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
作者：[瑞士] A.H.若米尼 著
出自————《战争艺术概论》
出自————《西方军事著作》
结论
我们已尽全力叙述了我们认为可作为战争基本规律的主要原理。但是，从其总体来看，战争决不是一门科学，而是一种艺术。如果说尤其是战略是服从于实证科学公理的教条式规律，那么就某一次战争行动的整体而言，就不是如此了。特别是交战常常会背离任何科学构想，并且出现许多情节离奇的戏剧性行动，其中个人素质、精神力量以及万千种其他因素有时起着主要作用。冲突双方士兵的激情和军事素质，指挥官的性格、毅力和才能，甚至还有民族的以及时代的尚武精神①，总之，一切可称为战争的诗意和幻想的东西都将对战争的结果产生持久的影响。
那么，能否就据此断言没有战术规则，或者任何战术理论都是无用的呢?试向，有哪一个通晓事理的军人敢于这样袤渎神明呢?谁又会相信，欧根和马尔波罗之所以常常取得胜利仅仅是出于他们个人的灵感，或者仅仅是因为他们队伍的精神优势呢?反之，难道都灵、霍林施泰特和拉未利的胜利不是因为同塔拉韦拉、滑铁卢、耶拿或者奥斯特利茨之战的胜利一样，是靠实施了机动获得的结果吗?由于运用一条准则并据以实施机动，结果使一位机智的统帅赢得了一百次胜利，并使一切机遇变成为有利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可以因为少数几次失利就完全否定这一准则和机动的功效，就可以对研究战争艺术的一切意义进行非议吗?难道说，某种理论由于只能保证四分之三的胜利概率，就可以认为是一种无用的理论吗?
假使军队及其指挥官的士气对于夺取胜利也同样具有重要的影响，那么从极本上来说，难道不是因为精神力量能产生物质效应吗?这种物质效应，如同战术思想一样，必须服从军事静力学的一般规律。若两万名士气高昂的勇土对敌人战线一翼实施猛攻，则其获胜的把握当远大于四万名士气颓丧的士兵对该翼实施机动，因为前者是在真正地攻击，而后者如不逃之天天，也只是消极应付而已。
①有一则著名的西充牙谚语说，“某天他曹是男士。”这话不论对国家或对个人都适用，无论在罗斯巴麓的法国人与在耶拿的法国人，或者在普伦茨劳的普鲁士人与在登涅维茨的普鲁士人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战略，如我曾所说，就是把一支军队的最大部分兵力集中到战争区或作战地区的最重要点上去的一种艺术。
战术则是在经过周密计划的行军将到达的地点使用主力的艺术，换言之，战术就是在决定性的时机，在应对之实施突击的战场上的决定点，使用主力投入战斗的艺术。如果部队想逃跑，而不想打仗，那就不是我们所说的作战部队了。
一位精通战争理论，但却毫无眼力，既不冷静，又不机智的将领，也许能拟制一份相当完美的战略计划，但当面对敌人时却往往违背所有战术规律;于是，他的方案无法实现，他便可能失败。如果他很刚强，那么他将能减少由于他的失利所造成的恶果;如果他不知所措，那他就会有惨遣全军覆没之虞。
反之，这同一位将军，如果既是一位卓越的战路家，又是一位杰出的战术家,而且能够竭尽所能,采取一切手段去创遗夺取胜利的条件，那么即使他的部队和他的下展对他的帮助微乎其微，他仍能赢得重大的胜利。如果他所指挥的部队是一群纪律涣散的乌合之众，既无秩序，又不勇敢;另外,他还遭到一些背信弃义的下级军官的忌妒和欺骗①，那么他迟早会发现，他的一切期望都将成为泡影，他的一切最好的计谋都不过只能减小一点由于几乎不可避免的失败所造成的灾难。如果以同样的手段与之作战的对手不如他机智，但对手的部队锻炼有素，或者对自身的事业充满热情，那么他也是必败无疑的。
①有时会发生难以预料的情形一位总司令为其助事们所欺幕，他们为了追求个人私利，由于受到最卑郁的妒思心和罪愚的虚荣心所驱使，意不惜背叛自己的祖国和军队。此外，一个不能理解上述机动的长处，并在执行时会犯严重管误的下级军官，他的无能也会造成同样的后果，导致最好的计谋鹰到破产。
