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摩斯军队召回亚西比德。伯罗奔尼撒人对替萨斐尼的不信任·第六
作者：修昔底德 ·古希腊
出自————《战争通史》
伯罗奔尼撒人既然不想带着他们的全部舰队出来进攻雅典人，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不是雅典人的敌手，现在他们需要金钱来供给这样多的船舰，他们在财政上感觉困难了，特别是因为替萨斐尼不痛快地给付他们的金钱；因此，接着在同一个夏季里，他们依照他们原来从伯罗奔尼撒出来时受到的命令，派遣拉姆斐亚斯的儿子克利阿卡斯带着四十条船舰往法那培萨斯那里去。法那培萨斯请求派遣这个舰队，准备给付这个舰队的经费；同时，拜占庭也提出要求，准备暴动，转向他们一边来。所以这些伯罗奔尼撒船舰航入公海，以免在航行中被雅典人发觉。在途中遇着风暴，克利阿卡斯带着大部分船舰到了提洛岛，后来回到米利都了；克利阿卡斯于是再从陆地上动身，到了赫勒斯滂，他在那里就司令官的职务。同时，他的船舰中有十条，在麦加拉人希力苏斯指挥之下，安全地通过海上，达到赫勒斯滂，促成拜占庭的暴动。此事发生之后，在萨摩斯的雅典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派遣一些海上援兵守着赫勒斯滂；在拜占庭的附近发生了海战，双方各有八条船舰作战，但是战斗时间不久。
现在萨摩斯的领导者， [ 注：第615页所说的那些被他们选举出来的领袖们。 ] 特别是色雷西布拉斯(自从他改变萨摩斯的政体以来，他总是坚持召回亚西比德的政策的)，最后终于在一个会议中使一般士兵群众接收了这个意见。他们表决，赞成召回亚西比德，并保证他生命的安全；于是色雷西布拉斯航往替萨斐尼，把亚西比德带回萨摩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唯一安全的希望是他能使替萨斐尼从伯罗奔尼撒人那一边转到他们这一边来。他们举行了一次会议；在会议中，亚西比德埋怨并悲伤自己被放逐的艰苦命运之后，他详细说明了当时的政治形势，使他的听众对于将来充满了希望。他夸张地说他有左右替萨斐尼的力量，他的目的是使国内的寡头政治害怕他，因而使这些政治党派解体，想提高他自己在萨摩斯军队中的声望，想增加他们的信心，同时也想使那些现在希望他们和替萨斐尼间的关系愈坏愈好的敌人失望。所以亚西比德把这一切都归功于他自己之后，他作了下面的诺言。他说，替萨斐尼给了他确实的保证，只要他能够相信雅典人，而他自己还有一点东西剩余的时候，他决不让他们缺少物资，纵或结果他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床的时候，他也决不让他们感到缺乏；他将把现在驻扎在阿斯盆都的腓尼基舰队带来给雅典人，而不给伯罗奔尼撒人；但是只有亚西比德从放逐中被召回，作为他们对他的保证的时候，他才能够确信雅典人。
雅典军队听了所有这些话以及其它更多的话之后，马上选举他作将军，和以前的将军们共事，把一切事务都委托他去处理。现在军队里每个人都深信他目前有了安全地渡过难关以及报复“四百人”的希望了；事实上，他说话的结果使他们对于他们面前的敌人如此轻视，以至于真的想准备渡海去进攻比雷埃夫斯港了。但是亚西比德完全反对渡海去进攻比雷埃夫斯而把他们更直接的敌人留在后面，虽然有许多人极力赞成这个主张。他说，既然他现在已经被选为将军了，他愿意首先渡海到替萨斐尼那里去，和他商量进行战争的策略问题。会议解散之后，他马上就去了，这样给人一个印象，以为他和替萨斐尼之间有极深厚的交情；同时也希望在替萨斐尼的心目中增加自己的身价，给他一个印象，以为他现在已当选为将军，对于替萨斐尼，他可以造福，也可以为祸了。事实上，亚西比德是利用雅典人来威胁替萨斐尼，又利用替萨斐尼来威胁雅典人。
在米利都的伯罗奔尼撒人知道亚西比德已被召回，虽然他们过去已经是不相信替萨斐尼了的，现在比过去更加痛恨他了。事实上，伯罗奔尼撒人，因为亚西比德的关系，已经不喜欢替萨斐尼了；自从雅典人航往米利都，而伯罗奔尼撒人没有出来抵抗他们以后，他给付他们的金钱比过去更为迟缓，因此，伯罗奔尼撒人对他更为不满。于是士兵们，和以前一样，集合成群，并把其它有势力的人带进来和他们一起，不仅是军队里的人。他们开始缕述他们的痛苦：他们从来没有领过全薪，他们所收到的只是很少的数量，就是这少量的薪金也不是按时给付的；所以，如果不在海上决战，或者迁移到另外一个他们能够确实得到给养的地方去的话，水手们都会逃跑了。对于这一切都应当负责的人就是阿斯泰奥卡斯；他为着私人利益的关系，对于替萨斐尼所建议的一切事情，都是唯命是从的。
