克：《亚西比德传》，19，安得洛克利是一个群众煽动家，他提供了奴隶和异邦人作证，以证明亚西比德是犯了破坏赫尔密石像和污秽神秘祭的(第443页)。参阅安多西德：《神秘祭论》。 ] 因此，他们暗杀了他，有两个原因：一则因为他是一个民众领袖；一则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杀了他，可以讨好亚西比德，他们以为亚西比德将从放逐中回来，会使替萨斐尼成为他们的朋友的。还有其它一些他们认为讨厌的人，他们也秘密地除掉了。他们公开地提出一个政纲，要求除在军队服务的人以外，一律不支薪金，参加政权的人只以五千人为限，这些人应当是在资格上和财产上最能为国家服务的人。这些只是向民众宣传的口号，因为将来获得城邦政权的就是这些发动政变的人。
尽管民众会议和依照抽签方法选举出来的议事会 [ 注：原文是豆粒议事会，因为希腊人是用豆粒计算票数的，这个名词是指民众选举的五百人议事会，以示有别于贵族会议（阿勒乌帕果斯）。 ] 还是继续开会，但是没有经过寡头党批准的事情，他们不能议决；事实上，在会议中发言的都是寡头党的人，他们所要说的也是事先由寡头党考虑好了的。人民看见他们就怕了，没有人敢说反对他们的话。如果有人真的敢说反对他们的话，他们就马上用适当的方法把他杀死，没有人去追究这种罪犯，或向有嫌疑的人提出控诉。人民默然无言，他们是在这样恐怖状态中，以至他们纵或完全没有说什么话，也以免于祸害而私自庆幸。他们想象的贵族党人数比实际的人数多得多，他们失掉了对自己的一切信心，一则因为城市过大，二则因为他们彼此间的消息不灵通，他们不能知道真实的情况。因为同样的原因，任何感到自己受虐待的人也不能向任何人诉苦，以便采取自卫的方法；因为他发现他能向之诉说的人，不是不认识的人，就是虽然认识，但是不可靠的人。整个民主党的人彼此怀疑，每个人都认为他的邻人是和这个阴谋有关系的。事实上，阴谋者中有一些人是没有人能够想到他们会参加贵族政治的。主要是这些人使人民大众彼此不相信任，使少数人获得安全，因为他们在民众会议中，使彼此互相猜疑成为既成事实。
这是皮山大和其它代表们到达雅典时的情况。他们就马上作了其余的工作。他们首先召集一个民众会议，建议组织一个有全权的十人委员会，起草宪法，在一个指定的日期内向人民提出他们对于组织一个最好的政体的意见来。后来，指定的日期到了的时候，他们在波塞冬神庙圣地科伦纳斯一个狭窄的地方举行民众会议，这个地方离雅典城约十斯塔狄亚。十人委员会就在此地提出一个方案，也只有一个方案，即是允许任何雅典人提出任何建议而不受处罚；凡控诉这种提议者 [ 注：为保障雅典宪法起见，雅典法律规定，对于议事会或民众会议制定的法案，在一年之内公民可以提出违法法案的申诉。如果法庭审查结果，证明该法案确实与现行法律抵触的话，原提案人应处死刑或罚款。(参阅硕曼：《古希腊史》i，第497页以下。) ] ，说他是违法的人，或者用其它方法损害他的人，应当处以重罚。现在是直率地说话的时候了，马上就有人提议，现行宪法上所规定的公职制和薪金制都应当取消；应当选举五人为主席；这五人选择一百人，一百人中每人又选择三人，由这四百人组织议事会，有全权依照他们认为最好的方法统治城邦；他们在他们选定的任何时候，召集五千人会议 [ 注：当时已传说有选举权的只以五千人为限；就是在这个会议中提出一百人来，确定五千人的名单(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ⅩⅪⅩ，中译本，第34－35页)。但名单没有公布出来(参阅《雅典政制》，ⅩⅩⅫ，中译本，第33页，但是亚里士多德的记载，似乎有一点不同，可参阅《雅典政制》，ⅩⅪⅩ，ⅩⅩⅩⅢ，中译本，第31－33页)。 ] 。