当军队士气不振时，任何战术体系都不能够保证其胜利;即使是在士气高涨时，胜利也会由于偶发事件而受到影响。例如，在埃斯灵的多瑙河上的桥梁遭到破坏，即曾使战局为之改观。一个懂得体系的将领，也许为了采取一种浅近的战斗队形和火力配系而摈弃纵队，或者认为这种火力纯属防御手段而专门采取半纵深的纵队，然而他对胜利仍会没有信心。
这些事实不会妨碍合理的战争规律之存在;在敌对双方机遇相等的情况下，这些规律能够确保胜利。当然，这类理论不可能象数学那样精确地教会人们在出现各种可能的情况下怎样行动，但至少能常常告诫人们应当如何避免各种错误;这正是它们的一个重大的成就。这类规律若被一位指挥着一支英勇部队的将领所掌握，那么它们就能成为夺取胜利的可靠保证。
这种说法的正确性既然毋庸置疑，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区别合理与不合理规律之间的界线了。的确，全部军事天才也就表现在这种分辨能力上。但要认识这些规律，也有若干指导性原则。任何战争规律，只要其所追求的结果是把最大部分的兵力用于适当的时机和适当的地点，那就是好的规律。我们在第三章中列举了所有能够导致这种结果的战略计谋。至于战术方面，最主要的计谋就是选择最适合于达成既定目标的战斗队形。此后，当大部分兵力在现地采取局部行动时，其行动的方法可能表现为:骑兵适时的冲击;强大的炮兵部队能最适时地配置并展开(解除伪装);实施神速进攻的步兵纵队，或成展开的师坚定沉着地以致命火力杀伤敌人;最后，从翼侧和后方威胁敌人的战术运动，以及以任何其他机动动摇敌人军心。根据不同情况，这一切行动都可成为胜利的原因，但要确定什么时候应当侧重哪种行动，这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
要想演好这出伟大的战争戏剧，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很好地研究作战地区，以判断改我双方机动地区的利弊和敌我双方的优势。这一任务完成之后，即可考虑作战基地的准备措施。然后应为主力选择一个最适合的作战地区，并在给主力选择作战线和作战正面时应以最符合战争原理的方式将这一地区包围起来。
进攻军队应特别力求彻底突破敌军，然后选择能促进胜利的地理点作为尔后行动的目标。
反之，防御军队应运用一切手段粉碎敌人的首次强攻，尽量采取迟滞的行动，力求国家命运免受危险，待敌人一部分兵力疲惫不堪，精疲力竭，或者由于要占领所侵占的省区，掩蔽要塞，防守驻地，保障作战线和补给站的安全等而形成分散时，再寻机与之决战。
至此，我刚刚所讲的一切都是关于初期作战计划的问题。但是，任何计划都难以确切预见由这些初期作战行动导致的最终冲突的性质和结局。如果你的作战线选择得正确无误，那么你的运动就会得到很好的伪装和隐蔽;反之，如果你的敌人采取错误的运动，使你得以攻击其分散的各部兵力，那么仅靠战略优势的巨大影响，你就可以不经对阵战而取胜。但若双方在遭遇时旗鼓相当，那就会出现一场大悲剧，如象在博罗迪诺、瓦格拉姆、滑铁卢、包岑和德累斯顿等地所出现的几次大悲剧那样;在这些大悲剧中，本书第四章中阐述的大战术准则显然会产生重大影响。
假使有一些执拗的军人，在读完这部著作之后，在认真研究了许多卓越的统帅所指挥的某些战局的批判史之后，仍然坚持认为既无战争原理，也无合理的战争准则，那么我就只能觉得他们可怜，并回敬他们一句腓特烈大帝的名言:“一头在欧根亲王麾下服役的骡子，即使经历了二十个战局，也不会由此而成为一位优秀的战术家。”
我认为，以原理为基础、得到事实所证明、属于经过推理的军事史的正确理论，对于将领们来说就是一所真正的学校。假使这些理论不能造就出伟人，因为伟人总是在得天独厚的条件下自己成长起来的，那么这些理论至少也能培养出一些在伟大统帅中属二流的相当老练的将领来。