他们这样谈论他们的痛苦所产生的结果之一就是发生了一次威胁阿斯泰奥卡斯生命的骚动。叙拉古和条立爱的水手们大部分都是自由民，因此更加坦率地围着阿斯泰奥卡斯，要求他们的薪金，但是阿斯泰奥卡斯很傲慢地回答他们，并且威胁他们；多里阿斯代表他的水手们向他说话，他甚至举起他的将军杖 [ 注：他依照斯巴达将军们的习惯，携带将军杖。 ] 来打多里阿斯。当广大群众看见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和水手们一样，不能自制了，愤而冲出，用石头追击阿斯泰奥卡斯。但是他看见这种情况，便逃往一个神坛前躲避，因此这个事件的结果是，他没有被石头打死。
米利都人也袭击替萨斐尼在米利都所建筑的要塞：要塞被攻下来以后，驻军就被赶走了。他们这个行动是得到了其它同盟者(特别是叙拉古人)的同意的；但是利卡斯 [ 注：他过去是很坚决地要求(第593页)和抗议(第600页)的。 ] 不赞成，他说，米利都人以及波斯国王领土内所有其他的人都应当承认他们是合理地依附于替萨斐尼的，应当讨好他，直到战争满意地结束时为止。因为此事以及其它类似的事情，米利都人愤恨利卡斯；后来当他病死的时候，他们不许他埋葬在米利都的斯巴达军队想把他埋葬的地方。
正当军队里面对阿斯泰奥卡斯和替萨斐尼不满达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来继承阿斯泰奥卡斯为海军大将的门达拉斯从斯巴达到了，他接收了军权。阿斯泰奥卡斯起身回国；替萨斐尼派遣了他的一个亲信，开利阿人高利特，跟着他同往斯巴达；高利特说两方面的话。他将对于米利都人的攻陷要塞提出抗议，同时将为替萨斐尼的行为作辩护，因为替萨斐尼知道米利都的代表们已在往斯巴达的途中，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攻击他的；同时他知道，赫摩克拉底跟这些代表们一道走，赫摩克拉底是想去说明阿斯泰奥卡斯伙同亚西比德，破坏伯罗奔尼撒人的利益，阿斯泰奥卡斯是玩弄两面手法。其实由于不付全薪，赫摩克拉底总是和替萨斐尼不相和睦；最后，当赫摩克拉底被叙拉古放逐，新的司令官们波塔密斯、迈斯康和得马卡斯来到米利都接收叙拉古舰队的指挥权的时候， [ 注：参阅色诺芬：《希腊史》，Ⅰ.i第27页以下。 ] 替萨斐尼因为他的敌人已经是一个被放逐者，所以更加猛烈地攻击他；除了许多其它的事情之外，还告发他，说他有一次向替萨斐尼请求一笔款项，他之所以变为替萨斐尼的敌人就是因为没有得到这笔款项。
这样，阿斯泰奥卡斯、米利都人和赫摩克拉底起身往斯巴达去了。这时候，亚西比德已经从替萨斐尼那里渡海回到了萨摩斯。他回到萨摩斯以后，前面已经说到的，“四百人”派出向萨摩斯的军队说明情况，以图获得军队好感的那些代表们从提洛到了萨摩斯。举行了一次会议，代表们企图发言。起初，士兵们不肯听他们的话，不断地高声叫喊：这些推翻民主政治的人应当处以死刑；但是经过一点困难之后，士兵们终于安静下来，听了他们所要说的话。
于是代表们说，改变政制的目的不是削弱国家，而是保全它；也不是要雅典向敌人投降。如果要投降的活，在他们统治时期中，当敌人进攻的时候，他们已有投降的机会。他们又说，所有这“五千人”将轮流在政府中分担职责；和查里利阿斯的污蔑报告相反，士兵们的亲属并没有遭到侮辱，也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事实上，他们都享有他们自己的财产，正和平时一样。
他们又说了许多其它的事情，但是军队不愿意听下去。事实上，士兵们是很愤怒的，他们自己提出了许多建议，其中最普遍的一个建议就是航海去进攻比雷埃夫斯。似乎正在这个时候，亚西比德为他的祖国作了第一件很有贡献的事，而且这件事是很重要的。因为正当萨摩斯的雅典人都急于想航海去进攻他们自己的同胞的时候(如果这样的话，爱奥尼亚和赫勒斯滂马上都会被敌人占住)，是亚西比德阻止了他们。