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皮山大，一般说来，他是最公开地表示要废除民主政治的。但是计划全部阴谋，使之达到这个地步的，以及对于这件事情考虑得最多的是安替芬，他是当时最能干的雅典人之一。他有最聪明的头脑，有最能表达自己思想的辩才；非万不得已时，他绝对不在民众会议上说话，或在其它公众场所和人竞争，因为他是狡猾有名的，一般民众不信任他；但是当别人从事诉讼的时候，或者要在民众会议中说明什么事情的时候，他能够给那些向他请教的人提供最好和最有益的意见。后来“四百人”议事会被推翻，民主政治恢复之后，设立法庭来审判“四百人”的行为的时候，安替芬本人被控告，有帮助建立这个政府的罪行，因而受审判，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的答辩词是自古到我这个时代最好的一篇答辩词。 [ 注：安替芬是《典范》中所载的十个演说家里面最早的一个，据说，修昔底德是他的学生。这里根据伪普鲁塔克：《十大演说家传》，是不可靠的。他有十五篇演说辞流传至今。参阅泽布：《亚狄迦演说家》,Ⅰ.1。 ] 福里尼卡斯也表现他对于寡头政治特别热心。他害怕亚西比德，他很清楚亚西比德知道他在萨摩斯和阿斯泰奥卡斯的阴谋；他认为寡头政治是不会召回亚西比德的。他一旦参加了这个运动，他是所有阴谋者中最敢冒险的。哈格浓的儿子特拉门尼也是推翻民主政治的党派领袖之一；他是一个有辩才、有计划的人。因此，有了这么许多聪明的人进行这一件事，它的成功是不足为奇的，虽然也经过了许多困难；因为雅典人在驱逐暴君之后大约一百年 [ 注：实际上是九十九年，公元前510－411年。 ] 的整个时期中，他们不惯于受别人统治；而且在这个时期一半以上的时间内，他们是统治别人的，要剥夺这样一个民族的自由，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民众会议批准了这个建议，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就散会了。以后他们就用下面的方法使“四百人”进入议事会会议厅中。因为敌人还是在狄西里亚的缘故，所有的雅典人都经常不是在城墙上，就是在各个岗位上，站在武器的旁边。因此，当天他们让那些没有参加阴谋的人和平常一样回家去，命令他们自己的党人安静地在附近等着，一点儿声色不露，站在离武器不远的地方；如果有人对于刚才所进行的事情有任何反对的表示的话，他们马上夺取武器，镇压他们。那里也有一些安得罗斯人和提诺斯人，三百名卡里斯都人和一些从厄基那来的移民 [ 注：公元前431年；参阅第124页。 ] (他们是过去被送到那里去和雅典人住在一起的)。所有这些人都是特别为了这个阴谋的目的，带着自己的武器来的；他们也受了同样的命令。当他们都站在他们的岗位上的时候，“四百人”出来了，每个人身上都暗藏匕首，有一百二十名“希腊青年”跟在后面；他们需要用暴力的时候，就可以利用这些青年行动。依照抽签方法选出来的议员们正在议事厅中开会，他们跑来，命令这些议员们领了他们的薪金 [ 注：一个德拉克玛一天；参阅柏克：《雅典财政》，i.327。他们从政府官吏手中取得当天的薪金，这个月中其余的日子的薪金由“四百人”议事会给付。 ] ，离开那里。他们自己带来了所有议员们在其余任期内的全部薪金；当议员们离开那里的时候，就发给他们。
议事会议员们就是这样退出去了，没有人反对，其余的公民都很安静，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于是“四百人”占据了议事会的议席，现在他们自己依照抽签的方法，分配职位，处理议事会的事务， [ 注：这是依照宪法的规定进行的。在正式的议事会中，十个部落轮流作主席团，负责处理国家事务约三十五天(即一年的十分之一)。现在主席团是四十人而不是和过去一样五十人了，因为新的议事会是由每个部落四十人组织而成的(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ⅩⅩⅪ，中译本，第37页)。 ] 并且举行就职时所必须对神祇举行的祭祀和祈祷。后来他们虽然因为亚西比德的缘故，没有召回那些被放逐的人，但是他们对于过去所实行的民主政治，作了很大的变更，他们利用暴力统治城邦。
有些他们认为最好是除掉的人都被杀死了，虽然人数不多；有些被囚于牢狱中，或被放逐。他们又向驻扎在狄西里亚的斯巴达王阿基斯建议，说他们愿意讲和，现在他可合理地讲和，因为他是和他们交涉，而不是和反复无常的民主政府交涉。
但是阿基斯不相信雅典的政局是已经安定了，或者雅典平民一下就会放弃他们自古以来就享受了的自由。他认为，如果他们看到了一支强大的斯巴达军队，他们就会骚动起来的；事实上，他完全相信，就是现在的局势也是不安定的。因此，他给“四百人”所派来的使者们一个不妥协的回答。他派人往斯巴达去请求大兵增援之后，就亲自率领狄西里亚的驻军南下，直向雅典城进军，希望引起雅典城内的骚动，使“四百人”更会接受斯巴达所提出的条件，或者可以引起雅典城内和城外的普遍混乱，因而雅典甚至会不战而降。他自信有把握攻下长城，因为长城会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的。但是当他走近雅典时，雅典城内并没有骚动的迹象，雅典人反而派遣他们的骑兵队和重装步兵队、轻装步兵队和弓箭手队出来了；他的军队有些跑得和雅典人太接近了，被雅典人射死，武器和尸体都被雅典人运跑了。现在阿基斯认识了这个形势，他领导他的军队回来了。他本人带着他自己的军队留在狄西里亚的阵地上；援兵留在亚狄迦几天之后就被遣回国了。此后，“四百人”还继续派人向阿基斯建议讲和，现在他比较愿意接待他们了。根据他的建议，他们派遣代表往斯巴达，商谈和约，他们很想结束战争。
他们又派遣十个代表到萨摩斯去，想获得驻扎在那里的雅典军队的好感。代表们是去说明建立寡头政治的目的不是危害城邦或公民的，而是想保全整个国家；掌握政权的不仅是四百人，而是五千人，虽然，因为他们的远征以及其它任务使他们居于海外，雅典人从来就没有举行过一次有五千人参加的公民会议，无论讨论的问题多么重大。他们又告诉代表们关于其它方面所要说的话。新政府一成立，他们就派遣代表们去了，因为“四百人”恐怕在海军中服务的人不安于受寡头政治的统治，叛乱可能在那里发生，结果将使新政府本身倾覆的(后来事实证明，这种恐惧是有理由的)。
事实上，在萨摩斯军队中的意见已经转向反对寡头政治了。大约在“四百人”组织阴谋的时候，下面一些事件发生了。前面说到，一部分萨摩斯人已经起来反抗上层阶级，他们是民主党；后来皮山大到那里去的时候，他和那些在萨摩斯参加阴谋的雅典人使萨摩斯人又转变过来，倒向寡头政治一边去了。萨摩斯人中间大约有三百人参加阴谋，他们认为其余的人是民主党人，想向这些人进攻。他们又把一个名叫海柏波拉斯的雅典人处死，他是一个无廉耻的人，被雅典人依照贝壳放逐法驱逐出来的； [ 注：可能是公元前418年。他是阿里斯多芬喜剧中嘲笑的对象。参阅普鲁塔克《尼西阿斯传》，11；《亚里斯泰德传》，7；《亚西比德传》，13。 ] 他们杀害他的原因，不是因为害怕他的势力或声望，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流氓，对于城邦是一个耻辱。他们动手去掉他是和一个将军查门那斯，以及一些支持他们的雅典人合作的。这样，他们表示他们对雅典人是忠实可靠的；他们和雅典人也做了其它类似的事情。