那时候，没有任何其它的人能够控制群众了。亚西比德阻止他们航海去进攻雅典，他利用他的口才，转移了他们因为私人关系对于这些人的愤怒，当这些代表们被遣回去的时候，他自己给他们一个答复，他说，政权在“五千人”手里，他不反对；但是他坚决要求“四百人议事会”应当取消，原先的“五百人议事会”应当恢复；他完全赞成节约的政策，因为节约的结果将使军队的给养更加充足；总之，他劝他们坚持，不要对敌人让步，他说，只要雅典城保全了，公民自己内部的两个党派是有易于达到某种协议的希望的；但是如果任何一方(无论在萨摩斯的人也好，在雅典的人也好)被打败了的话，那么，就没有人留下来可以订立任何协定了。
有一些亚哥斯的代表们也到了那里，表示支持在萨摩斯的民主政治。亚西比德对他们表示感激，把他们送回去，并且对他们说，如果有使者来请他们的时候，希望他们再来。亚哥斯的代表们是带着巴拉洛斯号战舰上的水手们同来的。我们记得，“四百人”议事会把这些水手们放在一个运输舰上，命令他们环绕优卑亚巡逻。当时他们的船上载着“四百人”议事会派往斯巴达去的代表们——雷斯波第阿斯、亚里斯多丰和麦勒修斯；但是当他们在中途达到亚哥斯的时候，他们逮捕了这些代表们，把这些代表们当作推翻民主政治的主要负责人交给亚哥斯人；他们自己不回雅典去，而搭着亚哥斯代表们的三列桨战舰来到萨摩斯了。
在同一个夏季中，替萨斐尼准备往阿斯盆都去带领腓尼基舰队来，并邀请利卡斯一路去。这正是由于他通常的行为，特别是因为亚西比德的被召回国，伯罗奔尼撒人最不满意他的时候，因为伯罗奔尼撒人认为他现在是公开地和雅典人合作；替萨斐尼想要，或者装作想要为自己扫除这种嫌疑。他说，在他离开那里的时候，他将留着他的代理人塔摩斯在那里，命令他供给军队的金钱。对于这件事情，有许多不同的解释。他往阿斯盆都去的真正用意是什么？那么，他到了那里的时候，又不把那些船舰带来，这是什么用意？这些问题是不容易确定的。确实有一百四十七条腓尼基的船舰到了阿斯盆都；这些船舰为什么不从阿斯盆都开来？对于这个问题，有各种不同的猜测。有人认为他是按照他想使伯罗奔尼撒军队疲惫的原来计划而离开那里的；当然，塔摩斯的任务是克扣些伯罗奔尼撒军队军饷，而不是多发些。有人认为他带着腓尼基人到阿斯盆都来的目的是想解散他们，因而以军饷肥私囊，因为他根本不想雇佣他们了。也有人说，因为斯巴达人攻击他，他想要人家说他是没有做错的，因为船舰确实是装备在那里了，而且他确实是亲自去带领这些船舰了。我自己真的感觉他不带这些船舰来的原因是想要战局悬而不决，因而使希腊军队疲惫；在他往阿斯盆都的途中以及他在那里等待的时期内，希腊军队的效力会受到损害；他不专心帮助任何一边，使之处于优势，以保持双方的平衡。如果他真的有意的话，他的干涉，只要没有犹疑的态度，就可以使战争结束。如果他把舰队带来的话，他很可能使斯巴达人获得胜利，因为现在他们的海军势力对抗雅典人，已经是势均力敌，而不是较弱的了。但是最能判断他的一个证据是他自己对于不带领舰队前来的借口，他说，所已经聚集起来了的船舰还没有达到波斯国王所命令的那个数目；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耗费国王比较少的金钱，利用比较少的物资，达到了同样的目的，这样他一定可以得到更大的威信。
但是，不管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替萨斐尼还是往阿斯盆都去，和腓尼基人相见了；因为他的要求，伯罗奔尼撒人派遣了一个斯巴达人腓力带着两条三列桨战舰去，想带着那个舰队来。
当亚西比德听到替萨斐尼往阿斯盆都去了的时候，他亲自带着十三条船舰航往那里。他告诉萨摩斯的雅典人，说他将替他们作出一个很大的贡献：他会亲自带着腓尼基舰队到雅典人这边来，或者，无论如何，他会阻止腓尼基舰队到伯罗奔尼撒人那边去。这可能是他久已知道替萨斐尼根本没有把腓尼基舰队从阿斯盆都带来的意思；他尽力想在伯罗奔尼撒人的心目中造成一个印象，使他们认为替萨斐尼是他自己和雅典人的朋友，这样，可以迫使替萨斐尼转到他们一方面来。所以亚西比德启程，向东航行，直往法西利斯和考诺斯 [ 译者注：这个次序说颠倒了，应当先到考诺斯，然后到法西利斯(参阅昭伊特译本第一卷，cⅩ页)。 ] 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