现在他们准备向他们自己国内的民主党人进攻了。但是萨摩斯的民主党人看到了所发生的事情，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利翁和戴奥密敦两个将军；他们两人为雅典的平民所信任，虽然表面上拥护寡头政治，但不是出自心愿的。他们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色雷西布拉斯(一个三列桨战舰的舰长)和色雷西拉斯(他是在重装步兵队服务的)以及其它一些经常最反对阴谋者的人。他们请求这些人不要让萨摩斯遭到毁灭，不要让雅典丧失萨摩斯，因为萨摩斯是现在使雅典帝国能够联系起来的唯一联系了。那些听了这些呼吁的人和士兵们一个一个地接触，劝他们起来反抗。他们特别注意巴拉洛斯号战舰 [ 注：关于这条战舰，可参阅第202页注。 ] 上的水手们，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雅典的自由公民；就是没有现在这个问题发生的时候，他们也是经常坚决地反对寡头政治的。利翁和戴奥密敦，如果他们本人驶往别处去了的时候，也派遣了一些船舰保护萨摩斯人的。结果，当三百人进攻人民的时候，所有这些人，特别是巴拉洛斯号战舰上的水手们，都来援救他们；萨摩斯民主党人胜利了，三百人中大约三十人被杀死，对于这次暴动负主要责任的其它三个人被放逐。他们对于其余的人没有采取报复的行动，使他们将来在民主宪法下住在一起，享受完全的政治权利。
萨摩斯人和雅典的军队马上派遣巴拉洛斯号战舰，载着阿撤斯特拉图的儿子查里利阿斯(他是一个雅典人，积极地促使萨摩斯人恢复民主政治的)往雅典去，报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四百人”已在雅典夺取了政权，他们驶入港中的时候，“四百人”马上把巴拉洛斯号战舰上的两三个水手逮捕起来，夺取了战舰，把其余的水手们放在一条将被派往巡逻优卑亚周围的运输舰上。查里利阿斯看见了这种情况，马上溜走，又回到萨摩斯去了；他向士兵们夸大地说明了雅典的恐怖状况，他告诉他们说，鞭打是通常的处罚方式，没有人敢说一句反对政府的话，士兵们的妻室儿女都遭受了侮辱，“四百人”正在计划：如果在萨摩斯的军队不向他们屈服的话，他们将把所有在萨摩斯服务而和他们想法不同的人的亲属都逮捕起来，关在牢狱中，把他们置诸死地。此外，他还添加了许多并不真实的事情。
士兵们听到了这些话之后，他们第一个冲动是想对付那些发动寡头政治的主要人物以及和这个阴谋有关的一切其它的人，想把这些人都杀死。但是最后，他们放弃了这种想法，听从了温和派的劝告；温和派指出，他们有丧失一切的危险，因为准备战斗的敌人舰队近在咫尺。以后莱卡斯的儿子色雷西布拉斯和色雷西拉斯(他们两人是使军队意见改变的过程中最为活动的人)现在想要公开地宣布，萨摩斯应当改变为民主政治。他们使所有的士兵们，特别是那些寡头党的士兵们，宣布最严肃的誓言，保证他们要遵守民主宪法，要团结一致，要尽力和伯罗奔尼撒人继续战争，要成为“四百人”的敌人，不和他们发生任何关系。所有达到军役年龄的萨摩斯人都和他们一起，宣同样的誓言；在一切事务方面，军队和萨摩斯人合作，准备和他们一同担当以后可能发生的危险；因为他们考虑到，如果他们屈服于“四百人”或米利都的敌人的话，无论萨摩斯人或他们自己，都不会得到安全，一定只有灭亡。
因此，这个时期是一个冲突最为激烈的时期；军队想强迫城邦采取民主政治，而“四百人”想强迫军队接受寡头政治。军队马上举行会议；在会议中，他们把那些他们怀疑的将军们和三列桨战舰的舰长们都撤了职，而选择新的舰长们和将军们以代替他们，所选择的人包括色雷西布拉斯和色雷西拉斯在内，他们两人已有军权了。他们站起来发言，互相鼓励；除了别的事情以外，他们还说，不要因为雅典城市背叛了他们而感到失望，因为这是少数人背叛多数人；他们自己在物资各方面都丰富些；他们有全部舰队，他们可以强迫其它城市给付金钱，正如他们有雅典作他们的根据地一样，因为他们占有萨摩斯，萨摩斯远不是一个弱小的城市，在过去和雅典作战的时候 [ 注：公元前440年。第79－80页。 ] ，他们很容易地剥夺了雅典人的海上控制权；至于敌人，他们作战的根据地还是和从前一样。因为他们占有海军，他们比雅典城内的人比较容易取得物资的供给。就是在过去，也只是因为他们占据了这个前卫的据点，国内的雅典人才能够控制海道运输，使之进入比雷埃夫斯港中。现在的形势是这样的：如果国内的人不肯恢复宪法的话，萨摩斯的军队要剥夺雅典人使用海面的权利是比较容易的，而雅典人要不许萨摩斯的军队使用海面是比较困难的。至于战胜敌人的问题，雅典对于他们的用处很少，或者根本没有用处；雅典人既不能给他们以金钱(事实上，士兵们必须自己去寻找金钱)，又不能给他们以善良的智谋(这是使国家有权指挥军队的理由)：丧失了这样的人们不会算是损失。事实上，就是在这一点上， [ 注：就是在给他们以善良的智谋方面。 ] 雅典国内政府废弃了他们祖先的法制时是做错了的；而军队遵守这些法制，并且设法使国内的人民也同样地遵守这些法制。所以，如果这是一个要有善良智谋的问题的话，在这一点上，军队里的人也胜过雅典城内的人。至于亚西比德，他们只要保证他个人的安全，把他从放逐中召回，他就会乐于使他们能够和波斯国王建立同盟。整个形势是这样的：纵或他们在一切方面都失败了，他们有这样大的一支海军，他们还有许多地方可以撤退，在许多地方他们可以找到城市和土地。
他们在会议中这样说，这样互相鼓励；同时他们准备战争也不遗余力。“四百人”派往萨摩斯去的代表们在提洛岛上听到了这种形势，他们就留在那里，没有继续前进了。
大约同时候，在米利都的伯罗奔尼撒舰队里也发生了一些骚动，那里的人公开地埋怨，说他们的前途希望为阿斯泰奥卡斯和替萨斐尼所破坏了。在早一点的时候，他们的舰队正处于全盛、而雅典的舰队还小的时候，阿斯泰奥卡斯不肯在海上作战；而现在雅典被认为是处于内战状态中，他们的舰队还没有集中在一处的时候，他也不肯作战。他只要士兵们等待替萨斐尼派来腓尼基舰队，而这个舰队是只在名义上存在的。他只按兵不动，消磨士气。至于替萨斐尼，他不但不把这些船舰带来，而且给付他们的薪金既不按时，又不发全薪，以败坏他们的海军。因此，他们说，一定要在海上决战，不能再迟延了。叙拉古人对于这一点特别坚持。
同盟者和阿斯泰奥卡斯知道这些怨言，于是召集一个会议，决定决战。所以，当他们听到萨摩斯骚动的消息的时候，他们马上带着他们的全部舰队下海，共有船舰一百十二条，开始向密卡尔航行，同时命令米利都人在那里从陆地上进军。雅典人带着八十二条船舰从萨摩斯来，停泊在密卡尔的格劳斯 [ 注：“在这个地方，萨摩斯离大陆很近，面对着密卡尔。” ] 港中；当他们看见伯罗奔尼撒的船舰走近了的时候，他们立即撤退到萨摩斯去了，因为他们认为在船舰数量上，他们的力量不够强大，不敢孤注作战。同时，他们也盼望斯特罗姆比基德带着从开俄斯往阿卑多斯去的船舰从赫勒斯滂驶来援助他们。因为事先他们从米利都得到消息，说敌人有意作战，他们已经派人往斯特罗姆比基德那里去了。因此，雅典人退到萨摩斯，而伯罗奔尼撒人进入密卡尔港中，和从米利都及附近地区开来的步兵一起在那里扎营。次日，他们正想驶出进攻萨摩斯的时候，他们得到消息，说斯特罗姆比基德带着他的船舰从赫勒斯滂驶到了，因此他们马上又退回米利都去了。雅典人因为已经得到了援兵，于是带着一百〇八条船舰驶出，进攻米利都，希望决战；但是因为没有人出来抵抗，他们又航回萨摩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